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薛平的婚事
这个阶段,青年男女都会觉得婚姻是那么美好,上天赋予的**竟然如此销魂。故而,任何有缺陷的婚姻都会有**澎湃的阶段,任何婚姻的缺陷都会被暂时掩盖起来,除非夫妻之间的某一方或者双方有毛病,不能满足对方与生俱来的情欲。
1、骚扰不断
嫁给王军,是薛平和李淑贤赌气的结果。
技校毕业之后在沙枣花市最大的资源型国有企业当工人,薛平以她的美貌招来追求者无数。但是,母亲早对她有言在先:“先好好上班,找对象不急。女人出嫁是第二次投胎,嫁错了后悔一辈子。这事情妈比你有经验,到该找的时候,妈负责给你挑个好的。”薛平虽然嘴上不犟,但心里不以为然:啥年月了,老妈你总不能包办代替吧?性格冷倔的爹薛贵仁也告诫薛平:“女娃娃要自重。你要敢招蜂引蝶,弄出啥丢人败姓的事儿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李淑贤听了这话对老伴儿撇嘴:“动不动就打断谁的腿,也没见你真干过一件像个男人的事!”既然老妈一辈子都把老爸不当回事儿,薛贵仁在薛平心目中的权威性肯定也打了折扣,所以,父亲的告诫对她的警示作用相当有限。
薛平也想安分守己,并不曾主动招蜂引蝶,但无奈鲜花一朵,蜂呀蝶呀会主动围上来,嗡嗡嘤嘤,赶也赶不走,你让薛平怎么办?
青年女工薛平天生丽质,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讲,美貌的女孩从小就会被人宠,被人夸,要是没有足够的定力,早就被人宠坏了,夸晕了。薛平作为一位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嘻嘻哈哈的女子,恐怕很难逃脱宿命。一大群追求者,正所谓园里拣瓜,挑得眼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找哪个更合适。
最疯狂、最猛烈地追求薛平的两位男青年和她在同一车间。
姓夏的是技术员,戴眼镜,豆芽菜身形。小夏最大的特点是喜欢自吹自擂,自我感觉天下第一好。熟识之后,他多次邀请薛平下馆子,一般都点很节俭的两道菜,再来一瓶红酒。薛平倒也不挑拣饭菜质量,有人请吃饭一般不会拒绝,心想吃顿饭又能咋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而夏技术员请薛平吃饭重点也不在吃,而在于对方秀色可餐,起码能饱一次眼福,同时也给他滔滔不绝的自诩寻求市场。薛平倒是一个好听众,无论夏技术员怎样自大、自吹,她除了享用酒菜,捎带着也给对方虚荣心以满足。无论夏技术员说他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薛平都微微点头,仿佛深信不疑,但其实并不用心。
“平平同志,”“平平”是夏技术员和薛平单独相处时对她的爱称,薛平初次听来略感肉麻,后来习以为常,也不再持异议,“你可不要小看我哟。”
薛平掩嘴一笑:“我啥时候小看你啦?你是技术员、知识分子,我是工人、大老粗,这该行了吧?想让我佩服你并不难,你起码弄个车间主任当当。”
“嘁,车间主任算个啥?”夏技术员弄出一脸夸张的鄙夷,“拿咱车间的韩主任来说,能有多大本事?写个简单的总结材料,净错别字,还得让我给他改,在工友面前讲几句话,吭哧吭哧打结巴。技校毕业就是不行,干脆没文化嘛。”
“你是在说我吗?我也技校毕业。你看不起没念过大学的人,何必和我打交道,何必请我吃饭浪费钱?”夏技术员的话伤害了薛平的自尊,她停下筷子,撅起嘴巴。
“啧啧,一不小心,咋就忘了你也是技校毕业呢?唉,我这嘴。不过呢,你在车间当个操作工,技校毕业足够了。你是女人,女人姣好的相貌比啥都强。可老韩不一样,他不是一线操作工,是车间领导,领导怎么能没有文化呢,没有文化当什么领导?不过呢,他当官车间主任到头了,永远当不上厂领导。”
“我看韩主任挺不错。在车间领着大家干活儿,要那么高的文化干嘛?人家有实践经验,车间的设备出了故障,他走到跟前听一听,看一看,随便鼓捣鼓捣,就能弄好,你有这本事?你就是嘴上的功夫,还技术员呢!技术都是通过实践得来的,光靠书本不行。”薛平虽然吃着夏技术员的饭,必要时候也不忘攻击攻击他的弱点。
“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听你这口气,对韩主任挺佩服的嘛,可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大老粗,就是个只知听命于厂长的驯服工具,完全不像敢作敢为、有头脑有主见的男人,更不像领导。你不要小看我,我刚参加工作不久,资历比较短,如果假以时日,你难道不相信我一定会超过老韩,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不当领导则已,如果当,绝不当车间主任,起码也要当厂长、厂党委书记,甚至集团公司的头头。我要不想在工厂干了,到地方去从政,市长、市委书记也是人当的!”夏技术员豪情万丈,吹牛不打草稿。
薛平“噗嗤”笑了:“你厉害,你厉害。能跟未来的集团公司老总坐在一张桌子上,能跟市委书记、市长共进晚餐,我多大的荣幸啊!”
“你等着,平平同志,我一定不懈努力,将来做一个身居高位大写的男人。你要愿意和我相处,谈朋友,我想咱俩会有一个共同的、美好的未来。”夏技术员把话题引向他所期待的方向。
“哎呀呀,你的饭好吃难消化哩。该不是吃你几顿饭,我就得把整个人搭上?我可没答应和你谈朋友哦,你是有文化的人,我是技校毕业的大老粗工人啊!”薛平赶紧逃遁。
“话不能这么说。我说韩主任是大老粗,并不意味着你也是大老粗。你是世间少有的漂亮女子,不光漂亮,还年轻,这就是资本。女孩不见得要有高学历,中国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漂亮,再有几分温柔,再加上善解人意,作为女人就完满了。只要你愿意和我谈朋友,我才不管你念了多少书,念没念过书。咱俩组成一个家庭,我作为男人好好奋斗,你作为妻子在家里享清福就行啦,男主外,女主内,珠联璧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夏技术员按照他的想法对薛平穷追不舍。
“小夏你真逗。这就要做夫妻啦?这就要男主外女主内啦?”薛平脸上明显带着鄙夷,“看来从今往后我再不敢和你一起吃饭了,再吃下去,不想和你处朋友也由不得我了?”
