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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为着康复的便利,医生建议六子搬回家住,这样家里人也好有个照应。林场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存留的盆景和值钱的家什了,六子没有理由不听医生的,虽然他也预计到了他大还会继续拿这事来教训他。
派出所那边,虽然是报了案,即使不查,也大抵猜得到嫌疑人员,但因案发是半夜,黑漆漆一片,乡村小镇也没有类似城里那样的探头可以调用,混混们咬死了没一个人承认,最要紧的是,没有重大人员伤亡和重大财产损失。因此,查来查去,查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想到江苏大哥临走时的嘱托,六子显然知道至少在自己这里没法不了了之。
终日愁闷,不知如何去化解。姆妈似乎看透了儿子的心事,这天晚饭后过来六子的房间,告诉说:“你大说了,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咱家得想法子赔人家江苏佬。”
“怎么赔?说得轻巧。”六子心里一动,嘴上却表示着不屑。
“你大说了,明天你去城里买玻璃,咱先把窗户给装起来。我和你大明天去挖树桩。”
六子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下来。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你们别急着挖,等我回来再说。”
这一年的冬天,是绸岭最冷的一个冬天。秋浦河靠岸边的河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河滩上的灌木树枝上都挂满了冰霜。半夜里,又下起了雪。第二天天亮起床一看,漫山遍野都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国。老何担心上个月种下的盆栽被冻死,挑了一担干稻草去铺盖。等六子起床时,他已经回到家里,一边磕着巴满了冰渣子的靴子,一边抖着身上的雪花。六子感激地看了一眼老何,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递过去一条干毛巾。
老何愣了片刻,接了毛巾也没说一句话。但显然父子俩的积怨就在这条毛巾上渐渐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