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白土圩接徐芳

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同人民医院已经是人来人往了,比农村趁圩的日子还要热闹,这种热闹不希望有啊!希望这里应是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

雪龙和有弟一早去医院的饭堂吃了早饭,然后打包早饭给雯雯,徐芳要做检查,医生吩咐不能吃早饭,要等检查完后再吃。按医生的叮嘱,逐项给徐芳做检查,有些检查可在病房做的,护士已经做了,有些要到其他科室才能做检查的,就用移动病床将徐芳推到相关科室做检查。这样足足做了一个上午才完成,检查的结果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有弟也许太累了,和她妈妈说了一会儿话,就趴在她妈妈的床边睡着了。雯雯也累了,就不自觉地把折叠椅打开,在那睡着了,她两个睡得挺香的。徐芳说:“雪龙,麻烦你拿两张小毛毯给她俩盖上,别让她们冻着。”雪龙说:“好的,桥婶。”

徐芳接着说:“雪龙,你婶真是个无用的人,本身连累这个家,现在又连累了你,让你又上不了班,真是不好意思啊!”雪龙说:“桥婶,你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我和有弟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家有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你不要想太多。至于我上班的事,我已经请假了,你安心治病就行。”徐芳说:“话是这么说,我心里总不是滋味,希望日后有弟能报答你。”一下子哽咽着,都说不出话来。雪龙说:“桥婶,你不要这样,你越是这样,有弟就会更加担心你,她也会伤心,你也不愿看到她这样吧!只要你好好接受治疗就好。”徐芳只好微微点了点头,那表情始终藏着无奈。

夕阳西下,在高楼的阻挡下,只看到霞光慢慢消失在天空中。夜幕从此拉开了,街灯林立,远远望去,犹如现代诗人郭沫若所写的一首《天上的街市》的诗歌: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汽车灯光扫射,汽笛长鸣,单车的铃声,人们快速的脚步声,响彻云霄,整座城市非常热闹。此时的有弟,心身虽被城市的繁华景象所吸引,但她的内心始终记挂着乡村小家,那里有她的阿爸、阿婆、竹生、小莲,还有小猪,小鸡,稻禾等。特别是陂仔河那清清的流水,在她的心里不停地**漾着,回想当年她母亲带着她到陂仔河洗衣服的美好情景……

到了第三天,刚上班,一个穿着大白褂的医生正匆忙赶来。此人正是雪龙的同学,叫黄汝南。他叫雪龙和有弟一起去他的办公室,然后将徐芳的检查结果交给了他们俩。然后说:“按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芳姨的病情相当严重,彻底治好的几率非常渺茫。原因是她的病拖得时间太久,脊椎错位现已生肌,无法动手术,如果真动手术,风险极高,最可喜的是中枢神经没有受损。”雪龙说:“你是说桥婶即使治好了身体,以后还是不能走路?”黄汝南说:“可以这么说,以后就要看她的意志是否坚强了,如果真有奇迹出现,她也许会走路的,但脊椎是不能直立了。现在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只能做消除她体内的炎症和身体调理,然后再用保守治疗吧!”有弟一听,心凉了半截,神色慌乱。想不到她阿妈本性善良,本分,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理不公啊!想到这,眼泪直流而下,她跑了出去。雪龙看到有弟跑了出去,就对他的同学说:“汝南,一会再说。”汝南说:“好的,你快去吧!你好好开导开导她。”雪龙说:“好的。”

雪龙走出医院门口,左睇右看,没有看到有弟。他忽然想起他们刚到医院那时,到过医院后面的空地上。就立刻往医院后面的空地跑去。来到后面,果然看到有弟,有弟伤心地蜷缩在木棉树下,那伤心的样子,雪龙看在心里,疼在心间,心里难免一阵心酸。雪龙慢慢地靠近她,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把有弟扶了起来。你看有弟这面容,死色一般,泪流满面,鼻涕像倒挂在岩洞里的钟乳石柱一样,挂在她的鼻孔间。雪龙拿出手帕给了有弟。然后说:“有弟,不要太伤心,按照医生的逻辑,他们说的都是以最严重为主,你也不必太在意,你妈会好起来的。”“你擦擦眼泪,不要给你妈看到,那样她会担心你的。”有弟点了点头,把眼鼻水擦干,脸色比刚才好了少许。

