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听了夏如新的诉说,许小芸泪如雨下。夏如新说,我真的爱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若嫌弃这个孩子,我可让他与我爸我妈一起生活。

许小芸从死亡边缘走过一回,想起来都后怕,那时的一块石头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在生死之间,谁能会残忍地夺取一个新生的生命呢?她坚定地说,你若决定把孩子打掉,我会放弃你这个没有爱心和责任的男人。将来咱们再生一个孩子,一起抚养他俩长大成人!

许小芸与夏如新相拥而泣,误会消除,前嫌尽释。

林际结完账,顺便给刘爱云打电话报了平安,两边的心都安了下来,皆大欢喜。

清晨,许小芸起来,发现春姐早已经起来,她的床空着,可能出去晨练了。窗外,太阳再次照在长白山上,山上的岳桦林仿佛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许小芸连忙打开电脑,接收着“南北契丹”发来的邮件,新译稿已经传来:

萧萧想着驿站之事,于是唤大家回驿站。于是,四人上马。刚要回走,远处蹦来一黄兽。

两随从策马挥剑迎上。一蹦一跳之间,两随从皆被黄兽扫落马下,伤重不能起。

萧萧定睛一看,曰:大虫(虎)也!拔剑出击,大虫金睛圆睁,血盆大口张开,仰天长啸一声,腥风拂面。大虫一跃,大抓挠过来,萧萧蹲身闪过,大虫冲向完颜成。完颜成剑刺大虫,落空,大虫跃过,尾巴却扫到完颜成背部。完颜成大叫不好,摔倒在地!大虫跳回便咬完颜成脖颈。萧萧见状不妙,抖剑刺出,直中大虫臀部。大虫回首,萧萧又一剑直插大虫嘴中,大虫哀鸣,往后躲,萧萧顺势抽回宝剑,挥剑一砍,正中大虫咽喉,大虫跑出数丈,倒地不起。

萧萧抱起完颜成。完颜成曰:谢小弟救命之恩。

萧萧抱起完颜成,扶上马。又扶起两名随从上马,四人返回驿站。到宝马城,请郎中上药包扎。完颜成躺在**感激不尽,曰:吾此番来欲请长白山大圣了却心中之事,不想被虫所伤,幸亏有尔,吾性命保全。汝武艺高强,吾想请君辅佐,不知汝意如何?萧萧道:吾乡野粗人,不愿被束缚,不愿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以散闲于乡间,不亦乐乎。先生之托,恕不能受。

完颜成曰:无以为报,我这有春水秋山玉佩一枚,乃皇帝之赐,吾赠与汝。萧萧接过,果然精致,雕有一海东青张爪欲抓天鹅画面,栩栩如生。萧萧警惕,此物乃皇家之物,莫非完颜成是皇家之人。正在此时,屋顶异响,萧萧拔剑厉声大喝:“何人?”

萧萧冲出屋外,见房梁上立一人,手持火把引燃房屋。萧萧蹲下身来,捡着石块一枚,用力一扔,石头正中放火之人,“啊呀”一声那人栽落房下。

驿站熊熊之火燃起,萧萧想着那春水秋山之玉,那完颜成莫非完颜晟?迟疑不想去救,但搞错了,岂不误人性命?想到此处,萧萧飞身而入火中,于烟雾大火中寻到完颜成,完颜成却满脸是血,头边有一房梁。萧萧将其背出。

这时驿站外不知从何处涌来无数金兵,为首一员大将,不到四十岁,威风凛凛,见到完颜成滚鞍落马跪下叩首,曰:陛下,完颜宗辅救驾来迟,死罪也!

完颜成指着萧萧曰:多亏孙石墨相救,否则朕命休矣!

完颜宗辅命人救出受伤随从,并搜查放火之人全身,搜到一烧过的白绢,只剩一角有字,仅有一字可辨,乃“翰”。

金太宗完颜晟看那绢曰:相煎何急?说完伸手握住萧萧手曰:孙石墨听封,朕封你为金牌万夫长,授金腰牌一枚,你可随时进京做官!

