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沧海桑田
这一天,画面很炫。
宝庆市宝庆区宝庆里村在改装的村委礼堂举行隆重的村民大会,大会的主题是“积极响应和落实党中央号召,全面推进宝庆里脱贫致富伟大工程”。村里村外红旗招展,锣鼓咚咚,时而传来几声炮仗声。
说是下午两点开始会议的,但是差两分钟快三点了,上级领导还没到,村支书也还没回来,几个村委干部急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半个月前村委会研究决定,邀请区委主管扶贫工作的副书记甄思福同志参加本次会议,并请他做关于宝庆里脱贫致富的重要动员发言,请示得到区委和甄书记本人的确认。今天如期召开会议,各项准备工作均已准备到位,可是领导一个没到。村委书记一大早就出去了,临时前说了,先去区委简单汇报一个村里的工作,汇报完后顺便接甄书记一起过来,可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也没相关电话通报情况。
会堂里,村民们基本到齐,没来的估计也不会来了,大家等着开会,见说的领导都没来,很是有些失望,大家说,这当干部的,怎么也迟到?我们做农事的都不这样,过了时间点就种不出东西来啰。
会议主持人村长贾平贵看着闹哄哄的会场,急得跳。
这时,村妇联主任罗凤走了过来,说,村长,怎么办,人都来了好一阵了,主角再不露面,他们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到时人走光了,主角们再出现又有什么用,这不是一个天大的工作失误么。到时怕是谁也下不了台!
贾平贵说,不要说了,我怎么不晓得呢!可是他不接电话啊,关机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哈哈!等会人走光了就好看了哦!我无所谓,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罗凤说着白了一眼贾平贵转身要走。
我去村头看看,这样啊,你去让小丁打开机子,放一个电影,先把人稳住啰,我去去就来。贾平贵叫住罗凤交代了一句,说完跑步去了村头。
如果不行,你就直接电话区委办公室,我怕我顶不住!罗凤对着贾平贵的背影大喊。
贾平贵一边朝外跑一边把手机举过头顶摇了摇,表示晓得了。
罗凤进了会场,有年轻人开始起哄,罗妹妹,跳个舞呗!你跳舞最漂亮了,我最喜欢了。罗凤说,行啊!你上台来!我陪你跳一个!更漂亮!听罗凤这么一说,起哄的年轻人却红了脸不再作声了。有人问,罗主任,什么时候开会啊,我娃还在**睡觉,等会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要不,我先走,等会领导们来了我再来。
罗凤朝放映师小丁招了招手,做了一个话筒的动作。小丁会意拿了话筒递给她。罗凤拿了话筒先喂喂喂地试了下音,发现没问题,于是说,我晓得大家忙,但是这个会议好多天前就告诉大家了,会议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我们村往哪走,怎么走,当然,最重要的是,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口袋不外出打工挣钱鼓鼓的。贾书记已经在回村的路上了,请大家耐心等一下。下面请小丁帅哥给我们先放一部好看的电影,大家说好不好!要不要得?村人们听说放电影,于是说好好好!快放!会场慢慢地安静下来,罗凤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退到墙角。
村口贾平贵等啊等,半个钟头又过去了,马路上还是没有车影子过来,急了,拨了区委办公室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说,甄书记半个小时前已经跟贾书记出发了,区经管办罗主任还有几个领导一起前来了,估计电话完就到了。
贾平贵连连说好好好!感谢区委区政府感谢领导们鼎力支持。
电话里又说了,贾村长,另外还有一个神秘嘉宾,你们可要好好接待哦!
贾平贵说,一定,一定的!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关了对话。他抬头朝远处的进山口一看,车马达声清晰传来,再一看,五辆小轿车缓缓而来。贾平贵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兴奋地耶了一声。
会堂里,罗凤电话响了,一看贾平贵的,知道人到了,于是往前排了的几个人招了招手,跟她一起出去,同时接了电话。果不其然,贾平贵在电话里头哇哇叫,快快,快点叫人出来,他们到了!罗凤本想说,这个还要你讲啊,我已经叫他们出来了!罗凤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那边已经挂了,于是恶狠狠地说了句,贾平贵你个王八蛋!敢挂老娘的电话!
