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失去一半资金，失去大半人手，孤山雨伞厂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中。

王凌菲道：“三哥，你为什么提出分家？”

郑为民道：“强子的眼神都能杀人了，你看不出？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他，还让他给我背锅就太对不起人了。油布伞是我老郑家的事，就该我老郑家人承担。大不了，倒闭，自己干。”

二十天的期限很快到了，老猴头又来逼，郑为民知道，钱分给方德强之后，就捉襟见肘了：要购买原料，要付工人工资，要留点预备金。雨伞厂根本无法兑现老猴头他们的工资，郑为民不得已低声下气：“侯树，您宽限宽限，过年前可行？”

老猴头立即炸毛：“你个泼皮，你骗老子啊！把钱揣口袋里不给！”

郑为民道：“真没有！有我不就给你了！”

老猴头道：“那你前些日子为什么说给？”

郑为民道：“情况有变，做生意，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以前在伞厂做会计，这点道理还不懂？”

老猴头道：“你狠，你耍老子！你今天不给钱，我就不走了。”

郑为民道：“您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钱。”

老猴头的脸色变了：“你小子走着瞧！”

7月18号的早晨，郑为民准备给江北供销社整理货物，踌躇满志地打开仓库时，心一下子就凉了：仓库空空的，别说伞，连伞骨、伞架、伞布全没有了。很明显，老猴头他们干的，故技重演啊！

郑为民急忙上门讨要，老猴头道：“还，很简单，拿钱来！”

郑为民道：“侯树，要我给钱，也得等我把伞卖掉才能付钱！”

老猴头道：“再骗我！”

郑为民看着老猴头，无法可想：“不还就算了，这破厂长我不当了，我辞职！”

老猴头笑道：“你也不要吓唬我们，这雨伞厂可是你家根本，要不然你老子当年为什么要当这个雨伞厂的厂长？你老子为什么巴死巴活将厂长的位置给你？这雨伞厂就是你家的摇钱树！就是新社会也改不了？这雨伞厂是国家的！你想招工就招工，你想不发工资就不发工资，没门！不发工资我们就把雨伞厂搬空！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不是办了石棉瓦厂吗？你能弄到钱，你用钱打点下我们，我们就还原料！”

郑为民的脸红了，血冲大脑，一拍桌子：“老子走了。”言出必行，郑为民当天把辞职信送到轻工办。

轻工办主任先笑后说话：“不就是个气话么？我不会当真的！”

郑为民没有办法，一次，两次，三次。无论怎么说，轻工办主任就是不答应。

汪腊梅实在气不过，跑到乡政府找王主任理论：“难不成，你们还要强买强卖啊！你们一句自负盈亏，三子就掉地狱里了。我家三子被这破雨伞厂害得还不够惨吗？被你们害得不够惨吗？为了这破雨伞，我家几代人都跟着倒霉，我家三子原本可以读书吃公家饭的。”

轻工办主任还是笑：“大婶，你说得不对，小郑是吃的公家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能低瞧这雨伞技术！”

汪腊梅发恨道：“你要是不给我家三子辞职，我就饿死在你们乡镇府大院里。”

郑为民听说了这件事，吓了一跳，生拉死拽，终于把母亲拉了回来。郑为民对母亲这样说：“我真的不干，他们也没有法子。您就不要到乡镇府去闹了，丢人。”

汪腊梅说：“你要早这么硬扎，我还去闹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