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好歹

但是龙女与西海龙三私定终生的事终究被东海龙王所发现,东海龙王强硬地拆散了这对鹣鲽情深的有情人,还愤而把龙女压在了东海的海山下……

听到这里时,湖畔的不少姑娘们都是感同身受,或是愤怒,或是伤感,或是唏嘘。

端木绯这几句话刺中了端木绮的痛点,端木绮整个人都炸了。

楚青语的神色也随着剧情的发展,变化不已,似乎心有感触……当她听到念海十二岁时为救母拿着芙蓉扇奔赴东海时,咬了咬下唇,突然问了一句:“端木四姑娘,令姑母……与姑娘都很喜欢这出戏?”

“四妹妹,还没比呢,谁又知道输赢!”端木绮高昂着脸,加重音量道,“前日我输了,愿赌服输,可是,四妹妹你呢?你若是输了,可有那胆量在露华阁里说上一百遍自己是傻子?!”她的语气满满是恶意,甚至还隐隐有着一丝兴奋。

“不错。”

所以,安平长公主难道是……

端木绮听着端木绯这句话虽然觉得有点怪,但是见她总算答应了,也不忙着计较,略带急切地又道:“那这次我们不比算学了。算学只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我们在露华阁比算学,怕是会被人取笑我们端木府的姑娘俗不可耐。”

端木绮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后的洋洋自得,“四妹妹,这次我们比别的!”

“是吗?”楚青语的神色更复杂了,很想问对方她口中说的“我们”指的是否她和安平,很想问安平是否也是这么想的,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喃喃道,“我只是觉得‘立场’不同,就注定他们俩不是一路人!”

端木绯拉了拉姐姐的袖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那二姐姐想要比什么?”

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一点,另外两位端木府的姑娘也心知肚明。

那么,前世死于驸马之手的安平也未免太过可怜!

露华阁的比试对端木绯而言,可不太妙,她输了倒不打紧,要是让人外人知道,端木家有个傻子,那么一辱俱辱……

楚青语眉心微蹙,眸底闪过一抹混合着怜悯与鄙夷的复杂情绪,定了定神,继续沉思着,仔细想想,封炎想来也是知道安平对驸马的心思的吧?

“五妹妹!”紫衣姑娘也就是府中的三姑娘端木缘柳眉微蹙,站起身来,轻斥了一句,“你怎么与你四姐姐说话的?!”她好像是在指责端木绫说话太不知轻重。

端木绫撅了噘嘴,跑到了端木绮身后的座位坐下。

端木绯也在饮茶,唇角抿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心知肚明楚青语方才想借着龙王三太子来试探安平对封预之的态度。

“三姐姐,”端木绯看着端木缘,笑得十分可爱,“你若是觉得自己错了,自己跟二姐姐道歉就是。”

是时候该进一步了。

端木绮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端木绯顺着台阶下,跟自己道歉,坏了自己的好事,可是这傻子终归是傻子,不自量力。

楚青语心不在焉地啜着热茶,耳边又传来了端木绯笑吟吟的声音:“西海龙王三太子苦等龙女十几年,总算是苦尽甘来,等到了这团圆的一日。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日子就圆满了!”说着,端木绯看向了楚青语,问道,“楚三姑娘,你说是不是?”

端木绯笑吟吟地应下了:“好啊。那就请三姐姐、五妹妹和六妹妹给我作证,下次我与二姐姐去露华阁比试书画。”

端木绯一脸懵懂地眨了眨眼,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

端木绮话落后,就有一个小丫鬟从檐下走了进来,紧张地说道:“几位姑娘,许先生来了。”

她叹了口气道:“端木四姑娘,你还年纪小,所以不知道人心险恶,人情翻覆。便是最亲的人,也有可能反手害你,甚至要你的性命。”

须臾,一个身穿柳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就不紧不慢地走入厅堂中,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小丫鬟。

原来,楚青语不仅觉得封预之会对安平不利,还觉得他会下手杀了安平!?

许先生的目光在厅堂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端木纭和端木绯的身上。

别的不说,安平长公主身边肯定时刻有暗卫,没安平的允许,封预之恐怕想要靠近都难……

许先生便对端木绯道:“四姑娘,之前我教的指法,你可还记得?”

这仅仅只是楚青语的猜测,还是……

看着端木绯那中规中矩的表现,端木绮嘴角微翘,彻底放下心来。

端木绯和楚青语说说笑笑,那乐伎唱完了《芙蓉扇》,就又开始唱起《五女拜寿》,曲调煞是欢乐。

露华阁的比试,自己胜赢定了!