“没那么严重。追求你是我的自由,谁让你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失魂落魄呢?愿不愿意和我谈对象也是你的自由,吃几顿饭不算啥,你能来是给我面子,不必有负担,再说也没吃啥高档菜,家常饭而已。”
“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还坦然些。那就继续吃,你甭逼迫我。说不定咱俩交往久了,我一不小心动感情了,谁也说不准。你说呢?”薛平说话过程中稍稍妩媚了一下下,弄得夏技术员浑身麻嗖嗖的。他觉得,请薛美女吃饭,还得继续下去,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成为通往幸福彼岸的桥梁和纽带。
其实,从一开始,薛平根本没想着要和夏技术员怎么样。除了对姓夏的喜欢自吹自擂、说话不着调没有好感之外,薛平心中深埋着的想法是:看你那个豆芽菜身板儿,不管哪个女人和你在一起,你能让她生理上得到满足,粗俗一点说,你能把她搞舒服吗?你上了床能强健无比,能有男人的力度吗?不说别的,仅这一点,你小伙儿在我这里根本没戏。再说你为人还那么小气,请吃饭就差没让我吃糠咽菜,男人小气总不算优点吧?你省钱,我还省心,不用背良心债,不用觉得欠了谁多少,该分手时就分手,何况从来也没牵过手。
另一位薛平的“钢丝”追求者姓余,是车间副主任。余副主任前不久死了老婆。关于他老婆的死因,正规的说法是得了肾病,尿毒症,不治而亡,另有一种极不靠谱的说法,说是被余主任摧残致死。怎么个摧残法?并非家庭暴力,而是性摧残,意思说姓余的在**太厉害了,其欲求永无止境,其肾脏强大无比,其性器坚硬如铁,所以前任老婆硬生生让他给搞死了。这种传闻有可能只是传闻,甚或是有人对余副主任的恶意编排,可信度不太高。但是,丧偶的车间副主任对漂亮女工薛平很感冒,愿意和她亲近,甚至想娶她做老婆,也是不争的事实。
余副主任追女人,比起夏技术员来,更直截了当,也更威猛。
有一次过节,车间同事集体餐饮娱乐。在K歌跳舞的过程中,余副主任作为舞伴儿将美女青工搂得有些紧,然后趴在薛平耳朵边说:“小薛呀,你该找对象了,我目前也是单身,你干脆嫁给我吧。”余副主任如此肆无忌惮,将没怎么经见过世面的薛平吓了一大跳。她想挣脱男人的手,躲开他,无奈姓余的手如铁钳,让她难以如愿。薛平羞红了脸,说:“您这么大年龄,难道还没结婚、生孩子?”余副主任说:“结了,生了,可我老婆死了。”薛平说:“看您胡子拉碴的,一把年纪了,咱俩在一起您看上去像我爹,再说,我干嘛一结婚就要当后妈?我没那么傻。”余副主任说:“我查了你的档案,我只比你大12岁,最多算哥,跟爹不搭界,再说,男女之间差10岁左右是最佳组合,你我年龄方面不存在障碍。至于你说不愿意当后妈,我有办法,将儿子直接送给他的外爷外婆。我前妻是独生子女,我让孩子去传承她家的血脉,老两口还不得感恩于我?咱俩结婚后,你生个孩子不就得啦?”薛平说:“你骗我是三岁小孩呀?不管让你儿子传承谁家的血脉,说到底还是你儿子,你不抚养他长大成人说得过去吗?你这样说等于告诉我,你除了养儿子,还得养你以前的丈人爹丈母娘,我一个黄花大姑娘嫁给你,我脑残呀?”余副主任说:“我不管。说一千道一万,我死了老婆,就有权利追求别的未婚女人,你没结婚没对象又在我身边,还长得这么漂亮让人眼花缭乱,我不追你追谁?在你没有嫁出去之前,我会一直坚定不移地追求。你跑不了的,小姑娘!早早就范也许是你最好的选择。”
余副主任说话算话,死死地纠缠着美女薛平不放。自从那次K歌跳舞过程中提出要和薛平发展恋爱关系,余副主任三番五次邀请薛美女和他单独约会,吃饭喝茶。毕竟双方在同一车间,余副主任又是顶头上司,拒绝的次数多了,薛平反而觉得对不起副主任大人,于是警惕性和拒绝的态度有所软化,余副主任见缝插针及时跟进,成功邀请到薛平和他单独餐饮。姓余的不怀好意,席间故意灌薛平大量饮酒。好在薛平酒量不差,副主任也考虑到假如让女人彻底醉倒,不但不好干事,而且强行和醉酒的女人发生关系属强奸,不敢轻易冒这样的风险。就在薛美女醉与不醉的临界状态,余副主任对薛平强搂强抱强吻,明确提出要和她发生性关系。薛平也仗着酒劲,毫不客气扇了余副主任几个耳光,并一把将男人推倒,让余副主任后脑勺磕在KTV包间的门把手上,肿了个包,并少量出血。余副主任恼羞成怒,也扇了薛平一个耳光,并且威胁说:“你信不信我把你强暴了,反正你打也打不过,告也告不赢!”薛平虽然心中怯俱,但脸上却挂着冷笑,说:“你要是再敢做过分的事,我现在就报警,告你强奸,除非你把我弄死!”结果余副主任妥协了,赶紧向美女道歉不迭,并从此认为小小年纪的薛平并不简单,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只可智取,不能强夺,只可来软的,硬下手会适得其反。
