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回 绝地战犹酣 天霸欲复原
第三十一回 绝地战犹酣 天霸欲复原
石凤翔和王天霸四只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四目相视,都激动得眼含热泪说不出话来。这一对儿幼小一块长大的结拜兄弟,从小好的时候一个窝头两人啃,一盒香烟两人抽;恼的时候则日爹骂娘,拳脚相向。而今两人都已长大成人,一个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中尉军官,一个是定陵镇顺河街村支部书记兼村长,二人相视的瞬间,都觉察到时光荏苒,青春不再,对方都已长大成人。不由让二人浮想联翩、感触万端,往事点滴在心头。
王伦看二人激动得久久呆在那里,便呵呵笑了起来,大声道:“今日凤翔、天霸都能回来看我,这是大喜事儿啊,我心里太高兴了!还有,谢镇长今日也得空来小店赏光,实在是幸会。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招待诸位,让你们个个吃得满意,喝得痛快。”说罢,亲自拿抹布将雅间八仙桌擦得油光雪亮,热情招呼贵客落座。又呼唤天奇立马掂茶敬烟、取酒备菜。
凤翔、天霸和谢镇长抽烟、喝茶的片刻功夫,王伦、王天奇父子俩已将酒菜端齐。酒是杏花村名酒,菜是羊肉喜饼、孜然羊肉、鲜炒羊肝、五香羊排等四样荤菜,搭配莲菜、琉璃脆芹菜、醋泡花生米和香油变蛋四样凉菜。
席间,石凤翔向谢镇长介绍道:“天霸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在沙河岸上曾有八拜之交,发誓虽不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相许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的哥哥王琦将军在淮海战役中立过赫赫战功,在咱定陵镇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又向天霸介绍说,“这是我们定陵镇镇长谢克军同志,是大学生干部。平时,在工作上谢镇长手把手指导我,这些天我跟着谢镇长可是学了不少工作方法和工作经验哩。”
谢镇长忙说道:“石村长过谦了。石村长可是咱定陵镇乃至全远近闻名的好干部,他工作积极,带头致富,扶贫帮困,福荫乡里,深受群众拥戴,还受过省农业厅田副厅长的表扬和夸赞哩。”
王天霸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他伸出蒲扇般大手,握住了谢克军削瘦的手,爽朗地说:“有幸认识谢镇长,非常荣幸,以后还望谢镇长继续栽培凤翔弟,凤翔弟工作中有什么不对您尽管批评指正。”
谢克军的手被王天霸握得生疼,想抽出来,可天霸却开玩笑地握住不放。直握得谢克军脸上一赤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石凤翔朝天霸肩窝打了一捶,笑道:“镇长一个白面书生,生得骨瘦如柴,纤细嫩手那经得起你这当兵的铁手去使劲地握呀,快撒手吧!”
王天霸豪爽地笑了起来,撒开手,道:“和谢镇长开个玩笑,比比手劲,请别介意。”
谢克军一边甩着手,一边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天霸这手不亏是当过兵的手,简直比铁手还硬哪。”
王天霸不无自豪地说道:“不瞒二位,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俺用这双手曾硬生生掐死过一个越南佬,还在越南原始密林里杀死过一只丈余长的巨蟒。”
石凤翔知道王天霸参加过对越自卫作战,在和天霸的书信来往中也知道那次战事异常残酷激烈。可没听说过他用双手掐死越南佬和巨蟒的故事。便怂恿道:“还请天霸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景,让我们也饱饱耳福。”
谢镇长对那场战事也很感兴趣,不解地问道:“当时我们和越南是‘同志加兄弟’的亲密关系,又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本是一家人,怎么说打就打了起来?”
