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晚上，周林从同学的生日宴会现场出来后，闷闷不乐地走在大街上。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群小混混在纠缠着摆地摊的赵丽。他二话不说，急忙跑过去，喝道：“放下她——”那群小混混看来者不善，急忙丢下赵丽，一哄而散。
赵丽看到周林如看到了亲哥哥一样，扑到他的怀里，抽泣道：“周林哥，你要是不来我就惨了。”
周林安慰着她：“深更半夜的你在外面摆什么摊呢？多危险啊。”
“哥，我还不是多想挣点钱嘛。”赵丽争辩着，周林也不和她计较，就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以后你可得注意点。”
周林把赵丽送回郑光他们的合租屋。在客厅里，赵丽向周林主动承认过去的错误，“哥，你就搬回来住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周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就说，“我考虑考虑再说吧。”说完，从合租屋里出来，径直回到他和秦梅合租的小区。
周林刚进小区的大门，就远远看到秦梅独自一人在院内小公园里转悠。于是他就向她走去。秦梅看到周林，向他微笑了一下，“你回来了。”周林点点头。看到秦梅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怎么，你有心事？”
段建荣的纠缠，始终在困扰着她，让她寝食难安。她心里想，自己的事情还是得由自己去想、去解决。但她始终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她只好来到小区的小公园里等周林下班回来，想向他倾诉倾诉自己心中的烦恼，也想听听他的建议。
当周林听了她的倾诉之后，说道：“你这样软弱，就是抱薪救火，自投罗网。段建荣既然搞这么大的动作，哪肯善罢甘休……”
秦梅来到一棵大树下，望着夜空里婆娑着的树叶，说道：“可眼下，一走了之，把公司置于不顾就是对同事们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优柔寡断害死人。”周林继续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走了你一个人，公司也不会断奶的。那是一滩浑水，一汪泥潭。”他拾起一块碎石，扔进一个小水坑里。秦梅望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呢。刘忻既然把情况搞复杂了，咱就从简单出来。”“怎么个简单法？”周林疑惑地望着秦梅。
秦梅指了指水面石子过后留下的涟漪，说：“你看，一粒石子，无论多么具有冲击力，掀起多大的涟漪，水面最终还是平静的。既然段建荣集中了所有的资源对我狂轰滥炸，但我只集中一点，从外围突破他，从最不依赖段建荣资金的公司着手，不信他还能一手遮天……”
“这个主意不错。”周林对秦梅的主意感到高兴，并接着问，“下一步……”
秦梅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要先找到刘忻，正告她，凡我的事情让她躲得远远的，不要把好事办成了坏事情。”“嗯，不错，就这样办。”周林非常赞同她的想法。
王思磊在电脑前上着网查找和浏览着相关资料。苏诺走过来，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一手挡过去，苏诺嘲讽他：“还行，没有中邪。”
正在客厅忙的燕如玉，听到苏诺嘲讽王思磊，心里很不舒服，就冲着苏诺故意说起了风凉话，“大前天，吃不着葡萄，埋怨着葡萄酸；现在呢，吃着了葡萄，又说葡萄太甜。”
苏诺回到客厅，跷着二郎腿挑衅似地望着燕如玉，“燕子，你绕口令呢。”燕如玉也不理睬她，走到王思磊的卧室把手中一个削好的苹果递过他，“思磊，你真的要去那个鬼地方？”
“我只是去看看……”王思磊接过苹果吃着，对苏诺说：“苏诺，亏你还是个大学生，觉悟这么低，在哪里不是个就业啊？你要是能在农村创业带动就业，岂不更有意义？”苏诺接过他的话茬，说：“那你呢，你怎么就不回去创业呢？”
“我回去？恐怕我的爹娘一棍子会把我打回来。”王思磊苦笑着。听了他的话，苏诺也深有同感：“是啊，有家不能回，有业不能创，就业苦，生活苦，屋事苦，你说咱们这一代的革命接班人是要接谁的班呢。”
