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32

迫于市政厅的压力,赵享载终于亲自去了一趟“乐园”的施工现场,以显示菱山区对此项目的重视。烈日下的昔日矿坑尘土飞扬,半自动建筑机械车轰隆作响,农玉山给赵享载撑着伞,风云过给他递上冰咖啡,施工队负责人连初期进度还没报告完,咖啡见底他就要打道回府了。

农玉山提醒他:“区长,我们……才来了二十分钟。”

“不然呢?要我住在这里吗?”赵享载伸手指指眼前只搭建了运输升降梯的废旧矿坑,“这下面刚填个底儿呢,我来监督什么,垃圾分类?”

“乐园”定位为娱乐主题公园,有矿坑冒险竞技、科技乐园等板块,主打原生态与现代科技结合、冒险刺激的新型成年人娱乐。大小矿坑会根据规划进行一定程度的填埋、灌水,即使比一般的全年龄主题乐园规模小得多,算上人员招聘、培训、招商等等一系列落地,逐步开放预计要二到三年,最优先的区域也要在半年左右。

农玉山便识趣地不说话了,从负责人手里把报告拿过来,回去好做材料给市政厅看。

风云过手里的电话响了,是赵享载的那一部。赵享载一边接过来一边利落地钻进汽车,十分愉悦地问候:“郑副警监!久仰久仰!”

农玉山坐上副驾,示意司机等区长讲完电话再开车。言谈间约了晚上的饭局,赵享载嘱咐农玉山:听说在义海的地头,提前去看看饭店,问一下菜单,安不安全,再通知烈如康晚上一起,千万别迟到。转头又去问风云过:我那套定制西装什么时候取?领带配好了吗?手帕熏过香了吗?领带夹什么款式?

车子开到一半,赵享载看到安全货运的那栋仓储办公室。

面积不大,不到一万平米,普普通通的货运仓库立在乐园项目边上。很奇怪的并没有拆除,被防护施工网遮挡着,似乎是就地在内部做了改造。

“区长,市政厅那边的报告——”

“着什么急,你回去看着办。”赵享载对农玉山说,“我要先去试晚上赴宴的西装。”

干脆连办公室也没回,中途赶农玉山下车,他直接驱车去了西装店。与白星漠常去的精品店不太一样,这里主要面向政界官方人士,款式低调不花哨,手感却相当奢华。风云过等裁缝去拿西装,赵享载则径直走向贵宾室,往沙发上一坐。

红黛在他对面端起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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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点燃礼佛的香,冯如许虔诚地拜了三拜,坐在明佛寺讲经堂里听经。

也许是武斗盛行、生命朝不保夕的缘故,久安近年来十分流行拜武神、供佛堂。近郊大寺庙香火很旺,带着保镖来静心清修的人常年不断。冯如许自从笃信佛祖以来,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默默念完一章经,才起身走向等在一边的和尚。从佛堂穿过后院往山上走,登上数十级台阶,在半山腰的小凉亭里坐着一位纳凉的老人,冯如许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弯下腰,敬了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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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曲文夺一边问一边向阿善挥出手中的练习用仿真短刀。

他将一楼的一间空房改成了格斗训练室,给曲章瑜和无声铃用。最近在家里无聊,自己偶尔也会锻炼一下,以免让他好不容易学成的剑术技巧不至于荒废。

阿善以同样制式的短刀格开,进而接连三次刺向曲文夺的肩、手臂、大腿:“自家人在各自站队,冯如许或者郑远图——你动作太慢了,肌肉没有力量。”

曲文夺龇牙,反身、换手,压低身体以左手刀割向阿善的腹部。

“那红姨跟老头子,就是站冯如许了。”

“为什么不是郑远图?”阿善一手钳制他的手腕,一手勒住曲文夺的颈部,“虽然跟曲章琮目前有竞争,但他主业不在武斗与博彩,从长远来看难道不是帮他更获利?”

