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夏蝉鸣,人牵挂
一
事后就要对禾苗进行管理了。在插秧完之后,立即放水护苗,插秧后的第3天就放水灌溉。放水不能超标,水深约4厘米,这样可防止卷叶虫发生,很好保护幼苗,到一周后再放水一次。
夏季禾苗管理是相当困难的,夏季有时雨水多,有时雨水无,这种反复无常的天气,对农作物是非常不利的。如果遇到大旱的天气,害虫就多了起来,什么二化螟、叶瘟等害虫应运而生。如果遇上涝灾,冲垮稻田田基不说,看到禾苗雨水过于充足,下肥料也无济于事,眼看禾苗一天天地变黄,只能望稻兴叹了。
这个夏季,自从插完田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雨了,从此,出现了旱情,有些稻田变得干涸了,陂仔河的水位明显下降了。水源变得紧张起来了。
村长召集村委及党员开会,详细分析当前的旱情,规划出抗旱措施。然后将内部讨论的结果拿到全村的大会议上讨论,全村通过后全面实施。梁桥被分到水车引水灌溉稻田组。手摇水车其结构为木板槽,尾部浸入流水中,有小轮轴,另一端有大轮轴,用手摇拐木,使大轮轴转动,带动槽内板叶刮水上地势较高的田地,这种轻便的手摇水车广泛适用于广东地区。
天刚蒙蒙亮,梁桥叫有弟:“有弟,现在是淡季,生意也不怎么好,今天是白土圩日,你同竹生担点谷去卖,好弄点钱给你妈买点药。”
有弟被她爸叫醒,眼睛还迷糊着,向窗口望去,看到日头还没有出来,依然还赖在**。
一阵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地赶走了有弟的睡意,有弟起床,穿好衣服。
有弟拿着锑锅去洗,她开始做早饭了。她忙完了早饭,用洗脸盆打水给阿妈洗脸,同阿妈做了一会理疗,然后一家人吃早饭。
吃过早饭,有弟和竹生开始往谷箩装谷,装完后还称了一下,一担约八十斤,一担约50斤。
竹生说:“阿姐,重的一担我担吧!”
有弟说:“你肩膀嫩,担不了,重的还是我来吧!”
有弟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竹生挑起那担轻的,姐弟俩出了门。
“你们路上小心,我们家的谷靓,别那么便宜就卖了。”
梁桥说着,和村里的另一名村民抬着水车向石鸡坑小水库而去。
“知道了,阿爸,你去忙你的吧!”
白土圩离有弟她家约三里路程。有弟和她的弟弟竹生挑着谷子,走在并不平坦的小道上,走走停停,她俩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达,趁圩的人也来了不少,有弟和竹生赶忙去找了一个空档的位置,把谷子放下,扁担放在地上,然后用毛巾擦汗。竹生拿着水壶咕咕喝起了水来。
竹生说:“阿姐,你也喝水吧!”有弟接过水壶也喝起水来了。有弟看了一下周围,卖谷的几乎是乡邻乡里,都比较面熟。接着和旁边的卖谷人搭讪起来了。这妇人年约四十岁左右,面容显得清瘦,穿一身素蓝色的衣服。有弟说:“大姐,你也来卖谷子呀!今天谷子的行情如何?”妇人说:“妹子,是啊!听说谷子的价格是一毛六至一毛七一斤。”有弟说:“这么便宜呀!粮站收购都有一毛七分五一斤啊!”妇人说:“粮站排队等到什么时呀!又严格,唉,做农民就是个苦字。”
她们正在聊着,有几个谷贩子走过来,一个到那妇人处,一个到有弟这边来,他把手插入谷子里翻开,看谷子的成色,又随便拿着几粒谷子看看,放在嘴里一咬,说了一句:“谷子挺饱满的,晒得也挺干的。”
有弟说;“我家的谷子最靓。”
“一毛六。”
贩子开价了。
有弟嫌谷价太低,想讨价还价。
“一口价,不还价。”
谷贩子的口气显得很强硬,毕竟整个圩场,卖谷的人多,谷贩子少。这时他们不压价,更待何时?
有弟说:“一毛六?也太便宜了吧!最少也要一毛八吧!”
那谷贩子说:“你爱卖不卖。”摆摆手就走到另外一家去了。
又有几个谷贩子走过来,拿起几粒谷向着日头的方向照了下,又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一毛六。”
谷贩子又开价了。
有弟说:“老板,你看看,我家的谷子粒粒饱满,晒得又干,又没有沙子,是非常靓的谷子,给多点呀!”
