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稚童引蜃景 道士泄天机

第一回 稚童引蜃景 道士泄天机

蜿蜒的沙河水似一波三折的美少女从豫中平原缓缓流过,水波潋滟的河面上,船工石富海奋力摇着船儿向岸边划去,船上乘客大多是从北岸百宁岗赶庙会回来的香客。

一个摩登美少妇穿着紧身粉红缎子旗袍,牵着她那只美国种的雪绒叭儿狗,在船头上立着。叭儿狗身上套着一件蓝底碎花儿的小马夹,显得神采弈弈。

少妇旁边,默然伫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道士虽蓬头垢面,两眸却透出一股竣逸飘洒的仙风神韵。

河南岸,船工的小儿子石凤翔脑后留着一撮狗尾巴辫儿,只穿一件红肚兜兜,赤着脚丫,光着屁股在河边沙滩上玩耍,不时饶有兴致地弯腰拣着五色贝壳。

一阵东南风拂过船舷,船上默站着的老道士忽然眼波如电,双目凝望着岸上玩耍的小凤翔。随着道士目光所向,船客们分明看到曼妙的河雾弥散开来,一圈紫色光晕笼罩在小凤翔头顶,光晕渐次幻化成一片虚无飘渺、影影绰绰的山峦,凤翔在这虚幻的仙境中嬉戏。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此道士并非寻常之人,乃李聃之徒张道陵,人称张天师是也。

此道台此次谨奉李聃之派,遁入凡间点化布施异能之人。

船上乘客一时被这眼前幻境迷惑,纷纷交头接耳,诧异不已。而船工石富海却知道,其实这是船客们遇到了老人们传说的海市蜃景。幼时他曾听他的爹爹说过,沙漠中,海面上,河滩边,偶尔都会出现这种神秘异景。

“呀,富海你瞅瞅,你家儿子凤翔身边好象有山有雾有彩云哩?”香客中一位婆婆惊诧道。

乘客们一起向岸边看时,但见变幻的群山漂浮在沙滩之上,凤翔在山麓奔跑。束束光晕从凤翔头顶衍射开去,且随奔跑的小凤翔回环流转,此美妙蜃景足足持续了四五分钟,美不胜收。只把船上乘客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

蜃景渐渐散去,船靠了岸。乘客睁大眼睛看那凤翔时,身边幻影早不见了踪迹。只见凤翔坐在沙滩上噘着小嘴大声嚷嚷道:“爹!俺肚子饿了,有馍馍吃没?”

“刚吃过饭,有个狗屁的馍馍?你个兔仔子,不像是饿死鬼托生哩。吃饭时不好好吃饭,现在却闹着要馍馍,这船上哪有你吃的馍馍?你就饿着吧!”石富海一边数叨着儿子,一边将橇板从船头搭到岸边沙滩上。

船上乘客议论着刚才所见的奇异蜃景,纷纷下船而去。穿旗袍的摩登少妇弯身提起一只考究的皮箱,扭动着腰肢小心翼翼地踩着橇板随众人上了岸。美国种的雪绒叭儿狗三下两下便从船上欢蹦着跳上了岸,跟在女主人身后亦步亦趋摇着尾巴。

摩登少妇乃定陵镇黄家院二姨太白秋玲。她下船在岸边走了几步,来到小凤翔身边便停了下来,弯腰从皮箱中拿出一包旅行饼干,递给小凤翔道:“小乖乖,饿坏了吧。来,姨姨给你一包饼干,快吃吧。”

小凤翔拿眼看看白秋玲,又转眼看看站在船头的爹爹,不敢去接那包饼干。

白秋玲将饼干往石凤翔手里一塞,站起身抛给石富海一个媚眼,娇嗔道:“海子哥,你家儿子太可爱了,干脆让俺认他做个干儿子得了!”

听到二姨太娇滴滴地和自己搭讪,石富海心中猛的一颤,用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白秋玲丰腴的身段,笑应道:“好哇。只要你不怕俺穷娃儿坷碜,就送你当干儿得啦!”

“只要你肯送,俺就敢收。哪天择个黄道吉日,让凤翔到俺屋里喊声干娘,俺给他扯件新衣裳,烙个葱花油馍打碗荷包蛋,让俺认下这个干儿吧。”

“行啊,哥哥就候妹子的信儿啦。妹子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行行行,到时只要海哥不后悔,俺这个干儿就收定啦!”二姨太一边和石富海调笑着,一边朝岸上走去。

看到白秋玲渐渐远去的背影,石富海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想:“这个骚婆娘也真够可怜的。阔太太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在国民党县党部做秘书的男人黄文萱却随蒋委员长跑到台湾去了。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丢下个天仙般的活寡妇,看她今后怎地惹是非吧!”

