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 三 章

1

早上,李远去范蠡府上,中午时分才回家,仆人已经把菜全煮好,一一端上桌子,自从三位铁匠来了之后,李远都和他们一起吃饭,李远叫仆人拿出好酒来招待客人,欧冶子推辞说伤未痊愈,不宜饮酒。

其它三个铁匠见欧冶子不喝,他们不敢喝,李远说:“欧冶师傅可以不喝,你们三位师傅定是要喝的,上将军已经测了日子,说夏至这天是黄道吉日,最宜出行,我们定于夏至那天起程,现在离夏至还有五天,这五天你们在我府上放开肚子喝酒,不必顾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若到了湛卢山,可能没有酒喝,即便有酒,也未必有我家的酒好,喝吧。”说罢,把三个铁匠的碗拿到面前,为他们倒满,然后递给他们,李远也倒了一碗,大声说道:“来,喝酒!”他猛吸一口,把碗中的酒喝得只剩下一半,铁匠们看李远如此豪爽,端起碗把酒喝下一半。

李远说:“上将军交给我几锭银子,按每人一锭分下去,你们上街买一些想买的东西,这一去可能三年五载才会回到都城。”

“李将军,湛卢山下有集市吗?”

“听说湛卢山下的松溪里有小集市,但岂能与都城的集市相提并论?”

“我们没什么要买的,松溪里有日常生活用品卖就行了。”池新说。

“反正你们在我家住着也无聊,不如上街逛逛,有可心的东西便买些回来,没有就当看风景吧,都城的美女可是天下出名的,像我国的西施和郑旦……哈哈哈……”也许由于酒精的作用,李远笑得比平常大声几倍。

铁匠们感谢李远将军考虑得周详,每人都向李远敬酒,李远既有酒胆又有酒量,他岂能不喝他们的敬酒?于是连喝了四大碗,慢慢地,他脸颊如彩霞般绯红,心跳加速了,他愈发豪情满怀,又给每个铁匠各敬了一碗酒,于是,在酒酣耳热之下,他们开始称兄道弟,铁匠们更觉李远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李远在军中也经常和士兵们这样喝酒,让士兵们的心紧紧和他贴在一起。

他们喝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都已七八分醉了。午饭结束后,李远对欧冶子说:“上将军有谕,请欧冶师傅回家,看看师娘,夏至头天回到这里便可。”

欧冶子早已归心似箭,以为李远醉酒失言:“此话当真?”

“军无戏言,否则军法处置,别以我喝醉了,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呢。”李远挥挥手,一摇一晃地向寝室走去。

欧冶子立即走出李远家,刚走几步,忽然听见李远在身后大声说道:“欧冶师傅,暂且留步,我派陈利和江绝陪你去,我不能让你这个国宝出任何差错。”

李远叫侍卫去范蠡家,把陈利和江绝叫来,三人骑着马儿,向欧冶子家走去。

欧冶子家门紧闭,欧冶子下马叫门,家奴柴大爷正好在院子里除草,他听见主人的叫声,放下手中的链铲来开门,看见欧冶子骑着马儿回家,身后的两人也骑马,知道他们来头不小,恭恭敬敬把他们的马儿牵进院子里。

朱俊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声,出来观看,见欧冶子回来,欣喜万分,笑容如花绽放,疾步走上前来,拉住欧冶子袖子说:“夫君怎么回家了,也不捎个口信回来,好让我们去接你。”

“一言难尽,回头再说。这两位是李远将军手下的侍卫,快请客人到中堂喝茶。”看到朱俊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欧冶子十分欣慰。

“两位军爷好!”朱俊侧着身子向他俩行礼。

“师娘好!”

“请两位军爷到屋里歇息。”

他们来到屋里落座,黄凤洁给他们倒茶,欧冶子对黄凤洁说两位客人要在家里住几天,叫她去收拾房间和床铺,黄凤洁依命而去。

欧冶子走进卧室准备换衣服,朱俊走进来,满眼爱意地看着欧冶子说:“去那么久也没个音信,好让人牵挂。”

“我三个月前就回国了,拘于纪律,不能和娘子通音信,还望娘子谅解。”欧冶子歉意地说。

“啊,你已经回来三个月?怎么会回来的?吴军怎么会让你回来?女儿呢?”朱俊连连问道。

“说来话长,李远将军和小林子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去莫干山找我,请我为越王铸剑,是我们设计骗过吴军才回来,女儿女婿还在莫干山铸剑,我已下决心为越王铸剑。”欧冶子没有说自己左手折断的事,免得朱俊增添一分担心。

“哦,很好啊,能为越王铸剑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求都求不来,娘子支持夫君。”

“谢谢娘子!我们定于夏至起程,此去可能要三年五载才回家,这下可苦了娘子,还望娘子多多担待!”