余副主任经过观察,发现本车间的夏技术员也在追求薛平,于是找了个机会威胁对方:“小夏我警告你,趁早不要打薛平的主意,这个小女子我看上了,一定要把她收为二房。你小子要么老老实实退避三舍,我会念你讲义气够朋友,在车间尽力照顾你;如果你不识时务非得和我做情敌,我告诉你,你一定会死得很惨,不但在车间永无出头之日,而且走夜路被人打断腿,后脑勺上拍板儿砖都有可能。不信你走着瞧!”夏技术员一开始还嘴硬,说:“我不是被人吓大的,你也不是地痞恶棍黑社会。再说我一个未婚男青年,不信竞争不过你这个丧偶的中年男人?你别说把我怎样怎样,弄不好我还和你决斗哩!”后来有一天晚上,在一条黑巷子里,夏技术员果真被人用麻袋蒙住头一顿暴揍,虽说没落下残疾,但在**躺了半个月。报案向警方求助毫无结果,因为打人者在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夏技术员虽然暗自怀疑遭到余副主任暗算,但却丝毫奈何不得对方。仔细体味了遭人暗算暴打的疼痛和耻辱,权衡再三,决定不再招惹薛平美女,并且想方设法调离了原车间。
虽然采用流氓手段赶走了准情敌夏技术员,但余副主任最终并没有在薛平这里捡到便宜。面对一支带刺的玫瑰,远观欣赏弄得人心痒难捱,近玩亵渎又很难得手。况且薛平对他毫不客气,当面提出一项让余副主任永远也达不到的要求:“你这人浑身毛病,动辄满身酒气,口臭、脚臭足够将每一位弱女子熏倒,不带脏字好像不会说话,气质修养赶不上进城打工的农民兄弟。哪怕这些我都能忍受,但我听人说了,你的长相凶狠,天生克女人。如果想让我和你谈朋友,除非你的前妻能活过来,然后你俩离婚,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走得近一些。”余副主任不傻,知道薛平这属于婉言拒绝,再坚持下去恐难有结果,于是后来也选择知难而退。
除了余副主任系再婚,为人粗俗之外,薛平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担忧,她怕嫁给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对女人一点儿不温柔的男人,弄不好会被他**至死,弄不好会重蹈他老婆招架不住性摧残致死的覆辙。
来自身边的骚扰不断,薛平何尝不想寻找一个遮风挡雨的港湾?于是她告诉父母,想找对象了,哪怕托人介绍,只要合适就行。
2、去问你爸
前段时间,女儿在车间被两个男人轮番进攻,靠谱点儿的看不上,不靠谱的太难缠,做父母的也有所耳闻。现在薛平说愿意找对象了,不反对父母托人给介绍,李淑贤立即来精神了,很快托人给女儿介绍了一位男青年,催促着薛平去相亲。
“这么快呀?谁给介绍的,值不值得去见?”母亲说星期天让薛平和别人介绍的男子见面,薛平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丝兴奋或者激动,甚至有点下意识的抵制,不知为什么。
“你王姨给介绍的。那男的不错,大学毕业,机关干部。你一个工人,真能找个干部,算咱们高攀人家了,我和你爹也有面子。”李淑贤说。
“那就见吧,为了您和我爹有面子。”薛平语带讥讽,“也不知道我的幸福重要,还是你们的面子重要!”
“都重要。人活在世上,谁不爱面子?当然了,还是你找个合适的、能过好日子的男人最重要。”当妈的这样说也算情理之中。
可是,见了一面之后,薛平坚决不干。
“为啥呀?我看这个郝立家挺好,人长得精神,工作也好,政府机关是铁饭碗,听说他马上要提科长,将来前程无量。难道配不上你?”李淑贤对女儿拒绝她托人给介绍的男青年大大地不以为然。
“为啥?您还不知道为啥?反正我坚决不找郝立家,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找。”薛平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就是个犟!我让你王姨介绍郝立家,完全为你好。女人要嫁好了,一辈子不用愁,哪儿像我嫁给你爹,一辈子为生活作难,一辈子过不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李淑贤摇头叹息。
“您不提我爹,我还不来气。您刚才说露馅了吧?明明是你让我和郝立家相亲,还拉我王姨做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您非得和郝校长当亲家,将来两家老人坐在一起,您难道不觉得尴尬,不觉得脸红吗?这事情不要说破为好。您说过,人活在世上都要面子,您的脸是脸,我爹的脸是猴屁股呀?真是的!”背着老爹,薛平毫不客气数落母亲。
“行行行,不说了。你这个死女子,不给妈留一点点面子。我还不是为你好?我这辈子还不够难?生了养了你和你弟弟,长大了都是冤家。”李淑贤说着擦擦眼睛,伤心流泪。
“天底下男人多了去了,您给我介绍郝立家本来就不合适,自讨没趣,怨不得我。”薛平说。
原来,薛平去相亲,见到那位阔腮大嘴、额头锃亮的郝立家,一下子想起两个人,立即倒了胃口。
“你咋长得跟我弟弟那么像呢?”第一眼看到机关干部郝立家,薛平不由得皱眉头,问道。
“我和你弟弟长得像?哈哈哈,说明咱们有缘分嘛。不过,我不是你弟弟,你叫我哥还差不多。”郝立家第一眼看到薛平,无疑被对方的美貌打动了,所以一开口赶紧套近乎。
“什么缘分不缘分,你也不是我哥,想占便宜咋的?”薛平由皱眉头到冷若冰霜,脸上的温度直线下降,“我冒昧问一句,有一位名叫郝东山的人你认识不认识?”
