第79章 野狗徘徊之城:09

对红黛此举感到意外和涌上危机感的,还有赵享载。

福友会虽然在久安经营多年,渗透于各行各业,近年来也在注重为组织培养战力,但仍然以非暴力成员居多。

也就是说,要跟真正的暴力组织硬碰硬,她们并没有优势。

如今与施特劳和曲文梁全面开战,背后有首都府、袁岷山、各区治安分局旧部的赵享载才是前线主力,甚至于拥有净火这一超级砝码的安全货运,某些时刻都比福友会能发挥更大作用。

红黛发觉到这一点,她不希望也不能,在此战之后被赵享载市政厅压下一头。这样一来,福友会与赵享载的同盟将永远占于下风,如果将来市政厅与福友会意见相悖,福友会在久安再难伸展拳脚,很可能被一步步打压甚至消亡。

“红夫人这孤注一掷,整个久安都要对福友会刮目相看了。”赵享载在治安总局指挥室里,对刚刚回到医院的红黛说道。

马上就要再度进入手术室的女人,看起来心情不错:“您过奖了,所谓‘擒贼先擒王’,这点牺牲,值得。”说罢,她抬起那只已然失去右手、脱开皮肉的臂骨。

她可没有天真地认为赵享载会永远对福友会礼让三分。在争权的世界里,无论性别,无论善恶,无论正反,“争”就是“争”,永远此消彼长。

掌握权力,才能让任何事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改变,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放松分毫。

她以如此激进的方式除掉曲文梁,就是要让这血色一刻,以这样的方式印在久安的视网膜上:福友会仅用不到一天时间就将装备精良、武力超绝的第一帮会之主斩于足下,于大战中取得先机,令群龙无首。

毕竟没有几人知道,真正的“龙首”是幕后的黄忠宇。

待久安之战结束,在普通民众眼中,福友会将比市政厅震慑力更强。

“我确实低估您,也确实要感谢您,至少让我们在此战中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无论哪一点都让赵享载发自肺腑地感叹,“请安心治疗,后面的事就由我来收尾,不会辜负您的牺牲。”

关掉通讯,赵享载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言语。

红黛甚至料到,在听说她单刀赴会之后,自己为最大限度保存战力会与甘拭尘达成合作,去除掉曲文梁及其主要精锐,那么福友会就不必与安全货运再有额外交易。

她这一招以小博大,让市政厅的努力多少有些被掩盖于光芒之下。以后在久安作出举措与改变之前,久安民众都会优先看福友会的脸色。

福友会或许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成为新市政厅的敌人,而是很好的伙伴,但如果赵享载想要达成理想之中“不被任何组织势力左右的、全新的久安”,那么福友会作为一个黑帮组织,依然是最大绊脚石。

换成别人也许应当先着眼于解决当下的施特劳,但赵享载不同,他必须得看到更长更远的未来。至少面对福友会时,他不能再失先手。

看他用扇子敲打肩膀,风云过体贴地帮他揉捏,被他捉了手腕在唇边轻吻。

“宝贝,这既是结束也是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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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尘对曲家娱乐场的清扫并没有持续太久。

特殊雇佣兵的数量没想象中那么多,普通的帮派成员但凡见到他杀人的模样,压根就不会想要去挑战他。

可见黄忠宇得知曲文梁身死的消息,便立即将主要战力撤出以保存实力——他知道最终一战会面对自己,所以仍然没有派出阿虎。

没能除掉福友会,反而失去曲文梁这一先锋,赵享载也在步步逼进,掀开所有底牌的黄忠宇现在不得不正面迎战了。

随后玫瑰马与福友会接手余下工作,封闭了曲家娱乐场。

这栋久安最老牌的娱乐中心,从多年沉寂到迎来辉煌,乃至三日之间三易其主,也不过区区数月。最终仍是落得闭门却扫,大厦空寂。

曲文夺一面命人去保护曲文栋,一面以最快速度赶到曲章瑜身边。

“小叔……大哥……”

见到曲章瑜的时候,曲章琮根本没胆子靠近她一步。

他那如珠如宝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曲家小公主,却因为他的愚蠢和失职,孤身一人数次面对变态杀人魔。如今面带血污,灰头土脸,不知道遭遇多少折磨、死里逃生地站在他面前,明明发着抖却还笑着说:“我做到了……我抓到他了……!”

曲文夺小心翼翼捧起曲章瑜的脸,自己的手比她颤得更厉害:“都是我的错,小叔应该在你身边的!”

“小叔,我没事。我爸爸呢?快去找我爸爸!”