“一毛六五。”
谷贩子说:“我看你的谷子不错,给你升多点,全场都是一毛六,算关照你了。”
有弟摇了摇头,说:“太便宜了,能不能提高点?”
谷贩子说:“现在城里的谷价都在跌,怎么提呀!”
有弟心里盘算着:“都来好几拨人了,全场的价格几乎都是一毛六,只有这个谷贩提高五厘钱,卖不卖?阿妈还要等着用钱卖药呢!”
耳边又想起阿爸的叮嘱:“说我们家谷子靓,不能太便宜卖。”“不管那么多了,卖了吧!阿妈买药重要。”有弟想。
谷贩子又催了,说:“你到底卖不卖呀!不卖拉倒!”“卖,卖,那我们去称谷子吧!”有弟说。
有弟拿到了钱,把谷箩寄放在一个店铺里后,就和弟弟竹生去逛圩场了。
这竹生,那看看,这望望,都想买下来,可竹生还是非常懂事的,只是看看,过下眼瘾。竹生一下子又逛到了一些小食店那,闻到一股股浓郁清香的麻油香味时,着实让竹生馋涎欲滴,于是就沿着香味的方向而去,来到一间摊档旁,看到了簸箕炊(水糕),弄得竹生猛吞口水。
有弟此时也赶过来了,看到竹生眼巴巴看着簸箕炊入了神。有弟说:“竹生,你想吃簸箕炊吗?”竹生猛点头。姐弟俩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叫店主要了两份。竹生见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弄得满嘴是油。
有弟笑着说:“慢点吃,别噎着。”竹生吃完了簸箕炊后,才感到自己的失态样,就连忙说:“阿姐,你也吃吧!”“我不吃了,一会这个打包回家给小莲吃。”说完就从裤兜里拿出两毛钱给了店主。
经过百货部门口时,正好碰上雪龙。雪龙说:“有弟、竹生你们来趁圩啦!有好一阵没有看到你们了。”“雪龙哥,我和阿姐担谷来卖。”竹生抢着话题来说。
“我们卖完了谷子,到圩场上走走。”有弟说。雪龙说:“你们吃饭了没有?我请你们吃饭。”有弟说:“我们吃过了。”竹生连忙说:“我吃了,阿姐还没吃饭呢!”“那我请你们吃饭吧!”“不啦!我们要回去。”有弟表面显得冷冷的,没有之前那么热烈了。这显然是因为雪龙已经订婚了,才变得冷漠的表情。这是她的表面,实际有弟的内心是深爱着雪龙的。
“那你们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有空我去找你们。”“雪龙哥,再见。”雪龙回应了他们。雪龙的眼睛始终默默地望着有弟远去的背影,心里好一阵心酸。
自从雪龙和俏花订婚之后,俏花也经常来郭家找雪龙。但雪龙始终都对她不理不睬的,表现冷漠。俏花也知趣,问候好二老后,就回去了。
自从雪龙又一次见到有弟,心情显得颓废,打不起精神来,拿起酒,自个儿喝了起来。喝得烂醉如泥。他不小心把酒瓶撂倒地上。“砰”一声,酒瓶碎了,雪龙也倒在地上了,还不停地叫着有弟的名字。
他的父母听到了响声,赶紧走过来。看到雪龙这般模样,作为慈母的心,是刺骨的痛。雪龙的母亲说:“龙儿,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阿妈,我好想有弟,我不想和俏花结婚。”“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只要我还未死,就不会让你娶有弟。”郭胜秋愤愤地说。
“他爸,你急什么呀!慢慢来嘛!”