“你知道我爸爸?郝东山是我爸呀。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竟然知道我的家人!你是不是相亲之前做过功课,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郝立家大感意外。
“你承认郝东山是你爸?这就够啦。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嫁给谁都行,唯独不能和你谈对象,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薛平怒目圆睁,仿佛这位从来不曾谋面的郝立家先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雠。
“干嘛呢,干嘛呢?我又没得罪你。相亲只不过是经人介绍,见见面,认识认识,你一见面像跟我有仇,莫名其妙乱发脾气。薛平女士,你是不是连起码的文明礼貌都不懂?”郝立家在政府机关上班,平常有大把人五人六的机会,突然间被一位小女子臊了面皮,自尊心受不了。
“我不懂,你懂,你家人懂。我为啥发脾气,你最好回去问你爸!再见啦,您哪。我够文明的吧?”薛平说罢扬长而去。
薛平之所以这样做,是有渊源的。毕竟薛家姐弟长得互不相像,弟弟大嘴阔腮,姐姐却小巧而棱角分明,虽说两个人的面部都能找到李淑贤的影子,但差别毕竟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本来,每个孩子是何出处,完全是大人的事情,但薛家姐弟相貌差异较大,与他们名义上的父亲薛贵仁生育能力有缺陷的传闻,被好事者联系在一起,故而李淑贤的贞洁向来是周围人的重要话题之一。不知道弟弟薛安有没有感觉,反正薛平从小没少听人说她:“你怎么长得跟你爹一点儿都不像啊。”长大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相貌确实不像爹,就连弟弟薛安也与她的相貌相去甚远,难怪被人说闲话!心中有了屈辱感,长大成人之后的薛平难免会产生探求真相的欲望。终于,她或多或少知道了父亲有生理上的缺陷,也就是说,她和弟弟的父亲,有可能只是名义上的爹。
关于这件事,薛平也曾有过向母亲求证的想法,但始终鼓不起勇气。后来她问过与母亲关系最亲近的王姨,王姨说:“平呀,这事情你最好烂到心里。怎么能说得清楚呢?除非你拉着爸爸去做DNA鉴定。咱先不说做亲子鉴定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意义,如果说你非要弄个究竟,万一你不是你爹亲生的,让你妈咋活人?你妈生养你们不容易,做儿女的只有孝敬父母的份儿,哪儿能挖个陷阱把亲妈推进去呢?薛平呀,你是个聪明的娃,可不能干傻事呀!你要是听话,也许有一天我会给你说点什么。”于是,薛平忍了,咬碎牙咽到肚子里,再也不想揭开母亲心上的疮疤。后来,也许因为王姨的暗示,也许是薛平在这件事上特别敏感,特别有悟性,她竟然观察到了母亲李淑贤和她上中学时候的一位老师,后来当了副校长、校长的郝东山有特殊关系,再将弟弟的相貌和郝东山的阔腮大嘴联系起来,心中便有了一个成型的判断。
李淑贤老糊涂了,竟然托王姨将郝东山的儿子介绍给我相亲!薛平心中抱怨,妈呀,你岂止是老糊涂了?不能因为郝东山郝校长是你的老相好,不能因为爱屋及乌你喜欢他儿子,就非要把这个阔腮大嘴的男子强加给我!我为什么要和他谈对象?老妈您不知道啊,平常看见弟弟薛安的阔腮大嘴,我心中会涌上无尽的屈辱感,但薛安毕竟是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接受不接受他由不得我,可眼下我已经知道了真相,怎么可能去和你安排的郝立家相亲谈对象呢?
拒绝了母亲托人介绍的男子,薛平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终身大事。可以预料,拒绝了郝立家,并不意味着可以永久性的阻止母亲给女儿找对象。既然在单位被夏、余两个男人两面夹击,弄得狼狈不堪,既然找对象是难以回避的人生选择,我何不采取一点点主动,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命运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假若不主动去掌握,别人就会插手干预。哪怕是来自父母亲的干预,薛平也不乐意接受,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做回主呢?
恰恰在薛平需要男朋友的当口,一位老实巴交的男青年走进了她的视线。
这个男青年名叫王军,是薛平所在车间的天车工。不知有过多少次,在车间干活儿的美女薛平屡屡感受到从半空中投射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只要薛平在现场干活儿,天车工王军就特别兴奋,操作精准而迅捷,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而且,忙里偷闲,只要手中的活儿停下来,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专注于在地面上操作机床的薛平。这个女子,真不知道她爹妈是怎样生养的,为什么那么漂亮呢?唇红齿白,肤若凝脂,还带点儿金发碧眼,身形如燕,步履轻捷,**硕臀凹凸有致,血气方刚的男青年只要多看她几眼,难免血脉贲张,浑身上下要燃烧。老天爷安排王军和薛平同一车间干活儿,时常将活力四射的美女放置在他的视线之内,让小伙子情何以堪?好在多看美女几眼又不犯法,忙里偷闲并不影响工作,甚至这件事对于王军坚守岗位努力工作何尝不是一种正面的促进因素?有了薛平在车间,王军上班积极性无形中高涨,这是不争的事实。
有一天下班之后,王军走在厂区的林荫道上。耳畔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你上班时间咋不老实呢?瞅啥瞅,也不怕把眼珠子瞪得掉出来?”
王军全身打了一个激灵。不用看,明明是车间第一美女薛平走到了身边,而且主动和他说话!熟悉薛平的声音,如同熟悉她的身形、脸蛋一样,这些东西早长在王军心里了。天哪,这是怎么啦?平常薛姑娘从来不正眼瞧他,更不要说主动搭讪。今天的太阳已经西斜,难道会打个转身从西边再升起来?
青工王军赶忙收拾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情,强打精神镇定下来,勇敢迎接姑娘的挑战。
“你不瞅我,怎么知道我瞅你啦?再说,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呢?不是有句话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咱车间最漂亮的姑娘,别人能瞅,我为什么不能瞅?何况我在天车上,居高临下,看你可方便啦!”说完这几句话,王军本人也被自己的伶牙俐齿吓着了。平常一看见薛平姑娘就脸红,说不出的话语在肚子里打结巴哩,今天第一次和她单独说话,怎么表达得这么流畅呢?
“平常看你挺老实,原来是装的呀?”薛平也没想到这位天车工同事能如此机智地应对她故意的搭讪,心中暗想原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你高高在上,看我很方便,你就没羞没臊地看呀?告诉你,本姑娘不是随随便便看的,以后再想看,收费!”