“长远——!?”曲文夺被扼住喉咙,不得不去拼命去掰阿善的手臂,然后狠狠踩了他一脚。阿善手臂微微放松,他便抓住时机将手肘击向对方的肋骨。虽然反应算是快,但体力和技巧都相差悬殊,阿善依然牢牢地攥着他持刀的手腕,甚至稍一用力便让他吃痛扔掉了武器,将人压在地上。气得曲文夺骂他“混球”。

练习台上铺了防震软垫,曲文夺索性躺着不起来,接着说道:“如果章琮输了,那么郑远图便会把控所有武斗场的药物供给,冯如许也同样被牵制;万一他再做了下一任义海当家,慢慢收回冯如许手里的产业——那就相当于整个久安都姓郑了!

“以冯如许的年纪,除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坐上大官之位,甚至可能因争权失败而性命不保,所以他会豁出一切阻止郑家父子。”

阿善拧开一瓶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曲文夺灌下几口,擦了擦嘴:“而且,只有他们势均力敌,互相消耗,我们才能渔翁得利,不是吗?”

阿善抓住了他话中的玄机,微微一笑:“‘我们’?”曲文夺举起手里的水瓶要扔他,被阿善一把搂住了腰,“你其实早就做了决定,即使要向谁复仇,也要在曲家渡过这次难关之后。不是吗?”

曲文夺“哼”了一声:“你又懂了。”

阿善将鼻尖埋进他的头发:“谁让我一直看着你呢。”

“你们俩谈情说爱不可以换个地方吗?”无声铃拎着护具走进来,曲章瑜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大呼小叫:“小叔跟阿善……?!天呐!你们在交往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我爸知道吗?红姨知道吗?”曲文夺赶紧捂着耳朵跑了。

洗完澡换身衣服,出房门左转直行,他拿着钥匙打开了尽头的房间。

这是阮清清的书房。

曲家大宅是百年老房,从曲三爷上一辈住到现在,曲文夺出生前大面积翻修改建了一次,曲文栋、曲文梁两兄弟也在那个时候搬出大宅,分别置业。曲三爷夫妇俩身故之后,整座大宅里就剩下曲文夺。丧妻后一直独身的曲文栋,干脆就带着曲章瑜搬过来照顾他,直到曲文夺成年。

曲三爷和阮清清的卧房早已经清空变成会客室,使用率并不高。只有阮清清的书房一直完好地保留着,连椅子上的毛毯都维持着她生前最后一次使用的模样。

说是书房,更像是她的休息室。

长方形格局,与正门对应的是采光很好的小窗,窗台下放着一张可供短暂休憩的沙发床,靠垫是阮清清在怀着曲文夺的时候闲来无事自己缝着玩的。书桌上摊着育儿日记本,两侧的置物架上放着她喜欢的书籍、影碟、奖杯、影迷礼物,还专门有一个柜子用来存放曲文夺每年的纪念物:百日留念、生日留念、会拿笔之后第一张胡乱涂鸦、捏得乱七八糟的手工、送给妈妈的折纸、卡片。

很多东西早就不在曲文夺的记忆里了,过了十八年,他甚至对母亲阮清清的印象都日渐模糊,只能通过遗留的影像去反复怀念她温暖的怀抱、呼唤自己时的嗓音。

他曾问过红黛: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喻户晓的明星、众所周知的美貌与演技,除此以外呢?

红黛想了许久,才回答他:为了所爱之人、为了认定之事可以不顾一切,强大又心狠的女人。

阿善轻叩虚掩的门,推开一半站在门口。曲文夺看了他一会儿:“你可以进来。”得到允许的阿善慢慢环顾四周,最后在曲文夺身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

“我都快把她忘了。”曲文夺说。

“你不会忘的。”阿善看着书桌上摆着的照片,除了少女时期的阮清清与红黛,就是阮清清与曲文夺。

“红姨说,我妈聪明、坚韧,她才是福友会认定的下任会长。”曲文夺声音低低地说,“所以我甚至怀疑她生下我是为了什么——嘴巴上说爱我,可她现在在哪儿呢?”

说完了自己又摇头:“她最爱的,只有——”

阿善从他被吞回去的尾音里,隐约听到“我爸”两个字。

曲文夺闭上眼睛,又睁开。

“通知玫瑰马,从现在起全力协助福友会,打掉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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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区长——”红黛打量着对方,缓缓说道,“您身材长相这么好,其实可以挑战一下更亮眼的颜色。”

赵享载的表情有点不满又无奈:“毕竟是政府机关,老头子们都死板得很。”

“赵区长还会在乎别人眼光?况且,从您开始打造一个风格不一样的久安政府,不是也挺好吗?”