随从递给萧萧一枚腰牌,萧萧接过。萧萧叩拜谢过,心想吾两仇人近在眼前,报仇之日就在眼前,正思如何动手时,却又想起侄儿张谨言还在宗辅手中。略一分神,却听完颜宗辅高声喝道:“起驾,护送皇帝归京!”金兵上来,背上太宗入马车,大军往城外而去。

萧萧看着金腰牌和那春水秋山玉佩,后悔救助完颜成,暗恨自己懦弱,近在咫尺,没有出手杀掉二贼。回到农户,牵出马追踪完颜宗辅大军,却不见踪影!

许小芸读过文字,惊叹不已,也知道这萧萧与孙石墨的确可以互译。许小芸去卫生间洗漱完毕,这时夏如新和林际敲门。进得屋来,林际在春姐**坐着。

“这有个纸条!”林际喊道,夏如新凑过去看.

“写着什么?”许小芸问。

林际念道:“小芸,谢谢你几日对我的照顾。因生活所迫,我十分需要天池上的宝物,如能卖出去,我定将把你应得的那份送给你!你是一个好人,原谅我的行为吧。我走了。春姐。”

许小芸连忙去摸自己的行囊,果然,那三件从天池上获得清代金器件已经不见了。

许小芸连忙给春姐打手机,但是已经关机了。

许小芸立即打“110”报警,警察不久赶来,向许小芸录了笔录。冯国庆开车来接许小芸去宝马城,警察也给他录了笔录,冯国庆给他们画了去天池边的路线图。因为随时有余震,警察要等安全了再去文物出土现场勘察。

警察走后,许小芸坐在床边发呆!冯国庆问还去不去宝马城了?

“假期宝贵,一寸光阴一寸金。萧前辈来过的地方,为何不去?”许小芸站起身来,背起背包走出房间。夏如新和林际只好回房取行囊下楼。

在路上,许小芸把今早看到的《桃花笔记》译文讲给夏如新和林际听。文中所提的完颜晟祭拜长白山的地方,就是宝马城遗址所在地,是完颜晟后人修建的。前些天,许小芸查了一些史料发现,《大金集礼》中有“山北地一段,各面七十步,可以兴建庙宇”记载。据《金史》卷三十五《礼记》记载,大定十二年(1172年),金世宗效仿中原皇帝封禅泰山之举,始封长白山神为“兴国灵应王”,并在长白山北侧建庙奉安,春秋之际遣派官员前往祭祀。金明昌四年(1193年),金章宗为了表达对长白山的崇敬之情,又册封长白山为“开天宏圣帝”。

四人下车,一片平坦的地面上,立有一碑,上书“宝马城”三个大字。从碑望去,一片被开发整理的白色遗址,与周边的秋色截然不同,白色鹅卵石铺地,上边高高低低有无数台柱及建筑地基,还有城墙留下的地基。满眼的灰白色残垣断壁,大约三百平方米。从此远眺,远方金色的松林之上,便是皑皑白雪的长白山主峰。九月的长白山,巍峨耸立,秋风吹着四人,仿佛把长白山的神圣吹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许小芸微微闭上眼睛,嘴唇翕动。夏如新问她,在做什么。许小芸说,祈祷自己活得幸福,祈祷长白山庇护天下每一个生灵,也包括你夏如新。

夏如新也闭上双眼,心中默念,让长白山赐予自己与许小芸幸福……

林际手中的相机并不闲着,快门“咔嚓”“咔嚓”按下,一幅幅摄影作品诞生在相机之中。

冯国庆说,这一带的村民都发财了。

林际连忙问怎么回事

冯国庆说,政府进行的土地拆迁,要在此建立一个大型的博物馆,对宝马城周围的村民进行补偿,每家每户都补偿六七十万元钱,农民欢天喜地的在二道白河镇里购置地产,在镇里经营买卖或者做房屋租赁生意,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心的。因为二道白河镇的旅游收入,足以养活这方水土上的人民。

林际问许小芸,为何花园村不可以建立博物馆呢?许小芸说,遗址的重要性不一样。这个宝马城是金代王朝皇帝的祭拜场所,而花园村仅仅是一个城寨遗址,档次与规模要薄弱得多。况且长白山当地政府很重视,肯投入财政资金,又是全国的旅游胜地,它所带来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是无法估量的。试想,花园村建立博物馆,谁能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参观呢?