“是不是收了费再看你就可以理直气壮?那你就收吧,别太贵。”王军终于勇敢地和薛美女有了眼神的交流,他的眼光不乏进攻性,犹如他眼下伶牙俐齿的表达。
“嘁,我才发现,男人天生是坏蛋,哪怕表面上再老实的人,坏起来也不用打草稿。”
“过奖,过奖。薛平你让我受宠若惊啊。”
“行行行,我再‘惊’你一下。看在咱俩是车间同事的份上,我绝不高收费。今天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顿饭吧,三五八小炒店就行,两个小菜,两碗米饭,有酒没酒都可以。你说呢?”薛平所说的“三五八小炒店”,是指那个阶段街上流行的菜金三元、五元、八元不等的川味小炒店,经济实惠,环境差点而已。
“真的?你真愿意让我请吃饭?三五八小炒店也不嫌寒碜?”王军的内心已经欢呼雀跃。
“真的。要不你偷偷看我白看了,终于抓住了,得让你出点血。”薛平的语气很平静。
其实,与王军搭讪,并且创造出和这位男同事单独相处的机会,是薛平蓄意而为。她被余副主任和夏技术员纠缠得厌倦了,想找个男人做挡箭牌,谈成谈不成另当别论。至于后来母亲刻意为她挑选的郝立家。薛平内心非常抵制,正因为和李淑贤赌气,薛平思考再三,才选定本车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天车工王军作为目标,想搞一次完全主动、由自己主导的正儿八经的恋爱。
美女一旦出手,小伙子无以逃遁。
他们并没有去“三五八小炒店”,王军力主选择了另一家稍有档次的酒店,两人开了情侣小包间。
薛平的正式恋爱以这顿饭为标志拉开序幕。
3、自作主张
有一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傻人有傻福”。
王军既没有车间余副主任的强势,也没有夏技术员的精明,但他凭借着那股憨傻憨傻的劲儿,以及对堪称厂花的车间第一美女薛平无条件的爱和无微不至的关心关照,硬生生把这场恋爱谈成了。
夏技术员走了,余副主任出于对王军的羡慕嫉妒恨,曾想方设法为难他,但王军以不变应万变,你有你的千条妙计,我有我的一定之规,只要把美女对付好了,薛平心甘情愿,别人其奈他何?
余副主任故意百般刁难,多次挑剔王军干活过程中的小差错,甚至以王军技术水平有问题为由,想逼迫这个自认为是情敌的青年调离本车间。但王军也不完全是吃素的,他除了尽可能把工作干好,不给余副主任留下把柄之外,竟然凭借一腔真诚,把车间一把手——主任兼支部书记打动了,等于找到了最贴近、最靠得住的保护伞。余副主任多次刁难未果,车间主任兼书记亲自出面敲打他的副手:“老余,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薛平是黄花大闺女,王军是个忠诚可靠的小伙子,他俩谈恋爱天经地义,你在中间捣什么乱呢?你有本事把薛平拿下也行,人家姑娘根本不理你,你拿小伙子当出气筒,不光没道理,还显得小肚鸡肠。你赶紧撤出来,不要光屁股推磨子——转着圈丢人了。”余副主任辩解说:“要不是这臭小子插一杠子,我和薛平说不定就成了。我是单身,薛平是孤女,我俩有啥不可以?主任同志你观念太保守,太落后,捎带着爱多管闲事。”主任兼书记说:“要是薛平姑娘对你有意,啥话都好说,问题是人家根本不愿意,你还干预她正常谈恋爱,简直是耍流氓嘛。我看王军是个好小伙儿,你再为难他,小心我把这事反映给厂领导,让他们治治你的坏毛病!”
余副主任自知理亏,后来再没有无理取闹。
每每余副主任刁难王军之后,薛平就故意当着他的面和王军秀亲热,秀感情,弄得老余心里酸溜溜,却无可奈何。薛平无视他人干扰破坏,坚持对王军好,让小伙子十分感动,于是他越发对薛平关爱有加,弄得两个人简直成了车间众男女羡慕嫉妒恨的目标。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平心甘情愿,王军自我感觉良好,就足够了。
当薛平和天车工王军的恋爱关系不再是秘密,成为人人皆知的鲜花和牛粪的故事之后,李淑贤也逐渐有所耳闻。
一开始,薛平的母亲不动声色,暗中将女儿相中的男子调查了一番。经调查,王军是顶替接班、取代父亲当上工人的。其父已退休回农村养老,因为提前退休让儿子接班,所以退休金微薄,其母为乡村妇女。王军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上学,所以他的工资收入有相当大一部分要用来资助家庭。
打听清楚王军的家庭状况之后,李淑贤和薛平进行了一次认真的谈话。
“平啊,你真要和那个天车工处对象,还是试探试探,体验体验?”李淑贤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问。
“这有啥试探的?有啥要体验的?谈对象就是谈对象。我打算和王军好好处,该结婚时就结婚。”薛平回答得一点不含糊。
“平啊,甭怪妈说你,你看上去聪明伶俐,长了一副好身材、好脸蛋,脑子咋不够用呢?追求你的人一大堆,为啥偏偏看上王军了呢?”
“王军有什么不好?王军长得憨实,像个男子汉;王军不光有工作,品德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好,这比什么都重要。我看上他有啥不可以,为啥不能和他谈恋爱?”
“要让我说,哪怕你们车间以前那个夏技术员,也比王军好吧?我知道他追过你。人家起码念过大学,有学历,有发展前途,将来弄不好能当干部,工资收入肯定噌噌噌上去了。再退一万步说,哪怕是死了老婆的余副主任,起码是车间领导,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不就是个二婚吗,问题也不太大。你为啥偏偏要找王军,他要啥没啥,还有沉重的家庭经济负担,如果你将来真和他结婚,就准备过一辈子苦日子吧!我说过的,女人嫁人,好像再次投胎……”
“得啦得啦,您又来啦!”薛平很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话头,“投胎,投胎,我就是投错胎啦,才遇到您这样的妈!既然您今天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为啥找王军。你刚才说夏技术员、余副主任都比王军好,这话恐怕连您自己都不信,我不知道您是怎样打听到这些情况的,但凡这俩人很靠谱,是好人,我也许就从了他们呢。可是,夏技术员人不咋的,余副主任追我那叫以权谋私耍流氓,我要真看上他们了,估计您和我爹也会坚决反对。我明明知道这两人不行,又被他们纠缠不清,才让您帮着物色对象,可您呢,世上好男人那么多,您帮我找谁不行,偏偏找来个郝立家!什么意思?您和郝立家他爸不清不楚,还非把我和他家人拴在一起。妈呀,您想没想,我真和郝立家谈成了,那是多大的屈辱呀!别说我不愿意接受,我爸迟早也会知道真相,他也是男人,脸面还要不要啊?在这种情况下,我要不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您是不是还会给我再介绍张立家、王立家什么的?我认为王军人挺好的,我才不管他家穷家富,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从今以后,我找谁做对象,我嫁给谁,您最好不要干预,否则我会让您没面子,这也是您自找的!”
