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幕登台催声紧劫匪露面现原形
一
集训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九,“小飞刀”吕欠铁教练宣布,春节放假三天,各位棋手农历正月初三,重聚花城宾馆训练。
春节期间,穗城所有修地铁的工地像吃了苯巴比妥一样,不吵也不闹了,乖乖地安静下来。大街小巷比平时顺畅许多,公交车上百分之六十的座位空着,各大商场的人流也减少三成。
逛商场,是女士们和小伙子们的所爱。商场,爱有钱人,准确地说是爱钱。商场不爱诸葛南淼,不爱又怎么样呢?不爱拉倒,咱也有权不爱它。他抓紧时间,去爱了向往已久的黄埔军校和中山纪念堂,尔后就待在老五诸葛中垚家里上网。他更新了投放在中华英才网和南方人才网上的简历,又不断搜索新的招聘信息。再就是关注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的网上新闻,或者上联众世界和中国游戏中心,随机找棋友下几盘象棋,偶尔也在QQ上和网友闲聊几句。总之,他感觉三天的春节假期是那样的漫长和难熬。
终于盼到正月初三,队员们和“小飞刀”吕欠铁教练重聚花城宾馆集训了。卒子脸棋博士老谭说,他要筹备比赛现场的事务,不能再来了。雷震虎照常尽义务当郝局的司机,陪同郝局来往花城宾馆训练。
上午九点多,秦董带着他的夫人柴静蕾和行政经理张益阳,送秦新草来花城宾馆报到集训。秦董到来,首先恭祝大家新年好!给每人派发了三百元的红包。他说,他今天上午的工作是新春拜年慰问,到棋队是第一站,紧接着要去新机场项目部和黄埔港项目部慰问春节坚守工地的外来工,下午还要带家人赶回粤西老家准备正月初八的“年利”。“年利”是他们家乡一年一度重要的传统活动,必须筹备好,要做足做旺。至于正月初八的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开幕式会议,他没时间参加,决定委托诸葛南淼队长代表他出席,相信新鲁班企业集团代表队能取得好成绩。届时,他一定参加最后的闭幕式颁奖大会,再给大家摆庆功宴。
诸葛南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是听错了。他自己问自己:“秦董委托我作为冠名赞助商的代表?还要坐上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开幕式的主席台?那主席台上可有不少是中国象棋协会和城穗市的厅(局)级、处级领导哩!我初来乍到合适吗?”
还没等诸葛南淼反应过来,秦董留下秦新草,带着他的夫人柴静蕾和行政经理张益阳,前往新机场项目工地慰问去了。
诸葛南淼和秦新草同住一个房间,秦董离开之后,他们两人开始对弈训练,诸葛南淼不能进入状态,仍在为秦董的临时委托纳闷,他只有求助秦公子解惑。
“新草,你老爸为啥要我代表他去坐开幕式的主席台呢?”
“他信任您呗!”
“凭什么信任我?”
秦新草说,集训的第一天晚上,他反复思考一盘棋的着法,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半夜里,听到诸葛南淼说了几句梦话。第二天,他把听到的一切如实告诉了他老爸。他老爸惊讶地问:“他真是这样说的?”
诸葛南淼紧张地问:“新草,我在梦中说了些什么?我说什么了?”
秦新草说:“您说,邱董,我们都是象棋爱好者,这不是钱的事,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能失信于新鲁班的秦董啊!那是见异思迁,见利忘义的行为。”
“我就说了这些?”诸葛南淼再次追问。
“就这些,如果我骗您,是小狗。”秦新草肯定地说。
诸葛南淼松了一口气,庆幸梦中没说秦董在酒席上冷落他的怨言,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他还以为梦中说了一些对秦董不尊不敬的什么话,才引起秦董对他有意见,进而把他推上主席台,置他于尴尬境地哩!