乘客一个个都下了船,唯有那老道士却仍旧站在船上。石富海问:“请问道台要去何方仙游,如何迟迟不肯下船?”

道士曰:“船主有所不知,方才吾观你儿偶遇蜃象,便依时辰为他占了一卦,得《泰》卦。小往而大来,亨吉。我断你儿此生必有一番风云际会。然人生吉凶相伴、福祸相依,你儿也难免会有三劫两难。今儿个我这里有一护命玉符,可送与你儿,要尝戴颈上,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谨记勿忘。”言罢,道士将玉符递与石富海,眨眼间遁形不见了踪影。

石富海幼时曾患癔病,平素尝见一些莫名其妙之人与事。此时,他感觉是在梦境与道士寒暄。转眼不见了道士,可仔细看看自己手上,分明握有一枚道士赐送的晶莹惕透之绿翡翠护命玉符,上面镌有四个蝇头篆字。富海幼时读过两年私塾,认得不少文字。此时看那玉坠儿,原来上面镌了‘玉霄仙境’四个篆字。富海一时怀疑,莫不是自己又犯了癔病。

踌躇了一会儿,石富海觉得这玉坠果然应该有些来历,只是自己解不透其中玄虚罢了。他不再细想,即刻将玉符挂在了凤翔颈子上。凤翔甚觉好奇,便取下那玉坠拿在手里,与捡来的贝壳放在一起把玩。

忽然,凤翔看到那玉坠儿蝇头篆字金光一闪裂开一道亮缝儿,里面兰天白云,仙鹤楼宇,鸟语花香,依稀可见。凤翔嘻嘻一笑,头只一低,便不小心跌入那一方美妙天空之中,自己化成一只凤凰,在云天翱翔。一时只觉仙风扑面,但听仙乐袅袅,且见仙女嬉戏,琼楼宇阁,分外华丽。

凤翔只管尽情领略沿途绝妙风景,不知不觉间飞至一仙山之前,只见满山仙雾缭绕,他引吭高歌,即刻引来百鸟争鸣。一巨石上镌刻着“玉霄仙境”的朱红大字,竟和自己颈上所戴护命玉符之篆字笔迹相同。虽然凤翔并不识字,可他感觉这地方似曾相识,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豪宅别院。

凤翔沿通幽曲径,过草地,越花丛,绕瑶池,一路阅不尽良辰美景,看不完神仙府第。

凤翔甚觉好玩,收拢双翅刚一落地,竟又化身为紫衣紫帽文昌仙。一绿衣童男和红衣童女忽然拦住凤翔,二仙童作揖道:“文昌仙别来无恙啊!我家主人张天师欲来贵府请文昌仙一道去李聃处闲叙,小童们已居此等候多时了。”

听罢仙童言语,凤翔唱一个喏,和绿衣童男与红衣童女一道在空中腾云驾雾,飘然若飞。

…………

日头已升起一杆子高,此刻过河的人正稀少。船工石富海看着儿子躺在船头光滑的船板上睡得烂熟,一手拿着二姨太白秋玲给他的那包没舍得吃完的饼干,一手拿着那枚“玉霄仙境”的翡翠玉坠儿,稚气的脸蛋上不时露出甜甜的笑靥,心中忽生一种无限怜爱之情。

他脱下自己的白粗布衬衣,心疼地盖在儿子身上,心头冒出一个奇妙的念头:“哎,自己的老伴已去逝三年。那黄家二姨太白秋玲如今也是独居一人,俺不如盘算着和那婆娘将就成一对,一来自己能续个伴儿,二来也让翔儿往后有个母亲照料。”

其实,自从去年在县府做官的黄文萱丢下二姨太跑往台湾之后,船工石富海就覬覦上白秋玲了。

前年,黄文萱从开封窑子里买回白秋玲时,也是打渡口这儿过的船。那天一看到黄文萱挽着妖冶美艳的白秋玲登上船头,差点没把个石富海馋晕过去。他实在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娘儿们,两眼只是在白秋玲丰满的胸脯和姣艳的嘴唇上流连。