王思磊从卧室里来到客厅，苏诺赶紧递给他一杯茶，可燕如玉马上又从王思磊的手里拿走，并挑衅似地望着王思磊说：“思磊，明天我就搬过来。”“想得美。”苏诺气势汹汹地瞪着燕如玉。
燕如玉把一个正在削的苹果放在盘子里，说道：“苏诺，你也太霸道了吧？说说你反对的理由。”“理由很简单。”苏诺理直气壮地说道，“王思磊和秦梅是一对儿，我正跟周林对眼儿，你要是搬过来，三缠两缠不就把我的事、王思磊的事搞黄了？”
“嘿，小算盘在这里候着呢，你就敢保证把周林赢到手？”燕如玉嘲讽着苏诺。而苏诺反唇相讥，并一口说出了自己的优势，“我有车有屋有钱，而你呢……”燕如玉听了她的话，非常鄙夷地笑着，“婚姻与屋子，能带来爱情吗？那是你的婚前财产，你没读过新婚姻法？”“这还没办法？结婚前我先买几套屋子送过去，做陪嫁，气死你。”苏诺故意在气燕如玉。
这时，燕如玉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你，简直就是个富二代。”“富二代怎么了？富二代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苏诺步步紧逼，她就是要把燕如玉赶快气走。
燕如玉简直是在吼：“金钱砸不出感情来！”“砸不出，我就买砖拍！”苏诺洋洋得意地望着已经气得脸都扭曲的燕如玉，并继续挑衅道，“反正，上帝说了也不行。我就是拽着她，分开她，等我死了心，才是他们的。”
第二天一上班，燕如玉和王思磊就来到工地上。燕如玉边走边说：“思磊，那个苏诺简直就是个泼妇，一点理都不讲，你看昨晚她那个样子，简直把我气死了。可你也不替我说话。”王思磊说：“苏诺人不错，就是比较强势，你不要动不动就和她打嘴官司。”燕如玉深情地看了看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思磊，不行咱们掏个首付买个屋子？”
王思磊听了燕如玉的话，心里笑了。他知道，自己连首付的钱都没有，何谈买屋子呢。于是他苦笑道：“买套屋子？我心里是想啊，可去哪里弄个首付的钱呢？”“那咱们就努力挣钱呗。”燕如玉用期许的目光望着他，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于此，还在想着怎样和秦梅和好如初，心不在焉地地应了燕如玉一句：“再说吧。”
王思磊这样的敷衍她，心里非常不满，但她也不想过多地表现出来。她知道，要让王思磊爱上自己，必须让他对秦梅心灰意冷，让他真正地属于自己。想到这里，她说，“思磊，人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人没有一个绝对完美的人，真爱之花是两个人共同培育出来的，像你这样单相思，往往是痛苦的。”“可我非常努力啊。”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人都有做梦和说话的权利，可她为什么不懂呢。”
燕如玉劝道：“你呀，人家明明有了新的感情，可你还沉浸在旧梦中。但这也说明，你实实在在珍惜并追求了，也就没有遗憾了。”“要是谈恋爱，也有一部法律指导和约束该有多好啊。”王思磊感慨道。说话间，两人就回到了营销中心办公室，他们各自忙碌着查找需要的各项数据。
这时，策划总监拿着按照王思磊策划创意的售屋画册做出的样品，来到他的跟前，说：“王思磊，来看看你的策划创意。”王思磊从他手里接过打印好的画册样板翻着看。策划总监继续说道，“黄金水岸以景观为主体，形成自北向南的流动的水景，地中海风情的八大广场布局、戏水乐园、森森氧吧、健康跑道、绿色长廊、小桥流水……这些元素都具有异域风情，诠释着运动，健康，人文，休闲的生活空间，引领湖居生活的新理念，浪漫地中海的经典，水岸华尔兹的时尚，这些还体现得不够深刻。”
“我理解您的意思。”王思磊看过之后，也明白自己没有把园林生态、时尚生活完全体现出来。于是他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陷入了沉思状态。一名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栽跟头了。”王思磊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同事向他提醒：“我说怎么来着，你那思想太老实了，再夸张一点。”然后安慰了一句，“没事，人都是从失败里爬出来的。”
下午下班后，燕如玉兴冲冲地来到王思磊和她约好的饭店，王思磊已经点好菜品在等她，看到燕如玉走进饭店急忙向她挥挥手。充满期待的燕如玉看着桌子上稀稀拉拉的饭菜，顿时有点失望，“不会吧，王思磊，就这么星星点点的饭菜，也算请客？”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的那些金点子，到你这里都成土星子了。”
