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风雪无情人有情仇家后人相助行
一
这一年的冬天,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袭击中国南方大地,京珠高速公路广东与湖南交汇段,发生严重交通堵塞。农历腊月二十八,大雪封堵一周的高速公路终于通车。诸葛南淼、王强富、李定胜三家人,重新启动开车回乡过年的计划。朱株柳没有想到她的男朋友车文革,特意请了假,提前五天开车到达荔莞宝岛大酒店接她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八早上八点,四家人开着三辆车,一前一后向北进发。为了避开京珠高速广东境内冰冻最严重的乳源大桥、乐昌坪石路段,他们绕道广东清远途经清新、阳山、连州,再经湖南郴州市的宜章上京珠高速。途中磨练过三次排队长达一公里等候加油的耐心,也增强过三次排队上厕所久等忍耐胀痛的毅力。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驶三十多小时,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在湖南岳阳下京珠高速转入华容道。三辆车在即将进入湖北境内的一家挂有“关山头”招牌的湘菜馆门前先后停下。
这是一栋高三层每层五大间一字摆开的楼房,第一层有三间是餐馆的大厅,有两间是汽车维修保养店。朱株柳下了车,大大咧咧地招呼大家:“哥们,两天一夜没沾一粒米饭了,喂饱肚子再走吧!我请客。”
王强富不情愿地说:“吃什么吃?上厕所方便一下赶路吧!”
诸葛南淼说:“强富,富二代和官二代请吃,不吃白不吃。”
“酸的官二代,小气鬼。富二代还有点谱!”在男厕所方便时,王强富嘀咕一句。
“强富今天怎么了?”诸葛南淼问,王强富没吭声。
“嘿嘿!”李定胜鬼笑说,“淼哥还没看出门道?人家吃醋了。”
“就你聪明。”王强富瞪一眼李定胜,从厕所出来检查车胎去了。
“定胜,到底咋回事?”诸葛南淼问。
李定胜说:“车文革去荔莞钱街宝岛大酒店接朱株柳回家过年,在那里待了三天,整天黏着朱株柳不说,还用一双充满妒火的眼睛盯着富哥,像防贼一样。朱株柳在宝岛大酒店学习六个月,办事干脆果断有魄力,很得富哥赏识。富哥说这就是他的菜。”
“已擦出火花了?”诸葛南淼问。
“那倒是没有。”李定胜说,“淼哥你不知道吧,富哥那天把朱株柳从大阿哥酒店接出来,颇费了一番周折,他还把邱豪进的一个马仔揍了一顿。为此,朱株柳对富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她要赖在宝岛大酒店学习的原因……”
李定胜的话,让诸葛南淼的思想复杂起来。无论是车文革追朱株柳,还是王强富追朱株柳,都是一桩滑稽的恋爱。
二
有一个词叫“冤家路窄”。朱株柳的母亲柳叶和车文革的母亲司马良荣,曾经是争夺朱科举的情敌。如今,三个冤家的后人在一起搞起了三角恋。这到底是现实对历史的嘲讽?还是历史对现实的捉弄?恐怕谁也无法下定论。
三
“吃饭喽!吃饱了赶路回家过年喽!”朱株柳风风火火招呼大家入席。
大圆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十个菜:豆瓣酱煎鲫鱼,红烧野生甲鱼,红焖黄骨头,莲藕煮猪蹄,辣子杜婆鸡,鳝鱼盐菜火锅,腊肉炒藜蒿,清蒸草鱼糕,粉蒸肉,酸辣红菜苔。
大家一上桌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时,餐馆老板走出来,见人上了一支芙蓉王香烟。
“老板,这是什么地方?”李定胜问。
“这里是湖南和湖北两省三县交界的莲塘镇。‘喝遍天下酒,独恋关山头’这广告词知道不?”
“对对!想起来了,这就是出名酒关山头的地方,难怪你的店名叫关山头哩!”
“是是!本家姓关,我们这个镇的大多数人都姓关。”
“这一桌子菜大概多少钱?”
“便宜得很。”老板伸出五个手指头说。
“不错,还算公道!”李定胜伸出大拇指说。
吃完饭,大家喝茶的时候,诸葛南淼才仔细打量一番关山头餐馆大厅的摆设。桌椅、家电都是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色。唯一吸引他的是对着正门、倚墙而立的巨大神龛。神龛两边是摇曳红色火苗的电光蜡炬。神龛中间屹立着满嘴长胡须的红脸关公,关老爷卧眼蚕眉,似睡非睡,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关老爷为什么既是武圣又是财神呢?诸葛南淼一直来,对这个问题没弄明白。
“车文革,你知道你的祖外公叫什么名字吗?”诸葛南淼问。
“当然知道,他有两个名字,最早的大名叫司马壹恣,就是司马懿的意思。后来改为司马耀祖。据我外公司马福财说,他们是魏国曹操的大军师司马懿的遗脉。”
“你读过《三国演义》吗?”