大家来到村口,车队也刚刚到!贾平贵来到第二辆车前面等候车门打开。这时第一辆车的副驾驶那边的门开了,村支书下了车来,并迅速地跑到最后一辆车右侧,一把拉开了车门。一个精神抖擞的小平头中年男子笑嘻嘻地下了车来。
甄书记辛苦了!感谢感谢!感谢领导支持啊!紧跟上来的贾平贵忙上前躬腰跟平头握手。
村长大人辛苦!我们坐车来的,舒舒服服的,不辛苦!哈哈!小平头心情大好!
这时村支书去到另一边拉开了门,贾平贵还以为是其他区领导,赶忙走向前去打招呼,可一看,下来的是个衣着惊艳戴墨镜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深圳来的大公司大老板的千金,邵小姐!大家欢迎!没想甄书记也来到了这边,并亲自做了介绍。
贾平贵忙双手伸过去,握住美女的手说,欢迎邵总前来指导工作。
邵小姐向他深深地点点头说,村长客气了,我可不是领导,哪敢指导工作,来指导工作的,可是我们大家的领导——甄书记。
贾平贵倒吸一口气,这女子不简单!牙尖嘴利!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邵总说的对!甄书记指导!甄书记指导!邵总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女子微笑着说,我们相互支持!
这时,村支书说话了,好了平贵,别浪费时间了,人都到齐了吧。贾平贵点点头。村支书转身请示小平头,甄书记,会议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进去开会?
对对对!贾书记说得对,我们先开会!先开会啊!再不去,我们的农民兄弟可要骂我们的娘了,邵小姐,你请!说着和墨镜美女并肩率先向前走去,这时其他车辆的人也下了车,大小领导数十人,懒懒散散,朝会堂走去。
罗凤和贾平贵走在最后面。看着漂亮女人的穿戴,罗凤酸溜溜的跟贾平贵说,看你这个鸟奴样,眼瓜子快掉出来了都!
贾平贵说,胡说!我才没有!
罗凤说,哟哟哟!还没有!我是瞎子么?
贾平贵说,来者是客!我不能失礼而已!
罗凤白了他一眼,切!
停了一会,接着又问,你说她是干嘛的?甄书记对她都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
贾平贵说,这个,我哪晓得!你能耐大,直接问她去!说完往前紧走几步跟上大部队。
……
当天晚上,在村东的一栋三层楼的农村小楼里,灯火通明,却又格外安静。
小楼的楼宇虽是现代化气息浓烈的建筑,但在底楼却设有传统老式的堂屋。此时,站立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家先前肃立,很久也没言语。
二楼也有一男一女,只不过他们在认真地写作业。突然门开了,进来一个将近年轻女人!
妈妈,怎么还不吃饭?我都快要饿死了。小男孩一见女人进来就嚷。
小鸿乖啊!再等一会会,你爸爸和姑姑在给爷爷奶奶进香,等他们好了,我们就马上吃饭。
那还要等多久啊!男孩旁边的小姑娘嘟着嘴,一脸犯愁。
小花同学最乖了,妈妈马上下去看看,应该不要好久的了。说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并亲了一下她的小脸。
妈妈不许骗人,那你快去!快去看看!叫小花的小姑娘推着她妈妈往门外走。
不要推!不要推!这样子,你老娘的老腰还要不要哇!
妹娃子!你过来!给爸妈进个香吧!爸妈他们虽然没有养育过你,但毕竟是你的亲生爹娘,没有他们哪有我们。楼下,站在家先前的那个男的对一旁的女的说,眼里呛起泪水。
哥,我晓得滴!我没怪他们。女的说着从男的手里接过了香,恭恭敬敬地朝家先鞠了三个躬。
爸妈是怎么死的?女的敬完香后问。
我也不晓得,但是大伯跟我说过,他们死的都很惨,简直难以启齿。男人说着转身看向堂屋外面,外面黑咕隆咚,寒风依旧冷冽,男人打了个冷噤,往事却像放电影一样呈现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