朱俊想到和夫君久别重逢,转眼间又要长离久别,心里顿时滋长出深深的伤感,像浓雾般笼罩身心,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欧冶子深知她不舍的心情,轻轻把她拥进怀里,为她拭去泪水:“娘子不用悲伤,若这次能为越王铸得好剑,咱们一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奔忙,我的俸禄足够我们过一辈子平淡生活,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朱俊点点头,夫君是为国为民效力,这是每个人的梦想,她只恨自己体弱多病,不能随夫君共赴前程。

朱俊年轻时,曾同欧冶子跋山涉水寻找铁英和高锡,在龙渊(今浙江龙泉市)发现在两棵千年松树下有七口井,排列如北斗,明净如琉璃,冷澈入骨髓,乃上等寒泉,于是,他们凿池储水,即成剑池;又在茨山下采得铁英炼铜铸剑,以池里的水淬火,铸成剑坯,经过他们日夜煅造磨砺,终于铸出闻名于世的龙渊、泰阿、工布三把宝剑。

然而,因为长年经风历雨忍饥受冻,朱俊坐下经血不调身体虚弱的病根,需长年吃中药调理,结果时好时坏,不能彻底根治,留下终身的痛苦和不能再生育的遗憾。最让她难过的是从此不能和夫君劳燕双飞,只能倚门登高,翘首盼望夫君早日归家,但往往望穿秋水不见还家,因此,常在午夜梦回时对月长叹,在枕上滴下一行清泪……

“夫君,想起以前和你在茨山上采铁英的情景,真令人快乐,此次我想和你一起前往湛卢山铸剑。”朱俊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望着欧冶子。

“不行,那里山高水寒,又缺医少药,弄不好你会魂散他乡,我绝不允许你去冒险!”

“你看我脸色不是好点了吗?”

“那是假象,你的病时好时坏我岂能不知?再耐心等几年,最多五年,我一定回家陪伴娘子好好过日子,现在功不成、名不就、国不复,我岂能贪图安逸,有负王命?”

“可没人照顾你,我放心不下。”

“娘子不必多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看我壮得像一头牛。”

“牛也有要人伺候吃草的时候。”

正说着,外厅传来了一声女声:“夫人,我卖菜回家了。”欧冶子一听,觉得十分蹊跷,便问道:“这人是谁?”

“她叫罗依然,是我两个多月前收来的婢女,走,咱们去认识她。”欧冶子十分好奇,同朱俊走到外厅,去看那女子——

2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青女子亭亭玉立站在那儿,她的五官鬼斧神工般精致,脸颊绯红,灿若挑花,带着羞赧之意。鼻梁挺拔俊秀,双眼如钻石闪着迷人的光芒,嘴唇不点而红,眉毛不描而翠,若不是她荆衣粗布,秀发凌乱,就像出身侯门的大家闺秀,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她望了欧冶子一眼,随即低下眼睑问:“夫人,想必这位便是咱家的主人欧冶师傅了?”

“正是,来,快来认识。”朱俊握住罗依然的手,拉她到欧冶子面前。

罗依然双手抱半拳移到腰间,侧身向下微微一蹲,向欧冶子行礼:“小女罗依然拜见主人,久闻主人大名,今日得见,十分高兴,您以后便是小女子的主人,还望主人以后多多关照。”

“别叫我主人,叫我师傅就好了。”欧冶子向她施礼。

“诺!”她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甚是迷人,欧冶子心中疑问: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会来我家为奴呢?莫非她有难言之隐?

欧冶子看见桌子上的菜,对罗依然说:“我们家来了两位贵客,这些菜不够,你再去买些好吃的菜和酒回家。”他从袖袋里拿出银子递给她,她接过银子后,转身出去了。

欧冶子见她走远之后,问朱俊罗依然是怎么来家里的?朱俊把罗依然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春分的前一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狂风怒吼着扯断了树枝,掀翻了农舍的屋顶,柴大爷担心刚插下去的秧苗被水淹没,天刚亮,便穿上棕衣,戴上斗笠,准备去田里看秧苗,打开大门时,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在门口,他蹲下身子一看,竟然是个女子昏倒在地上,身子躺在水洼里,衣服已经湿透了。柴大爷一探鼻息,还有呼吸和温度,他赶紧叫来朱俊和黄凤洁,把她抬进屋里,使劲掐她的人中,她才慢慢醒来。