说来,白秋玲也是苦命人出身,娘家就在沙河北岸白家庄。秋玲15岁时被关老寨土匪关玉山抢去当了押寨夫人,后关玉山部下内讧,关玉山被二头目关雄杀死,白秋玲遂被二头目奸污后卖进了开封妓院当了窑姐儿。旧社会官匪一家,在县府公干的黄文萱与土匪关玉山和关雄都曾是换贴朋友,在关老寨关玉山府内见过白秋玲,早就垂涎秋玲美貌。听说白秋玲被关雄卖进了窑子,黄文萱便筹措银两专意赶到开封,出重金将秋玲从开封窑子里赎出,做了自己的二姨太。

1947年,南下的共产党的部队悄悄开进了定陵镇。头天镇上还是国民党的天下,一夜间,大街两旁商铺的屋檐下就住满了共产党的军队。百姓们一起床,才发现定陵镇解放了。满街都贴上了红红绿绿的宣传标语,“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部队官兵打着快板向老百姓宣传共产党的政策。定陵镇沸腾了。

黄文萱在县府任内听到消息,没来及往家赶,连夜携大姨太柳氏逃往了重庆,以后又随国民党败逃到了台湾。当时白秋玲正在河北岸白家庄娘家小住,因时局太紧,黄文萱没来及带走小妾白秋玲,只好把一个美若天仙的二姨太孤零零独自丢在了定陵镇的黄家院。

定陵镇解放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开始了。穷人们成立了农会,分田分地分房。石富海也参加了农会,并被选为了顺河街农会副主席。土改时,农会考虑白秋玲娘家也是苦出身,并未将她扫地出门,仍允许她在黄家院三间西厢房居住。于是,她有时家里,有时娘家,来回从河边过船,一来二去和船工石富海渐渐厮熟起来,甚尔时时彼此说些笑话逗乐。

白秋玲天生一个勾魂狐狸精,每遇石富海,有意无意间,总是秋波流转,美目传情,嗲声嗲语,一蹙一颦都勾引得石富海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

黄昏时分,西边天际起了火烧云,将半边河水映得红红的。

石富海将船泊在岸边,手提着铁锚跳下船,将铁锚深**进岸边潮湿的河滩沙地里。然后牵着儿子凤翔的手翻过河堤,径自回家走去。

石富海的父亲石厚德原本是黄文萱家的船工。石富海自幼丧母,徐州会战时,他刚满15岁,国民党要抓他当兵,石厚德念其儿子年龄尚小,便顶替儿子做了壮丁,后来战死在了徐州战场。父业子承,后来石富海自然就接替父亲做了黄家的船工。土改时,农会将渡船分给了石富海,并将黄家后院石家一直居住的两间库房屋也分给了石富海。从此他便白天领着儿子在船上摆渡,赚些个活便钱,晚上带儿子回岸夜宿,爷儿俩的生活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跨过黄家院高高的门槛儿,绕过影壁墙,穿过一道过屋,石富海爷俩个来到后院自家门口。富海掏出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进屋。忽然,儿子凤翔“咿呀”尖叫起来,一下抱住富海的大腿直摇。顺着儿子诧异的目光看去,石富海一眼便看到自家屋当央靠后墙的条几上盘着一条大蛇,足有擀面杖粗细,蛇嘴里往外吐着红红的信子,怪吓人的。

富海从小就听老年人说起蛇是神虫,伤害不得。百姓们认为,谁家屋里有蛇出现,那一定是吉祥的征兆,预示着不久会有喜事当头呢。如若谁家伤害了神蛇,谁家必会遭秧哩。

想到这儿,石富海心里美滋滋高兴起来,走近那蛇,顺手抄起蛇尾巴。不想那蛇反勾过头来,险些咬住石富海的手背。石富海迅疾抖动手腕,那蛇终于垂下头去。石富海掂着大蛇,大步流星跨出屋门,准备拿它到河坡柳树丛中放生。

路过白秋玲居住的西厢房时,忽听得屋内传出留声机悦耳的乐声,白秋玲细细的嗓子正合着音乐节拍,唱着豫剧《西厢记》的唱词:樵楼上打四更,霜露寒又凉,为她们婚姻事,红娘我跑断肠。

……

石富海寻思:“这骚婆娘,男人不在了,还不老老实实在家过日子,唱什么鸟戏呀。哼,莫不是思春了?”