“红夫人都这样讲了,那赵某就试试看。”

两人笑得客套而礼貌。红黛纤细的手指敲打着茶杯:“这可不代表我原谅您擅自潜入福友会的事。兵是兵,礼是礼,一码归一码。”

赵享载点点头,“是我唐突,给红夫人赔礼。我实在是对初恋念念不忘,总想探探跟他交往的对象比我好在哪儿,怎么就不是我呢?”雨夜一战,他已经知道当年的净火就是现在的甘拭尘。

红黛笑得十分愉快:“看不出来您这么专情。”

“特别的人总会让人惦记。要么惦记他活,要么惦记他死。”

“赵区长是哪一种?”

赵享载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那要看红夫人能把他掌控到什么程度——而据我所知,他永远不会被人掌控。一个随心所欲又破坏力惊人的变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消灭他。”

“原来您的念念不忘是这么回事。”

赵享载摊开两手:“情是情,欲是欲,一码归一码。”

红黛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跟切下他手指的人一定聊得来!”她好奇地问,“您该不会还留着那截指骨吧?”

“我倒是很想。”赵享载看起来非常遗憾,回忆起来不由得感叹,“可惜,他身边那个对他痴迷到变态的人我可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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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左手手掌向着阳光挡住面颊,窗前的“K”动了一下无名指。

婚戒一般的指环将肌肉已经萎缩的余下指节与指骨相连,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原有骨节,除了镶嵌传感器之外他不允许任何磨损,所以这两节半白骨远不像其他仿生手指那样灵活。

他收回手掌仔细端详着没有肌肉和皮肤包裹着的手指,想象着它曾经的样子。

或者是那个人曾经的样子。

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白骨献上一吻。

“义海内部对下任大官的竞争很激烈,”北千里说道,“曲家和红黛已经在活动了,郑远图在分离付达与市政厅的关系同时拉拢赵享载——新药许可很快就可以批了。狩猎体验场已经准备差不多,近期我会邀请曲文夺参加。”

“K”点点头,问道:“阿虎去哪儿了?”

“去见一个叫杜新妹的女人,最近他们走得很近。我查过她的背景,曾经被妇保会救助,其他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女人?”

“需要干预吗?”

“K”笑着摇摇头,“三十多了才遇上桃花,我们干吗做这么没良心的事。”

“稍晚点‘那件事’,有人希望我们出手帮忙。”

“他在试探我们,一直没吃到甜头所以有些动摇。”“K”轻蔑地说,“无妨,养狗总是要喂食的。”

“是,我明白了。”

“K”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北千里走过来帮他遮好一半窗帘,听他自言自语:“你说真正的阿火还活着吗?也不知道他是活着更好,还死了更好?我既希望他死了,又渴望他活着,多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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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哥的手指?谁弄的?!”黑狗攥着那根仿生手指,胸脯起伏,瞪着甘拭尘。

他换衣服时不小心把兜里的戒指掉出来,骨碌碌在地上滚老远追了半天。甘拭尘没有想到他真的随身携带,只好给了一根项链让他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黑狗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帮他甜哥留着。万一哪天甜哥手上那个丢了,自己这个还在。甘拭尘想了想,把自己那个指环摘下来,当着黑狗的面扭下了无名指。

“来,伸手。”把仿生手指放进黑狗掌心。

黑狗看了三秒,跳起来:“谁?!我宰了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出现了,指环随着他的动作一蹦一跳,吼声大到阿择提着刀出来以为有活儿干了。

甘拭尘把黑狗按住:“我是告诉你那个玩意儿没那么金贵,不过记得要保密。”从他手里把无名指抠出来再安回去,伸展了一下五指,表示动作没有问题。

黑狗握着他的手腕盯着那根手指看:“甜哥,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一桩交易,你情我愿。要宰早就宰了。”甘拭尘抽出手来摸摸他的头,“你怎么那么容易激动。”

看着甘拭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黑狗说道:“甜哥让人看不懂。”

“为什么要让人看得懂?难道要像你,很容易就被骗。”甘拭尘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黑狗摸项链上的指环,“甜哥骗,没有关系的。”叹了口气,甘拭尘觉得这小狗某种地方也很让人看不懂。