有弟和雪龙一起回到徐芳的病房,一踏进病房,却不见徐芳在那,雯雯也不在,有弟大惊失色。雪龙说:“有弟,你不要慌乱,问清楚便知。”雪龙拉着有弟到当班的护士那了解情况。护士说:“徐女士有一项需进行复检,刚才用移动病床把徐女士送去做检查,你的亲属也跟了过去。”原来是这样,这才让有弟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不一会儿,徐芳被送回来了,说复检没事。雯雯说:“刚才护士来到这里,说要给桥婶做一项复检,我对他们说,要不要叫她的女儿回来再去做,她们说,不用,是很简单的复检,你跟去就行了。所以我没有去叫你们。”

有弟说:“真麻烦你了,雯雯姐。”

雯雯说:“你干嘛呀!老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同你是谁啊!老友兼死党。”说得有弟苦笑了一下。

竹生今年才10岁,在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使梁桥放心把家里的事情交给竹生。梁桥专心打理家庭以外的事了。

昨天梁桥去逻田时,发现禾苗的第八叶露尖了。这预示着禾苗进入了第八期,一进入第八期,就要进行第二次施肥了。

今天必须要进行禾苗施肥,这次禾苗是用农家肥来施肥的,这样使禾苗的成长更有利。用农家肥料施肥量较大,庙坑和黄竹施肥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

到了傍晚,梁桥确实太累,也不冲凉,倒在**就睡着了。睡得正香时,有人叫他,原来是竹生。梁桥说:“竹生,有什么事吗?”竹生说:“是应臣伯伯找你。”“嗯,知道了。”

梁桥出到正屋,看到赵应臣。就说:“应臣,你来啦!”赵应臣说:“是的,我有点事同你说。”梁桥说:“是不是你想雯雯了,要叫她回来?”赵应臣说:“不是雯雯的事,如果是雯雯的事,我就不来找你了,雯雯去照顾阿芳,是应该的,我们哥俩不分彼此啊!我说是另外一件事,村长同我说,陂仔河那河堤陈旧了,政府拨有一定的资金来维修它,他叫我叫上几个人去维修一下。所以过来问问你去不去?”梁桥说:“去,怎么不去,应臣,太感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有什么好事,你都不会忘记我。”赵应臣说:“阿桥,你别那么客气了,我们是兄弟,不照顾你照顾谁呀!”接着又说:“到时开工,我会通知你的,现在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梁桥说:“好的,应臣你慢走。”

这几天农事总算暂停一下。除了早上去麻旱岭仔淋淋菜,放放牛,没有多大的事可做了。趁今日的天气好,梁桥要到陂仔河一带捕些鱼虾类的去卖,换些粮食和些日常用品以及他老婆的医药费。在家里叮嘱了竹生、小莲几句,就拿着船桨、渔网和鱼筐出去了,来到了陂仔河的埠头,解开自家的船索,轻步跳上小船,把捕鱼用具放在船头舱里,梁桥站在小船的中舱里用木桨在埠头边上一撑,小船立刻就离开了岸。左右手各执一把木桨,放在船舷两边的支点上,把桨伸到水里,向前侧身,手臂打直,两边桨往回拉动,小船缓缓向前。来到了河水较为平稳的地方,梁桥动作娴熟地将小船掉头放缓,小船几乎是在停顿状态,这时是撒网捕鱼的最佳时机。梁桥将双桨放在小船的中舱里,然后向船头舱走去,拿起渔网向河里撒去,他那撒网的姿势,犹如擎一枝荷叶,在碧绿的叶下显得悠然自得。

拉网时,沉甸甸的,慢慢拉上了小船,那肥鱼在网里连惊跳,这是丰收的一网。梁桥把网里的肥鱼逐一放到鱼筐里。经过梁桥不断的努力,满满的一筐鱼,使得他满载而归。

回到家里,竹生和小莲迎了上去,他俩看到梁桥打了这么多鱼,非常高兴地说:“阿爸,今天打了这么多鱼,我们是不是要美美吃一顿了。”梁桥说:“我知道你俩嘴馋,这些鱼我们不能吃,要挑去白土圩去卖来换钱给你妈看病的。”梁桥说着,也感觉好无奈。这两个小东西也挺懂事的,再也不问了。梁桥说:“你们俩把渔网晾晒好,我挑鱼去白土圩卖。”说完,挑着两半筐鱼走到通往白土圩的泥沙路上,扁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伴随一阵晚风吹起,此时的梁桥,已经飘飘然了。

小莲和竹生两兄妹把渔网晾晒在竹篙上,然后竹生就钻进自家绿色的小菜园里。这时,远处传来了山歌的声音,小莲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应臣伯。很有礼貌地迎上去说:“应臣伯,你来啦!”