她们拿出衣服把她身上的湿衣服换下,让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浑身青紫的她焐热,煮姜汤让她服下,她慢慢回过神来。

她说她名叫罗依然,本是吴国一个小侯——匡邑侯府上的歌舞伎,因她容貌出众,舞技高超,深得匡邑侯喜爱,匡邑想纳她为妾。她素知匡邑是个骄奢*粗俗难耐之人,整天只知喝酒作乐,他已有12个小妾,若嫁他为妾,没玩半年就会失宠,白白耽误大好青春,所以她死命不从。

这惹恼了匡邑,他令家奴把她绑了,丢在柴房里不让她吃喝,企图使她屈服,不曾想她是烈女子,越是如此,她越不服。

一天深夜,柴房里悄悄溜进一个人,他是匡邑家的仆人小青,他十分仰慕她的技艺和不屈精神,他把她放走了,她乘着夜色,向南方奔逃而来,她知道匡邑必会派家奴追杀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咬着牙向南方一路奔跑,到了越国之后,她身上仅有的一两银子已经用尽,只好饿着肚子一路向会稽跑来,她想到会稽里找个事做,以养活自己,但昨夜大雨倾盆,她找不到下榻之处,因为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得两眼冒金星,走到朱俊家门口一下昏倒了……

当时罗依然皮肤干涩,眼睛凹陷,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着实可怜,后来在朱俊和黄凤洁精心的调理下,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精神也渐渐饱满,还常跳舞给她们看,朱俊是个菩萨心肠,看见自己救下的人好起来,甚是欢喜。

半个月后,朱俊把罗依然叫到身边,问她想不想家?她说想啊。朱俊拿出盘缠,收拾好行李,让她回吴国,罗依然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扑嗵”一下跪在地上,捣蒜般点头说:“夫人,这是把我往死里送啊。”

“此话怎讲。”

“我父亲和匡邑写了终身卖契,我回家肯定又会被父亲送入匡府,不是被打死,便是被羞辱死,如此我不如现在就死!”说罢,一头向墙壁撞去,黄凤洁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罗依然,但只扯断她一条袖子,她的头还是撞到墙上,前额肿起一个大包子。

朱俊动了恻隐之心,说不让她回去,托人在会稽城找个事做,但这谈何容易?除非嫁人、为奴、从妓之外,女人几乎没有出路,罗依然不相信朱俊能为她找到事做:“夫人若不嫌弃小女,请收我为奴吧。”罗依然仰着梨花带雨的脸说。

“我们是个贫穷之家,难再付薪请仆人。”

“小女不求薪酬,只求不饿着不冻着便心满意足,若夫人肯收下小女,小女必任劳任怨,勤俭持家,决不后悔!”

朱俊见她如此执着,对她说:“那就留下吧,只要我有饭吃,便不会饿着你,我只怕我误了你的青春,害你一辈子。”

“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小女愿意终身陪伴夫人,绝不心猿意马,朝秦暮楚,否则不得好死!”罗依然决然说道。

朱俊点点头,答应罗依然留下,把她从地上扶起,看她额头上的伤势,拿来伤药,为她涂抹上,罗依然这才破涕为笑。

就这样,朱俊收留了罗依然。

欧冶子听罢,亦为罗依然的刚烈所折服,默许了朱俊的所作所为。

罗依然买了菜回家后,一头扎进厨房,开始煮菜,黄凤洁在边上打下手,欧冶子不解,以往都是黄凤洁煮菜烧饭,怎么换人了?朱俊说罗依然的厨艺十分了得,比黄凤洁好几倍,有贵客在,非她下厨不可。

陈利和江绝闲不住,一个在院子帮欧冶子劈柴火,一个在挖地,忙得不亦乐乎。

日头渐渐偏西,夕阳余晖照在院子的黄土墙上,把整面墙染成一片金黄,两只雪白的鸭子在墙根下漫步,一条小狗伸长红舌在打哈欠……此情此景看似平常,却多次闯进欧冶子的梦里,这是他独处异国他乡寒夜梦回时的乡愁。

罗依然把菜煮好了,黄凤洁把菜端上桌子,对欧冶子说可以吃饭了。欧冶子叫陈利、江绝上桌吃饭。

酒摆上来了,罗依然把酒坛上的泥封揭去,一阵的芳香扑鼻而来,欧冶子把酒倒满,叫站在边上服侍的黄凤洁、罗依然、柴大爷一起坐下吃。因为中午的酒气还没散尽,陈利和江绝不想多喝,把喝酒速度放慢,意在多吃菜肴,他俩品过三道菜之后,连连叫绝,大夸罗依然手艺好,说王宫里的厨子也不过如此,欧冶子也觉得非常可口,是他一生吃过最好的菜。罗依然被夸得脸色微红,说:“若诸位喜欢吃,我天天煮菜给你们吃。”

“可惜我们几天就要去山里铸剑了,没那口福。”

“若不嫌弃,我陪你们进山,为你们煮菜做饭。”

“哈哈,一个女子如何去得那深山老林?”