李淑贤抹着眼泪走开了。她生的一双儿女,都是孽种啊!女儿给她气受,是报应,谁让她给女儿介绍那个郝立家呢?鬼迷心窍了。
对于儿女的人生大事,李淑贤比薛贵仁操的心要多,只要李淑贤同意或者放任,到了薛贵仁那里,一般不会提赞成或反对的意见,仿佛儿女的事情对他来说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了来自父母以及周围人的阻力,薛平和王军这场恋爱,注定会一直走到婚姻。
可是,当决定要和王军登记结婚时,薛平却在李霞面前哭了。
李霞是薛平最好的闺蜜,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薛平当然会想到婚礼上的伴娘非李霞莫属。
李霞是薛平打小在一起的玩伴儿。同样来自那家有色金属国有企业的老员工家庭,两人的母亲也同样来自乡下——都属于老职工家属“农转非”的那种“一头沉”家庭。两个家庭到了城里,共同的命运决定了他们差不多一样的待遇,两家人一直住邻居,薛平和李霞上小学就是同班,关系非常要好。还有一点很奇怪,虽然两人出生的地域有差别,但却有着相似的天然淡黄色头发和略微发蓝的眼珠,看上去有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换句话说,李霞也是美人坯子一个。这一点是不是两人走得近的因素之一,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两位美女的人生之路之所以后来会产生很大差别,源自她们各自不同的特性,这一点在初中阶段就表现出来了。
初二是成长路上的一个节坎儿。女孩子长到一定年龄,具备了女人最重要的性征之后,心理上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往往能影响人的一辈子。同样的美人坯子,一样的引人注目,何况同一个班级有两个相似的小美女,难免会成为师生注目的对象。在众人过多关注的目光中,薛平感受到了骄傲。后来她学到一句话,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感觉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句话责无旁贷的实践者,别人越关注她的漂亮,薛平就越发拿自己当回事儿,于是逐渐走向爱打扮、爱虚荣这条漂亮女孩常见的人生之路,学习成绩却一路走下坡。而李霞全然不同,从初中二年级开始,她对周围人过多关注的目光,采取了尽量回避的态度,仿佛要把自己雪藏起来。她不仅不使用任何化妆品,发型采用落后几十年的羊角小辫儿,而且上学坚持穿校服,从不故意显露卓越的女性特征。李霞不喜打扮和招摇,决定了她将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在班级一直保持成绩领先的地位。这样以来,考高中时两个人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李霞考上了全市最有名的重点高中,而薛平只能去上他们的父辈所在企业的技工学校,而技校的录取成绩之低充分体现出企业对员工子女最大的照顾。李霞在高中仍然是个学习刻苦的好学生,最终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而薛平玩儿似的读了三年技校,被安排到工厂上班,到生产一线当工人。
虽然上大学和技工学校毕业之后当工人在一般人看来如同天上地下,差别大了去了,但这种人生路上鬼使神差的差异性,并没有影响薛平和李霞之间友谊的延续。她们书信、电话交往不断,彼此觉得相互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有种种人生经验可以相互交流、借鉴。李霞更多地向薛平倾诉大学生活的清苦和无味,仿佛她在高中阶段为考大学而吃苦受累的经历不堪回首,走进大学校门仿佛才找了人生真谛,那就是人活着不光要吃苦,还应该劳逸结合,一个时期的艰苦努力只是手段而并非目的。她这样说不知有没有特意照顾闺蜜好友自尊心的成分,相比较而言,薛平的心态似乎更阳光一些。薛平总在电话里(她不大喜欢写信,毕竟组织文字对薛平来讲是一桩苦差事,而凭借小姑娘的漂亮和机灵,她往往能找到免费打长途电话的机会)给李霞讲工厂的种种趣闻轶事,言语间对工友们单纯、朴素以及周围人欣赏她的美貌给她带来好心情刻意渲染,似乎非要让念大学的李霞羡慕、嫉妒。
反正,这俩人就是好,好得比一般闺蜜还要好。
终于等到李霞大学毕业,她选择回到培养她长大的这座工业城市继续人生之路,到父辈工作过的国有大企业做了白领。相对于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李霞来讲,薛平已有6年工龄,很有点熟练工的范儿了。时空阻隔消失之后,友谊比前更胜一筹。有时候,薛平也要在李霞面前追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念书,所以只能当个体力劳动者;而李霞却发自内心地认为念了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进了厂子一切还得从头来,反而不如薛平懂得生活,懂得享受。
“咱俩一起在街上走,你吸引的眼球肯定比我多,回头率和我比要用乘法计算。”李霞对薛平说,“原因是你比我更懂得怎样打扮,而且你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光芒四射,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而我,上学念书变傻了,连女人味儿也弄丢了。”
“不对不对,你有气质,我只有外在的、打扮出来的美丽——还被你说成**。”薛平说。
眼见得要走进婚姻殿堂了,薛平认为她婚礼上的伴娘非李霞莫属。一是因为李霞漂亮,但又不至于将她衬托得不漂亮,二是因为李霞是大学生,企业白领,当伴娘会让她很有面子。当然,更重要是因为她俩友谊深厚,气味相投,惺惺相惜,心灵默契。
请李霞帮着看婚纱试婚纱回来,两个人单独相处,薛平对着最亲密的朋友,竟然珠泪滚滚:“霞呀,我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嫁给王军,是我自觉的选择,可要结婚了,我忽然觉得心中害怕,也不知为什么。”
李霞说:“我也没结过婚,甚至迄今为止还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恋爱,所以更谈不到要嫁给谁。也许,每个女孩在嫁人的时候都会有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但这不一定意味着你的选择有什么错。我想问问你,平,如果说你嫁的人不是王军,而是其他男人,你会不会害怕?”
薛平说:“我不知道。”
李霞又问:“如果说婚礼之前王军突然出意外了,你嫁不成他了,甚至这个人不存在了,你会不会痛苦得活不成?”
