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却也并未完全停止, 只小声地发出抽泣声,抬着头露出自己眼底的眼泪和通红的眼眶来。

章见月似是被她的哭声给哭怕了,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好言好语地说道:“我不过是问你两句, 你便哭成这样,是要让所有人来看我是怎么欺负你的吗?”

林夕不说话只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眼珠子泪光潋滟,被阳光照了一下越发的楚楚动人。

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说道:“一个姑娘家坐在地上, 像什么样子。”

林夕:......不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吗?

林夕也没和他争辩, 只委委屈屈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躲闪, “不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吗?”

章见月紧绷着唇角,不肯承认自己的‘无心之失’,皱了皱眉看她身量单薄,开始转移话题。

“今日不用问诊吗?”

林夕这才拍了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糟了糟了, 再不去就晚了。”

说着便转身作势要走,章见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夕不解回过头来看他, “怎么?”

章见月指了指天色,只见窗外太阳西下, 天边尽是被烧得火红的晚霞, “今日确实晚了, 明日再去吧。”

“这......这怎么可以, 我是医师自然要去给病人问诊,若是药方出了问题也是要及时修改的。况且事情办好了对您的名声也有好处,所以此时是万万不可耽搁的。”

她这话倒让章见月觉得可笑得很,名声?他还有这玩意?早在他成为太监的那一天,这东西便跟着他身上的那二两肉没了。

再者说一个太监就算他能力再怎么强,也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一把好用的刀。事情办得再好也是皇帝治理用功,和他确实是无关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也是第一个为他名声着想的人,见她态度坚定,章见月也没了阻拦的理由。

想到这里,章见月只挥挥袖子道:“随你吧。”

林夕回了卧房收拾了东西便带着杏儿去了小溪村,这次没有带三七,出去的时候她路过章见月的卧房,隐隐听到里面有训斥的声音,想来是办什么事办砸了吧。

到了小溪村还是昨日的装扮,林夕全副武装戴好口罩,还制作了一些消毒液,时时用它擦手。

今日诊脉,出了一些病得比较久的,几乎都有好转,有几位昨日还卧床不起的,今日便有了力气可以下床走路了。

林夕给他们开了房子让他们找县衙上的人抓药,一来一回便又折腾到了晚上。

晚上又是派汤药的时候,林夕接了派药的活计,给来取药的村民打药。林夕一边用木瓢打药一边注意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林虎的存在。

昨日她见过林虎一次,对方也是来打药的,所以说家里一定有人生病了。想来不是那林老太便是那林张氏。

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将药方交给他们,这会儿怕是只能来领县里发派的药物了。

心里正想着,队伍中最前方又换了一个人,抬眼一看正是林虎。他倒是没有病气,只伸出一个碗来递给林夕。

“麻烦姑娘了,家里有两位患者。”

林夕大喜,接过碗来给他打了药递到他手边,林虎并无发现任何异样,接了过去。只是刚接过去准备走,却见对方并未送手,于是抬眼和她的目光对上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林夕放下木瓢给旁边的人交代了一下,走出来到他身边笑着说道:“你可要好好看看我是谁?”

林虎被她一时凑近弄得面红耳赤,嘴里大声地说道:“姑娘我并不认识你,还请姑娘自重。”

林夕一时觉得好笑,便摘下了口罩,这才让他放松下来。她笑着说道:“哥哥怎么连我也忘记了,昨日我便见到了哥哥,可是你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也没认出我来。”

林虎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木瓢差点掉落在地,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夕,嘴唇不断地发抖,“你......你没事。”

他分明记得闯入自己家的那帮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十分不好惹,以为妹子之一去便是凶多吉少。不敢想还有生还的可能,如今林夕就这样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眼前,林虎着实有些意外。

林虎忙拉着她的手打量了片刻,见她确实未曾受伤,这才又说道:“嗯,瘦了。”

林夕:......哪里就瘦了,这才过去几天啊,他这是带了家长滤镜吧。

林夕笑着看他一眼,并未和他的手分开,只笑嘻嘻地说:“哥哥看我瘦了,我还看哥哥瘦了呢,最近疫病闹得凶,家里可都还好?”

