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份
王殊睿一觉醒来已是大清早了,空气清新,园子里的翠竹青绿,这让他的心情极好,他挥挥手让丫环下去,自个儿穿好衣服又伸了个懒腰,丫环把洗脸水送了进来,有些烫,他挨着时候裂了裂嘴,王殊睿平日里的起C气是极厉害的,如此的情形少不得骂人或是惊动管家……
丫环见状就跪了下去,王殊睿见状怔了一会儿,摆摆手,道:“起来起来……做什么呐……”
“公子,对不起。”
“没事没事。”
“奴婢去给你换盆凉水吧。”
“没事,这样就行了,去把早饭给我端上来吧。”
丫环应声退下。
心情好,胃口就好,王殊睿左手拿着水晶包,右手拿着银制汤勺,一咬一口,又闭上眼睛品了一下厨房放的是什么馅。
“二公子,今个儿是有什么喜事么?”丫环见他一早上心情极好,不由得胆子也大了些。
王殊睿但笑不语,一般来说,他娘出马,几乎没有什么事是搞不定的,他只需要收拾干净,吃饱喝足,再准备一个微笑给他大哥就可以了。
王殊睿很得意。
这顿饭吃了约摸有一柱香的时候,他打了一个饱嗝,看看差不多了,他便站了起来,问一旁的丫环。“公子我今天好看不。”
“好看。”
“真的。”
“奴婢不敢撒谎。”
王殊睿满意了,低头瞅了一眼地面,又扬起了头,还扬得有些高。“走,孝顺儿子给娘请安去。”
他一路悠闲,到湖边的时候还扔了些石子逗鱼,直到到了芳华苑,听到丫环的回复时才傻了眼,丫环是这样回复他的。“夫人让我告诉少爷,秋日暑气重,夫人身体不适,和老爷一起到临城别庄避暑去了……”
避暑?王殊睿脑子里把这两个字过了两遍。
“那我让我娘办的事呢?”
丫环垂头道:“夫人没有交待。”
“我娘什么时候走的。”王殊睿语气有些急切。
“天还未亮的时候。”
“她要去多久。”
“夫人说归期未定,让少爷不必惦念。”
去他娘的归期未定,这王殊睿并不是笨蛋,他略略一想便想了个明白,如此突然,如此急促,如此奇怪,除了有人在搞鬼,还能是什么。
“王迎松……王迎松……王迎松……”王殊睿一路叫着就朝王迎松住的地方跑。
王迎松仍然在逗孩子,他见着王殊睿的模样倒也没恼,倒是小女孩给吓坏了,哇的哭了一声就跑到自个儿娘怀里去了,还把头埋着,怎么也不肯抬起来了。
“你把玲儿吓哭了……”
王殊睿瞅了一眼孩子,没说话。
“乖,别哭,别哭……别害怕……”王迎松悠闲的哄着孩子。
王殊睿心情更糟,他站在王迎松面前,吼:“你什么意思?”
王迎松原本半蹲着,这会缓慢的站了起来,他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冰冷寒绝,黑黑的像一个大窟窿。“跟我来。”他冷声道。
去的地方是书房,书房没人,秋日的阳光在地上洒下一片暖,窗棱上摆放着一盆兰花,此时随着风轻摆枝条,倒也闲逸好看,王殊睿把视线从兰花上收回来。“哥,你倒底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容不得梦鸾,她出身是差了点,没身份没地位,哦,还没钱,你就这么容不得他,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既然如此,让爹分家,我自个儿一个人出去过,看谁还能管得着我……”
王迎松原本坐着,手支着下巴,他没说活,但也没恼,直到王殊睿这最后一句话出来,他腾的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擅木书桌上,他狠瞪王殊睿一眼,从桌头的一叠纸中抽出几张扔到王殊睿脸上。“都二十几岁的人,早就该当爹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王殊睿,从小你没挨多少打,现在倒是想念了起来是不是……”
王殊睿慌忙去捡地上
的纸。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苏梦鸾,那你了解她多少,知不知道她的出生,知不知道她和瑾王爷的牵扯,瑾王爷是什么人,是不是还需要我向你说明一遍……”
王殊睿原本趾高气昂的脸就像那些翻动的纸页一样,一页不如一页,他看完了,整个人呆成了一根木棍,王迎松端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有什么想法。”
王殊睿像木鸡一样呆着。
“我看你就是从小日子过得太好。”王迎松骂。“从小没人治你,所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真是……”
王迎松瘫坐在了地上。
“你不能做王家的罪人。”王迎松松了气,淡声道:“殊睿,天涯何处无芳草,有些人,是碰不得的。”
“这些都是因为谨王爷?”王殊睿回过了神。
王迎松没吱声,他端起面前面前的茶杯,轻轻看了王殊睿一眼。
王殊睿转身就朝外面跑,王迎松差点没被嘴里的茶水给呛死,他忙不迭的追出去。“你又干什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王爷,还能支手遮天了不成,我要去找他……”
“你找着他又能干什么?”
王殊睿没有回应他。
王迎松捶胸顿足,王殊睿从小和那些官家子弟鬼混,这肮脏下流的事儿也听了不少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还相信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他是绕糊涂了吧,一个聪明人能变得思维如此简单,只能说明他对执着的事儿已经成了痴,但这也不过是短短一两月的事儿,竟然就如此了,王迎松在书房转了两圈蓦的停住脚步,他拉开门冲外面道:“管家,备车,跟我走一趟。”
他得去找苏梦鸾。
王殊睿到王府的时候赵瑾源正在和几家染纺的老板会谈,他交待下去没事不要打扰,于是便见王府管家在门外转圈,赵瑾源看见了,朝谢荣使了个眼神,不一会儿谢荣回来便俯身在他耳边道:“是王二公子,在门外闹着呢?”
