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山乡雪趣
他们把雪装回来吃过午饭,见尤二伯背着草鞋去接王干事,就准备把雪水烧来泡茶喝。
莫看那么大一盆雪,化成水后才有小半盆,而且还浑浑浊浊的。
张老师说:“不要着急,等澄清一下上面的浮渣和沉淀物,滗了再烧。”
李画家说:“怪不得妙玉要把雪弄起来装进坛子里封存一两年才拿出来泡茶哟,原来是在等雪水自然降解。”
“不要信那些。”张老师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放那么久还吃得吗?”
正在往杯子里放茶叶的尤二娘听到了说:“人停百日生病,水停百日生毒。放那么久的水,还不像吃闹药。”然后又说,不晓得你们喝不喝得惯这个茶,这是在我们竹林后面那棵老茶树上摘来晒干的。”(闹药就是毒药)
“喝得惯,每次来都喝了的。”张老师说,“就凭纯天然无污染、野生茶这块金字招牌,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看到水在慢慢澄清,张老师说:“走,我们到外面去堆雪人。”
“要得,”李画家答应一声就起身,边往院坝走边说,“我们堆个雪人看吓不吓得到鹞鹰。”
这两个拿着盆子在外面去刨了雪来在院坝中堆。才一会儿工夫,一个真人大小的雪人就堆成了。
趁着张老师到灶底下去找木炭来给雪人安眼睛的工夫,李画家就把雪人一双高举着的手做好了,并找了根竹竿让雪人握着,对着天空做出副要打出去的样子。
张老师拿来木炭后边给雪人安眼睛边说:“人家是画龙点睛,我们给就雪人点睛。我要把雪人点出副怒目睁睁、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信就等到看,鹞鹰肯定要被吓破胆。”
然后两人就进屋去等着看雪人的效果。
尤二伯刚到车站,王干事他们的车就到了。
张二妹一跳下车,就在尤二伯的背篼里拿过一双草鞋来,边往脚上套边问:“尤二伯,我又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脸皮有些厚?”
“不是脸皮厚。”尤二伯说,“优秀员工是靠争取得来的。”
张二妹又说:“怪头怪脑的,县城那边一粒雪都没下,这边就积了这么厚了?”
见张二妹在穿草鞋,大家都拿起草鞋来往鞋子上套。
等到水变清了,李画家才端起盆子来慢慢往小瓦罐里滗。见滗得差不多了,张老师把那瓦罐往火塘上一坐,只等烧开后冲茶。
就在李画家转身去放盆子时,抬头看见一只觅食的鹞鹰不知抓了点什么回来,便赶忙说:“快看,快看,鹞鹰回来了。”
这只鹞鹰盘旋着正要下降回窝,一眼看到院坝中的雪人举着竹竿,真还以为是来打自己的,便惊慌失措地扇动着翅膀飞起来,并发出“叽、叽”地两声尖叫,像是在给同伴们预警。
“怎么样?”张老师有些得意地说,“鹞鹰就是鹞鹰,说起它那么凶猛,连雪人的恐吓都经不起。”
果然,套上草鞋后在油光石上走起一点也不滑,没费多大工夫大伙就爬上了山梁。
看到尤二伯家房顶上炊烟袅袅,张二妹大声喊道:“看到没?肯定是尤二娘在给我们弄好吃的。敢不敢来赌一把,我说做的是竹笋烧肉。”
她见没有人搭理,就大声唱起来:
芋儿烧鸡味道爽哟喂
竹笋炖肉喷喷香呀
粉蒸排骨爽歪歪
好喝不过菌子汤呀
众人帮起腔来:
金钱梅花落
茵子汤呀荷茶闹海棠
茵子汤呀荷花闹海棠
这次张二妹没说准,房顶的烟雾是李画家他们烧火烹茶弥漫上去的。
一踏进院子,张二妹看见了雪人大声问:“是哪个堆的,做起恶凶凶的样子未必还想打人吗?”说话间就面对着雪人蹲起马步,把双拳提到腰际,做出要对打的样子说,“来呀,姐儿今天陪你玩。”话刚落音就“嘿、嘿、嘿”地冲起拳来。
李画家和张老师会心一笑,“怪不得吓得到鹞鹰哟,连这个儿马婆都在说它凶。”
张二妹并不理会,只是大声喊着问:“尤二娘,你在弄啥哟,这么香。”
尤二娘说:“啥也没弄。”
“不对,”张二妹说,“是有股淡雅的香味,我又说不出来。”
李画家两个正冲了第二泡开水,只顾闷着头品味,根本就不搭理张二妹。
尤二娘深吸了一口气说:“哦,肯定是茶里面有股腊梅香味。”
“这么香!”她说,“给我也来一杯嘛。”尤二娘有些为难,向李画家他俩努了一下嘴,张二妹懂了,说,“李画家,兴吃独食吗?”
“我两个挨冷受冻一上午,就得到这杯茶喝。”李画家说。
张二妹白了他一眼说:“是啥茶?在哪摘的?我也弄点带回去给老公泡起喝。”
“去整嘛,岩下那两棵腊梅树上的雪弄来泡的。”张老师说。
“那我也去收点。”说着,她拿起铜盆来就往外走,大声喊道,“收腊梅雪泡茶的跟我一路哟。”
尤二伯说:“别去了,上午就遭他两个收完了。要去就明天上午到平安寨去接,那边有十多棵野腊梅树。”
“好嘛,明天就过那边去接。”她放下盆子说,“打雪仗,堆雪人的跟我走哟。”
这帮人听了,吵吵闹闹跟着她往外走。
李画家呷了一口茶,笑着对尤二伯说:“不要管他们,等他们去疯,疯够了回来好多吃两碗饭。”
张老师望着他们的背影说:“好一幅踏雪寻趣图。”然后像是来了兴致,嘴里念念有词就唱出了声:
莫道城里好安逸哟喂
北山更有好景致呀
千头万绪理还乱
不如山里寻雪趣呀
王干事他们几个没出门的马上就帮起腔来:
金钱梅花落
寻雪趣呀荷花闹海棠
寻雪趣呀荷花闹海棠
这里刚落音,尤二伯又开了口:
雪兆丰年好景象哟喂
岩下飘来腊梅香呀
尤二娘听到了,赶忙从厨房里钻出来,懵痴痴地望着尤二伯,像是不认识样,说:“鬼老头,你不打草鞋也唱得出声了呀?”
尤二伯转过头去白了她一眼,还是继续唱:
今非昔比好时光
山区生活变了样呀
尤二娘、王干事和李画家、张老师帮起腔来:
金钱梅花落
变了样呀荷花闹海棠
变了样呀荷花闹海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