“读过几遍,但没有深刻研究。”
“你说我们今天走的这条路叫什么?”
“这不就是华容道嘛!当年曹操败走这条路上,被关老爷放过一马的。”
“不错!那我要提醒你,你在走之前,要好好地拜一拜关老爷。当年,如果不是关老爷放走你外公老祖宗的老板曹操,司马懿的后人就得不到江山,可能就没有你妈司马良荣,也就没今天你这个车文革了。”
“这有些牵强吧,我既不姓司马也不姓曹。假如当年,关老爷释放的是我们车家的祖先车操,我也就当拜关老爷了。”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车文革,你说什么屁话呀!我家是经商做生意的,我们定当拜财神爷关公大人。”朱株柳说,“富哥你也过来,我们一起拜吧!”
车文革乖乖地依了朱株柳。王强富也不客气地站在了朱株柳左边。
“关老爷在上,请保佑我们岁岁平安,幸福健康,官运亨通,财源滚滚。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朱株柳领诵道,左右两个男人就听从她指挥拜了关老爷。
“好!好!”大家齐声喝彩,气氛热烈起来。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崽会打洞”这一句俗语无不道理。眼前的朱株柳,不就遗传了她老爸朱科举的爽朗性格吗?做任何事都是说干就干。这性格也有几分像王强富,难怪王强富喜欢她呢?
“朱株柳,车文革对你挺好的。”李定胜说着,又偷看了一眼王强富的表情。
“胜哥何以见得?”朱株柳问。
“他公务繁忙能抽空,不远千里,不畏严寒,专程开车去荔莞钱街接你回家过年呀!”
“他不务正业。”朱株柳不屑地说。
“你把我一片好心当驴肝马肺?”车文革不悦地说。
“是不是呀?日久才能见,到底是人心,还是驴肝马肺哩!”朱株柳说。
“当今的驴肝马肺可贵重哩!”李定胜冷补一句。
“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有假?”车文革说。
“我可没怀疑你,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朱株柳说,“老板,买单走人喽!”
“好嘞!不急,先喝点茶再说嘛!”餐馆老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朱株柳掏出五张百元面额的大钞递给餐馆老板。
“美女,你错了,不是五百,是五千!”餐馆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
“什么?你这几个家常菜就值五千?”
“美女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你去大街上看一看,什么菜的价格不上涨几倍?我的厨师给你们做出来不收加工费和劳务费吗?还有这大厅的高桌子低板凳一切设施不计折旧费吗?还有茶水、米饭不算钱吗?还有我那个漂亮的服务员不收服务费和小费吗?还有房子的租金、工商管理、税收不需要开支吗?……”
“你是孙二娘开店?想谋财害命是不是?”王强富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餐馆老板的衣领。
此刻,从前后两个门涌进来十几个手持砍刀或狼牙棒的混混仔。领头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刀伤疤痕、叼着一支烟、手握一支短杆双管土铳的中年男子。刀疤脸将嘴巴里烟蒂用力吐出去,差一点击中王强富的眼睛。
“想在我关刀疤的地盘上讨价还价的人,还没从他妈的肚子里蹦出来哩!我现在数一二三,如果不拿出五千块钱,我数到四,每增加一个数就加收五千,要么老子就用火铳将你这个肉西瓜开成无把的瓢。”刀疤脸用土手枪顶在王强富的脑袋上说。
其他混混仔两人一组,迅速包围了诸葛南淼、李定胜、车文革、朱株柳、宋郁金、屈婉湘。诸葛湘涵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有本事就拿刀朝我的脖子上捅,吓唬孩子和女人算什么本事。”李定胜攥住一个手持砍刀的混混仔胳膊说。
“他妈个疤子,我在号子里蹲了七年,什么高人没见过,你们这帮混蛋想干啥?”宋郁金一拍桌子,助老公李定胜一臂之力吼道。她右手抓起一只茶杯,五个手指紧握,“嘭”地一声脆响,茶杯成了碎片。
只见车文革吓得全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看你这怂样,怕什么?他们敢杀你吗?谁敢动我们中间任何人一根毫毛,我明天就带人过来踏平莲塘镇关山头!”朱株柳推了一把车文革,镇定自若地说。
王强富看到朱株柳临危不惧的样子,眼睛里闪耀着敬佩之光。
“莲塘镇”“关山头”,这六个字立马在诸葛南淼大脑里闪烁几下,他迅速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一个手持砍刀,名叫关老五的家伙眼疾手快,抢走了诸葛南淼的手机。
刀疤脸用土手枪直指诸葛南淼的脸,嚣张地说:“你想打110报警吗?关老五把手机还给他,让他打,看有谁来帮他。”
关老五把手机还给了诸葛南淼。诸葛南淼没打110报警电话,他拨通了新鲁班企业集团秦董的司机兼保镖关三国的手机电话。
“是三国吗?我现在回家乡过年的途中,正在你家乡莲塘镇关山头……”
刀疤脸听到诸葛南淼在电话里说“三国”,嚣张气焰收敛了许多。
“关刀疤,请你接听电话。”诸葛南淼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刀疤脸。
“是!我是关刀疤。三国大哥不回来过年吗?您的话我哪敢不听呢!是是,我一定照办……”
刀疤脸点头哈腰地听完关三国的电话,拱手对诸葛南淼说:“淼哥,真是不好意思,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对不起。兄弟们也是无奈,在道上混一口饭吃不容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多多包涵!”