许小芸在遗址上走着,随手捡一些瓷片、瓦片仔细地看着,心中千种情怀喷涌而来。这里的气息,无不通透着古今。那萧萧单人独骑,千里穿行于白山黑水之间;金太宗完颜晟于此遥祭长白,祈求大圣护佑大金江山;刀光剑影,多少英雄,皆如灰尘,随风而去……

南望皑皑长白山峰,许小芸轻轻吟诵:“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许小芸心中一碗水酒,映着那时明月,洒入心间……是啊,不管前人如何驰骋历史,我们必将到此一游,或者英雄盖世,或者默默无闻,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停留过,怀揣不同之思想,大抱负也好,小情调也罢,我辈来过,足迹有轻重,也曾立在天地之间,恨过,爱过,还有什么遗憾呢?

许小芸想到这里,冲着长白山大喊:“我爱你,我愿意跟随你一生一世!我爱你!”

夏如新听罢,也向远山呼唤:“许小芸,嫁给我吧!我永远爱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钻石戒指,单膝跪地,举着那闪光的戒指,在风中“萧萧”而响……

许小芸眼角一朵泪水,盛开如花,跌落地上,消失无踪……

许小芸抬起右手,夏如新把它戴到许小芸的中指之上。

两人齐声向着远山呼唤:“长白山作证!老天作证!我们永远在一起!”

林际连忙把这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用相机拍摄下来……

在宝马城怀古两个多小时,于是冯国庆开车拉他们回到二道白河镇。期间,林际给警察打电话,得知天池边的祭祀洞在余震中塌方,山石已经掩埋遗址。知道这个情况,许小芸认为这样也好,即使里面再有其他文物,也不易被他人盗挖。林际又问了春姐的下落,警察称,她逃匿无踪。

午饭时,许小芸与夏如新商量下一步行程。因为在长白山北坡已经待了六天了,只剩下绿渊潭和小天池没有游览。冯国庆说,这两个地方,下午便可以去。

夏如新建议明天乘飞机返回省城,许小芸和林际都同意。许小芸有自己的打算,闷在心里,还没有与夏如新商量。既然这么决定,饭后,四人就在宾馆大堂预定了明早的飞机票。

一下午,都是徜徉在山水之间。长白山的秋天真美,每一个有人看到的风景都是不一样的多姿和特别。风光旖旎的小天池倒影,山边的白桦树都黄了,倒映在碧水中,似是天堂,不在人寰。

绿渊潭的碧水,仿佛蓝天掉落一块到人间,晶莹剔透,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水底清晰可见。树丛中,几缕雪练从天而降,在金色树丛的掩护下,显得雍容华贵,水落到谭中,便宁静起来。绕到山上观瞧,金叶捧玉,水姿更秀……

因为是在长白山最后一夜,冯国庆邀请许小云等到家里做客。既然是朋友,许小芸推脱不了,只好买了一大包水果去冯家。冯国庆做了一桌子菜,让旅游疲乏的四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宴。许小芸留下三千元钱,算是这四日冯国庆的酬劳。又拿出五百元钱,给了冯国庆的儿子,让他买书包和文具。

晚上,开了两间房,林际知趣地主动要了一间房。许小芸巴不得与夏如新在一起,她要商量一件大事。

前一段日子,夏如新因为张桐和索菲亚与许小芸分开了一段时间。能在一起,自然高兴不过。

到了房间,夏如新就想去吻许小芸,小芸说:“跑了一天,浑身是汗,先去洗洗吧。”

夏如新很听话地去卫生间沐浴。

许小芸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一会儿该怎么去说出她的心思。许小芸呆呆看着镜子中那个还算端庄的自己,三十岁的女人,在外奔波了小半辈子,同龄的女人,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呵呵,自己还仿佛一个不成熟的女孩,在这人间里玩世不恭。