满脸笑容的王思磊拉着她坐下，“知足吧，我的大美人。”燕如玉拿起筷子，笑着说：“有没有连筷子都没摸就被吓走的？”“基本上没有，都是给足了面子，吃完饭扒拉扒拉嘴才走的。”王思磊顺着燕如玉的话茬往下说。
“鱼来了。”这时，服务员吆喝着，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王婆鱼”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燕如玉看到“王婆鱼”惊喜地叫起来：“哇塞，王婆鱼！”然后回过头一把搂着王思磊，朝他左右脸亲了两口，“哥们，你真是太有才了。”说着，燕如玉双筷如蛇，迫不及待地直捣鱼眼而去。王思磊快速地按下燕如玉的筷子：“慢——，鱼眼你不能吃！”“我就爱吃鱼眼。”燕如玉非常固执地望着王思磊。
王思磊很坚决地说道：“鱼眼你不能吃！”说完，他放下燕如玉的手，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鱼眼夹出，放在随身带着的袋子内的小器皿中，随后他说道，“好了，咱们吃饭吧。”
王思磊回头去看燕如玉时，座位上却是空****的，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就急忙地跑出饭店，喊：“燕如玉，燕如玉……”服务员走过来说，“先生，她走了！”他顿时待在了那里，半晌他才说道，“这些菜，你都给我打包吧。”
王思磊失神落魄地回到和苏诺的合租屋。苏诺看到他手拎着装几个饭盒的袋子，就跑过来接过袋子，小心翼翼摆在桌子上。当她打开看到“王婆鱼”的时候，不由地激动起来，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哥们，你成熟了，大方了，连我也忍不住想嫁你了。”
王思磊不耐烦地向她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打住，打住。你就是鱼刺，会鲠喉咙的。”苏诺松开他，嘟着嘴嘟囔着：“一点情趣都没有。来，坐下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她自己感到很无聊地坐到沙发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讲起来，“说是一个小城里，住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善良、率直，人长的平平凡凡。女孩活泼、美丽，志向远大。两个人走在了一起，每个星期天晚上，男孩便会约女孩去吃王婆鱼……”
王思磊盯着苏诺，接着她的话说：“男孩总会把鱼眼夹给女孩吃……”
“对，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诺兴奋却又好奇。
王思磊满不在乎的样子：“瞎编瞎猜么？”
“从这以后，但逢两人吃饭，菜若有鱼，女孩便会张着小嘴等着男孩夹鱼眼给她。渐渐的她习惯了鱼眼淡淡的味道，但是她仍然不懂，这淡而无味的鱼眼，怎么会让男孩有那么大的感动呢？”苏诺继续兴奋地讲着。
王思磊反问她：“为什么呢？”
“你听我讲，时间过得真快，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又相约在那个餐馆，因为除了庆祝之外，彼此都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对方……”苏诺很神秘地望着王思磊。
王思磊却摇了摇头：“这不像我。”
苏诺敲打着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就是个土鳖。”然后，她又继续讲着，“看着男孩几次欲言又止，女孩终于开口说他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说什么不想在小城市里待一生，好不容易撞见个机会想到外面去发展……”
他不由地好奇起来：“男孩终于放手了？”
“为了女孩的幸福，男孩同意了。男孩望着女孩孤单地走出餐厅的背影，掉下了眼泪，随眼泪掉落的还有一枚闪亮的求婚戒指……”苏诺绘声绘色的讲述，让他心里很感动，忍不住又问：“后来呢？”