王天霸道:“是啊,我参军那会儿,为了全力支持越南人民抗美斗争,我们的国际列车天天满载武器弹药大米白面等各种援越物资驶过友谊关,运向越南。越南胡志明主席更是一个中国通,能讲中国话,会写中国字,常与毛主席和诗作对,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毛主席主席曾对胡志明主席说过:‘七亿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坚强的后盾,辽阔的中国领土是越南人民可靠的后方’。我当新兵的时候,还随炮兵部队去了越南三个月,我们的双管高射炮令美国的B52轰炸机闻风丧胆。我和战友们亲手用高射炮击落过美国的B52,我们班因此荣获了集体三等功。”
“可为什么‘同志加兄弟’的中越两国后来却反目成仇了啊?”谢镇长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一定要追根刨底弄个清楚明白。
天霸道:“1969年胡志明主席积劳成疾,在河内逝世。他的接班人黎笋是个亲苏派。当时中苏关系恶化,越南领导人在与中国和苏联的关系天平上明显偏向了苏联。1975年,越南总理范文同来我国访问时,以治疗战争创伤为借口,向周总理提出了大笔援助要求。面对范文同提交的大笔清单,周总理告诉他:‘中国人民已经竭尽所能援助越南人民打败了美帝国主义,而且帮助越南人民打败了南越阮文绍集团,取得了祖国解放的全面胜利。在建设你们国家的工作中,真诚希望越南同志以后要立足于自力更生。中国现在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国家,我们不可能永远无偿援助已经获得解放的越南人民,我们也还需要付出巨大努力建设自己的国家。’范文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回国后,中越关系进一步恶化。1976年,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和毛泽东主席相继去逝,越南领导人更是背离了毛主席和胡志明主席共同创建的中越友好路线,滑向地区霸权主义的危险边缘,甘心做苏联霸权主义在东南亚的战略伙伴和围堵中国的棋子。”
“中国和越南当时的关系,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石凤翔对天霸所讲的国际时事颇感兴趣,笑着追问道。
“在部队经常传达中央文件啊。再说了,部队的时事报告会也经常开呀。对于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部队每一个官兵都了如指掌。”王天霸回答道。
石凤翔从烟盒里抽出三支烟,往自己嘴边塞了一支,将另两支分别递给谢镇长和天霸,接着道:“还接着讲你的精彩故事吧,我们正听得来劲呢。”
王天霸将烟点着,抽了一口,接着说道:“中越关系彻底破裂的直接原因有五条。第一,越南推行地区霸权主义和扩张主义,他们派军队侵略柬埔寨,准备建立所谓‘越南、老挝、柬埔寨’的印度支那联邦,而我国当时同柬埔寨的红色高绵政权和老挝政权都保持着友好关系;第二,越南在苏联支持下,大举侵占我西沙、南沙领土,我国南沙、西沙的岛屿越南竟侵占了三十多个;第三,不断在云南、广西边境制造事端,枪杀我无辜边民;第四,越南在国内掀起大规模排华浪潮,大量驱赶数万越南华裔被迫乘船返回中国,使在越华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第五,在中苏对抗的国际大环境中,越南充当了苏联反华包围圈的马前卒。鉴于这些因素,军委主席邓老为了打破苏联大霸围堵中国的战略阴谋以及越南小霸的扩张阴谋,有效逼迫和牵制越南兵力从柬埔寨战场向国内收缩,决定对越南进行教训。”
“原来对越自卫反击战还有这么大的国际背景啊?”谢克军镇长不无惊讶地说。
“是啊,背景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呢。”天霸若有所思地说,“当时,中美、中日刚刚建交,邓老先赴日本,再赴美国,向日本首相和美国总统通报了中国要教训越南的决定。对越自卫作战符合当时美国和日本的利益,美国也希望中国教训一下不可一世的越南小霸。在国内,为防止战争打响后苏联趁机从北方打进来,邓老命令新疆、内蒙中苏、中蒙边境所有军民后撤二百华里,准备给苏联人留下一个大口袋让他们往里钻。如果我军教训越南之际,苏联人胆敢来犯,我们会关起门来打狗。所幸后来苏联人没敢轻举妄动。如果那次苏联人真的进来了,那他们就死得残了,中国一定会宣布在边境地区我国又成功试暴了一颗原子弹。”
“还是邓老厉害,真是军事家、战略家,是个享誉世界的铁腕人物啊!”谢克军镇长赞叹道。
“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进入越南境内。”天霸接着讲道,“当时指挥东线战斗的是许世友司令员,指挥西线战斗的是杨得志司令员。自卫反击战历时28天。中国部队从2月17日起连续打下了谅山、高平、老街、沙巴等20多个越南城镇和战略要地,在这些地区给了越南正规部队和地方武装以歼灭性的打击。越南人实行全民皆兵,老人妇女小孩子都能熟练使用武器,咱部队刚开始进去时执行的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对越南老百姓待别好。可是,他们却趁我们不注意冷不丁向我们放冷枪。记得那一天,我随部队攻打沙巴,在攻占一个无名高地时,我军遭遇到一个暗堡中一挺重机枪的顽强扫射。敌人就一个机枪挡着,我们硬是攻不上去,一连牺牲了几十个官兵。为了端掉这个暗堡,连长命令我带一个突击小组从左侧迂回到暗堡后面下手。我带着小湖南和小老广,前后相互掩护配合,成三角形队列弯腰向山头迂回。