“找到你爸爸了,放心,我们马上就去见他。”曲文夺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受伤了吧?哪里疼?都是小叔不好,是小叔的错!”他絮絮叨叨不停地责怪自己。

曲章瑜开始还在强装坚强,却渐渐抿着嘴唇,眼睛里涌出泪水。

然后在他小叔怀里尽情大哭。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曲文夺的脊背,说“你们去哪儿了”,说“我好害怕啊。”

曲文夺紧紧地抱着曲章瑜。此刻除了拥抱,他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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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哥……!”

黑狗一直在等甘拭尘,见他回来便立即迎上去:“受伤了?”

“一点点,没大问题。”甘拭尘撸起袖子,给他看经过急诊室顺便处理完的小伤口。受不了沾染的血渍,立即去卫生间清洗赶紧换身衣服才彻底放松,不客气地占着黑狗的病床休息。

“能让你受伤,对其他人来说是相当棘手了。”白星漠微皱眉头说道,又敲一敲手中的电子屏,“从各地反馈来看,施特劳现在选择偃旗息鼓,怕是酝酿着更大的反扑。”安全货运时刻关注事态变化,随时为甘拭尘提供协助。

“再大,也是最后了。”甘拭尘说道。

从施特劳将全部触手伸入久安至今,纵然掀起不少风浪,却也被一只只斩断最终露出所有面目。除了当面一战,黄忠宇再没有退路。

事到如今,即便他想再次隐入幕后,赵享载和福友会也不会允许了。

甘拭尘更不允许。

“所有人趁机养精蓄锐吧,星漠。这期间他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他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再给他时间,所以反推一下,对他来说目前最有效的反击,就是集中精锐把你、赵享载和红黛除掉——尤其是赵享载和你。”白星漠说道。

如果说福友会失去红黛,还有前任会长钟怡文和会长预备役蒋宝芳可以顶上,但赵享载那颗擅长生产黄色废料和阴谋诡计的脑袋,是跟净火的战力值一样稀缺的东西,找不到替代品。

毕竟这两个人联手,能产生一加一等于N的效果。

说罢站起来:“我身边不需要安排人手保护了,月月、阿择和知心都留给你——”迈出门口之前又说,“起码都活着回来。”

房间里只剩自己和黑狗,甘拭尘眨巴两下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他这是在担心我吗?”

黑狗点点头,“嗯。”挤在他旁边躺下,“我要跟甜哥一起,不会拖后腿的。”

“可以考虑。”甘拭尘说,“不过现在先去把门锁上。”黑狗眼睛一亮,心领神会。跳下床去锁门,再跳上来的时候衣服都脱完了。

黑狗这个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他甜哥靠亲热把他的请求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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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要留给我!”农玉山对黄忠宇强调。

黄忠宇刚给北千里换完药,被净火砍伤的刀痕正在愈合,但要恢复往日的行动能力则需要更长时间。

“可以是可以。但同时你也要知道,他身边不止一个黑桃A,还有旧日战友,甚至于他本身个人战力也不俗。”能上战场且对抗雇佣兵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拖住其他人,而你要保证——”

温柔地帮养子擦去消毒药水在脸上的残留,黄忠宇转过头来望着农玉山:“一定会把赵享载的头切下来。否则,掉脑袋的人就是你了。”

农玉山冷冷一声哼笑:“果然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无所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到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北千里因为他对黄忠宇的态度而皱起眉头来,被后者用指腹抚开。

“不要因为这种无所谓的小事生气。”黄忠宇坐下来仔细看他的脸,“待以后医学昌明,还会恢复原状的。”

“先生是不是很在意……?很丑吧?”北千里摸了一把换完药的脸,很失落地问。

黄忠宇摇摇头:“我的千里一点都不丑,无论如何都不丑。我更希望看到你原来的脸是因为,哪怕你什么表情都没有,脸蛋上看起来都在微笑。”

让青年拥有一张天然笑脸,功不可没的上挑唇角与笑意盈盈的眉眼,都因为被刀痕破坏脸颊肌肉组织而牵连,笑意不在了。

“我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的脸蛋看了就会让人心情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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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千里相遇时,黄忠宇刚从医科大学毕业进入康乐,住在距离公司三十分钟车程的街区。居住者大多是少数族裔、外来移民、或者偷渡客,租金低廉但混乱,治安不大好。

入秋以后,为防止流浪汉冻死街头,公园角落会点起夜间取暖灯,偶尔经过那里时,他会看到一个孩子在灯前低头念书甚至做功课。有时候天冷人太多,那小孩就在灯光能透出来的缝隙里继续念书。