耶律琛放下了茶盅,笑着吩咐身旁的青衣宫女一句。

想着这一幕,端木绮就觉得热血沸腾,届时她不但是报了前日的一箭之仇,还可以让祖父彻底厌弃了端木绯,可以说是一举二得!

楚青语怔了怔,有些意外地朝耶律琛望去,没想到对方会叫自己过去。

一堂课在姑娘们的七零八落的琴声中飞快地过去了……

难道说,二皇子告诉了皇贵妃,说这是自己建议的?

楚青语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不露声色,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后,含笑地随着那青衣宫女朝耶律琛走去。

一众端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姐妹的身上,两个小姑娘不紧不慢地上前,齐齐地对着贺氏屈膝行礼。

耶律琛对着楚青语嫣然一笑,“楚三姑娘免礼,本宫来大盛这么久,听闻贵府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楚家的姑娘个个都得精心培养,不仅知书达理,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贺氏看着端木纭娇艳如花的面容,心里一阵烦闷。

耶律琛又态度亲和地问了楚青语擅长什么,家中闺学又要学些什么,以及他们楚家的家训之类的,她似乎与楚青语谈得颇为投契,那张带着异国风情的脸庞上笑意越来越浓,赞叹道:“这楚家姑娘果真名符其实!”

是啊,她们长大了,翅膀硬了,跟个白眼狼似的,丝毫不念这三年来府里好吃好喝的待她们,竟然用李氏的嫁妆和她谈起条件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一道道艳羡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自豪地微微扬起下巴,“我们楚家百家历史,诗书传家,可不是那些寒门可以比拟的……”

但是,现在,她却只能一脸慈爱的开口道:“纭姐儿,你十三岁了,也该是学着料理家事了。你母亲留下的嫁妆多且繁杂,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若一下子接手,也管不过来,这样吧,你先试着管一家铺子和一个庄子练练手,等熟悉了,再慢慢接手其他产业。”

楚青语说话的同时,目光忍不住朝端木绯瞥了一眼,眸底闪过一抹轻蔑与不甘。偏偏封炎的眼睛竟像是被什么糊了一般,眼里只有这个端木绯!

楚青语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耶律琛本就在注意着楚青语的一举一动,敏锐地看出了楚青语对端木绯的不满,红艳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投石问路道:“这端木家的四姑娘本宫也知道,小小年纪,生性娇蛮轻狂,真得收收性子才是。”

众人皆是掩不住的讶色,没想到贺氏会突然主动提起李氏嫁妆的事。

这是个好机会。楚青语在心里对自己说。

端木宪出身贫寒,从一品的户部尚书月俸为八十石米,就算再加上皇帝每年的赏赐,和底下人的孝敬,阖府上下这么多主子与奴婢,这日子不过是堪堪得过而已。

反正端木绯总是会死,早晚而已。

想着,众人表情各异,有心虚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舍不得这不占白不占的便宜的。

楚青语微微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一个黄衣姑娘望去,“可怜那位柳姑娘,伤得这么重,今日还特意来了,真是对娘娘尊敬极了。”

莫不是端木纭私下里去向贺氏讨过?

柳映霜与端木绯比箭时被其所伤的事早就传遍了猎宫,据说,柳映霜伤得不轻。

昨天端木纭这般固执,她就猜到婆母定会让步,以免得这对姐妹又闹到老太爷那里去。

楚青语心领神会地笑了,附和道:“娘娘说得是,今日秋高气爽,正适宜赏湖。”

“祖母……”

两人含笑相对,各怀鬼胎,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仿佛一下子两人又亲近了不少。

“好了,纭姐儿,祖母也是为你好。你毕竟年纪还小,这么大笔嫁妆交由你一人打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小姑娘做事,切记好高骛远,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学,一步步做才对!”

宝音跟在耶律琛身边多年,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屈膝领命。

贺氏只得又退了一步,说道:“这样吧,长房就你们姐妹俩,也没有父母贴补,以后每个月就从我的份例里多给长房拨二十两银子,也够你们姐妹俩的花用了。”

尽管猎宫有舟,但是那些小舟可以随意借用,大船比如大型的画舫却不是谁都能够任意驱使的,大家一起游游湖,可比光坐在这里说说话,听听琵琶说书要有趣多了。

贺氏松了一口气,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脸温和地招呼姐妹俩坐下用些点心。

“我早就想游湖了,这次倒是沾了皇贵妃娘娘的光了!”

