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产过户生怨恨夫妻情断闹离婚

一

诸葛南淼从葫芦洲签订协议回到穗城不久，他主动找屈婉湘，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我想在诸葛玲聪去沈阳之前，把现在居住的房子过户给她，名义上是诸葛玲聪的嫁妆，实际上还是我们现在的一家人居住。关于房子的过户，我在外人面前（主要是指大女儿的婆家）要的就是一个面子；在自己的心理上，是了却前段婚姻留下的缺憾。”

屈婉湘赌气地说：“我不同意。”

诸葛南淼太清楚不过了，其实屈婉湘不是为了物质意义上的房子赌气，却是为了精神上没享受到诸葛玲聪一样的待遇而抗拒。诸葛南淼对大女儿的保护意识极强，甚至有一种逆反心理，屈婉湘越是抗拒，诸葛南淼就要一意孤行到底。这套房子有银行按揭贷款，即便是诸葛南淼再婚前的财产，屈婉湘成为诸葛南淼的妻子之后，共同履行了偿还银行按揭贷款的义务，也就有了主张享受房子增值收益的处分权。因此，去不动产交易中心办理房屋产权过户手续时，必须有屈婉湘和诸葛南淼的同时签名，方可办理。

诸葛南淼宁折不弯的秉性，决定他不会向屈婉湘低头，更不可能过多地说一些恳求屈婉湘的话，觍着老脸求她签名办理房屋产权过户手续更做不到。他已在穗城房地产行业工作六年，多少有几个房管部门和银行部门的朋友，办一个房产证过户手续，不是很难的事。果然，当一位房管部门的朋友，得知诸葛玲聪的户籍关系不在诸葛南淼的户口簿上时，给出一个建议，要诸葛南淼把诸葛玲聪当作侄女，按二手房正常买卖交易程序操作，既不需要缴纳财产赠予或财产继承的税费，也不需要司法部门出具什么法律效力的文书，三下五去二就搞定了房屋产权过户手续。

那本更换成诸葛玲聪名字的新房产证放在家里一个柜子中，当屈婉湘的母亲看到后，及时转告了屈婉湘。至于屈母，对这件已闹得大家都不高兴的房产过户事情，在她女儿屈婉湘面前，是否起了添油加醋、火上加柴的作用，诸葛南淼不得而知。但结果倒是：屈婉湘拿现在的住房已是诸葛玲聪的房子为由，说她已无权居住，一气之下搬出去租房住了。诸葛南淼对她这一带有某种“罢住”意思的行为，十分反感。明确对她表明态度：婚姻家庭不是菜园子，不是想啥时进就进、想啥时出就出的。要她三思而后行，她现在一旦搬出去分居，再让诸葛南淼接受一个分居在外多日的老婆回归是很困难的事。“哪怕是世界上的女人就要灭绝了！”诸葛南淼还放出了这样一句狠话。

屈婉湘搬出去租房分居不久，她的母亲和继父带着诸葛湘涵也出去租房居住了。偌大一个家，突然只有诸葛南淼一人，他又很不习惯。以往，他每天早上去上班时，小女儿涵涵，总是迈着她还不十分稳健的步子追上来，抱着爸爸的大腿不让走。爸爸对她说，必须去上班工作，不然就没钱带涵涵上街街买好吃的东西和玩具了。涵涵还是不放手，爸爸只有强行掰开她的小手，很快冲出去带上房门，接着从身后的房子里传出涵涵伤心的哭声。他下班回到家里，正在书房里地板上搭积木的涵涵，闻声跑出来，连忙帮爸爸拎提包，再打开提包，看里面有没有好吃的或好玩的东西。为了奖励涵涵拎提包的积极性，他每次下班回家前，总是买点什么好吃的或好玩的东西放在提包里。涵涵随她外婆搬出去后，他只有偶尔在电话里，跟发音还不全、吐字还不清晰的涵涵说几句话。他每次问：“涵涵想爸爸了吗？”涵涵就说：“想想。”

二

又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诸葛南淼上QQ进入“小白龙”的空间，突然看到了屈婉湘写的三篇博客。第一篇记录着生产涵涵那一天，她经历的生死过程；第二篇写涵涵从出生到周岁以前的成长过程；第三篇写涵涵周岁那天，她和涵涵的外婆一起给涵涵“抓周”的场景，其中有一个涵涵抓到象棋的细节……

诸葛南淼读完屈婉湘这三篇博客，猛然醒悟，认识到平时过于粗心，强化自我意识，忽视他人感受，才导致一家人今天各奔东西的现状。他心中顿生几分对屈婉湘既内疚又愤恨的复杂感受。内疚的是年轻的屈婉湘跟他结婚三年多来，为适应他的生活习惯，顺从他的性格，做出了不懈努力，却没看到预期的效果。愤恨的是屈婉湘当初死活不听他的劝告，凭着一种理想，由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劲，才酿成如今进退两难，既害自己又害他人的尴尬局面。

