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离国庆越近,离昌越远。
玉凤在霜的面前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心事,她的额前,明显多了一层担忧。
你是担心什么?怕他一去不返吗?霜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笑道,放心,他肯定很快回来。
玉凤缓缓一声叹息,没说话,脸上忧虑更重。
趁着霜睡熟,玉凤悄悄起床,往山洞深处走去,拐了一个弯,沿着那天秘道进入山洞纵深处。
山洞横跨山脉,洞底连着地脉。
玉凤以手轻轻拂过一片矿石,像轻抚自己的孩子,很轻很柔。
周叔叔——
玉凤在心里轻轻一声低呼,您说的那句话,我终于体会到了,但我不后悔,人间清味是为欢。
这时候,玉凤脸上都是嫣红的血色。
丹石——
那一声不是很久远,也许,是永远!
玉凤一语成谶,那一声呼唤真的成为了永远。
辛苦,我们——终于找到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香和几个矿工模样的人出现在她的身后。高个子矿工用矿灯在洞里扫了一遍,谁拥有了矿山的地脉谁就是英雄,看来我就是英雄。
王哥,地脉我帮你找到了,我父亲……香看了一眼高个子矿工,用带着些许胆怯的音调问。
你父亲?高个子收回一瞬的笑容,凝视着对面那个瘦小、脸上稚气未脱的女孩,看她胸脯刚好盈盈一握的样子,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突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你父亲,你父亲早就死了,一个月之前,哈哈哈——他得势,我们是下属,他失势,他就是狗。
你、你们——害死了我父亲,你们还骗我——香似乎崩溃了,随手抓起一根木棒劈头猛砸。
高个子一闪,木棒擦身而过,顺手一推,香便一头扑倒。
你父亲噩梦做多了自己把自己吓死,他的死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隐瞒了他的死讯而已。高个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再也不管她了,他关心的是地脉,地脉就是鸡血石。
高个子用矿灯在洞里扫了扫,目光投向地脉的方向。你就是国家地质队的玉凤了!
她们不是属于你们的,包括鸡血石。
昌突然出现在玉凤旁边,轻轻扶起软软的身子,淡淡地说,你们,走吧。
走?我们等了几个月,就这么走?
矮个子一直没说话,这时他突然把手里带来的包包打开,竟是一包炸药。
地脉,沿着地壳的断层演变而成,地壳中的立石、石圈、地质水等等的布局是自然构造和演变改造的精致组合。地脉破坏,在地脉在滑层中会产生巨大的压力,压力在断层两侧运动,从而产生摩擦力。可以用仪器探测摩擦频率和强度的变化,然后形成强大的电流冲击,山崩地裂就这么……矮个子提着那包炸药,没看玉凤,也不看昌,漫不经心的话语,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香,你也是地质学专业,你懂。
你们,是疯子!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高个子,又指着矮个子,引起地震,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高个子和矮个子笑了,笑得很张狂,笑得肆无忌惮,笑声在地洞里传来,地动山摇。你们和我们走,没有地震。
你们——不能,不能——
香的怒吼充斥着地洞。盖过了地动山摇。
为什么不能?
说话的是一个须发皆白老年人。
爸,爸——香盯着从后面进入山洞的父亲,一脸惊诧。小时候父亲是太阳,后来,父亲的阴暗让曾经的太阳暗淡无光。
溪,溪老,您,您没——
高个子矿工冷冷的表情,矮个子矿工则惊疑地盯着溪,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怎么,是不是我没死,你们就——溪皱了皱眉,继而嘿嘿一笑,我只是虚晃了一枪,放出了个假的消息,你们的胆子还是小了,还需要磨练。哦,还有,香也长大了,到了出嫁年龄。
溪那双犀利的目光在高个子和矮个子矿工脸上扫过,很难见到的笑容里出现一丝温和。你们俩谁能把六角玲珑玉塔给我弄到手,香儿就是他的,谁能把地脉炸开,他可以把上古遗落的丹石带走,丹石是他的,有不同意的,可以把他废了,只要不出人命就行。溪说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在玉凤和昌的身上溜过。
别怕,警察很快会到。昌没有去看凌乱的山洞,他用飞的速度赶过来,一把抱起玉凤,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一件六角玲珑玉塔也在身边。
玉凤偎在他的身上,眼睛紧紧闭着,也不说话,也许是在感受胸前狂热的心跳吧,也许她又想到了其他的什么。
周叔叔——
玉凤想到了老领导,她在心里轻轻一声低呼。
玉凤——
嗯——
玉凤抬起头,凝脂一样的脸差一点就贴在了他的脸上。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靠近他的脸,嘴唇轻启,缓缓吐出柔柔的气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记得我们是从春天就开始的,加上今天是十个月差一天。
前世我们互不相欠,今生互把对方当作彼岸。
昌习惯性地勾起那个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做了个古怪的笑脸。玉凤的记性真好,这叫十月革命。
玉凤又一次笑了,像春天的暖阳明媚。她看得出,他对她的感情,很干净,没有目的,没有功利,但又有充满幻觉一样的希望。
表,表哥——
昌听到霜的呼唤时,溪从矮个子手里夺过那箱炸药丢了过来,一箱砂石在昌脚边轰然散开。
你们,背叛我?溪有点歇斯底里的吼叫?
矮个子矿工冷“哼”一声,溪老,我们不想助纣为虐,收手吧,还来得及。
溪老,他说得对,收手吧。高个子矿工突然插话,以前我们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这次我们俩就是演戏,配合警方,等你落网,弥补以前犯下的罪孽。
山洞里像是爆发了一场战争,溪不知他从哪弄来了一把手枪。
几声枪响,霜、香和高个子、矮个子矿工躲入石缝,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山风吹入山洞,吹起一身绿色的裙角飘飘。
旋转的身子突然飘然而起,绿影婆娑,把昌的身体紧紧裹住。
血影飘红,完成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玉凤用**的身子,双手扶上昌的肩,突然踮起脚尖,嘟起小嘴吹起一缕熟悉的沁人幽香,轻轻在昌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颤抖着启唇一笑,漂亮的眼眸,喷出一束奇怪的烟花,蓝色、性感、蛊惑……很多说不清的火花。
很多人的一生,都是为了那一束火花。
玉凤,你的神情虚弱得太早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不是说好我要恪守诺言的,怎么感觉你那虚弱的笑,像是被锁在心中那个院落太久,刚刚才释怀。
玉凤终于把锁在心中那个院落打开了,直到这一吻,她才把自己的那一部分空间,分给了他。
这一刻,她懂了,什么是人间之美。
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上古遗落的那一片丹石;我们才是岁月转角处、独卧前世的一滴凤血。
……
愿,前世德厚;缘,今生功高,故赐血三滴,以达意……
你有何愿?
若,死了,死在九荒,一滴丹血流化。
缘又何解?
若,可抱我,血没丹山,也不会喊疼!
……
昌抱得更紧,更紧了。
终于,我的气息和你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了,有没有觉得,很柔软,很迷人?
噗嗤……玉凤启唇笑了,这一笑,再也收势不住,血雨翻飞,地脉绽放了,在血雨中嫣然盛开。
四通八达的血红色脉搏在流动、跳跃,鲜红、惊艳,烈而浓!
我们不会忘,你一转世,就成了凤之血,血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