三十而立,不光是指男人,女人也应当成立一个家庭了……

这时,夏如新从卫生间里出来,从后面抱住许小芸。许小芸回首,夏如新吻了她的唇。许小芸说,先等等,我也淋浴。夏如新松开自己的怀抱。许小芸小跑到卫生间,脱去衣服,在淋浴头底下沐浴起来,浴室里充满了洗发水、沐浴液的水蒸气味……

当许小芸害羞地穿着浴衣出来时,夏如新的眼睛凝视着这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女人,这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期盼着她,从内心里等待着她。

许小芸却钻进另一张床的被窝里。夏如新站起身来,也钻进许小芸的被窝。

许小芸侧过身去,夏如新用自己的身体贴到许小芸的后背,左手揽住许小芸的腰,正想去抚摸她的身体。这时,许小芸说:“如新,我想着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那个孩子的事情。”

一听到这里,夏如新满腔的热情一下子消退下去。他知道,这个孩子是爱着自己的索菲亚克隆的,且是自己曾经深爱的已故未婚妻,孩子几乎让许小芸离开自己。夏如新说:“你想怎么办?”

“你想让这孩子一出生就是个黑孩子吗?”

“你不是要收养他吗?”

“我在想,能否挪到我肚子里来,由我生下来。”

夏如新大吃一惊,道:“这真是天方夜谭。”

“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们要想办法给他一个合法的出生证明。”

“哦,这样啊。”

“不如,咱们明天就去登记结婚,再找索菲亚,跟她商量,把生出的孩子,由咱俩认领,就说是咱俩的。”

“索菲亚不同意呢?”夏如新问。

“怎么可能呢?她一个未婚女青年,自己带着一个中国孩子,将来回法国怎么找男朋友?”

夏如新说:“从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最重要的是,咱们已经登记结婚,索菲亚会彻底死心的。”

“哦。”

“怎么,不是太痛快。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结婚呀?”

夏如新说:“你的想法太令人意外了,幸福来得太快,好像缺点什么?”

“还缺什么?今天在长白山,你已经求婚了,我也同意了。所以,明天回省城领证便是水到渠成,顺便与索菲亚谈判要孩子。”

“按你说的办吧。”

无数的怨恨和委屈在夜色下无限的缠绵之中化为温情与迷离……

第二天,林际留下来采访天池宝物大案,许小芸和夏如新飞回省城。两人各自回家取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下午一点三十分在民政局会合,经过例行的程序,两个小红本拿到手,夏如新在大厅里热烈地亲吻许小芸,他们闪电般地成为合法夫妻。

事不宜迟,夏如新打电话约了索菲亚晚上吃饭。索菲亚以为夏如新回心转意,痛快地答应了约会。

当索菲亚进到餐厅包房的时候,吃惊地发现许小芸也在那里,心中不禁感到忐忑。但她稳了稳心情,说:“原来小芸姐也在啊。”

夏如新说:“你该改口叫师母了。”

索菲亚疑惑地看着夏如新。

夏如新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递给索菲亚,说:“今天特意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小芸今天已经在民政局登记结婚了。”

索菲亚看着手中结婚证,真是意料之外,慌忙之中,她很沮丧,又很无奈,说:“祝贺夏教授和师母。你们怎么会突然结婚呢?”

夏如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如果咱们三个都是未婚人士,孩子出生后该怎么办?你师母已经同意收养她了。”

索菲亚看着许小芸,说:“师母,你真的跟着我冒这个险,想收养这个孩子?”