就屈婉湘而言，虽然还年轻，但毕竟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再找人嫁，无疑是高不成低不就。对诸葛南淼来说，跟发妻重归于好的希望没了。再来一次婚姻，更是折腾不起啊！类比他同时代的同事、同学、朋友，别人都在规划自己退休后，或以充实退休生活为目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或干脆赋闲在家含饴弄孙。而他呢，又有了一个才两岁多的“小棉袄”，以他把孩子当成掌上明珠看待的方式，他怎能放下对孩子的牵挂，去享受悠哉游哉的退休生活呢？如果不是因为屈婉湘，他现在跟冬玲、大女儿诸葛玲聪一起生活，就可以彻底放松心情，下下棋，写写小说了。也不至于整天还要为房子、车子、孩子操心，这就是他恨屈婉湘的主要原因。

他掐指算了一笔时间账，等到“小棉袄”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就七十五岁了。也就意味着，他如果想为“小棉袄”未来的学习和生活，在经济上、物质上奠定较坚实的基础，他就必须再奋斗二十年，也就是说，他七十五岁才能退休。省部级干部退休的年龄也只能放宽到六十五岁，一般干部到了六十岁，你想不退休还不行哩！诸葛南淼五十三岁生了一个小女儿，因此，每每在家乡工作的那些同事、同学、朋友问他：“在穗城混得不错啊！赚大钱了吧？”他总是理直气壮地回答：“那是不假，我赚到了一件金棉袄，招商银行，招商银行！”想到这里，从他自嘲自解的心里，滋生出一种无奈的苦笑。

话又说回来，诸葛南淼反省自己问题的同时，已清醒地认识到怨恨屈婉湘是不对的。换位思考，假如他是屈婉湘，屈婉湘是他，他肯定会觉得，作为一个年龄大妻子一倍的老公，对妻子的包容是远远不够的。这就又让他回想起屈婉湘，经常在他面前抱怨的一句话：“你从来没把我当你的老婆看待，你永远是以一种老师或上司的姿态，跟你的学生或下属对话。”

三

要想化解眼前的僵局，必须有所行动。诸葛南淼开车来到“新鲁班·楚河汉界城”九宫阁会所一楼销售部，找营销经理要了一份即将在“五一”小长假开盘的“相士慧”组团房屋的户型图和价格表。诸葛南淼选中了一套16楼南北通风、透光性能不错的三居室两厅的房子，他对营销经理说：“这套房子我要了，我先刷卡交五万定金，具体单价多少，待我找秦董申请折扣后再说。”他刷卡交了定金，收取定金的收据上写的也是屈婉湘的名字。这种户型的房子带精装修、附送全屋四部空调，对外销售的单价是16000元。之前，诸葛南淼也带屈婉湘来看过这种户型的房子，一直没下定金买下来的原因有三：一是忙于从葫芦洲市考察项目回来后的项目公司组建工作。二是还在犹豫，是否选择另一种独立电梯的大户型房子。三是有些不负责任的媒体，吹起了美国金融次贷危机即将带来房价大跌的风。

去年九月以来，国家通过行政、金融、税收三个口径，又出台了一系列刺激房地产消费的政策，依此判断，房价下跌的可能性不大。此时，应该是买房子比较适宜的一个节点，机不可失。所以，诸葛南淼下决心拿下了这套房子，尽管是经济压力山大。诸葛南淼将买房子的消息及时打电话告诉了屈婉湘，她的反应犹如一杯温水，既没什么热情，也说不出什么凉意，诸葛南淼满以为她仍在赌气之中。

三个月之后，事情却出乎诸葛南淼的预料之外，这一天屈婉湘的律师冯先生找上门来，让诸葛南淼猝不及防。

冯律师说：“诸葛先生，我受当事人屈婉湘女士委托，前来送达离婚协议书。请您在十五日内做出是否签署的决定，希望您慎重对待，尽量避免我的当事人向法院起诉。”

诸葛南淼接过沉甸甸的离婚协议书，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强作镇定地说：“谢谢冯律师，我会慎重对待的。”

诸葛南淼觉得再一次离婚，真是折腾不起，也丢不下脸面。冯律师离开的当天，他就打电话跟屈婉湘协商：“我已采取了弥补措施，房子给你看好了，也交了定金，只等你来签订购房合同了。你要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屈婉湘一改往日的称呼，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诸葛总，我不稀罕你的房子，让你跟你的房子一起生活吧！现在穗城又开始调控房价了，已实行严格的限购政策，我和你的户籍都不在穗城，一家人不允许买第二套房子，为给我一点有资格购房的尊严，请你赶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

屈婉湘的话，听起来没一点回旋余地，诸葛南淼还想解释几句，屈婉湘关了手机，从此更换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电话号码。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诸葛南淼收到帽山区人民法院民事庭开庭的传票，在冯律师的协调下，他才和屈婉湘在法院旁的一家咖啡厅见面协商离婚协议书条款。诸葛南淼见屈婉湘去意已决，也没再挽留。他转念一想：当下为财产之争，为炒房假离婚的夫妻遍地都是，离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了，暂且让屈婉湘遂愿再说吧！以后慢慢去挽回。当天，他们通过法院走调解程序解除了婚姻。诸葛南淼也把他的手机换回了原来“又是九月九……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的音乐铃声。他要强迫自己忘记这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