“都是你惯的。”郭胜秋愤愤而去。
“这一老一少的,真不让人省心。”雪龙妈嘴里喃喃自语。
然后把雪龙扶上了床,去打了点水给他洗洗脸,擦擦手。倒完了水去拿了扫把和簸箕把房里的碎酒瓶打扫干净,顺手带上门。
夜深了,小雨淅淅,整个乡村沉默在黑夜中。雪龙房间窗前那几棵竹子随着雨水的滋润,清瘦的身影在晃动。一阵微风混合着微雨从窗缝里飘了进来,慢慢驱散了雪龙的醉意,他坐了起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穿好鞋向着窗前走去,打开窗门,一阵风伴着微雨洒了进来,刚好洒在雪龙的脸庞上,使他双眉紧锁。此时的他,内心的情感世界又开始**,想起和有弟的种种,正如有首情歌所写:……愿牵着你的手,陪你到青丝变白发,孤傲的背影,掩不住紧锁的眉,芳香的一吻,止不住风平的泪,不羁的岁月,诉不完思念如水,自问来时路,走不尽爱的轮回,赏漫天落花,如你笑颜相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六月的天,如锅炉里的火,每个人干农活回来,满身的汗水把衣服都浸湿透了,浑身不自在。
有弟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冲好凉,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衣服出来,用木梳边梳头边向村东头那棵大榕树方向而去。这棵榕树的叶子很茂密,犹如一把巨伞打开一样,遮挡着恶劣的阳光,使得树荫下非常清凉。这里常常聚满了男女老少。看着有弟那轻盈、婀娜多姿的身段从众人身边飘过,一股少女的体香熏倒在场的所有男女。
村中那个老不正经男人说:“有弟,你好香啊!能抱一下吗?”惹得大伙哈哈大笑。有弟是个小姑娘,被他这么一说,怪不好意思的,只说了一句:“你这个人真坏,坏透了。”那不正经男人说:“小姑娘脸都不红,证明不是个黄花闺女了。”这句话彻底激怒有弟了,不顾少女的那种温情说:“梁仲满,你都是我父辈的人了,我应该叫你声叔了,但你这种人不配叫你叔,你简直就是流氓加无赖。我是不是黄花闺女关你屁事,要你来多管闲事。”一阵铺天盖地的话语倒过去,致使梁仲满语塞。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不是说笑嘛!干吗那么认真。”有弟接着说:“这事能开玩笑的吗?开玩笑也得有个度。”“你今天必须向我道歉。”众人都说:“是啊!仲满,你太不像话了,一定要向有弟道歉。”梁仲满逼于无奈,只好向有弟道歉了,然后就灰溜溜跑了。
这时,拨浪鼓的声音响起,村里来了一个挑担收破烂的,刚到村口声音已经到了:“鹅毛鸭毛鸡肾衣,烂铜烂铁烂锑煲,收桔子皮,破凉鞋,旧报纸啰!”竹生小莲和村里的小伙伴一听这声音,立刻往家里或店铺将破烂的东西拿出来换几个小钱。
收破烂的前脚刚走,后脚卖豆腐的又来了。那叫卖声也把竹生、小莲吸引过来,小莲从家里拿出了两个小碗,竹生把刚卖破烂那几个小钱买了两小碗豆腐,两个小家伙跑到厨房加点花生油、酱油,然后把葱洗干净,切好,把葱花放在豆腐上面,拌着吃。吃得这两小家伙的嘴角挤出了酱油的豆腐碎,小莲不管脏不脏,直接用衫袖向嘴巴抹去,干脆利落,省了好多麻烦事。
六月田的天,好像是孩童的脸,说变就变。这不,刚刚稻田还旱情不断,这下广播喇叭传出台风要来了,听说要跟粤西这边来的。这下又要忙坏村长了。村长在广播室里向村民传达了上级有关防台风的指示精神。
梁桥一家人忙坏了,一来要做好家里的防台工作,二来要做好小商店里的防台风工作,三来要做好稻田的防台风工作。
梁桥为了用什么材料去固定房顶上的板瓦不会被台风吹走而苦恼。竹生走过来说:“阿爸,我家竹子好多,青绿绿的一大片。”梁桥被竹生这一提醒。“对啦!用竹子固定。”“什么竹子固定,莫名其妙的阿爸。”
有弟说:“傻小子,阿爸说是用竹子固定房顶的瓦面,使板瓦不被台风吹走啦!我们快去帮阿爸砍竹子啦!”竹生“嗯”了一声。
有弟和竹生去到他家的竹园里。有弟说:“阿爸,有砍竹刀吗?”梁桥说:“我只有一把刀,你回家取两把来吧!”有弟“嗯”了一声,就回去取砍竹刀了。
梁桥说:“你俩把竹枝条修理好就行。”姐弟俩“嗯”了一声,就开始干活了。
砍伐好竹子后,用竹篾把竹子捆绑好,然后梁桥和有弟把竹子抬回屋前放着备用,竹生负责拿砍竹刀。
“台风就要来了,得赶紧弄好防风设施。”梁桥边说边担着一把木梯来到了屋檐下。
“有弟,竹生,你俩去鸭棚背面取出茅草来。”他俩爽快地去了。