许小芸说:“孩子没有错,但你和你的教授或许都要因此承担责任。所以,挽救你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我和如新结婚,把孩子算作我俩的。我们这么大岁数了,生个试管婴儿也算不得丢人的事情。”

餐厅服务员,将点的菜品一一上桌。

餐厅的门一关上,索菲亚就说:“这孩子是我的,和你们没有关系,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许小芸被索菲亚的话语激怒,但强压着心中怒火,默默吃着菜。

夏如新说:“索菲亚,你是一个漂亮的法国淑女,而且是研究生,总该明白带着一个孩子的未来之路,将会是多么艰辛。你毕竟要结婚的,也会有着自己的孩子。”

索菲亚毫不在乎地说:“我也不打算结婚了,我只想带着自己爱过的男人的孩子,和他(她)一起生活一辈子。”

许小芸说:“那男人爱过你,也可以。但是,你的教授已经与自己的爱人结婚了,他并不爱你啊,这值得吗?”

索菲亚说:“全都是因为你,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和夏老师是多么融洽啊!”

夏如新说:“索菲亚,你这是自己骗自己,你应该知道,感情是应该是双向的,你的爱是很珍贵,但是那是你自己的。你应该去爱一个爱你的男人。我当初失去赵珊珊之后,也是心里不甘。于是琢磨让赵姗姗活过来的办法,我也曾经发疯似地学习克隆人技术,但当我掌握克隆技术以后,便知道这种技术的风险性很大。首先,克隆人的诞生并不是100%成功的,生出缺陷克隆人的几率很高。克隆人即使出生,她的寿命也要比正常人短;其次,我在想,克隆成功以后,我和赵珊珊算是父女呢,还是男女朋友?这种伦理的混乱,让我分辨不清我自己是否是一个正常的人。将来赵珊珊长大以后,她会怎么想,她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女儿?她是否是人类?她的内心一定很痛苦的;第三,当赵珊珊长到二十岁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我还能给予她幸福吗?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我内心又该多么痛苦?所以,这样的克隆肯定是畸形扭曲的。我反复考虑过很长时间,觉得自己不能把自己的爱人克隆出来,我理智地放弃了这项计划。索菲亚,我相信你的内心也一样和当初的我一般,怀揣着许多痛苦与不安。对吧,索菲亚?”

索菲亚趴在桌子上哭泣起来。

看索菲亚这样,许小芸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是吃着这难以下咽的饭,品味着人间最奇特的结婚登记日的苦涩晚宴。

夏如新握着妻子的手,他知道她内心的痛苦。但是此刻,他们要共同面对这一情况,寻找哪怕一丁点的机会,挽救这个浪漫多情的法国女研究生,引导她走向属于自己道路。这是她的教授和师母应该做的。

索菲亚突然站立起来,穿上外套,拎起包,跑出饭店,夏如新追出去,索菲亚已经打了一辆的士走了。

许小芸赶紧结账,出来找到夏如新,坐着夏如新的汽车追赶出租车。索菲亚的出租车,在城市的车流里穿行,闪过霓虹灯的市区,往南湖大桥驶去。在桥上,索菲亚下车,倚在桥的栏杆,迎着夜风,静静伫立。

夏如新把车停在桥头的路边,两人在车里偷看着索菲亚。索菲亚刚刚得知她喜欢的导师已经结婚,或许一下子承受不了,万一干出傻事,这是许小芸和夏如新不愿意看到的。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远处陪着索菲亚。

许小芸也心疼索菲亚,一个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女学生,远离父母和朋友,独自在中国生活,恰恰又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然而老师名花有主。许小芸想起当年张桐离开自己的心情,这或许是女孩一辈子的心结。

夏如新仿佛知道许小芸的心中所想,用右手抓住许小芸的左手。紧紧地握着。

在这样的夜里,人们的心境都是沉浸在黑色的忧伤中。当然痛苦是不一样的,索菲亚的失落在于没有获得,而许小芸的忧伤,在于她的善良。夏如新也是如此,假如索菲亚有一个三长两短,他会更加自责,然而感情就是这样,你不想要的,它偏偏要来,而想要的,却别别扭扭。比如今夜,应该是他与许小芸的合法夫妻的第一天,但是只能拉着手在车里看着单恋自己的学生痛苦的样子。