农会前几日夜里开会,商议斗争那些不安分的地主恶霸坏分子,农会主席关长合还提议也要斗斗白秋玲。是石富海好言相劝,说:“秋玲也是苦出身,跟着官僚地主黄文萱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并没享什么清福,如今一个人守寡也不容易,咱们也别再难为她了。”

众人看富海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便也打消了斗争白秋玲的想法。石富海思忖:“这可好,眼下斗争风头上,她不老老实实埋头守法,竟有这等闲心在这儿哼戏作乐。不如今晚就找她好好唠嗑唠嗑,给她说说当前形势,告诉她地主恶霸的家属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让她知道张扬的害处,教她本分些做人。顺便也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往前走的意思。”

石富海摸黑去了河坡草丛中,将大蛇放了生。转回黄家院时,本想去敲白秋玲的门,可转念一想,夜深人静,人家一个独身弱女子,而且又曾混迹风月场中,自已一个独身男子若去与伊相会,一旦别人知晓怕是说不尽的绯闻闲话?于是,打消了去会白秋玲的念头,忧忧豫豫转身返回自家屋中安歇。

话说这晚,石富海看着儿子凤翔睡得烂熟,而自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知怎的,一闭上眼,心中总是浮现白秋玲姣美的面庞和丰腴的身段,竟毫无睡意。熬至二更天,索性翻身坐起,坐在床头抽起了闷烟。

一团团圆圆的烟圈儿从石富海嘴里吐出,在煤油灯昏暗光线的映照下,烟圈由圆变扁变散,扭曲着升向空中,恰一似石富海此时飘忽不定的心情。

环顾家徒四壁的陋室,石富海不由想起自家辛酸的往事。

石富海二十岁时,娶了家住牛店的妻子牛氏。虽然牛氏长得丑陋,但对石富海百般体贴疼爱,白天为石富海做吃缝穿,晚上小两口甜言蜜语,卿卿我我,日子尽管不富,也算过得安然。

牛氏过门两年,并无身孕。石富海憨憨糊糊,不知着急,可牛氏却暗自心中焦急。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按照乡风民俗,自己若不能为石富海生下一男半女,人前马后必站不住脚,定落别人闲话。

恰巧这时镇上华新烟厂新招工人,黄家院里忽拉拉住进一拨少女房客,来自四乡八堡,都是镇上华新烟厂的封烟女工。这些女孩儿们天不亮就去烟厂上班,直到晚上戏院里散了夜戏才回院里歇息。

这些女孩群里,有一个叫做丁翠儿的丫头,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儿俊俏,是定陵镇沙河北岸河北街丁胖子的独生女。翠儿母亲痴呆,父亲整日价卖熟牛肉,顾不得照料女儿,让翠儿从小贯成个自由洒脱的泼辣性格。翠儿不喜欢呆家,和街上几个要好的姐妹商议着去了烟厂干活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陶然自得。

那翠儿不但人样儿长得俊,更生得一幅好嗓子。定陵镇的大戏院正门,与华新烟厂后门隔街而对。烟厂下了夜班时,戏院里的戏还唱得正浓。这些封烟女孩儿们便一窝蜂涌向戏院,将身上偷藏的散烟成把成把地塞给戏院把门的小哥。小哥儿们只要一看到这些女孩儿来看戏,便都扯开喉咙吆喝:“哎哎,诸位闪让闪让,请封烟的漂亮姐姐们里面进勒。”

女孩们嘻嘻哈哈,就这样天天晚上看着免费的大戏,一来二去竟都学会了不少戏段子。尤其是翠儿,虽不识字,竟能把《珍珠衫》﹑《白蛇传》等戏词儿整段整段唱下来。

黄家院的房东黄文萱也是个博学多才的主,尤其能拉得一手好弦子。有一天夜里,黄文萱从县城任上回府小住,忽听得自家房客屋里传出唱戏的声音,且有板有眼,不由心动。走近看时,发现却是翠儿站在床前演唱《花木兰》,一板一眼,一招一式,惟妙惟肖,听得姐妹们坐在床上直拍巴掌,连声叫好。

黄文萱一时心热,转回堂屋取了板胡,去为翠儿伴奏。那翠儿性情乖巧,给足了东家面子,唱了五六段之多,段段唱得入丝入扣,情深意切。喜得东家眉开眼笑,直夸翠儿有能耐,唱得好。把个丁翠儿夸得杏脸粉红,越发显得妩媚娇艳。