诸葛南淼责备自己过于敏感,鸡肠小肚,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时,又恨自己爱说梦话的坏习惯改不掉,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有说。
跟他已离婚的妻子冬玲曾经戏谑:“老公,你虽然没有什么可奖之处,但藏不住、掖不住话是一大优点。你有什么秘密一定会在梦中说出来的,也就不担心你在外面有沾花惹草,或者有隐瞒私房钱的行为了。你更不可能去干那些危险的间谍工作。”
二
正月初七上午九点,离正月初八的比赛时间,只有二十多个钟头了。“小飞刀”吕欠铁教练根据不同棋手的特点和长短板,已从中国象棋的规则,比赛时间把握,棋手心态调整,棋手体力储备,布局、开局、中局、残局诸要点,以及棋手的排兵布阵策略,全面细致地对每个棋手训练完毕。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飞刀”吕欠铁教练宣布大家可以放松心情了,在宾馆自由活动,以保持明天比赛场上有最佳的精神状态。他也回家做一些明天到比赛现场的准备工作。
就在这关键时刻,女棋手屈婉湘的邻居,张阿姨打来电话告急:“屈奶奶病情加重,你老爸跑出租车去深圳两天没回,你赶快回家,把屈奶奶送医院救治……”屈婉湘听完电话,立即找到郝局的房间,向正在跟郝局和秦新草研究布局的诸葛南淼请假。
诸葛南淼十分担心临战缺将,或者上战场之前有分散将士精力的意外事件发生。他面有难色地对屈婉湘说:“你老妈不在家吗?你如果能不回家,就尽量不要回去,你这一回家,再送你奶奶去医院一折腾,肯定会影响精力,明天怎么上场比赛?”
“我妈离奶奶很远,她也是一个病人,我不回去不行。”
“震虎开警车,陪同婉湘一道接她奶奶去医院治疗,这样就能快去快回。”郝局提议说。
“行,只有这样了。郝局先陪新草练一练布局,我也去当一个帮手吧。”诸葛南淼不放心,说罢,紧随雷震虎、屈婉湘向停车场走去。
打工的流动人员还没有完全返穗,本市的大部分居民仍在家里休息最后一天年假,交通状况不差。雷震虎一路油门紧催,警灯闪烁,不分红灯绿灯,畅通无阻,原来要行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将近半小时就到了。
这里,是穗城市帽山区黄田街道办事处管辖的一个城中村。道路两旁到处是被暂时舍弃的出租车、摩托车、自行车;到处是嘴巴唾弃的正在发酵腐烂变质散发阵阵恶臭气的瓜果皮;到处是电灯线、电话线、电视线、晾衣线纵横交错织成的罩天网。楼靠楼,铺连铺,门对门,穿行在狭窄的巷道中,抬头只见一线天,不慎就遭水淋衣、物砸头。
这就是当时穗城这座国际大都市摩天大楼遮挡下,花团锦簇大广场和绿树成荫宽阔大马路背后的城中村景象。
警车无法再前行,雷震虎无奈,只有将警车停放在巷道口等候。诸葛南淼跟随屈婉湘来到一栋七层楼的出租屋。每一层楼是小三房一厅、小二房一厅、小一房一厅等三种户型的布局。这是聪明的穗城人房东,专为外来打工者定制的。屈婉湘的奶奶住三楼一套小二房一厅的出租屋,室内是一些简单的旧家具,空气混浊,光线黯淡。
诸葛南淼走进房间,不敢相信,一位解放前就在一所省会城市的教会医院当主任医师,如今是教授级的专家,退休后竟然生活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而且公费医疗还不能完全承担肾病透析的费用。这究竟是历史的原因?还是现实的使然呢?诸葛南淼百思不得其解。
屈婉湘的奶奶居住东边一间稍大的卧室。西边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房间,就是屈婉湘的卧室。不知什么原因,她的老爸也不在奶奶身边居住。可以想象,在屈婉湘从华北来到华南穗城之前,一个病重老人的晚年生活,是何等的孤独和不便啊!