索菲亚的头发在夜风中飞扬着,她的手不停地抹着眼睛,看来哭泣得很厉害。

许小芸真想上去安慰她,但她知道,一个女人要从感情的漩涡里解脱出来,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夏如新和许小芸只能这样盯着……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九月的夜风是很寒冷的。索菲亚仿佛打了一个哆嗦,她双手立起风衣的领子,往路边看过来,正好一辆出租车驶来,索菲亚扬着手。出租车停了,她上了车。许小芸看表,这时已经是十点十分。

夏如新开车跟着出租车,担心这个夜车司机是一个坏蛋。人在关注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世界上有很多不安全的因素。然而事实相反,出租车将索菲亚拉到了科技大学研究生院门口,索菲亚下车,走到院里。

夏如新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着什么。许小芸明白,这个停车位置,正好能看到索菲亚的公寓的窗户。

不久,索菲亚公寓的窗户亮了,一个人影把窗帘拉上。

夏如新长长突出一口气,说:“亲爱的,咱们回家吧。”

回到夏如新的宿舍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许小芸说:“若不是看着她回公寓,今夜我会失眠的。”

夏如新说:“今夜拥有你,我也不想睡去了,我想一夜看着你睡眠的样子。”

登记之夜,虽然回家晚了,虽然多了些插曲,多了一些无法消除的无奈,但是夜里的温柔还是躲不过的……

许小芸起得很早,她睡得还可以,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边做早餐边想原因,想来想去还是索菲亚的孩子带来的困扰,却无解决之道。许小芸端起煎好的鸡蛋和考好的面包片,送到餐桌前。这时夏如新已经起来,说声“早啊”,便钻进卫生间。

许小芸端上微波好的两杯牛奶,坐在餐桌前,放了点糖。夏如新洗漱完毕,带来一阵牙膏的清香之气。

“亲爱的,这是你给我做的第一顿早餐。”

“真的还要适应一段时间,从今往后身边就有了一个男人,深爱着你。”

“我是巴不得日日夜夜与你在一起。”

“我已经给新疆的爸妈打电话了,说咱俩已经登记结婚了,我妈哭了。你爸妈知道吗?”

“我也打电话通知了,他们说要会亲家定日子,给咱俩办一个结婚仪式。”

“好吧,我爸妈说了,他们近日要坐飞机过来。”

“这么远,不用折腾两位老人,咱们飞过去。”

“我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想去你家会亲家了。”

“这样,我带着我爸我妈,一起去新疆,更能体现老夏家的诚意。”

两人边吃边聊。

许小芸说:“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昨天怕索菲亚跳河,今天早上还是想着你的那个克隆赵珊珊。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今天再找索菲亚再谈一次吧。”

“我看没有用,索菲亚的思维方式和中国人不一样。”

“但是她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禁止克隆人,她若一意孤行,她可能会终身禁止从事这一行业。她是一个聪明人,一定会考虑自己的前途的。”

“看她那样,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的人多了,又不是她一人,那个张桐也不是走了吗?”

“咱俩的魅力大着呢!”

夏如新苦笑一声:“这哪是魅力?纯粹就是一种骚扰。”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咱俩成功了,怎么就不能让失败者闹上一闹?”

“生命在于折腾。”

“我就想,索菲亚收养你的前未婚妻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想和我在一起。”

“现在呢,咱俩已经结婚了,她的目的失败了。下一步还要干啥?”

“生个孩子,逼迫咱俩分开!”夏如新说。

“这外国妞的手段,也不一般啊!”

许小芸收拾了碗筷,说:“好吧,我这两天有时间,我和她单独谈谈吧。”

“谈什么?”

“哎——我也不知道。”

“算了,还是我来谈吧。”

夏如新拎着公文包来到实验室,坐在椅子上,想着如何与索菲亚谈话。按照惯例,每天早晨索菲亚要来办公室与导师聊一下这一天的实验事项,可是今天她却没有来。夏如新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索菲亚。

实验室的门是开的,索菲亚的高跟鞋“的——的——”的响声传来,“当当”敲门声,夏如新说了“请进”,索菲亚穿着白大褂进来了。

“请坐!”夏如新让索菲亚坐下,自己起身去倒水,顺便把门关上。

夏如新把水递给索菲亚,发现她一圈黑眼圈,知道她昨夜睡得不好。

“怎么样,你的实验项目进行到哪里了?”