薛平想了想说:“我还能活。”
李霞说:“也许你真错了。你现在后悔不知还来得及来不及。”
薛平说:“来不及了。”
李霞说:“来不及就嫁吧,我好不容易能当回伴娘。”
4、感谢表兄
婚后薛平才发现,王军其实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老实巴交,安分守己。
享用过了那么多的**和幸福,薛平切身体悟到一个强健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多么重要。可是,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丈夫竟然流露出对现状的不甘于安守。
有一天晚上**过后,薛平的兴奋久久难以平静,王军却很平静地告诉她:“最近我要去考开大货车的驾驶执照,考完了调换一下工作,到咱们厂新成立的汽车队跑运输。”
“啥?换工作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和我商量?我要是不让你去呢?”沉浸在幸福中难以自拔的薛平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媳妇儿,你听我说。我想换工作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说咱俩没好上之前我就厌烦天车工这份活儿了。幸亏车间有你,在高高的天车上看着你,是我工作中最大的乐趣。咱俩结了婚,我下班回到家就能看见你,晚上在被窝还能搂着你,这就够了,在工作中多看你几眼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了。可咱俩必须面对现实:两个生产一线的操作工,技术含量低,工资也低,工作环境还算可以,不能享受特殊岗位的特殊津贴,这样的收入水平简直太差了。眼下咱们没孩子,房子又是单位分的福利,过小日子暂时还行,可你想过没有,将来有了孩子,咱们的儿子或者女儿在物质条件上和别人家孩子比,是不是处于最差的那一拨儿?跟周围的干部、知识分子和工人当中的技术骨干比,咱俩的收入是不是最低?我换一份工作,虽说身份还是工人,但在外面跑车,不光有出差补助,据他们说还有别的来钱门路。以咱俩的学历和文化水平,当干部不可能,我想办法找个能多挣钱的岗位,还不是为了咱小家庭的未来,为了日子能过得好点儿?所以说,你应该支持我。”王军做这件事思谋已久,向妻子申述理由一点不打磕巴。
“你调换工作如果弄成了,经常到外面出差、跑车,我舍不得你怎么办?”薛平觉得没有理由反对丈夫改变命运、改善收入状况的努力,但她毕竟心有不舍。
“你看你,这也算个事儿?我听朋友说,男女之间一辈子能干多少次那种事,是有定数的,年轻时干得疯狂,也许早早就干不动了,男人尤其这样。平呀,我向你坦白,我最近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腰酸,肾虚,没敢告诉你。谁让你那么漂亮,还那么馋呢?我说要调换工作,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即使弄成了,我出差挣外快,出门时间积攒下来的能量,回家来还不都得贡献给你?有一句话说小别胜新婚,到那时候你说不定觉得比现在更好呢。”王军尽力打消媳妇的顾虑。
“怎么是瞎折腾呢?你以为换一份工作容易?实话对你说吧,要不是咱厂有我家亲戚当领导,调换工作我也不敢想。你知道的,我表哥刘成斌,原先在另外一家工厂当车间主任,调到咱们厂提拔为副厂长,已经快两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官也一样,上面一纸调令,让你到哪儿就到哪儿。万一哪天表哥调走了,没有人关照,我想调动工作也许没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嗯,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让我再想想。”薛平说。
想来想去,薛平没有反对老公换工作的理由。毕竟王军说得不错,夫妻双方都是一线工人,社会地位低暂且不说,收入水平的确堪忧,他想换份工作多挣钱,无论如何是对的。再说,这才是个构想嘛,还没实质性地影响夫妻间的“性福”,老拿**的事情当理由,说出口来实在有些害羞,我薛平也不是色情狂,女人表面上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在亲戚刘成斌的帮助下,王军果真取得了外出培训、考大货车驾驶证的机会,并且顺利拿到驾驶本儿,然后调往新成立的汽车运输队。
虽说关照王军的人是表兄刘成斌,但毕竟人熟礼不熟,该表达谢意也得有所表示。王军提议请表哥表嫂吃顿饭,表示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薛平无异议。
吃饭的时候,薛平有一个重大发现,那位贵为厂级领导的男人,尽管是老公的表兄,尽管他的妻子也在场,但仍免不了流露出对薛平的美貌有垂涎之意。作为美女,薛平对来自男人的目光特别敏感,能够辨识出对方只是一般对美色的欣赏,还是眼神中充满了欲望,刘成斌副厂长的目光显然属于后者,充满了贪婪,就像一只钩子,恨不得把美女立即拉到身边来。席间,薛平被这男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但碍于双方是亲戚,表嫂也在现场,所以薛平保持了足够的矜持,而她的羞怯和自敛对刘成斌何尝不是更厉害的勾引?
果然,刘成斌耐不住性子。这场家宴即将结束的时候,刘副厂长主动对薛平说:“表弟媳妇在车间一线干活儿太辛苦。等王军的事情办妥之后,我再想想办法,给你也调换一份工作吧,起码轻松些,工作环境好些。”
听了表哥这番话,王军耐不住激动,赶紧表达谢意:“表哥对我这么好,对你弟媳妇这么好,我不知道说啥好啦,再敬表哥表嫂一杯吧。”王军说罢将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来一饮而尽,说,“先干为敬,哥哥嫂子随意。”
王军敬完酒,又动员媳妇:“薛平,你也再敬表哥表嫂一杯酒吧。有表哥关照,咱俩今后不知还有多少好事呢,赶紧的。”说完给表哥表嫂和妻子面前的酒杯斟上酒。
刘成斌赶紧说:“弟妹喝口水吧。饮酒要适量,亲戚之间,不必太客气。”
薛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捎带看了刘副厂长一眼,对他的体贴婉转表达谢意,然后脸红了。刘成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暗叹这个表弟媳妇简直是个尤物嘛。
调往汽车运输队之后,王军开始外出跑运输。刚开始属于实习阶段,厂里指派了有经验的老师傅带着他,据说要一年以后才能够独立上长路。尽管在见习期,但出差时间的长短和别的司机并无二致,少则三两天,多则十来天不等。王军一旦出车,家里只剩下薛平一人。毕竟自打结婚以来,晚上睡觉身边总有人陪着,而且两人时不时搞一搞愉悦身心的**游戏,所谓蜜月,所谓新婚燕尔,给薛平带来了无尽的幸福。老公猛乍变成了候鸟,来来去去,弄得新媳妇时旱时涝,一时间真有点不习惯。遇到王军出差时间较长,薛平偶尔将闺蜜好友李霞招来一起睡,两人说说体己话。
“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薛平说。
“羞不羞?是不是女人一结婚就没羞没臊,男人不在心痒难捱?”李霞撇着嘴说。
“心倒不怎么痒,身上痒。”
“哪儿痒,哪儿痒,给我看看!”李霞说着发动袭击,起劲咯吱薛平,“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哼,你又没结婚。尝过了男人的味道,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就是离不得男人,离开了就想嘛。”
“越说越来劲了?你干嘛叫我来做伴儿,找个男的不就得啦?”