“你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自己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

两个多月过去,黑狗适应了这个家里所有的规矩,也熟悉了周边的环境,想去哪里都可以自己去,甚至还帮阿择排队去抢限量版的裤子,虽然他不明白有什么可抢的。幸运的是除了对裤子的执念,阿择算得上是一个爱好广泛的时髦青年,带黑狗体验了久安二十多岁年轻人该有的一切运动和娱乐,可黑狗日常除了翻来覆去听那几首儿歌,最喜欢的依然是打拳,战斗力已经提升到可以跟阿择打个平手。

第二喜欢的是看动物。然而久安是个动物园已经荒废的城市,他只能在透过屏幕看。纪录片、电影、游戏、视频,只要是有动物的都喜欢,最爱看犬科和猫科,其次是猛禽。并且能够在甘拭尘看起来长得都一模一样的狼群直播里,清晰地辨认出谁是谁还不出错。

“我想知道甜哥的事。”黑狗去攥他的手指,虽然是仿真皮肤,但温度依然跟人体有区别。

怪不得之前摸的时候是凉的。

“什么事?”

“全部。”

甘拭尘笑了笑:“打赢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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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山南区边上,妇保会买下了原有的矿区搬迁家属楼做廉租房,虽然老旧,好在周边设施齐全,生活方便。在A、B两栋楼之间,有片狭长的小空地,每到了放学时间便被孩子们呼啸着占据,一颗旧足球来回踢,低楼层住户的玻璃窗因此而碎过几回。

握着木剑的小男孩靠着墙边在一边看着这些同龄人,阿虎问他:“你不跟他们一起玩吗?”

“不玩儿,幼稚!”光仔皱着眉头说大人话,满脸不悦。

阿虎忍不住笑,揉他乱蓬蓬的头发。有人趴着二楼栏杆往下看,叫他们:“吃饭了!”光仔立刻拖着阿虎的手往楼梯间走去,杜新妹已经帮他们打开了家门。

“是包子!阿虎哥,给你!”光仔伸手去饭桌上抓了一个塞给阿虎,阿虎也顾不上烫,毫不客气地放进嘴里。等杜新妹责怪“怎么都不洗手”的时候,他已经两口吃完,才架着光仔去洗手间。

一大一小甩着手出来,顾不上擦干就在饭桌前坐下了。

阿虎一边吃,一边问杜新妹:“身体好点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按时吃药呢。”

晶晶猜得没错,杜新妹撒谎去卖了卵子。打促排针强制排卵,一次性取出近数枚,对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刚找好的工作就因为请假太久被商铺辞退,她又不好意思再去求助妇保会,一咬牙又去武斗馆做起了博彩女郎,拉客人、卖酒水抽佣金,想要赚点快钱。

没想到做了不到一周,被老东家手下的人碰见了。如果阿虎没出现,怕是被侮辱不说还得被打去半条命。内伤外伤加一起,杜新妹起初有几天高烧没法下床,来取衣服的阿虎带着她跑了好多次医院才渐渐调理回来。

一来二去,这对姐弟就成了阿虎在久安的朋友。

听着楼下足球砸在墙面上“砰砰砰”的声音,光仔抱怨道:“真烦人,害得我都没有地方练习了!”转头又跟阿虎说,“阿虎哥,你带我去训练场吧!”

渴望快点长大好保护姐姐的小男孩,对阿虎从敌视到崇拜的转变只花了不到一个星期。

充满歉意地看了阿虎一眼,杜新妹敲弟弟的脑壳:“不要老是麻烦阿虎哥。”从自己受伤之后,非亲非故的阿虎里里外外帮了她们很多忙,欠下的恩情不知道多久能还得完。

“你现在用不到,起码过了十年再说吧。”阿虎埋下头去吃饭,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训练场被收回的话,收容所就要另寻他处。如果从来不曾见过那里的人,他或许也没什么负罪感,可他偏偏遇见了杜新妹。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带着弟弟讨生活,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总是想着怎么省下医药费快点去找工作——妇保会收容所里,应该都是这样的女人吧。

这样一想,他似乎觉得连杜新妹搬出那里都变成了自己的错,甚至不再追问“K”关于这件事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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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了一套宝蓝色西装,赵享载十分满意,直接穿在身上打算去赴宴,顺便买下了红黛推荐的香水。

