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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下，山峰错落无序。峡谷里一条蓝带。江水里**漾着十几条木船。

船工们簇拥着坐在岸边的乱石滩上。傅成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服站在船工们对面，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一个纸卷向船工们划了一下，外地人的腔调说道：“大家听着，县里为了表彰你们这次战胜百年不遇的洪水完成军用物资运输的事迹。专门给我们表现特别好的船工发了奖状。嗯！这是我们大家的光荣，不是个人成绩，希望每个船工都要听公社的话！继续运输军用物资。运输军用物资是上面下的任务，中国要备战美帝国主义，要在金沙裂谷进行三线建设了，这是我们每个中国人当前的任务。这一次你们就表现得很好嘛！下面，我给你们发奖状。我叫着谁的名字，谁就上来领取奖状。”

傅成绩打开手里的那卷纸，然后认真地看了一下攒动的船工们喊道：“舒老幺！舒老幺的。”

舒老幺站起来走到傅成绩面前接过奖状。

傅成绩看着舒老幺：“你老幺是排行嘛，唵？你怎么不改一个正式的名字，你这次表现得最好！你作出了成绩，以后公社如果要重用你，总不能还是叫老幺吧？唵！这个名字可不行噢！”

站在人群中间的舒青才主动回答：“是排行。我们听公社的，改，我回去就另外给他改一个书名。”

傅成绩把手里的纸卷又理出来一张，看着上面的字：“老谭！老谭是哪一个。老谭上来领奖状。”

人群中的老憨头眼睛看着傅成绩，慢条斯理地从嘴里拿下烟杆，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然后答应道：“我姓谭，老谭恐怕是我吧。”

傅成绩：“你没有个名字吗？这是谁给你报上来的名字？嗯？万一再有一个姓谭的，我发给谁呢？”

罗先贵：“他有名字，叫老憨头。”

傅成绩愣了罗先贵一眼：“胡说！人家是这次战胜洪水救人的英雄！不准叫外号！”

傅成绩回过眼神继续发奖状：“舒青才！老舒，你平时表现也很好，你是最应该受到表扬的一个，来领你的。”

舒青才上前领取奖状。

“陈士林，陈士林的。你可是不简单噢，命也活过来了，奖状也有了，唵，不错嘛。就是你那个头发，都新中国了，怎么还留着个地主狗腿子的头发？找个剃头匠把它剃了！”

王洪泰在人群里发话说：“陈骚棒那个头发剃不得，要不是他的头发长，我就不能把他从洪水里拉起来了”

船工们哈哈一阵好笑。

船工们把领到的奖状翻来覆去地看，相互比对，传递着，相互交流着看。这花花绿绿的奖纸似乎是船工们从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

傅成绩站在一个石头上双手叉腰：“大家看够了吗？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你们看够了就给我听着！这次战胜洪水，保住了军用物资，人人都有功劳！这个月，每一个船工的工分都评全劳力的工分，每天都给10分！这就算是你们为三线建设做出了贡献，增加工分就算是奖励你们！”

船工们一阵攒动，相互交头接耳，个个脸上都是满意的样子。

傅成绩瞪着眼睛严肃地说：“嗯！你们听着！我马上就给你们评工分。”

31

傅成绩坐在石头上，一个小本子放在膝盖上，从旧中山装上衣兜里取下钢笔，准备给船工们写工分单。船工们攒动着靠近他。

“你们一个一个地来，我给你们写工分单。你们拿了工分单回去！交给生产队长，告诉你们生产队，我是公社派来的工作队，必须按我写的工分单记工分。你们把工分交给生产队以后，马上回到船队继续运输军用物资。听清楚了，谁要是敢回到生产队就不来了，我写给他的工分就不作数！”

傅成绩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工分单，写完一张“唰”地一声撕下来递给船工。

衣衫褴褛的船工们围着傅成绩领工分单。领到工分单的船工（都不识字）把纸条颠来倒去看了看，细心地对折后放在羊皮褂的口袋里。

老谭把工分单翻转看了看问道：“傅工作队，你这是多少工分？”

傅成绩：“唵！30天300分呀，你想要多少！”

老谭把工分单递到傅成绩面前：“这个月月小，是29天。我不要你300分，娘生我就不要我吃别人的便宜。”

傅成绩接过老谭的工分单，用笔在上面划了几下，翻过来在背面从新给老谭写了工分单，递给老谭说：“29天就是290分。”老谭折好工分单，放到羊皮褂的衣兜里。

陈士林推着老谭到一边小声说：“老憨头，你真是憨到家了，我看你救了我一命，我告诉你，你那是阴历，记工分是按阳历算的。”

老谭：“阳历阴历不是一个月吗！娘生我就不要我占别人的便宜。”

领到工分单的船工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最后剩下傅成绩独自一人，他看看空空的河滩，“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