“唉,我家小伙子在**那么能干,我怎么忍心这么快就让他头上泛绿光?再说啦,咱也是良家妇女,还不得恪守妇道?”
“哼,看你也是假正经。等你老公回来,我直接告诉他你有多大出息,让他再不要出差了,万一害得姐们儿红杏出墙,我脸上也无光不是?”
“唉,说归说,不还得忍着嘛。霞,你准备啥时候结婚呢?要快,人生苦短,青春易逝,不能白白浪费生命,尤其不能浪费年轻和美丽。”薛平将话题转移到闺蜜身上。
“我不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的观点是宁缺毋滥,绝不凑合。截至目前还没遇见称心的。”李霞说。
“得啦!以你的漂亮,还有企业白领的身份,追求者还不得排长队?是不是园里拣瓜,挑得眼花,不知该选谁了?你先确定一到两个,或者三到四个重点对象,依次带过来让我参谋、鉴定,帮你出出主意。姐们儿是过来人,比你有经验。”薛平说。
“婚前恐惧症,也许每个女人都有。结过婚了,试过了,我对我家小胖儿——小胖儿就是王军,你别看他脸不大,身上瓷实着哩,圆滚滚的,我就叫他‘小胖儿’——还算满意。不管怎么说,他在**棒着呢,时常把我弄得死去活来。”
“羞不羞?当着一个未婚女青年讲这事,简直是不怀好意嘛。”听了薛平的话,李霞的确有几分羞赧。
“装,你就给我装吧!有人说,当今社会,处女要到幼儿园去找,你一个上过大学的成年人,少在我跟前装清纯。说说怎么啦,搁别人,我才不会说**的事儿呢,谁让咱俩关系这么铁?你要是个男的,我谁都不嫁,非粘着你一辈子!”
“少粘我,我的性取向没有异常。”
“嘁!”
王军调动工作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的表兄兼领导刘成斌说,想请他和薛平吃顿饭。
王军不好意思,推辞说:“明明是表哥您帮了我的忙,我请您和嫂子吃饭是应该的,再让您回请,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再说,您是厂领导,工作忙,应酬多,哪儿有时间请我们吃饭呀?我看不麻烦了。”
刘成斌说:“王军你咋这么罗嗦呢?本来嘛,咱俩是亲亲的表兄弟,给你帮点忙完全应该,你和弟媳妇非要礼仪周全,花钱请我和你表嫂吃饭。亲戚之间,我要是不请你们一次,反倒心里不痛快。再说,吃顿饭不算啥,就当咱弟兄之间叙叙亲情,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听表哥您的。”王军说。
王军回家来对薛平说了。薛平说:“还是你表哥大方。也许他请咱俩吃饭不用花自己的钱呢,领导吃饭一般都签单,完了单位报销。”
王军说:“你的意思是咱得去?”
“不去白不去,吃了也白吃,不去反而显得咱们不礼貌。再说,你不是答应表哥了吗?”
“嗯,那就去。”
其实,薛平隐隐约约有点担心。从上次在一起吃饭来看,王军的表哥刘副厂长看她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贪婪,他主动请吃饭,可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转念又一想,不就是一顿饭吗,难道这位副厂长同志能当着他表弟和他妻子的面调戏表弟媳妇不成?量他没有这样的胆子,再说,勾引不勾引是他的事,上钩不上钩是我的事,一切主动权尽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好怕的?
刘成斌设家宴,竟然没有带自家老婆,解释说:“你嫂子那人,凡是我在外面有饭局,她一般都不会陪同出席。男人们喜欢猜拳喝酒,吃顿饭几个小时,她嫌累得慌。”
“弟妹你想多了。她不来就不来吧,勉强反倒不好。你嫌不热闹,咱下次邀请一桌子人,你俩多带些朋友,一起玩,还是我来买单。”刘成斌说。
薛平、王军不好再坚持,于是开吃。
席间,刘成斌副厂长又主动提及表弟媳妇要不要换工作的话题,说薛平要是不想继续在生产一线吃苦受累,他可以给想想办法,把弟媳妇调到厂办去,先做勤杂工,保证不累,打打水,浇浇花啥的,然后再考虑逐步将勤杂工的身份予以改变。
“只要你爱学习,肯上进,有改变命运的主观能动性,一切皆有可能!”刘表兄对薛平说。
薛平乃至王军都有点受宠若惊。
王军说:“表哥您刚刚给我办了工作调动,这对您来说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我们来说是大事。你弟媳妇现在的工作也挺好,她没说过想换工作,我的意思,不再给表哥添麻烦了。毕竟给亲戚办事,传出去对您不好。万一给表哥造成啥不良影响,我们担待不起。”
薛平附和着老公说:“我还年轻,干点活、吃点苦不成问题。王军说得对,千万不能给表哥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成斌说:“兄弟、弟媳妇呀,你们真是老实人,善良人!我说的事情也不着急嘛,咱们慢慢来。我目前在厂领导岗位上,有能力给你们办点事,如果不用心,那是我的不对。不是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现在不帮,没准儿以后想帮忙还帮不上呢。当然了,具体办事要讲究策略,最好能做到既把事情办了,也不会带来负面影响,全看怎样操作。今天先不说了,弟媳妇的事从长计议吧,先喝酒,吃菜。”
然后气氛就变得轻松愉快。
结账时果真是签单,刘副厂长看来不用花他自己的钱。回家路上,薛平对丈夫感慨说:“难怪人家说当官的有四项基本原则,‘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吃饭基本靠请,烟酒基本靠送’,看来是真的啊!”
王军说:“要么人人都削尖脑袋抢着当官哩。表哥对你的事过分用心,我怎么心里有点不踏实啊?”
薛平说:“你想哪儿去啦?表哥对咱俩的事都很上心,说明他念亲戚之情,是个好人啊。”
其实,薛平再次感受到了刘表哥看她的眼神很贪婪,这正是她不敢轻易答应刘成斌,让他帮着调换工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