“如何去不得?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们能去我就能去。”

陈利见罗依然说得认真,说:“你能去自然好,但得欧冶师傅和李将军同意,我们没权力。”罗依然听后,有些黯然,不再提为他们煮饭之事。

3

众人吃罢晚餐,到院子里乘凉,黄凤洁在院子里摆上一个小圆桌,几把竹椅,拿来茶具,为欧冶子、陈利、江绝泡茶。

此时,正值农历十四,月亮即将圆满,几丝薄如轻纱的云彩飘浮在上面,把月亮装扮得朦胧如诗,夜凉如水,一会儿,阵阵熏风把月亮的轻纱脱去,露出了皎洁的银容,把清辉撒满整个院子。墙角的夏兰飘来沁人心脾的芳香,若隐若现散发在空中,万物如梦如幻般飘渺。

江绝说:“酒足饭饱后在月光如水的美景下品茗,又能和兄弟们一起海阔天高地神聊,真乃人生一大享受啊。”

“可惜似乎缺些什么?”陈利说。

“难道还美中不足吗?”欧冶子问。

“缺少丝竹管弦之音。”陈利说。

“那是王侯将相才有的享受,岂是我等平民百姓能奢望的?”

罗依然听了之后说:“若各位兄长不嫌弃,依然愿意为你们吹奏笛乐,以助雅兴。”

“哦,你竟能吹笛子?”

“依然原是匡邑侯家养的歌舞伎,略懂音律,只是依然不才,不能吹奏得完美无瑕,请各位兄长海涵。”

“无妨,你且去取笛子来,我等愿洗耳恭听。”

“好,我这就去取笛子。”

片刻,罗依然取来笛子,试了一下笛音说:“各位兄长喜欢听什么歌曲?”

“把你最拿手的曲子吹奏来便是。”

“依然为你们一曲《高山流水》吧,这原是俞伯牙为钟子期所作的曲子,他俩是知音,俞伯牙擅长弹琴,钟子期擅长倾听。俞伯牙弹琴的时候,心里想到高山,钟子期听了赞叹道:‘好啊!这琴声就像巍峨的泰山屹立在我的眼前!’俞伯牙心里想到流水,钟子期说:‘弹得真好啊,这琴声宛如奔腾不息的江河在我耳边流淌!’ 俞伯牙心里想到什么,钟子期都能准确地说出来。钟子期去世后,俞伯牙觉得世上没比钟子期更了解自己的知音。于是,他把自己最心爱的琴弦挑断,把琴摔碎,终生不再弹琴。原来这曲子是用古琴所奏,今天没琴,只能用笛子代替。”她娓娓道来。

“他俩相交的故事我有所耳闻,深为他们的深情厚谊所感动,虽然对《高山流水》一曲仰慕已久,但不曾听闻,今天依然姑娘能吹奏此曲,我们真有耳福,请依然姑娘不必过谦,奏来吧。”陈利催促着。

罗依然把樱桃小嘴轻轻贴笛管上,吸气吹气间,流水般的旋律从笛子中发出,笛声悠扬婉转,音符如山泉般跳跃,时而虚无缥缈,时而坚实不移,低音时隐时现,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不定,令人想起山泉叮咚水花轻溅的景象,形象地表现了潺潺流水和巍巍高山相映成趣的意境,撩人心扉。那一串串颤音,仿佛流水骤然泻下。听着听着,竟能把人带入幻境,心灵如被笛声涤荡而去,什么红尘烦恼全部抛到九宵云外,不知身在何处……

一曲尽了,所有人都沉醉在音乐中,直到罗依然说:“献丑了。”人家才如梦初醒,大声叫好。陈利说:“流水般笛声,满院子的月光,貌美如花的佳人,这一切恍如隔世啊,依然姑娘,你的笛子吹得实在太好了,再吹奏几首吧?”