赵应臣走近小莲,摸摸她的小头,说:“嗯,小莲乖不乖?”小莲说:“我好乖呀!”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麻糖给了小莲。然后把玻珠(玻璃球)也给了小莲。说:“玻珠你给哥哥吧!女孩子不玩这个。”小莲笑着说:“谢谢应臣伯。”

赵应臣笑着说:“这是我在白土圩的百货部买的。”

小莲经常和她的姐姐在白土圩日,也会去趁圩的,到过百货部里,看到很多麻糖,只是看着,没有钱买,弄得小莲猛吞口水。现在,真的麻糖在手,她攥得紧紧的,生怕丢掉。

赵应臣说:“你爸在不?”

“他卖鱼去了,阿哥在菜园里,阿婆在。”

“你去玩吧,我同你阿婆说几句话。”剪一个平头的赵应臣脸色黑黝,眼睛有神,常带笑容。说着,轻步往梁桥的家里去了。

小莲收到赵应臣给她的麻糖,然后将麻糖放在衣兜里,兴奋地蹲在苦楝树下,掰开麻糖纸,把麻糖放在嘴里,真是过瘾。小莲终于圆了有麻糖吃的梦想。

这时,竹生摘菜出来了,看到小莲蹲在苦楝树下哼着歌谣,很高兴的样子。竹生连忙赶上去,说:“阿妹,怎么这么高兴?”小莲说:“哥,你猜猜。”“我猜不出,你说吧!”小莲把手里的玻珠递给了竹生。然后说:“这是应臣伯给你的,还有这些麻糖。”竹生接过一看,是三粒晶莹剔透的玻珠——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张鲜活的脸,立即清爽起来了。

竹生去过白土圩,看见过一帮小孩在玩玻珠,怎么玩,竹生都熟记于心,那时心里痒痒的,真想去跟他们玩玻珠。现在真有了玻珠,心里非常激动,学着圩里的小孩子的手法,弓着食指,压着大拇指,然后把玻珠放在食指和大拇指的空档处,大拇指用力把玻珠弹出去,只听到嗒的一声,弹到墙上又弹了回来,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旋转才停下来。接着竹生又弹出了第二粒玻珠,不知凑巧还是竹生技术了得,只听到叮的一声,弹中刚才落地的那一粒玻珠,两粒玻珠相撞,同时跳起,差点落到竹林处的老鼠洞里。

竹生玩了一会,赵应臣就从屋里出来了。就对他俩说:“看到你玩得那么带劲,我也想同你玩玩。”竹生说:“好哗,我正没伴玩呢!”接着又说:“谢谢应臣伯送给我的玻珠,我好喜欢。”赵应臣亲切地摸了一下竹生的小脸,说:“下次我还会带些好玩的东西给你和小莲,今天我没有空,有空陪你玩。我走啦!”竹生说:“应臣伯,再见。”

到了傍晚,竹生和小莲在一起玩玻珠。突然有人叫他们俩。他们听出是阿爸。他俩赶快把玻珠放入裤兜里,生怕被他爸看到。梁桥说:“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在干吗!”“没——干——吗。”说话都大舌头了。竹生说:“阿爸,你回来啦!你赶快吃饭吧!”接着就去装了碗番薯粥出给他爸。也许他太饿太累了,吃起番薯粥来发出了阵阵响声。

这时,梁桥的母亲叫了一声:“桥儿,你过来一下,我有句话同你说。”梁桥从碟里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就急忙赶了过去。梁桥说:“娘,我来啦!有什么事吗?”“没事就不能同娘聊聊天吗?你这傻小子。”“娘,我还在吃饭呢?”此时梁桥,两口并一口地吞了下去。“慢点,慢点,赶着要去投胎呀!桥儿。”“娘,我吃完了。”

梁桥的母亲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芳儿什么时候回来。”梁桥说:“前几天,有弟写信回来,说阿芳很快就出院了,娘,你不必担心”“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嗯,对了,我差点忘了,今天下午你去卖鱼的时候,应臣找过你,你不在,他就同我说了几句,他说维修陂仔河堤明天就要开工了,叫你明天准时开工。”

梁桥一听,乐呵呵地笑了。“我知道啦!娘。”“看你这傻样。”梁桥的母亲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梁桥在陂仔河开工好几天了,这天正好是中午在家里休息。突然有人叫门:“阿桥!阿桥!在家吗?”

梁桥急急忙忙来开门,一看是村长。说:“村长,你来啦!里面坐。”“不坐啦!刚才有弟打电话来,说她妈要出院了,叫你明天到白土车站去接一下她妈。”“好的,谢谢村长。”村长说:“谢什么,乡里乡亲的,我也是传个话,我走啦!”“村长,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