端木绯半垂眼帘,一双眸子如夜空般幽静,嘴角微微地抿了起来。

“待会儿,我要去画舫二层赏湖吹风……”

端木绯和端木纭不疾不徐地朝湛清院走去,沿着蜿蜒的曲径回廊走了几段后,四周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俩,空气中鸟语花香,一片幽静。

四周一片喧哗,但是坐在一棵大树旁的柳映霜却仿佛置身事外般,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耳边。

端木绯乖乖张嘴,就被端木纭塞进了一颗松仁糖。

“姑娘,您待会可要小心,别去船头了。”

端木纭又道:“喜欢吗?”

某个想法在她心头慢慢浮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许她可以……

端木纭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笑道:“蓁蓁,你要记着,如果你想要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给你糖吃,你就得先狮子开大口,开口问她要整袋子的糖,然后才好讨价还价。”

那艘巨大的画舫在岸边的小內侍的引领下稳稳地停靠在了几株柳树旁,姑娘们一个个都仿佛欢乐的彩蝶般,簇拥着耶律琛朝岸边走去,一个接着一个踩着一块从画舫上伸出的木板上了船,连那个乐伎也抱着琵琶跟在了最后方。

她知道贺氏是不会轻轻松松的把母亲的嫁妆还给她们,所以,才会以这个当作把柄,让贺氏退步。

从画舫上看下去,四周的湖光水色更美了,金灿灿的阳光下,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远处翠峰叠嶂,近处岸边的垂柳如一个个甩起水袖的舞女般随风拂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泛着水气的草木花香。

有了这铺子和庄子,她们的手上等于有了银钱,以后可以不必总看府里的脸色了。

“李妹妹,你看湖里有鱼儿在追着我们的画舫呢。”

端木纭对着妹妹温和地一笑,乌黑的眼眸中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华姐姐,这算不算是众星拱月?”

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以退为进嘛!

端木绯以及不少姑娘都好奇地回头朝船舱里望去,只见柳映霜不知何时凑在了耶律琛身旁,小意殷勤地对着她笑着。

不一会儿,绿萝就引着游嬷嬷以及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奇怪了……

端木绯疑惑地挑了挑眉,她分明就记得之前看到了楚青语跟在曾三姑娘身后也上了船的。

张嬷嬷上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那红漆木匣子。

“什么‘众星拱月’?”一个粉衣姑娘指了指船头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是船头那边有人在喂鱼罢了。”

张嬷嬷翻了翻那木匣子里的东西后,就对着端木纭微微颔首,端木纭淡淡地打发游嬷嬷道:“劳烦嬷嬷了,还请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什么因因果果的,我的脑子都被你搞晕了!”那粉衣姑娘皱着一张脸埋怨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子和庄子,但是这些年来的账册,也足足有厚实的三四本。

那粉衣姑娘转头对着端木绯笑道:“端木四姑娘,你别理厉姐姐,她平日里喜欢读那些‘心学’的书,老爱说些似是而非的道理逗人玩。你可别被她绕进去了。”

端木绯坐在她身旁,伸长脖子凑过去一起看。

那位蓝衣的厉姑娘闻言有些得意,对着粉衣姑娘傲娇地扬了扬下巴,脆声道:“于妹妹,我说得明明是道理,哪里是逗人玩了!”她那洋洋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看,还是有人慧眼识英雄知道欣赏她的!

翻完了两本账册后,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两盏八角宫灯,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前日,她询问封炎那个握在封预之手里的“把柄”是不是很重要时,封炎肯定了她的猜测。

端木绯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指着第一本账册说道:“这铺子在昌兴街上,现在每个月也就是收收租,租钱是一月六两银子。”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封预之这个“因”,却反而忽视了安平这个“果”,因果循环,也许她可以换个思路反推。

端木纭颔首笑了,仔细地教导妹妹道:“一般来说,佃户需要缴纳一半以上的收成作为田地的租金,像这庄子般只收三四成,就代表主家比较开明,我们端木家是官宦人家,没必要对佃户太过苛刻,与民争利。”

安平的死能够带来什么?或者说,对封预之又有什么好处?

从她十岁起,祖母就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打理产业,端木纭所说的这些她都懂。

而安平的性子一向高傲,她是不可能会向封预之妥协的,一旦她被逼到了极点,或许……

“姐姐,”端木绯仰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端木纭道,“这田庄的账册可以给我仔细看看吗?我想把里面的账算一算,对一对。”

端木绯瞳孔微缩,嘴唇下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却见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粉衣的于姑娘小心翼翼地把脸凑了过来,问道:“端木四姑娘,你还好吧?”

夜渐渐深了。

端木绯怔了怔,方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什么,她看了看湖里的鱼儿,戏谑地随口道:“我只是在想,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厉姑娘下意识地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