罗依然又吹奏了《水仙操》、《采莲》等曲子,一次次博得热烈的掌声。众人得知罗依然善舞,又请求她跳舞,但被罗依然婉拒了:“昏灯瞎火的,又没有音乐,如何跳得了舞?倘若诸位兄长想看依然跳舞,带我和你们一起去铸剑吧。”

“好啊,我同意。”陈利说。

“我也同意。”江绝跟着说。

“谢谢两位兄长厚待。”她走到他俩面前侧身施礼,又走到欧冶子面前说:“主人……”

“叫我师傅。”欧冶子说。

“是,欧冶师傅,请带我上山为你们煮饭洗衣吧,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欧冶子说:“这事得李将军的首肯,否则万万不能。”

“欧冶师傅,你先同意,我和江绝再找李将军商量,再说我们需要人煮饭洗衣啊。”陈利双手抬起伏作揖,向欧冶子恳求。

欧冶子犹豫了,他也想让罗依然同往,但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倘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孩早已嫁人,并且子女绕膝了,若再过三五年回家,岂不耽误她青春?罗依然并不这么想,她唯一的想法是能伺候欧冶子,以报朱俊的救命之恩。

“欧冶师傅,你就答应依然姑娘吧。”众人说道。

“好吧,我暂且答应你向李将军求情。”

罗依然兴奋得向欧冶子下跪:“承蒙欧冶师傅不弃,依然定当竭力报答师傅的再造之恩。”

欧冶把她扶起来,竟然看到她眼里含着泪水,可见她的诚心诚意。

第二天,欧冶子和陈利、江绝带着罗依然去李远府上,把罗依然想去为他们煮饭的想法说了。李远看见罗依然虽然年青,但身体纤细瘦弱,恐怕吃不了苦,但罗依然说她从小就在田野耕作,山上砍柴,一直劳作到十五岁才被父母卖给匡邑侯作奴隶,她绝非娇生惯养之辈,吃得了餐风露宿劳累奔波之苦,陈利和江绝也在竭力推荐,李远是想有个女子洗衣煮饭,但他没立即答应罗依然,让她先回欧冶子家,等候消息。

李远让陈利和江绝先送罗依然回去,把欧冶子留下,问他罗依然的来历,欧冶子把她被匡邑侯追赶,如何昏倒在家门口,如何被朱俊救生的经过详细说了。李远说:“匡邑侯住在吴越边界上,是个采邑只有五百户的小侯,我认识他,和他有些交情,快马来去只需一天,我到他府上探询,看是否真的如罗依然所说,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还是李将军考虑得周到。”

“罗依然独自跟我们一起去不方便,最好有两个人结伴。”

“这好办,叫上我家的婢女黄凤洁便是,她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知根知底,又善解人意,是很好的人选。”

“她走了,你夫人谁来照顾?”

“李将军放心,我夫人的侄女小灵很想来我家侍候她,叫她来便是。”

“好,欧冶师傅先回家,我去匡邑府走一趟。”

李远快马加鞭往吴越边界赶,两个时辰后,来到匡邑府,匡邑怀里搂着一个美妾,边喝酒边观赏几个舞伎在堂中翩翩起舞,见李远求见,推开美妾,叫李远进来,李远上前拱手施礼:“匡邑兄一年多不见,越发懂得享受了。”

“人生苦短,应该纵情享乐,才不负短短几十年光阴啊,你看我的舞伎们漂亮吗?”

“简直貌若天仙啊。”

“哈哈哈……李大人今天驾临,有何贵干?”

“我要去姑苏公干,路过匡邑侯的领地,想起了你,想请匡邑侯吃餐便饭,以叙旧情。”

“哦,好啊,还是我来尽地主之谊吧。”

“岂敢岂敢,如此我不是成了蹭饭之徒吗?”

“你们兄弟何必出此言语?”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李远望着池中的舞女说,“听说你府上有个舞艺精湛花容月貌的舞伎叫罗依然,她可在此中跳舞?”

匡邑一听,脸色一下变了:“唉,甭提她了,我看她跳舞奏乐辛苦,想纳她为妾,不曾想她竟然不知享福,死命不从,一气之下,被我捆绑,扔进柴房中,希望她能悔过,没承想,竟然让她偷偷逃走了,我到她家中去找人,她父母反怀疑我把她折磨死了,到府衙里告我,害得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才把此事摆平,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诸国纷纷废除奴隶制,真是礼崩乐坏,倘若奴隶制永远不废多好!”

李远听了之后,心里有底了,和匡邑吃完午饭后,与他作别,骑马向姑苏方向奔去,过了两里地之后,他掉回马头回会稽,这样做只为不让匡邑看出他来的真正目的。

4

李远傍晚五点回到家,欧冶子坐在李远的院子里喝茶,见李远向他走来问:“李将军,罗依然一事是否查实?”

“不错,罗依然确实是匡邑家的歌伎,因为逃婚而不知去向。”

“看来此事是真的,将军可否愿意带罗依然和黄凤洁去?”