苏诺继续讲道：“若干年后，女孩凭借过人的智慧和美貌，赢得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她总忘不了当年小城里的那个男孩，这么多年来，她依然那么深爱着他。终于，女孩回到了小城，遗憾的是，男孩已经结婚了……”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再后来呢？”王思磊替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惋惜着。
苏诺没有理他，又继续讲道：“男孩看到女孩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回到家里，男孩的妻子和男孩一样善良，陪着女孩说长道短，男孩则下厨做饭。饭桌上，女孩看到了熟悉的红烧鱼，菜烧得很不错，显然男孩经常做给她的妻子吃。”
“男孩就把鱼眼夹给了女孩……”王思磊顺着苏诺的思路往下说着。但苏诺否定了王思磊：“不，男孩夹起整条鱼上最好的一块肉给女孩，却把鱼眼送到了妻子口中……”
王思磊继续追问：“再后来呢？”“看着男孩妻子幸福满足的样子，女孩终于忍耐不住，夺门而出，跑到当年经常与男孩一起吃饭的餐馆，依旧点了一盘红烧鱼，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给自己夹鱼眼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淡淡的鱼眼，在男孩心中会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苏诺继续讲道。
“是呀，一份真挚的爱，不是用物质来证明的，淡淡的味道中所包含的真情，是任何财富都无法比拟的……”王思磊感慨地拉着苏诺的手，“谢谢你，我明白了。”说着，他感到很失落地回到自己的屋间。
苏诺望着王思磊的背影，不由地叹口气，眼睛慢慢落在桌子上已经打开的袋子里面的“王婆鱼”，“嘿，这小子。”说着拿起筷子就扑向了鱼眼，却看到一个醒目的窟窿，翻过来翻过去找不到自己的感动，禁不住嚷起来，“王思磊，你个混蛋，拿条废鱼糊弄老娘。”
王思磊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满屋子秦梅的相片，禁不住哈哈大笑，然后疯狂地撕了下来。这时，苏诺的骂声清晰地传过来，他烦躁地朝门外吼起来：“你知足吧，人不是吃鱼眼长大的！”
突然，卧室外面传来“啪”“哗啦”的声音，这肯定是苏诺摔盘子掀桌子的声音。王思磊又吼道：“摔得好，你把这个世界摔醒了！”
这天，王思磊主动约秦梅出来，他们一见面又因为合租的事情开始无休止地争吵起来。秦梅失望地对王思磊说道：“咱们与其彼此都不能理解对方，还不如分手。”听了秦梅的话，王思磊也非常痛苦地说：“这些年，我们虽然相爱了，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当年救过你的那个男孩。每当看到你虔诚地给一束百合花上香，我都感到嫉妒，因为我在你眼里，还不如那一束干枯的百合花重要，现在分手也许是你我最好的解脱，我尊重你的意见。”说完，他拿起自己的手包向远处走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秦梅泪流满面。
得知王思磊和秦梅正式分手的消息，燕如玉却暗自高兴，并开始对王思磊展开了温柔可爱的爱情攻势，向他深情表白了自己对他的爱慕之心。面对燕如玉的深情表白，王思磊终于答应了，同时答应燕如玉搬进他们的合租屋。
当这个提议向苏诺提出来时，遭到了苏诺的强烈不满：“告诉你王思磊，你要是敢让她住进来，我就敢把她撵出去。”
“你这人咋这样不讲理呢，你要明白咱这合租屋还有我一半的权利呢。”王思磊也不甘示弱。苏诺不客气地说道：“那好，王思磊，你可以让她住进来，但你不能护短，看我怎么收拾她。”“真是不可理喻。”王思磊说着走出合租屋。
很快，在王思磊的帮助下，燕如玉的行李及日常用品都搬了进来。望着王思磊，燕如玉不由自主地凑上去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吻，兴奋地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王思磊苦笑了一下，然后帮助她把屋间收拾停当。然而，苏诺在以后和她相处的日子，丝毫不给燕如玉面子，时不时地制造点恶作剧来为难燕如玉。这让燕如玉既恨她，但又有苦说不出来，因为和深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吃多少苦她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