刀疤脸接着又对手下人大吼一声:“你们还愣在这干吗?给老子把家伙收起来,滚出去。把那两部瘪了轮子的宝马车轮胎充满气。”
刀疤脸的话音未落,那些混混仔迅速作鸟兽散。
诸葛南淼刚才是外强中干,现在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刀疤脸一伙,干擂肥这一行是轻车熟路,而且十分专业。他们在进门之前,把两部宝马车的轮胎气门嘴全拧开了。所幸有关三国这个备用胎。否则,今天不掏出上万的本钱,甭想走出莲塘镇。
“关老三,你餐馆今天中午这顿饭,就算我关刀疤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成敬意,请淼哥见谅。”
“是是!”餐馆老板赔着笑脸说。
“不行!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朱株柳买单走人。”诸葛南淼说。
朱株柳付给餐馆老板五百块钱,关老三推辞半天不敢收钱。刀疤脸说:“你怕钱烫手是不?不收我收了,正好我晚上请兄弟们嘬一顿。”关老三立马接过朱株柳手中的钱,转手又递给了刀疤脸。
诸葛南淼他们离开关山头餐馆的时候,又有几辆挂着粤A、粤B、粤C、粤Y牌照的车已停在关山头餐馆门前,看样子是来进餐的。餐馆老板关老三,连忙堆着笑脸迎了出去。
四
从莲塘镇关山头餐馆出来,已是下午三点多。华容道上的车流量渐渐减少,车速能够保持在每小时五十公里左右。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夜幕已降临,走过荆州长江大桥转入沪渝高速公路,向西行驶不到五分钟,王强富的宝马车右导向轮突然爆胎。所幸车速没超过八十公里,王强富处理得当,紧急制动后没有偏离方向,避免了冲撞高速公路左右金属护栏的事故。诸葛南淼停车的同时,打电话叫停了前面一公里之外的朱株柳。王强富、李定胜、诸葛南淼在两天内,已有过一次更换轮胎的经验,很快就把王强富宝马车那条破轮胎卸下来。仔细查看破轮胎,发现有明显的利器划痕。大家心知肚明,这无疑是刀疤脸那一伙人做了手脚。王强富取出车尾箱里备用轮胎一看,傻了眼。那条备用轮胎扁扁的,没一点儿气压。这还是去年,人力资源总监龙根坚和人力资源部经理潘银莲,开车出去参加招聘会,轮胎被铁钉扎穿漏完了气,更换轮胎后未及时补胎充气,就装进了车尾箱底部,王强富竟把这事忘了。朱株柳毫不犹豫,急忙从自己的宝马车尾箱里取出了一条同型号的备用新轮胎,要车文革帮手,从前面一公里路远的地方,时而滚动轮胎,时而抬着轮胎,朝着王强富抛锚的车返回,累得满头大汗。
朱株柳说:“富哥,我这条新备胎就是你的了。你那条旧备胎给我吧,等你的车开到前面,再搬到我车上去。”
“这……这……怎么行?”王强富不好意思地说。
“有什么不行的,都是哥们,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嘛!”
这时,李定胜一语双关地打趣说:“柳妹,看来你跟富哥前世有缘,今生有情,互相甘当备胎啦!”
车文革听闻此言,满肚子醋水,狠狠地瞪了李定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