“可以,让她们做后勤工作,我们才能一心把精力放在铸剑上,我唯一担心是她们吃不了那苦,毕竟她们是女流之辈。”

“她们只负责家务杂事,不必干重活,应该不成问题。”欧冶子说。

“嗯,这事就这样定了,我们后天起程,大王要为我们饯行,本来想在王宫里摆宴,但上将军说这样会泄密,为了保密,决定在我府上摆酒为我们饯行,你先回家,明天下午你们必须来我家集合,后天早上我们喝完饯行酒后起程。”

“谢谢大王垂恩,太好了,我们这等草民也能一睹大王尊容了。”欧冶子说完,向李远告辞,骑马回到家里。

罗依然一直站在院子里等欧冶子回家,看到欧冶子从路那头走来,跑出去迎接,欧冶子的马到她跟前,她赶紧接过缰绳,扶欧冶子下马:“师傅回来了,李将军答应了吗?”

欧冶子长叹一声:“可惜啊,李将军不答应。”

罗依然一听,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眼里溢出泪花道:“想不到李将军也重男轻女,真是遗憾。”

欧冶子看她那样子,笑了:“傻丫头,我是逗你乐的,李将军同意你和黄凤洁一起去。”

罗依然破涕为笑:“师傅,你好讨厌啊,竟然捉弄依然。”

“走吧,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凤洁,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把随身衣服收拾好,我们明天下午到李将军府上住夜,后天早上大王要在李将军府为我们饯行。”

“真的吗?听说越王很英俊,是吗?”

“我也没见过他。”

罗依然走进屋子,把消息告诉黄凤洁,黄凤洁没想到自己能为国效力,十分开心,和罗依然去房中收拾行礼,除了衣服之外,也没有什么东西,不久便收拾好了。晚上早早入睡,但她们很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过了凌晨两点才睡去。

第二天,欧冶子起床时,罗依然和黄凤洁还在睡觉,想必她们可能因兴奋而失眠,不想叫醒她们。

欧冶子打开柴房,把铁砧、铁锤、铁錾、风箱、小坩埚等铸剑必需用的东西找出来,叫柴大爷把东西全搬到门口,准备雇一辆马车运到李远府上,因为这些东西太沉重,必须分装在十一匹马背上。

他们把所有东西搬好之后,罗依然和黄凤洁才醒来,看见欧冶子在忙,感到过意不去,忙去做早饭。

吃完早饭时,朱俊没吃两口就回到卧室去了,欧冶子看她脸色苍白,以为她的心情不好,到卧室里陪她说话:“夫人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无妨,只是觉得胸口有些慌。”

“要不,我差凤洁去叫郎中来家中看看吧。”

“不用了,我经常这样,夫君不必担心。”朱俊倚靠在雕花的床拦上,早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窗棂的影子把她的脸分割成好几条,显得苍白无色。

“我等会儿骑马去把灵儿叫来服侍你,你这样子我放心不下。”

“不用急,我的病不是几天半月能好的,今天你我就要分离,我有一事相求。”

“请夫人明示。”

“我的病可能好不了,与夫君做夫妻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没什么遗憾的,让我内疚最的是不能为夫君生个儿子,以继欧冶家香火,因此,求夫君娶个善良贤惠的女子作填房,以继你家香火……”朱俊诚垦地望着他。

“夫人不必想那么多,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

“夫君别打岔,听我慢慢道来,即使我能与你白头偕老,郎中说我不能生育了,请夫君把纳妾的事放在心上,我觉得依然小姐聪明贤惠多才多艺,又是落难之人,且对我们感恩戴德,若夫君愿意,她是上好的人选,我很喜欢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夫人,此事万万不可,我决不会做这种事!”欧冶子神情激动,决然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是为夫君着想,上天可能不让我陪伴夫君终生……”朱俊含泪说道。没承想她竟然一语成谶,这是后话。

“不会的,娘子一定会芳龄永继寿昌命盛。”

“但愿如此,只怕上天不容啊。”朱俊似乎有某种神秘的预感,所以她必须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她知道在此刻说此话不吉利,会给欧冶子带来压力,甚至消磨他的斗志,但她不得不说。

欧冶子感动于朱俊的宽广胸怀,世上的妻子争风吃醋竭力争宠者多,劝夫纳妾者凤毛麟角,而他偏偏娶个这么好的妻子,岂不为之动容呢?他走前去,把朱俊紧紧抱在怀里,想消去她心头的伤感,但朱俊却不依不饶说:“夫君,你要答应我。”

为了安慰她,欧冶子只好说:“好,我答应你。”他嘴虽这么说,心里根本不当作一回事。欧冶子是个有情有义洁身自好之人,他绝对不会纳妾,虽然纳妾合情、合理又合法。

柴大爷已雇来了马车,欧冶子离开卧室,来到大门口,把东西全部搬到马车上,然后和车夫一起向李远家驾去。

罗依然被朱俊叫到卧室里,朱俊叫她坐下说话,罗依然坐在朱俊身边的床沿上,朱俊左手轻轻地拂着罗依然的秀发,右手拿起罗依然的手说:“依然,我待你可好?”