当屈婉湘走进家门,问及奶奶有什么明显不适的感觉,老人神志不够清醒,反应迟钝,漠视无人,昏昏欲睡。邻居张阿姨说:屈奶奶应该昨天就要送往医院做血液透析的,屈师傅跑出租车去深圳没回,屈奶奶耽误一天治疗时间,病情就加重了。屈婉湘马上给奶奶穿上棉外套,扶她下床前往医院住院治疗。诸葛南淼上前帮助搀扶老人,发现老人的脸部、腿脚明显水肿,可见老人真是病重不轻。
雷震虎又是一路油门紧催、警灯闪烁、畅通无阻,很快来到南粤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不凑巧的是,他们在门诊部急诊科弄到一辆担架车,将病人送到住院部十九楼泌尿科时,一名叫童星的当班小护士说,春节期间不仅当班医生少,而且床位爆满,无法接收病人。
“真的没有床位?也没有医生当班?”雷震虎习惯地摸一把络腮胡子,瞪着老虎一般的浓眉大眼,咄咄逼人地问小护士。
“真——真的没——没有?”小护士看着一身公安制服、满面威严的雷震虎,战战兢兢,有点口吃地说。
“好吧,如果有床位和医生,小心你的饭碗不保。”雷震虎说着,马上拨通了郝局的电话。
郝局明白医院的医生也会玩弄行业特权,立马给院长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十分钟,一位穿白大褂,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医生从值班休息室匆匆忙忙出来。紧跟男医生身后走出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挂着护士长工牌的漂亮女护士。
“雷警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中年男医生说了一声,走进了洗手消毒室。
雷震虎满脸愠色,不吭一声。
“雷警官,实在不好意思,周主任昨晚值夜班抢救一个危重尿毒症病人一宵,刚眯眼睡了一会儿。”护士长堆一脸假笑,帮中年男医生道歉说。
雷震虎仍然满脸愠色,不吭一声。
护士长见雷震虎不给她面子,显得十分无趣。她换了一种训斥的语气,将怨恨发泄给小护士:“童星!你还愣在这干嘛?把病人护送到3号病房去呀!”
小护士听说3号病房,赶紧帮助屈婉湘、诸葛南淼推着担架车,把屈奶奶送往走廊尽头拐弯处的那间病房。
小护士边走边道歉:“雷警官,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哦!那3号病房是常备给一位重要人物透析住的,他每个月只来一次。平时空房,领导们也不让我们告诉新来的病人。”
“小姑娘,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只是你的上司医生和护士长狗眼看人低,太势利,同样是出钱治病救人,也要凭权力、讲关系、走后门。奶奶的这成什么世道了?”雷震虎安慰小护士的同时,禁不住口出几句粗话。
雷震虎接着问小护士:“周主任和护士长是夫妻?”
“不是!他们是同事。”小护士说。
“你们医院的值班休息室男女不分?”雷震虎又问。
小护士神秘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雷震虎。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套间的高级病房,家具家电样样齐全,想必每天的费用不低。在二十年前,这间病房至少是行政十二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住进来的。
送病人进入治疗室之前,护士长说:“病人情况特殊,我们可以优先安排治疗,但必须先去交钱,办理住院手续。”
屈婉湘打量着病房的环境,意识到费用不低,似有为难之处,犹豫不决。
此时,诸葛南淼收到一条短信:“秦新草说,女棋手的奶奶病重,你帮助送往医院了,请代我买果篮慰问,并转告女棋手,病人的医疗费用全由新鲁班企业报销,秦士儒。”
“婉湘,你奶奶的医疗费不用愁了,秦董帮你解决。你就在这里陪护你奶奶吧,我去帮你办理住院手续。”诸葛南淼说着,问屈婉湘拿了屈奶奶的病历和身份证就走。
大城市的医院,总是让诸葛南淼顿生耻辱感。这个春节,气温反复无常,生病的人更多。挂号看医生的,交费取药的,办入院或出院手续的,住院部和门诊部都是人满为患。排队过程中,诸葛南淼翻开屈奶奶皱巴巴的、似小学生旧课本的病历。才知道病人叫屈景珍,七十岁。医生在病历上手写的诊疗记录密密麻麻,虽然字迹潦草如天书,但可以明显识别每周一次的血液透析及用药文字,可见这位老人遭受了不少痛苦,屈家的确承受着不轻的经济负担。
所幸排队的病人或家属,还有窗口收费的医务人员开恩,让诸葛南淼优先办完了屈景珍老人的住院手续。诸葛南淼很快回到住院部十九楼泌尿科,出示了交费和入院凭据,护士长才立马指挥小护士,协助屈婉湘把病人推到治疗室去。
屈景珍老人从治疗室出来,回到3号病房的时候,已接近下午四点。她用混浊无光的眼睛盯着诸葛南淼看了许久,似乎早认识他一样,盯得诸葛南淼怪不好意思的。
屈婉湘介绍说:“奶奶,这是我们棋队的诸葛先生,长江省葫芦洲人。”
“哦!姓诸葛,葫芦洲人?”老奶奶声音微弱地说。
“是的,老人家。”诸葛南淼答道。
“你属什么呀?”老奶奶问。
“老人家,我属马,五四年出生的。”诸葛南淼回答说。
屈奶奶盯着诸葛南淼的后脖子一会,又问:“你脖子上也有一块紫色的胎记呀?你是?”