“凿壁取光”,黄忠宇脑海里蓦然浮现这个词。

见过他太多次,终于忍不住走近他时,黄忠宇发现他冻得通红的小手里攥着一条人造肉干,应该算是晚饭了。统一发放的电子学习本上写着某公立小学的名字,屏幕上满是划痕,相当老旧,看起来不应该是他用成这样的。

“这里的公式错了。”黄忠宇低头提醒他。

小孩吓了一跳,回头望着他的脸蛋上满是惊讶。黄忠宇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虽然有些淤青和血痕,但清秀可爱,微张的嘴巴显得有点吃惊,却因五官而带着喜悦笑意。

那样天然的笑脸,在黄忠宇的世界里显得相当稀少和珍贵。

黄忠宇顺势蹲下去,点一点他的屏幕。小孩把电子本递给他,看他帮自己解开这道困扰自己许久的高年级难题。

“谢谢您!”小孩看起来很高兴,非常有礼貌地道谢。

“你在跳级学习吗?这可不是小学该学的内容。”黄忠宇问道。

对方点点头,“学校的课程太少了。”

“那你成绩一定很好。”

小家伙笑一笑,带着一些骄傲,和一些消沉。

黄忠宇不用问也明白,这个时间点流连在公园取暖灯前读书,衣着单薄陈旧,晚饭只有一条肉干的孩子,成绩再好,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用的。如所有底层贫困的移民之家同样,他向上的通路窄得只余一条缝隙。就像他借助的那一点光一样,微弱,稍纵即逝。

“你这么努力,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可能是植入体医生,或者研发植入体的科学家?”

“为什么是植入体?”

“人很脆弱,但是有植入体的话,即使脆弱的人也能活得更好吧?”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去看自己因为冻疮而肿胀的手,活动下手指,自言自语道,“那样即使手烂掉也可以继续学习。”

这个孩子拼命要抓住它的模样打动了他。

黄忠宇会对很多人施以同情,但很少会被人打动。这个孩子是第一个。

他们太相似,连孤独的努力都那么相似。

黄忠宇去拜访过他的家。那是个除了这孩子以外全部都烂泥扶不上墙的家庭,父母时常不见踪影,远近都有点血缘的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靠打零工、给黑帮跑腿、小偷小摸维持生活。让小孩子去读书仅仅是因为公立学校食物免费,且白天不用带孩子而大人可以有空打牌。

黄忠宇资助这个孩子读书以及补习的钱,也果不其然地被他那混蛋父母拿去挥霍,一毛钱都没用在他的身上,并且教他如何从黄忠宇手里掏出更多的钱。

“对不起,先生,但我不想骗您……请不要再为我花钱了……”那孩子带着脸颊上被父母殴打的红肿,十分抱歉地说,“我不会再念书了。”

“你是真的不想念,还是不能念?”

面对黄忠宇的问题,幼小的孩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从那以后,黄忠宇中断了明面上的资助,有空就让他到自己家里来,读书、吃饭,或者仅仅是聊天,听他讲最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黄忠宇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千里。

“如果以后你去到我的故乡,就可以用这个名字。千里,就是鹏程千里,前程远大的意思。”

“为什么不是万里呢?”千里虽然小,但也知道万里更远。

“因为做人要低调一点,”黄忠宇先是打趣,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虽然叫做千里,但要去做万里的事。明白了吗?”

千里坚定地点头,又问:“那……先生要回故乡吗?”他似乎已经预见未来的离别,看起来有些悲伤。

“嗯,我是一定会回去的。”

“什么时候?能不能——”他欲言又止,垂下小小的头颅。

能不能带我去?黄忠宇知道他要问什么,也知道他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但自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因为那一场必然到来的归去,也必将伴随着生死。

这个还差几个月才十岁的孩子,与他互相陪伴过了两年,后来黄忠宇几乎已经成了他的监护人。直到他消失许久的父母重新进入到他们的生活中。

最初,那对落魄夫妻只是急需一大笔钱,并不打算要黄忠宇的性命。他们想能白白养一个陌生人的孩子如此之久,那这个人一定很有钱。

“如果你们开口,我会借的,但不要利用儿子对你们仅剩的一点亲情。”被绑在地下室里时,黄忠宇曾这样劝说。

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急迫,是要拿去还债还是逃亡,黄忠宇不清楚。

那对夫妻对此不以为然,更对“借”这个说法哈哈大笑:“我儿子很聪明吧?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

为什么要这样伤孩子的心呢?黄忠宇无法理解。不过他并未抗拒,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能拿得出来的钱都可以给你,但请你们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做了这样的事。”