“果然是时常出入时尚圈的人眼光更好,看来以后要多多参考红夫人的意见。”

红黛不客气地接下赞赏:“我的意见可很贵呢。”

赵享载对着镜子的她笑一笑:“贵也值得。你说是吧宝贝儿?”正在认真给他整理领带的风云过突然被问,一头雾水地“呃?啊,是啊。”

“老钱也曾得红夫人出手相救,改天我一定要让他好好报答您。”赵享载穿戴整齐,看看手表准备走了。

红黛微皱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老钱”是谁,轻叹一口气:“他最好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铃女一般不救外人,我看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警探。”

“不过红夫人是怎么知道,他会是‘净火’下一个目标的?我怕他出事才盯得紧了点,还是差点儿让他被一砍两半。”

红黛摇摇头,啧啧两声:“赵区长总不会让我把身家都摊开来说话吧,这就强人所难了哦。”

“岂敢岂敢,我只是要提前知会红夫人做好准备——今晚之后,新药许可就得批下来,有了批文海关被扣的原料就得放行,郑远图在争夺龙头方面会再加一个筹码。不论福友会和曲家要做什么,可供操作的时间都不多了。”

红黛亲自折了一张手帕,塞在他西装口袋里仔细调整好,悠然地说道:“不急,我们的猫咪还闲着呢。”

赵享载恍然大悟,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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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刚起床的钟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大安联合一个小时之前遭遇袭击,二当家的人全部被杀,大安联合——彻底灭了。”

虽说仅剩不多的小部分产业,在义海无暇顾及的情况下,趁着久安时局混乱二当家倒是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了一阵。本以为已经被人遗忘,没想到一夕之间被人端了个干净。

“谁做的?”

“不是帮派杀手的做法,更像雇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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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斗馆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博彩女郎细妹跟经理算完账拿到今天的提成,塞进小背包里,去卫生间补了装出门,一边看时间一边盘算着是不是先去吃个夜宵。武斗馆离她住处不过几站路,只是夜班公交有点难等,差不多四十几分钟才来一趟。

“小姐,去玩吗?”一辆看起来不错的车停在她身边,车窗里露出一张看起来也还不错的脸蛋,“去玫瑰大街还没找到女伴,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如果一时找不到人陪,在路上邀请陌生人结伴去夜店,请对方跳舞喝酒吃夜宵,如果看对眼或者可以顺便开个房,第二天各自走人,算是爱玩男女习以为常的夜生活方式。

细妹正因为有这样的打算才直接穿着女郎短裙就下班了。离她睡觉的时间还有点早,碰上有人邀请免费玩到天亮,而且玫瑰大街的夜店又贵又嗨,何乐而不为呢?

“那要送姐姐回家哦。”细妹歪着头露出好看的笑。

车门为她打开了。

这是细妹在人世间最后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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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向身下的躯体不断地刺下利刃,哪怕对方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浑身**地从死去的细妹身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女。

血从她们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汩汩流出来,在地板上凝结成厚厚的一层,混合着排泄物、呕吐物,在这封闭而昏暗的简陋房间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恶臭。

男人似乎有些疲累地坐在沙发上,伸出带着针孔的手臂,用满是血的手抓过红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旁边的便携电子屏上,播放着曲章瑜被绑架的影像。他将画面定格到她被撕破短裙的那一瞬间,把嘴唇贴上去,伸出舌头舔舐过曲章瑜哭泣的脸。

“小……小章鱼……我的小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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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瑜一走神儿没接住无声铃袭来的一刀,捂着胳膊跌坐在地上,缩起了肩膀。

“小章鱼?”无声铃立刻收起木刀,蹲在她面前问,“怎么了?看你好像在发呆。”

“人家累了——又累又痛!我们歇一会儿嘛~”曲章瑜抱着无声铃的胳膊跟她撒娇。

“不行,这才哪儿到哪儿。”无声铃板起脸孔来。

曲章瑜哼哼唧唧地假哭:“你都不心疼我啦!你改名叫无情好啦!”一边这样说一边爬起来去搂无声铃的脖子,膏药似的贴着她,强迫她把自己抱起来。

无声铃的体温,似乎让她缓解了刚才没来由的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