“大家请出去吧,病人要休息,医院的规定你们不是不知道,留下一名亲属陪护就行了。”护士长突然进来,没好脸色地把大家撵出了病房。
诸葛南淼和雷震虎离开医院时,告诫屈婉湘,既然屈奶奶没有了生命危险,你明天一定要按时赶到文化公园参加比赛,又叮嘱她今天晚上一定要休息好。
屈婉湘说:“等我老爸赶到医院,我就回家休息。”
三
诸葛南淼回到花城宾馆吃了晚餐,散步穿行在争香吐艳的宾馆花园小径。
“又是九月九……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手机音乐铃声响起,是一个不熟悉的电话号码。接听电话,传来的是亲切的乡音,诸葛南淼也用家乡话和对方聊了起来。
“喂!你是哪个?”
“淼哥吗?我是哪个你都听不出来?”
“你到底是哪个?”
“哈哈!我的声音淼哥你真的听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你是哪个?我真的听不出来。”
“也难怪淼哥听不出来,有八年不见啦!我读了四年本科,接着又是四年硕博连读,刚毕业出来不到半年时间哩!”
“呵呵,你是王强富吧?你小子还蛮乐观的,八年大牢没整死你,你倒是说读了硕士和博士,有点意思!”
“没错!我就是你老弟王强富。”
“在哪里发财?”
“李定胜那小子没有给淼哥介绍我的情况吗?”
“别提李定胜那小子了,他搞得我差点在荔莞宝岛大酒店惹一身骚脱不了干系。”
“哈哈!淼哥多虑了,宝岛大酒店就是你老弟我开的,不会出事的。我今天下午刚从国外回来,听李定胜说淼哥你来到了穗城。五分钟前,我才找到人力资源部的潘银莲拿到你的电话号码,立马就给你打过来了。”
“嗨!八年不见,强富兄弟飞黄腾达了,你有什么迷津?”
“吃狗屎的运气,八年前你帮我贷款180万买的深科技股票两次十送十加涨价,增值三十多倍,我把股票全部套现,还清了那笔信用社的贷款,拿余下的钱买下了宝岛大酒店。一言难尽喽!见面再细说吧。总之,我是要报答淼哥帮我、代我受过的恩情的,还要仰仗你继续帮忙。”
“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帮到兄弟什么忙?”
“淼哥你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我去年七月底刑满出来的第二天,就去麦城找过你。冬玲嫂子说,你回老家葫芦洲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外出打工不知去向。嫂子说,见到我们这些不务正业炒股的人就生气,她是故意不告诉我你在哪里的,不客气地把我撵走了。”
“哦!你嫂子的性格你不是不晓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必跟她一般计较。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吧,我还有其他事着急去办哩。”
“没别的大事,我匆匆忙忙从国外赶回来,就是为了酒店的棋队,明天去参加迎春杯象棋团体大奖赛,你是象棋高手,想请你挂帅出征。”
“这事不好办,我已经答应新鲁班企业集团的秦董参加比赛了。”
“秦董给你多少钱,我就加倍付给你。”这话听起来跟邱豪进说的没两样。
“你认为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
“不不!淼哥手里数过的钱比翻过的书页子还多,你是一个守信、重义、轻利之人。”
“你什么时候也爱好在象棋比赛中争个名次?”
“没办法,为生意上的事,我不得不凑个数,捧个场。”
“啥意思?”
“一言难尽,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坐一起详说吧。”
“好的,再见!”