可是千里远比这对愚蠢父母敏锐太多,他只稍加留心就发觉了异常,跟到黄忠宇被绑架的地点,看到了该看到的一切。

哭泣着,憎恨着,嚎叫着,羞耻着,向他的父母扑了过去。

当然,他并没救下黄忠宇,十一岁的孩子能对两个成年人做出什么呢?只有自己被打得很惨罢了。

“先生……对不起……”他躺在地上,一遍遍对黄忠宇道歉。哪怕黄忠宇反复强调“这不是你的错”,却还是看到他明亮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又涌入黑暗。

不行,黄忠宇想。要逃离这个地下室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孩子啊。

他为千里作出全部妥协,却换来孩子更深的绝望,“先生……他们不会满足的……绝对不会。”父母的贪婪,千里比谁都清楚。

黄忠宇更清楚。谈判中轻易退让,只会让对手得寸进尺——“他毫不犹豫就拿出这么多,那他一定能拿出更多,再稍微用点手段,直到掏出他的全部。”既然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那就必须捞到够本,搜刮干净。

只是,双方对“全部、够本”的概念从来不一致。

在黄忠宇的生命和账户都奄奄一息之际,千里万念俱灰地拿起了刀,想与父母同归于尽。

“不可以……”黄忠宇伸出还能动的手,握住千里的手腕,“不要做……千里,找机会逃出去,去找一个人。”

他在这里虽然没有自己的帮派,但通过廉价药品与这条街区的地头蛇保持着隐秘而友好的关系,保障他日常安全,亦能在需要时刻给予帮助。

枪械破门声响起,黄忠宇知道自己自由了。

“我一直在等你的信号,兄弟。为什么要拖这么久?”地头蛇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咖啡,“我还以为你要自己解决。”突然之间失踪好几天,任谁都会察觉不对。黄忠宇其实早有机会脱困,但他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呼吸到新鲜空气,坐在台阶上休息半刻,黄忠宇看着千里向自己跑过来,笑一笑:“不,现在刚好。”

“先生……!”小小少年扑进他怀里。

“千里,”他摸着对方因为奔跑求助而让T恤染上汗渍的单薄脊背,“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到我的故乡去吗?”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得到肯定的答案的。

听见那个答案后,黄忠宇抱住千里,捂住他的耳朵。直到两声枪响过后。

“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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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生问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只要是先生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北千里把头轻轻碰在黄忠宇肩上,“千里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成!但我,我还是很没用……!”

“我可不想听见你这样说自己,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没用?”黄忠宇一如往常般温柔,抚摸着他的肩背。“如果没有你,我要走到这一步还需要很久呢。”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北千里说道。

黄忠宇不置可否,只是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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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平静了下来。

红黛完成右臂的治疗手术,正在私密病房静养;

大猛等来脊椎替换关节,经过三个小时的手术后终于可以走路,而黑狗早就活蹦乱跳,他甜哥快要按不住了。

治安局警员依旧频繁巡逻,但特殊雇佣兵几乎不见踪影,因冲突被波及的商铺依然没有开业,惊恐的人们依然闭门不出。

空气里明晃晃地绷着一根拧紧的弦,似乎谁的一口呼吸,就能让它绷断。

然后将维系的两端一同跌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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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忠宇选择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来到仅为他一人开放的白猫咖啡馆。

甘拭尘做好两杯咖啡,一人一杯,隔着操作台,沉默而缓慢地喝完。

“你不动手吗?阿火。”黄忠宇看着杯底的咖啡痕迹说道。“我一个人来的,你要杀我易如反掌。我不会反抗。”

甘拭尘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人来的。”阿虎不在,杀他无用。

黄忠宇噗嗤笑了,“你现在真的更有人情味了。”

“拜你所赐。”甘拭尘毫不讳言。

黄忠宇继续笑,开心,然后悲伤,然后自嘲,然后戛然而止。

“可以外带一杯吗?”

甘拭尘动手做。见他拿出纸杯,黄忠宇说道:“写上我的名字吧。”

甘拭尘看了他一眼,唰唰几笔写完,倒满,扣上盖子:“两杯八折,二十四元,谢谢。”

黄忠宇把咖啡拿在手里,看了杯身半天。

“明晚这个时间,在训练场见吧,你自己来,阿虎很想你。”说罢把钱放在柜台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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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吞吞地走,没走多远便把喝到一半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蔓延出来的**浸过纸杯。

那上面的名字不是“忠宇”,不是“狗”,不是“副队”,只有一个“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