在快要接近山头时,突然一梭子轻机枪子弹扫射过来,正中小老广胸口,鲜血象喷泉一样从他的胸膛中喷出,他踉跄了一步便栽倒在地,临死时,眼睛还微微睁着,一直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透过密密的竹林,我隐约看到前面山路上匍匐着一男一女两个越南山民,肩头抵着两挺轻机枪吐着火舌在向我们射击,我和小湖南随手扔过去两枚手榴弹。敌人的两挺轻机枪立即成了哑巴。当我回过头去看小湖南时,发现他爬在地上,正朝我眨巴着眼睛。我呼喊小湖南快爬起来,可他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我返回身去扶他,可万万没想到,小湖南的肚子已经被机枪子弹打中,肠子伴着鲜血流了一地。他睁着无神的眼睛,断断续续对我说:‘班长,我不行了,你快去炸敌人的暗堡吧!’话没说完脑袋就耷拉下去断了气。我爬到敌人暗堡后面从枪眼里一连塞进去几枚手雷,暗堡中的重机枪也顿时停止了吼叫。我们的部队冲上来了,等进入暗堡看时,里面只有一具越南妇女的尸体,临死怀里还抱着那挺重机枪。”
王天霸喝了口茶,又抽了口烟,接着讲道:“那以后,许世友司令员看到部队伤亡太大,便打电话向邓老作了汇报,并请示部队能否实行‘三光政策’。邓老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比三光还要光’。得到了上方宝剑,许司令指挥部队,每到一地,大开杀戒。同时,部队一改大兵团作战的战术,实行小规模游击战术。部队越战越猛,打到梁山时,距越南首都河内已是一马平川,不肖几个时辰便可开进越南首都了。吓得越南总书记黎笋和总理范文同慌慌张张准备迁都西贡了。可是,邓老于3月26日毅然宣布中国从越南全部撤军!这样,既教训了越南,打击了越南小霸的嚣张气焰,又避免了使中国重蹈美国越南战争的覆辙。”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用手硬生生掐死过一个越南佬和杀死过一只丈余长的大蟒蛇呢?”石凤翔忍不住问道。
王天霸道:“部队从越南撤出后,越南特工时常还会潜伏到我方刺探情报或搞破坏。有一次,在老山前线,我在战地医院夜间巡逻时,恰好碰到一个越南特工悄悄潜入到了我方医院。他穿着我军军装,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准备往我伤员身上扎毒针。我当机立断,扑上去打掉了他即将注射的毒针,挽救了伤病员的生命。可那特工并不是省油的灯,他施展擒拿术,锁住了我的喉咙。我一个弯腰,突然将他扛摔在地,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不想用力太大,竟把这个瘦小的越南佬给活活掐死了。事后才知道,他是一名在中国广西受过训练的越南优秀特工,叫阮灵秀,本事十分了得。可是最后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因此事我还被部队记了一次三等功。”
“那杀死蟒蛇的事儿是什么时候啊?”谢克军镇长也听得来了精神,禁不住问道。
“敌人进入我方侦察,我们也要进入敌方侦察。”天霸道,“在老山、法卡山拉踞战时期,有一次我被部队派往敌人后方侦察。不想在密林中遇到了一只一丈余长的大蟒,那蟒将我团团缠住。想用手掐死了大蟒,那是吹牛,根本办不到。那次,我是用军用匕首救了自己。在还没被大蟒缠紧身体之前,我就掏出了匕首,将大蟒的胸膛划了个大口子,大蟒疼痛难忍,不得不放弃我带伤逃走了。”
石凤翔听了天霸的经历,深有感触地说:“天霸兄有了这些打仗的经历,以后生活中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在话下了。”
王天霸道:“此话非也。战场上你不得不把生死置之度外,因为死神随时都会夺去你的生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死,当子弹和炮弹碰到你时,你想活也活不成啊。我们连百八十官兵,回国时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一半的战友都血洒疆场了。可打仗回来,还是会遇到许多困难,有的还是难以克服的困难。不过有了腥风血雨的洗礼,我们克服困难的经验和信心会更足一些罢了。”
“天霸兄这次探家,准备住几天?”石凤翔想活跃一下气氛,便有意转移开了话题。
“我准备复原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安排工作的事儿。”天霸道。
“怎么想到复原了?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干吗要急着复原呢?”石凤翔笑着问道。
“有些事难如人料。如果身体条件好,工作环境也很好,我当然会在部队干下去。可是,问题是现在我身上有伤,再者和部队首长的关系搞得也很不融洽,工作起来心情很不舒畅。所以还不如提前转业,到县上或市里谋一份好的工作,下半辈子也好享点清福。”说到这儿,王天霸看看凤翔,又看看谢镇长,接着道:“我有一个战友,其父在LH市委任职,他已答应在市国土局为我安排一个职位。我准备在家住一夜,明天就去会会这位战友的父亲。谈谈我的工作安排问题。”
凤翔道:“行啊,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天霸兄如果觉得回市里工作更好,我们还巴不得你赶快回来呢,回来我们一块团聚时不是更近些么?你说你身上有伤,在哪儿?重不重?让我们看看!”
天霸正欲掀衣让凤翔观看,这时王伦走了出来,道:“看看你们只顾说话了,把酒菜都放凉了。快吃快喝吧,一会儿我给你们煨的羊肉汤就要出锅了。今天你们大家一定要开怀畅饮,吃个酒足饭饱,千万不要客气!”
天霸道:“叔叔且放宽心,我们自会吃好喝好,谢谢叔叔美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