林虎拉着他说了一些家里的近况,又说了林行也的事,“家里一切都好,只是阿奶病的严重,行也一早便走了不会影响科考,只是村子被封了以后没有再接到他的来信。”

两人并肩走着,遇到路人松开手,“妹子前些日子是去了哪里,那些人可有对你不利。”

又说道:“妹子既然回来了便不用担心,村子里起了疫病想来那些人不敢轻易再到村子里来了,况且这附近都被官差围了起来,想来定是安全的。”

林夕心下哑然,她现在怕是暂时不能回来,先不说章见月那个狗东西,就是她婶娘都不一定会愿意让她回来。毕竟上次都已经撕破脸了,再强行相处只怕对方会心生怨怼。

林夕面上只笑着道:“前几日带我走的那些人正是县令大人的人,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会行医便将我带了回去,想试试我是否有能力为村民诊治。”

“这两日下来梁大人见我确实有能力为大家医治,这才派了我过来,哥哥不必担心我现在一切都好。”

林虎惯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所以不曾有疑,见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们,回过头来一看是杏儿。

他问道:“姑娘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杏儿看了林夕一眼,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林虎。她只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以为姑娘是厂公大人的人,今日又发现姑娘和另一个男子举止亲密,这若是传回来,该如何是好。

林夕见她面上复杂还以为她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帮她接了话头道:“哥哥,这是我们一同派药的姑娘,想来是担心我,见我跟你一起走,便跟了过来。”

于是又给两人介绍:“杏儿,这是我堂兄,这是杏儿。”

杏儿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堂兄,那便好,那便好。她本来还担心着若是姑娘背叛了厂公大人不一定会被折磨得怎么样呢,如今看来都是她想多了。

三人说说笑笑往家里去,谁都没注意在一片黑暗里隐匿着一双阴毒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林夕。

林夕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正当她以为是错觉时。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和林夕擦肩而过,手里捧着一个破碗朝着派药地点奔去。

只见那男子一把将正在派药的人推开,将他手中的木瓢摔在地上,嘴里吼道,“什么狗屁药方,我本以为你们是县里派来的才信任你们,谁知道你们这根本就是乱开的药方,这药竟一点用都没有,我爹喝了你们的药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说着又转头向正在旁观的患者道:“乡亲们,你们可别被他们这药骗了,之前县里就拍过来一个大夫,结果没两天人竟死了。这突然换了一个大夫,还是个不知名的毛丫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开出药方来,定是县令大人想把我们封在村子里的手段。”

一旁围观的患者闻声,顿时起了疑心。虽然没有引起什么剧烈的反应,却也都在小声议论着。

村民A:“这是王大吧,昨天我就见他来领了药,谁知道夜里便听说他爹快不行了。”

村民B:“果真?那他说的县令找的新大夫又是怎么回事?县令大人怎么会找一个女子来诊治呢?”

村民C:“我见过那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当时村长带着她去给几户人家诊治,被我瞧见了,想来王大说的定是此人。”

村民A:“这不是胡闹吗?怎么派一个女子来给大家医治。这药方莫不是也是乱开的,为了不让我们出去将病传给别人糊弄我们的。”

村民C:“想来定是如此,否则王大怎会来这里闹呢。一定是他发现这药没什么用才来揭穿这一切的,我觉得不如就大闹一场,让县令大人再换个医师过来给我们诊治才行,否则我们便闯出村去。”

话音一落,几人顿时有些跃跃欲试。林夕远远地瞧见了有人闹事,急忙跑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王大见林夕过来,将另一个派药人手里的木瓢接过,舀起一瓢汤药便泼在了林夕的身上。

那褐色的药水从她头顶泼下浇了她一身,林夕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做如何动作。

那王大嘴里仍旧骂骂咧咧道:“就是你吧,是你开的药方!”

转身朝着议论纷纷的人群说道:“就是她,这就是县令给大家派来的大夫,一个被林家丢在山里长大的毛丫头,根本不通医术。”

“大家可不要被骗了,这药根本没用,我爹昨日喝了夜里就不行了。这定是县令大人的手段,我们千万不要上当。”

村口章见月刚处理完公事赶了过来,正巧看见这荒唐的一幕,只见林夕像一个犯错了的小丫头似的。面对别人的指责不懂反击,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眼见着群众起了怨气,议论声此起彼伏。章见月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手握成拳,目光紧紧盯着王大,眼底一片寒凉。

作者有话说:

章见月:护妻?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堂堂东厂厂公怎么会有软肋呢。

转头吩咐:去,给本督主查查,这个人是怎么个写法,是谁在背后捣鬼。

太监B:他心疼了~

太监A:他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