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半惊魂
尤二娘被大黄的叫声惊醒后翻身坐起来说:“老头,起来看一下,大黄叫得这么凶,是不是有啥事哟。”
尤二伯极不情愿地坐起来,“啥事嘛,深更半夜的睡个瞌睡都得不到清静。”当他听到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后大惊失色,“遭了!落这么大的雨怕要发山洪。李画家和张老师还在下面……”
尤二娘说:“还不快点出去喊岩下那两个跑,山洪下来跑不赢哟。”
尤二伯拉开电灯,急急忙忙抓过两只农田鞋就往脚上套,连鞋后跟都没顾得上扯起来,只顺手把裤管往上绾了几圈,起身抓起手电筒,趿起双鞋子就下了楼。
他打开堂屋门,把屋檐下挂着的蓑衣往身上一披,戴着斗笠就走到院坝边,一边用电筒光往那顶帐篷上照一边喊:“张老师、李画家,山洪要来了哟,赶快跑远点……”
只是,不管他怎么喊、怎么照,帐篷里点都没有动静。他咕哝了句“我不信就睡得那么死”,就招呼大黄,“走,我们下去看。”
走到葡萄架下,他弯下腰去扯鞋后跟时觉得左脚那只怎么也扯不上,用电筒一照才发现两只都是右脚的,刚要倒回去换,尤二娘就戴着斗笠出来大声说:“你还不快点下去看,这种事都耽误得吗?”
他一使劲,把鞋后跟勉强扯上后就走了。
尤二娘见老公转身走了后就到院坝边大声喊起来,“张老师!李画家!快点起来哟,山洪来了跑不赢哟……”
喊了一会,她觉得喉咙都喊破了,可帐篷里依然没有动静。
小溪里的水明显大了起来,虽说看不见,但听得到瀑布由“哗、哗、哗”的水流声变得轰隆隆的像打雷样,让人听着都胆寒。
她见喊起没有用,就跑回屋去拿起洗脸用的铜盆,再到厨房里抓起锅铲,走到院坝边用锅铲把在盆底“咣、咣、咣”地敲了起来。
敲一阵见还是没有动静,她咕哝着“还听不见吗”,加大了力气。只听得“哐当”一声,铜盆底被敲破了,但帐篷里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她看到手电筒光在岩下晃动着,知道是老公赶到了,才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这下有救了,手上还是不停,把铜盆敲得“哐当、哐当”。
尤二伯一溜一滑地赶到岩下,用电筒指着帐篷对大黄说:“快点,快点叫大声些。”说着,他自己也边走边大声叫起来:“张老师,李画家,快点跑哟,山洪来了……”
瀑布的水流声越来越大,轰隆隆地咆哮着,尤二伯听着有些胆战心惊。
大黄围着帐篷不停地叫了三圈,张老师才恍惚惊醒,张口说了句“哪来的野狗,半夜深更的就晓得叫,还要不要人清静一下”,刚要重新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尤二伯的声音,赶忙翻身起来,拧亮了头灯,拉开帐篷的拉丝,问:“尤二伯,有啥事吗?”
“快点,快点跑出来,山洪来了……”尤二伯上气不接下气,“快点,快点跑,不然来不及了……”
这时,翻身起来的李画家听到了轰隆隆的瀑布声,大惊失色,喊道:“快点出去。”然后披了衣服,提起鞋子就钻了出来。
张老师见状,也披了衣服,三人一狗蹒跚着走到岸边高地。张老师想起了什么,惊魂未定地说:“我的鞋子,我的画板”就要回去拿。
尤二伯一把抓住他喊:“你不要命了,水都冲到帐篷边了。”然后又说,“只要人在,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冲走就算了。”
话刚落音,一股更大的山洪铺天盖地冲过来把帐篷卷走了。
张老师和李画家眼睁睁看到帐篷被冲走,懵痴痴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听到尤二伯说,“快点上去,淋久了要生病”后,才跟着尤二伯往回走。
尤二娘看到电筒晃动着在往回走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铜盆提高了些说:“忙人无计,忙人无计,晓得我昏头昏脑的在干些啥,喂鸭子那个盆子不晓得拿起来敲,偏要把这个拿起来敲。这下好了,破了这么长条口子,拿到街上去补遭几块钱都是小事,还不晓得补不补得起。”
说完,她进屋放下铜盆,把堂屋的火塘盖板揭开,抱了些柴火放在里面点燃,好让他们回来后烤。
鹞鹰岩这方人家的堂屋里都有火塘,平时都是用大木板盖着,只有打霜落雪天气才升起火来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尤二娘见他们回来了,赶忙招呼道:“快点来烤一下,不要凉到了。”
尤二伯说:“你去舀点酒出来,等他们喝了避寒气。”然后又对这两个说,“快点把打湿了的衣服脱下来烤一下,受了寒不得了。”
张老师刚解开衬衣纽扣,一眼看到尤二娘端着碗酒出来,就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手。
“没得啥,你脱你的,就当没看到我。”尤二娘把酒碗递给李画家说,“这是我们‘尤一刀’前年回来教我们拿葡萄做的干红,不晓得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李画家伸出微微抖动着的手,接过碗来喝了一口后把碗递给张老师。
刚脱了衬衣的张老师一身都在抖,他把酒碗送到嘴边后还在牙齿上“得、得”地碰了几下,还撒了点酒出来。
尤二伯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只要人没得事就是万幸。”刚说完话,他感觉左脚尖有些隐隐作痛,就急忙脱下鞋子,发现左脚尖都被右脚的鞋子箍得发白了,便自我解嘲说,“忙人无计,忙人无计,鞋子都穿成一顺风的了。”
喝过了酒,又烤了一阵火,张、李两个人的身上开始暖和起来,也不发抖了,但浑身上下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尤二娘到楼上把儿子以前睡的那张床铺好后下来说:“你们就到楼上去挤挤睡一夜。”
“没得关系,随便在哪里蜷一下都可以。”张老师说,“只要有过夜的地方就千恩万谢了。”
等这两个上楼去睡了,尤二娘就把他们的脏衣服都拿去洗了,并在火塘旁烤干后才去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