梁桥用茅草和竹子稳固了他家的瓦面,小商店也是用此办法,然后到他家的稻田里放满田水,这样使台风打不坏稻禾。梁桥一家人整整忙了大半天才完成,关好了店门,一家人回到了家里。到了下午,整个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雨水越来越大了,风显然变得猛烈多了。
正在此时,镇政府派了两名工作人员来到东村视察台风前的准备工作情况。这两名工作人员,穿着一身水衣(雨衣),一高一矮跟在村长的后面。此时高个子说:“村长,这场台风有12级以上,是近年来最大的台风,还是将高危房子的村民转移吧!”村长说:“现在风大水大,怎么转移?”矮个子接着说:“不管那么多了,村民的生命为第一位,还是转移的好。村长,你认为转移到哪里最好?”“既然你俩这么说了,我去叫村委会干部去发动一下。那就转移到礼堂那里吧!那里坚固些。”
梁桥一家收到村委会紧急转移的通知,一家人就简单收拾下行李。有弟负责把竹生和小莲以及行李送到礼堂。梁桥和他的母亲一起披上水衣,背上母亲去了礼堂,然后再回家把徐芳也接到了礼堂里。
此时,风更大,雨更猛了。外面传来阵阵呼啸声,伴随着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使人有一种毛骨悚然感觉。
竹生和小莲去找其他小朋友玩了。竹生和村中的阿旺及他的小弟一起玩起了玻珠来。小莲和村中的小伙伴在玩跳格子的游戏。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在有台风的孤岛上,他们不像大人那样,坐立不安,想着这场台风对农作物的破坏程度、对房屋的破坏程度等等。一连串的事在困扰着他们的长辈。
入夜,孩子们就不管什么台风、龙卷风,他们早早就进入了梦乡,不像大人们那样在干等着这难捱的夜晚,希望这场台风尽早过去。
到了下半夜,已经开始回南了。回南的风非常猛烈,犹如洪水猛兽般地凶猛扑过来,使礼堂门窗的呼啸声,劈啪劈啪的响声不断,礼堂也好像在抖擞。外面落下的瓦片声、倒墙声、树木折断声连连响起。梁桥好担心他家的房子。心想:家里和小商店的房子会不会冧,如果都冧了,还叫我们怎活?想着——想着——感觉不对路,想回去看看。刚穿上水衣就被有弟拦住了。“阿爸,不能去,回南风了,风雨都很大,即使房子冧了,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就好。”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台风已经登陆了,风速逐渐减弱了。雨水还继续下着,好像是天河被人捅穿一样,没有停止的迹象。这时梁桥坚决要回家看看。有弟也跟上去说:“阿爸,我也去看看店里怎样?”“好吧!”父女俩并肩地行走在白茫茫的雨帘中……
他俩分别去看他们家的房子和店铺。梁桥回到他家门口时,一下惊呆了,好整整的一座房屋几乎冧了。只剩下一个廊子(与正屋相连的小房间)。梁桥表情颓丧,哭丧着脸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毫无感觉地任由风吹雨打,鼻水、泪水、雨水混合在一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恐怕只有梁桥他自己才能感受到。
整条村子破烂不堪,村道砖瓦片成堆,垃圾遍地,雨水漫天,山上的雨水积聚俯冲而下,导致村里及周边的田地受浸,村前的河道淤塞,道路不通,水不洁净。这个依山傍水的村落,被这恶劣的台风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有弟自从和他爸分开,直奔店铺而去,一路上看到好多树木、竹子已经连根拔起,倒在路上,也有房子、电线杆倒塌了。还有苦楝树的果子。这个季节的苦楝树果子还没有熟,是绿色的,非常好看,它掉在地上,人们踩到它,会滑倒的。现在这里遍地都是,有弟踩踏到这些果子,好几次差点滑倒了。她来到店铺面前,一下子惊呆了,店铺全冧了,折断的大榕树枝几乎都吹到倒塌的店铺上。这店铺彻底变成废墟了。有弟表面虽然很坚强,但她的内心在哭泣。心想:这店是我创业的第一步,竟然遭到如此重创,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如果是这样去考验一个贫困的弱女子,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她不顾一切走到倒塌的店铺里,用手不断地翻开碎砖碎瓦,搬开梁木,看看还有什么好的东西没有。有弟扒呀——扒呀——扒了一会停了下来。心想:家里不会有事吧?她此时的心更加焦急,拼命地向家里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