索菲亚照旧把这两日的情况说了一遍。夏如新照例点评一番,话音一转,夏如新又提起了克隆的事情。

索菲亚满脸的阴云,低着头说:“这件事情,我原来以为是自己的事情,或者说是咱们三个人的事情,但是现在出现了第四个人,我觉得太复杂了。”

夏如新说:“烦恼的事情,往往是自己臆造出来的,思虑得多了,人心便变得痛苦。很多事情过去了,就不要牵挂了,平和会令自己看到光明。”

索菲亚说:“看到导师您这样,我也很痛苦,若不是因为您,我也不会这样。我想简简单单地生活,但命运却要给你这样那样的剧情。我昨天想了一夜,觉得应该从那个深渊里解脱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离您远一些。所以——”

“所以什么——”

索菲亚的泪水溢出眼眶,她低低地说:“我想回法国。”

夏如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大千男女,并非要有姻缘。其实,做自己仰慕的学生也是一件人生快事。女生喜欢我的,不止你一个,我刚任教时,就有许多女生抛来热烈的眼神,我什么都清楚,这是青春期女孩的一种天性,可是为师的自己,不能真正去进入别人的世界。当老师这么多年,这么多喜欢我的女生当中,你是第一个直接表达对老师感情的学生,你是一个特别的学生,很优秀,又很有想法,可是,老师一样只能把你当作自己最好的学生。索菲亚,既然你是老师最优秀的学生,何必终止学业回国呢?”

“老师您已经结婚了,我留在这里还能干什么啊?”

“完成你的学业,拿到学位证,回法国也不迟啊,何况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是来留学的,不是来喜欢老师的。”

“这个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自己转不过弯。”

“很简单,你就把老师当老师就行了。”

“要是这样,我也不要回法国了,老师您啊,还是不了解我的心,我就是想把您给忘记。”

“忘记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换一个环境。前两天,我在医大附属医院的同学,他是脑生命科学的主任,工作很忙,需要一个助手,向我打听有没有好苗子去他那里实习。我推荐了你,他表示欢迎。”

“导师您真有心啊,早就想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如果不愿意去,我让李勇去。”

“咳——,我愿意去。”

“怎么,转过弯来了?”

“按您老人家的话,做不了您的情人,做你的学生吧!缘分未到啊!”

“别伤心,好男人在前边等着你呢!”

“但导师您就只有一个!”

“我还是快点把你送到我同学那里去。”

“谢谢了,导师。我想向您认个错。”索菲亚诺诺地说。

“是那个克隆人的事情吗?你不用担心了,没关系,如果生下她,老师就收养她。我和你师母结婚,就是打算收养她的,师母已经准备了十万块钱,过两天,你到家里去拿。”

索菲亚鼓足了勇气,说:“对不起老师,我根本没有克隆赵珊珊,我只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有实施过。”

夏如新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内心未免失落起来,走来的赵珊珊却又走了……是的,自己曾经想复制未婚妻的,但是最后放弃了。当听到索菲亚说她正在克隆时,自己虽然阻止,但是又想,赵珊珊已经活了,何必再让她死一回呢?真当自己满怀希望地迎接赵珊珊来到这个世界时,而索菲亚却说这是一个空想计划。他沉吟半晌,说:“是真的吗?”

索菲亚坚定地点点头,此刻她已经从谎言和爱情的漩涡中逃出来,心情已经得到解脱,她说:“夏教授,这确实是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想做的事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也不应该做。”

夏如新知道,赵珊珊永远地再见了……

索菲亚走了,夏如新连忙给许小芸打电话。

“好了,孩子没有了,你就安心了。如新啊,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我正坐客车去花园村,文多县公安局让我去一趟,盗墓案有重大进展。我今晚住在周奶奶家,协助警察做完事情,我就回家。”许小芸在电话那边说。

夏如新撂下电话,趴在桌子上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