这以后,黄文萱只要从县城回府,总要掂着弦子来找翠儿搂戏。有时高兴了还带她去旅馆街风月楼吃宵夜。翠儿是个热闹性子,也乐得跟着东家吃香喝辣,解个嘴儿馋,落个肚儿圆。

不久,黄文萱禁不住翠儿的美貌,使手段在翠儿的酒里下了蒙汗,趁翠儿神情恍惚,在旅馆街开了房,将翠儿睡了。不想,这一夜黄文萱却欠下了翠儿一段风流孽债,丁翠儿有了身孕。

再往后,封烟的姐妹们都看出翠儿不唱了,不笑了,肚子也慢慢鼓了起来。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黄文萱与翠儿的风流韵事儿不久便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很快,这事也传到了翠儿爹爹丁胖子的耳朵里。

这一天,丁胖子气势汹汹地寻到黄家院,将翠儿带回了家,铐上了铁练子,将翠儿锁在了里屋不准她出门了。后来,翠儿的舅舅白金鹞托人找黄文萱说合,愿意将翠儿嫁给黄家做妾。却被黄文萱大太太柳氏一口回绝。黄文萱有心收了翠儿做小,可又惧怕大太太*威,也只好做罢。

可怜丁翠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十冬腊月产下了一个白胖男婴。丁胖子气得要将男婴溺死,可白金鹞却说:“不能再造孽了,孩子无罪,不如偷偷将其丢弃在河坡草丛得了。如遇吉缘,兴许还能逃个活命。”丁胖子觉得翠儿舅舅说的在理,只好应允。

那天天刚蒙蒙亮,石富海从被窝里爬起来,迈着大步奔河边准备开船。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惊天动地。石富海循着哭声看时,发现河坡草丛里站着一只白猿,象在低头护着什么。富海趋近看时,哪有什么白猿?原来草丛中躺着一个弃婴,虽用小被子包着,可脸蛋儿还是冻得红彤彤的,张着小嘴哇哇哭个不停。

石富海连忙将婴儿抱回家里,妻子牛氏一看是个男婴,高兴得合不拢嘴。

两口子合计了一下,就给这婴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石凤翔。

不久,河北街牛氏的表姐来家言道,人都说凤翔正是丁翠儿所生,是黄文萱的私生子。听人说,翠儿生产之后,男婴便被白金鹞丢弃到了河坡草丛里。翠儿随后也被远嫁到了陕西宝鸡深山一个土财主家里,做了人家的婆姨。

石富海和牛氏膝下无子,天可怜见,白白拣了这个弃婴,两口子别提多高兴了。从此,就把凤翔当作亲生,白天石富海摆渡,牛氏为人洗衣,一家人安安生生也过了两年好日子。

凤翔两岁时,牛氏领他到百宁岗赶庙会。一摸骨算命的瞎子摸了凤翔手腕和耳根儿,甚觉诧异,对牛氏说:“你儿命硬,必妨害父母,最好将其送往庙院寄养。”牛氏并不将瞎子所言当真,也没有将此话说与石富海听,怕他心烦。

不知是凑巧,还是算命瞎子的话灵验,从这以后,牛氏竞渐渐害起病来,肚子内长了一个肿块,越胀越大。石富海带她四方奔走,瞧中医看西医,吃药打针,病是好好坏坏。拖了两年后,牛氏还是一命呜呼了。

从此,石富海带着凤翔,风里雨里,街上船上,走到那里带到那里,爷儿俩个整日形影不离。好心人劝石富海:“你这凤翔命硬,已妨了其母。你不如将他送人,你也好再寻个婆娘,成个新家。”

石富海天生不信邪,他想:“如今刚刚解放,穷人翻身当家作了主人,日子比旧社会好过多了。即使不把凤翔送人,凑机会再给凤翔寻个后娘也不是甚难事。到时一家三口,老婆孩子热坑头,自己有的是力气,不管干甚营生,日子定不会比别人家过的差迟。”

石富海抽足了烟,也想完了心事,便迷迷糊糊倒在床上睡去。睡梦中,他梦到自己和白秋玲在拜天地。白秋玲顶着一面红盖头,穿着一身红罗衣。拜完天地入得洞房,他悄悄掀起了白秋玲的红盖头,咿!只见她粉面含羞,秀色可餐。石富海一把将白秋玲拥入怀中,正欲行云雨之事,忽然一阵狗吠声将其从梦中惊醒。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