诸葛南淼挂断王强富的电话,仔细玩味“吃狗屎的运气”这句话。他摇头,苦笑。看来世界上还真有金狗拉金屎的奇迹啊!八年前,已是倾家**产的王强富,赌博式地拿贷款买下五十二万股深科技和十万股亿安科技,不到一周,突然因打架劫财判刑八年关进了监狱。去年刑满释放出来,却变成了亿万土豪,当了酒店老板。如果他不蹲牢房八年,他的股票十有八九,在别人玩弄的股掌中随风长出翅膀飞走,他就会变成一个资不抵债的穷光蛋。
诸葛南淼无不心生感叹:人生这盘棋哟!讵料有定,变化无常。正所谓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四
新鲁班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上午十点在文化公园举行开幕式。开幕式主席台,就是金羊杯车轮战那个露天中心表演台,正对着文化公园的南大门和一条马路之隔的珠江。珠江南岸有一座高三十三层的白色大楼状如鲨鱼,虎视眈眈地望着文化公园以及文化园四周的一大片繁华商业区。鲨鱼仿佛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把眼前的一切吞进腹中。它就是穗城著名的超五星级大白鲨酒店。它的主人邱豪进,作为象棋大奖赛协办方代表,已坐上新鲁班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开幕式的主席台。
邱豪进的左边是总裁判长外号叫“华南虎”的特级象棋大师许金山,右边依次是新鲁班企业集团、穗城市象棋协会、穗城市体育局、中国象棋协会、中国棋院、南粤省象棋协会、穗城市文化局、穗城市文化公园等十家单位代表的席位。
主席台下,已坐满三十一个省(直辖市、自治区)、三个地区(港、澳、台)、六十二家企业,共计九十六支代表队的棋手,以及裁判员、教练员、后勤服务人员、各新闻媒体的记者,约计一千三百余人。
举行开幕式还有十五分钟。十个单位的代表,有九个代表已坐上了主席台。唯有新鲁班企业集团的代表诸葛南淼,还在文化公园南大门焦急地等待屈婉湘。他时而左顾主席台上,时而右盼大马路边,仍然不见屈婉湘的踪影。
“请新鲁班企业集团的代表上主席台就座!请新鲁班企业集团的代表上主席台就座!”主持人用麦克风话筒大声呼叫两遍。
同时,卒子脸棋博士老谭也给诸葛南淼打来催促电话。
诸葛南淼终于看到一辆东风悦达出租车迅速驶来,在文化公园南大门前戛然停住。屈婉湘急忙从出租车副驾驶位下来,抱歉地对诸葛南淼说:“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是春节上班第一天,全城堵车格外严重。”
“哎!你的挎包不要啦?”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玻璃伸出头,举起一个LV挎包对屈婉湘说。
诸葛南淼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顿时目瞪口呆,这不是春节前打劫他的那个威哥吗?他本能地叫道:“威哥!你——你——等等!”
还没等诸葛南淼说出最后一个“等”字,威哥猛催油门,出租车似离弦的箭,一溜烟地跑了。
“不需要付打车费的,开出租车的是我老爸。”屈婉湘以为诸葛南淼呼叫司机,是要替她支付打车费。
“什么?你老爸?”
“怎么?不像吗?”
“请新鲁班企业集团的代表诸葛南淼先生上主席台就座!开幕式马上举行。”主持人再一次催促道。
已到上场下棋比赛的关键时刻,诸葛南淼不想有任何一丝负面因素影响到屈婉湘的情绪,他把欲说的话语又吞回肚里,迅速走向主席台。
他刚坐上主席台,就收到了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诸葛先生,想必您就是昨天帮助我母亲交住院费的屈婉湘的棋友吧?真是冤家路窄啊!春节前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请原谅。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千万不要把我作孽的事告诉我闺女屈婉湘,她和她奶奶都经不起打击啦!过了这阵子,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拜托了!屈洪威。”
诸葛南淼立即回复短信:“到此为止。请不要打扰我和她,我们要集中精力参加三天的象棋比赛!”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开幕式,诸葛南淼木偶般地坐在主席台上,他记不清从北京来的中国象棋协会和中国棋院的两位领导,在致辞中讲了些什么。连总裁判长“华南虎”许金山宣布的比赛规则和三天的比赛日程安排,他也没听入耳。因为威哥这个劫匪的影子,总是在他的大脑中赶不走,擦不去。