“夫人何出言?夫人对依然有天高地厚之恩,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依然感激不尽,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只恨不能早日回报。”罗依然有些诧异,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倘若哪天我走了,你可否愿意为我主持这个家?”

“夫人,你会长命百岁的,不必顾虑重重。”

“你只需回答我是否愿意便是。”朱俊深深地望着罗依然说。

罗依然并没有想那么多,随口道:“若夫人病了,不能料理家务,依然自然愿意为夫人操劳一切。”

“我说的不是操劳家务,而是让你成为女主人。”

罗依然十分震惊,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只当自己是个仆人,会一辈子伺候救命恩人,根本没有非分之想。她心如鹿撞,好像要跳出来,脸上一片绯红,热得发烫,脑子一片空白,只顾痴痴地望着地上的阳光,默默不语……

“你要是为难,不必说出来,只需点头摇头便是。”

罗依然只好回答:“依然愿意伺候夫人和欧冶师傅一辈子!”

朱俊微微笑了,这种回答真是聪明投巧,既不是承诺,也不是不愿意。但朱俊认为罗依然愿意的意思为多,所以放心了,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

欧冶子把东西运到李远家里后,上街买了许多好菜,买了一个大猪头,拿回家叫罗依然把猪头煮熟,吃完午饭后,把猪头拿到欧冶祠堂里,放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点上香火,跪在地上,向祖宗们磕头说:“列祖列宗在上,欧冶子受越王重托,明天将去湛卢山铸剑,不知何日才会回家祭拜列位祖先,恳请祖先们宽宥,倘若不孝子孙铸得宝剑归来,便可光宗耀祖,请列位祖宗庇佑欧冶子功成名就……”

拜别祖宗之后,欧冶子回到家中和朱俊告别,朱俊强颜欢笑相送,眼里含着无尽的伤感和不舍,欧冶子嘱咐朱俊好好照顾自己,他一定会荣归故里,与她长相厮守,各自千叮万嘱后挥别而去。

走了百步后,欧冶子蓦然回首,朱俊依旧站在家门口向他张望,他不禁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5

夏至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李远家的后院有一片茂密的柳树林,欧冶子睡在靠后院的房间里,天刚刚破晓,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欢喧着在柳叶间跳来跳去,把欧冶子吵醒了,他穿好衣服,推开窗门,一股清新空气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扑鼻而来,朦胧的远山穿着淡淡的轻纱,在天空下耸立着,玉女般清秀,一会儿,旭日东升,把山的轻纱慢慢脱去,露出雕塑般的身影……好晴朗的天,最宜远行,应该是个好兆头。

欧冶子走出房间,来到前院,他以为自己起得早,没想到李远、陈利、江绝起得更早,他们已经在院子里忙开了,一会儿,所有人都醒来了。

李远家门口整齐排列着十一匹骏马,铸剑队一共十一个人,每人都忙着把行李捆在马背上固定好。欧冶子怕马儿长途跋涉,负重不能致远,吩咐大家尽量不带可有可无的东西,其中小坩埚和铁砧最重,也最重要,由李远和欧冶子各带一样。

李远的仆人们抬来了四张八仙桌,放在院子里,铺上洁白的桌布,摆上十四把椅子,点上熏香,在桌子四周摆上许多盆繁花盛开的夏兰,院子里飘浮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越王驾到。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三匹骏马在门口停下,勾践、范蠡和文种来了,众人见状,立即跪下施礼:“恭迎大王大驾光临。”

“众爱卿请起,不必多礼。”勾践把他们扶起,态度和霭可亲,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

众人起身后,勾践问李远:“李将军,哪位是欧冶子师傅?”

“这位便是欧冶子。”李远把欧冶子介绍给勾践,欧冶子赶忙上前施礼道:“草民见过大王。”

“欧冶师傅,你断臂回国,义无反顾,寡人实在敬佩,请受寡人一拜。”勾践双手作揖向欧冶子施礼。

欧冶子说:“区区小事,岂敢受大王如此重礼?”