“哦,怎么闹。”
“让王爷您出去呢?”
赵瑾源怔了怔,问:“闹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赵瑾源一素不是个宽厚的人,他眼神沉了沉,道:“既然他这么想闹,那就找几个人陪他闹,本王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去见他……”
结果这一处理便处理了一个时辰,原本小半个时辰就能交待完的事,赵瑾源问得无比仔细,问完就陪着这些老板闲聊,聊的也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染坊老板不明白赵瑾源意为何指,只得小心陪着……
赵瑾源出去的时候已是午时了。
王殊睿瘫坐在地上,月色的衣服已经染成了泥色,头发散着,额有轻伤,这一贯潇洒的王二疯,此刻像只斗败的鸭子。
赵瑾源站在台阶上,他穿着青色的绣花锦袍,头发漆黑成一束,眉凛着,头微抬,睥倪天下的模样。
“听说王二公子找本王有事?”赵瑾源声音不大,只在尾端微微上扬,平淡之中却透着几分凌厉。
王殊睿闻声回过了神,他站起来,挣脱两边的守卫,他的脚步虚浮,眼神却是有力的,那里面像烧着了一把火,他一直瞪着赵瑾源,渐渐走到了他面前。“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梦鸾的,管你是什么王爷……”
赵瑾源微笑。“王二公子一大早前来就是为了讲这句话,只是可惜,本王听不太懂。”
王殊睿冷笑,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别以为装傻就可以,我清楚着呢,是你不要梦鸾的,现在又利用纺染权给王家施压,赵瑾源……你身为一个王爷,还真是卑鄙呀……”
赵瑾源挑了挑眉。“王二公子,本王记得律法有规定,平民百姓不得直呼三品以上官员的名讳……你直呼本王,周围这么多人,可是人人都看见,都听见的……”
“那瑾王爷除了仗势欺人还会干什么呢?”
“本王也想知道本王能干什么呢?”
“你……”
“我什么?”
“你仗势欺人。”
“诬赖本王,来人,给本王打……”
长凳,板子,王殊睿被四个男人强摁在上面,木板一下一下就往他屁股上招呼,这瑾王府原本位于大街上,瑾王府门前打人,不一会儿就聚了些看热闹的人,人群中有人眼尖,认出那木凳上的人是王家二公子,一时间,窃语四起。
其实这哪是要给百姓看热闹啊,这赵瑾源不知道王殊睿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他一起来,闹得这么大,分明是要看见的人传到他耳里去,赵瑾源是在警告他,擅闯王府,再有下次,这王家二公子可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王迎松心里明白着呢。
“苏姑娘,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给你一万两银子了吧,不是王某嫌贫爱富,实在是有人不希望你和殊睿在一起……而这个人,王家开罪不起……王某知道,苏姑娘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自然能够体谅王某的用心良苦……”
王迎松这话说得轻,也柔,可每个字就像是针尖一样,他说得慢,似乎是为了让她把每一个字都听清,又似乎是让她感受这每一针的疼痛。这京城,是再也容不下她了。梦鸾垂下了眼,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和文锦今晚就走。”她轻声道,说完视线便看向远方,再也不肯看回来。
王迎松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这计使得还算顺利,从一开始他就在布这个局,他知道解这局的关健人物是苏梦鸾,而要让她死心的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万两,到底并不太保险,那只不过是一个试探,试探苏梦鸾对王殊睿有几分情意,情越重,这后面才会越顺利,这王殊睿知道这件事之后必定会去找自个儿母亲,举刀,只不过是吓唬人,假闹而已,母亲不是糊涂的人,她看见事实之后必定会支持自己,他让母亲离开,为的就是这后面王殊睿真闹起来没有人帮他,他用激将法让王殊睿去找赵瑾源,赵瑾源对这送上门的情敌必定会给点颜色,他让苏梦鸾看见这一切,她是个通透的人,这下必定会下定决心离开。
她去哪儿并没有关系,只要他看住王殊睿,其余的人,其余的事,与王家无关。
王殊睿是被人抬回家,足足四十大板,屁股开了花,王迎松没露面,管家让人去叫了代夫,又让人熬了药。王殊睿这人金贵,平时里喝药是要人哄的,今天却是咕咕的几口就灌了下肚,还有屁股的伤,布料和血水混在一起,一掀开就让看的人心凉了半截,而他呢,愣是没有哼半句。
管家的不忍。“公子,你叫出来吧,叫出来就不疼了……”
王殊睿摇摇头,他把被子塞进了嘴里,咬着,死咬着,牙齿渐渐出了血,映着月色的丝被格外的渗人。
“公子啊,求求你了……”
王殊睿仍然哼也没哼一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管家的不放心,他侧过去看,王殊睿的额上全是汗水,而眼睛,却已经闭上了,他用手去擦他的眼角,濡湿的指尖,却是微咸的泪水。
“公子这伤,怕是得养一段时间。”代夫说。
一人推门而入,是一个女人,跟在她身后的是王迎松,他朝管家使个眼色,管家略一点头,挥挥手让所有人出去了。
王殊睿闭着眼睛,梦鸾用手帕把他额上的汗水擦掉,又给他理了理被子,最后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她在旁边坐了下来。“我梦见我们成亲了,大红的喜服,你来踢轿门,你牵着我的手进喜堂,爹还活着,娘也活着,哥哥抱着文锦面露微笑,我们拜堂,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则夫妻交拜,我们拜完天地,拜完父母,在最后一拜时,你却突然消失了,我到处找你,可是找不到,你消失了,哥哥消失了,爹消失了,娘消失了,偌大的喜堂,只剩下我大红的嫁衣以及文锦小小的身体……”她说着伸手擦了擦眼角,又道:“殊睿,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我们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