他走下主席台那一刻,坐在左边的邱豪进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不知所措,记不清如何应付邱豪进的,究竟寒暄了几句什么样的话语。
“小飞刀”吕欠铁教练看见诸葛南淼的情绪有些不正常,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诸葛南淼说,身体无恙,只是大赛将即,有些紧张而已。
“小飞刀”吕欠铁教练告诫:“诸葛先生要利用中午的时间静下来调整心态,你是新鲁班代表队的主力队员,今天下午的第一盘棋,一定要棋(旗)开得胜,首战告捷。这样才能带领全队取得好成绩。因为这次比赛不同往常,不仅仅是取得一个好名次、抱回一块奖牌、得一笔奖金的问题,而且还可为新鲁班企业集团,争取到一次免费的大型棋赛活动主办权。”
“什么主办权?”诸葛南淼大吃一惊地问。
“中国象协的领导刚才不是在致辞中讲过了吗?凡是获得团体冠军的单位,中国象协将出资在获冠军的省(直辖市、自治区)所在地或者企业的总部、项目现场,举办一次全国中小学生象棋选拔赛,以推动中国象棋后备人才培养事业。鉴于此,总裁判长许金山大师也在宣布比赛规则时强调说:严禁买棋、卖棋、冒名顶替下棋,以及采用其他不正当手段参加比赛。一经查实,取消比赛资格及获得的名次……”吕欠铁教练说。
如此重要的领导讲话精神,诸葛南淼在刚才的开幕式上根本没有听进去。谢天谢地,“小飞刀”吕欠铁教练给他补了这一课。主办方又给每一个参加比赛的棋手发了一本打印的《比赛秩序册》。否则,诸葛南淼还摸不清,下午自己要下的第一盘棋在哪个赛场,更不知道老年组、中年组、少年组、女子组将分配在哪个棋室比赛。
《比赛秩序册》内容十分详细。三天的比赛活动,开幕式和闭幕式各占据半天,实际比赛的时间只有两天。整个比赛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天下午和第二天上午为预赛阶段,实行的是分组双循环制淘汰赛,选出六支代表队;第二天下午和第三天上午为决赛阶段,六支代表队举行单循环制决赛。
开幕式十一点半结束,当天下午的比赛时间是二点至六点。根据组委会的规定,食宿由各代表队自理,进餐期间,各代表队可以自由活动。有的代表队抓紧时间开始熟悉比赛场地了,有的代表队正在分配午餐。
新鲁班企业集团的张益阳经理安排了一辆十九座的奔驰商务车,专门接送棋队人员往返比赛现场和花城宾馆。奔驰商务车已停在文化公园紧邻比赛场馆的停车场,既方便队员随时从车上取用卫生放心的和富含能量的港式面包、瑞士吉利莲巧克力、新西兰盒装牛奶等西式快餐,又方便队员随时上车小憩片刻。
卒子脸棋博士老谭,代表主办方文化公园,特意在“水蛇坊”酒楼,为主席台上的十位嘉宾安排了午宴,“小飞刀”吕欠铁教练也被邀请去了。诸葛南淼想中午多一些时间休息,有利下午比赛,谢过了棋博士老谭邀请的午餐,跟郝局、秦新草、雷震虎、屈婉湘他们一起,在奔驰商务车上吃新鲁班企业集团备用的西式快餐。午餐中,屈婉湘拿了一叠面包、一盒牛奶和几块巧克力走开了。诸葛南淼很想马上告诉雷震虎,那个开出租车打劫他的罪犯威哥已被他锁定,案件很快就要破获了。
掂一掂这场象棋比赛的分量;想一想那个肾病缠身、痛苦万般的屈景珍老太太;看一看眼前无辜的,随时有可能承受家庭带来厄运的棋友屈婉湘。诸葛南淼打消了告诉雷震虎那消息的念头,将到嘴边的话语又收回腹中。他躺在汽车座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当他迷迷糊糊入睡时,车窗外有人轻轻敲响玻璃,原来是屈婉湘在车下招手,示意他下车说话。
诸葛南淼从车上下来,屈婉湘要他移步到僻静的地方,然后递给他一叠百元大钞。屈婉湘说,这是她老爸刚才开出租车送过来的一万三千元现金,其中一万元,是还给他昨天在医院刷信用卡垫付她奶奶住院的医疗费,另外三千元是他春节前借给她老爸周转过的钱。她说:“没想到诸葛老师早认识了我老爸,还借钱给我老爸周转。真是巧合!”
诸葛南淼听屈婉湘如是说,马上明白威哥的用意了。他想:威哥是先发制人,也是赔礼道歉,或许是缓兵之计。显然,屈婉湘还不知道她老爸和我诸葛南淼是冤家,也不知道她老爸是一个罪人,更不知道她老爸还给我诸葛南淼的三千元现金,也许就是那部被劫手机变卖的赃款。
这是诸葛南淼暂时希望看到的结果,无论如何,当前雷打不动的,是下好这场象棋比赛的每一盘棋。
“是啊!天下巧合的事很多,不然怎么会有‘无巧不成书’之说呢?你老爸急什么?这三千块钱你们家先用着呗!那一万块钱我留着还信用卡。”诸葛南淼说着,要把三千元现金退给屈婉湘。
“这钱您收下吧,您已借给我老爸很久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屈婉湘说。
诸葛南淼不再客气,将钱装入口袋,权当他那部被打劫的手机完璧归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