“谁说是区区小事,若全国上下的臣民都像你一样为国尽忠,我们越国必将快速复兴。你的事迹我已经叫文种写入史册了,你的大名将流芳千古。”

“大业未成,岂敢载入史册?实在惭愧啊!”

“欧冶师傅不必谦虚,你礼当如此,走,随我进院子去说话。”说罢,拉着欧冶子的手向院子里走去。

众人随勾践进入院子,一一落座,勾践坐在首位,范蠡坐在右边第一位,依次下来是李远、陈利、江绝、黄坚石、林一虎;文种坐在左边第一位,然后是欧冶子、池新、谢良野、周明山、罗依然、黄凤洁。

罗依然偷偷看了勾践一眼,原来勾践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英俊伟岸,中等偏高的个子,五官还算端正,脖子长得出奇,下巴比较尖,犹如鸟喙,眼睛偏小,但非常锐利传神,倘若他发怒,目光肯定像一把尖刀让人胆寒,虽然他才近不惑之年,额头眼角已经皱纹密布,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君王,更像个心事重重的小贩……

范蠡从袖袋中取出一卷淡黄色的绢帛,慢慢展开,说道:“诸位,现在我宣布大王圣谕:封欧冶子为上匠,担任铸剑队队长;封池新、谢良野、周明山为大匠,配合欧冶师傅为大王铸剑;罗依然、黄凤洁为厨师,负责后勤工作;命李远为铸剑队侍卫队长;陈利为副队长,带领江绝、黄坚石、林一虎护卫铸剑队顺利铸造绝世宝剑。功成之后,所有人论功行赏,终身享受俸禄。”

所有人一致叫好,勾践对仆人说:“来,倒酒!”三个仆人把十四个空碗倒满酒,这酒是楚国使者送来的杜康酒,深藏于王宫的地窖之下,已有二十年了,只有在军队开赴战场时才享用的壮行酒,酒一出坛子,众人便闻到无比的醇香。

“壮士们,你们此去山高水长,艰苦卓绝,希望你们以国家社稷为重,念越国百姓苦大仇深,为我越国铸出旷世宝剑!来,请干了这杯酒!”勾践双手举起大碗站起来,把酒伸到前面,然后慢慢举到嘴边,一口气把酒喝光。

众人齐声说道:“我等定不负大王重望!”说罢,都站起来,把碗里的酒喝光,勾践看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豪气冲天,非常高兴。仆人又为勾践和众人斟满酒,勾践端起碗对欧冶子说:“欧冶师傅,铸剑之事全仰仗您了,来,寡人敬您一杯!”

“谢谢大王敬酒,请大王放心,欧冶子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大王铸得好剑。”欧冶子把碗伸到勾践面前,和他的碗碰在一起,各自把酒喝光,欧冶子把莫良方交待他不能喝酒的话全忘了。

“诸位,你们走后只需一心一意铸剑,家里事不用操心,我已经叫文种下令到你们原藉的府衙,叫他们关照你们的家人了。”

“谢谢大王厚恩,我等感激不尽。”陈利说道,众人付和。

勾践说:“今天你们就要远行,不宜喝醉,等你们成功归来时,寡人再请诸位喝庆功酒,那时寡人一定不醉不归!”

“大王所言极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上路了,也请大王回去吧。”李远说。

“好,寡人就先走一步,范蠡上将军和文种大夫留下送你们到城外。”众人把勾践送到门外,看他上马走远之后,各自上马起程,为了不让人看出此行的目的,他们打扮成商人,向城外行去。

范蠡和李远走在最后,范蠡拿出一个笼子交给李远,里面有两只鸽子,对李远说:“这两只信鸽非常聪明,倘若你们有急事,立即让信鸽传信给我,我好及时处理,虽我已说过几遍,但我还得再次交待你,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欧冶师傅的安全。”

“在下谨记上将军嘱咐,一定舍命保护欧冶师傅。”李远信誓旦旦。范蠡点点头,似乎有许多话要和李远说,但不知从何说起,李远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他自然明白,想到这点,范蠡不再交待事情了。

范蠡和文种送他们到郊区外的西山桥,这时已经九点多,夏日的阳光开始炎热起来,照在人身上像火烤一般滚烫,会稽城的人送别,大多在这里分手,李远对范蠡和文种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两位大人请回吧。”

范蠡和文种与诸位道别,看他们没有一丝伤感与不舍,而是斗志昂扬豪情满怀,极为欣慰,看着他们渐渐淡出视野,心里默默祈祷:上天,请保佑他们为大王铸出绝世宝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