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雨绵绵,滴滴答答。

皮衣作坊的老板把皮运来,车子平时就停在门外,皮是不能沾到雨水,打开大门,车子开进车间,几个男人一起把皮卸下来。以往有多种皮,而这次是同一种牛皮,堆在一起。因为量多,同一种款式就多,同等时间会做更多成品,也会多赚钱,老板高兴,割皮工车工们也高兴。

做皮衣迎来了大忙的时候,每批货一接来,都是割皮师傅先割好几件,手工才开始动手,烫好胶带、开好口袋,车工才能车。车工车好整件皮衣,手工还要缝纽扣、剪线头,整理好,又是最后一道工序。如果说一件皮衣就是一件艺术品的话,也确实是不同的工匠集体合作而成的。

说到起早摸黑,人人如此,但要比出个三六九等,谁更长时间在忙碌,谁就属第一的话,那么手工是名列榜首,当之无愧。当车工们劳累了一天,都进房间睡觉,或是打着呼噜,或是说着梦话,以及进入梦乡的时候,而潘杜宝和另一个手工却还在忙着,要把当天车好的皮衣全部弄好,好让老板天一亮就送走。

别以为两个男人只会做粗重的活,常言说:熟能生巧,百炼成钢。灯光下,两个男人粗糙的手指仿佛女人细嫩的手指一般灵活,正在熟练地穿针引线,缝纽扣。一个个纽扣缝好了,一件件皮衣堆在一起,犹如一座小山坳。

老板起床了,到车间看看,见他们已经把几种款式的皮衣都分别叠好了,他问:“小潘,几种数量都对过了吗?”

潘杜宝随即拿起工作台上的生产单,递给老板,他说:“对过了,数量和上面写得一模一样。”

老板走去开了大门,天已经大亮了,光亮从外面照进车间。轿车就停在大门边,他们便一起把货装上车,随即老板开车去送货。

潘杜宝一看手表,已经七点钟了,关好大门,赶紧去洗澡。进了房间,上了床倒头便睡,不到五分钟就睡熟了。

老板开车回来了,下了车,急匆匆到潘杜宝的房间。

潘杜宝和另一个手工睡一个房间,都睡得正香,就被老板叫醒了。一听说纽扣钉错了,要返工,张开大嘴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把睡意给吐掉了。揉揉惺忪的双眼,一看手表才十点钟,还睡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起了床,伸伸手臂扭扭腰,运动一下,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车工们都还在睡觉,而两个手工又开始干活了。要返工,做好还得赶时间送去,老板和老板娘也在钉纽扣。终于返工好,立刻装车,老板赶快开车去送货。

第一个起床的车工是乔小玉,说是起得早,其实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不正常的作息时间,清晨等于是从中午开始的。还在睡觉的车工,听见车间里有响声,陆陆续续起床了。

乔小玉一般是吃了饭就干活,看见工作台边已有好些做好手工的皮衣,拿了一件就开始车了起来。

要干活,工人根本没有时间出去,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过着单调的黑工生活,只有吃饭、睡觉、车衣服,犹如机器一样运转着。

乔小玉原本那张圆圆的脸庞,阴阳颠倒,超负荷的干活,渐渐地拉长了,不见阳光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更蜡黄。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去吃晚饭,不,实际上他们是在吃午饭。饭后都会休息片刻,或吃点水果,或闲聊。

乔小玉和潘杜宝是同乡,两人自然比较亲近,别人讲家乡话,他们也讲家乡话。她问:“小潘,想吃点什么?”

潘杜宝说:“不想吃什么。”

乔小玉说:“你天天这么熬,心火很重,不吃点去火的,怎么行呢?我有梨子水,我去拿给你。”她到房间拿来两盒梨子水,自己喝一盒,递给他一盒。

潘杜宝也不客气了,既然拿来了,也就插好吸管,一口气喝完,盒子丢进垃圾桶,开始干活。

乔小玉并不急着喝完,喝喝停停。她问:“上次听你说,你老婆已经买了新房子,现在应该搬进去住了吧。”

潘杜宝说:“还没有。”

乔小玉问:“为什么?”

潘杜宝说:“本来她想先搬进去住,然后再装修,可是,一旦搬进去住了,再来装修,会把家弄得乱七八糟,所以现在决定装修好了再搬家。”

乔小玉说:“你以前告诉过我,建筑公司的领导不是催着你老婆搬家吗?怎么现在不催了?”

潘杜宝说:“谁说不催?上个星期我打电话回去,我老婆说,又有几个领导来催了,气得我老婆和他们大吵起来。”

乔小玉说:“你不是说你老婆脾气很好,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怎么现在也会跟人家吵架了?”

潘杜宝说:“那些人欺人太甚,吃软不吃硬。虽然我退职了,是要把房子退给单位,可我好歹也在单位干了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老婆不是不搬家,只是多住几天,怎么就不行呢?”

乔小玉问:“你不是说,你老婆把钱都拿去买房子了,那又拿什么去装修呢?”她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见潘杜宝没有回答,又说:“随便装修一下,都要一二万人民币,等你拿了工资寄回去,再装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需要用钱的话,开个口,我借给你。”大家都开始干活了,她也去干活。

要不要借钱?潘杜宝心里琢磨了好一阵子,自己的工资还不到乔小玉半个月的工资,她当然比他有钱。这事最好让老婆决定,抽空打了个电话回家,征得老婆的同意,终于开口向乔小玉借钱了。

乔小玉说:“我打个电话,叫我家人把钱送给你老婆。”

潘杜宝说:“谢谢你!”

乔小玉说:“先别说谢,你要多少钱还没有告诉我。”

潘杜宝说:“我老婆说,有二万人民币就够装修了。”

乔小玉立刻起身去打电话。

一连下了几天雨,天气变冷了,屋外寒风瑟瑟,而作坊里干得热火朝天,割皮师傅只穿件运动服,脸上都流汗。

潘杜宝每天都要裁剪里布,近水楼台先得月,天气冷了,现在正好做冬天穿的皮衣,里布是厚厚的,也有带棉毛的,这里就有纸板,照葫芦画瓢剪了一件合身的,看乔小玉正在车里布,就交给她。

乔小玉帮车好了,拿给潘杜宝:“试穿一下,看看合身吗?”

潘杜宝一穿,很合身,也就当工作服穿。

做老板也好,做工人也好,从九月初到十二月底,百来天的时间都是没日没夜地干,就连铁做的机器也会磨损,何况是人。谁的脸上不是蜡黄的呢?谁的身上不是脱了一层皮呢?谁的身上不是掉了几斤肉呢?虽然每个人的技术不同,体力会相差,赚钱有多有少,但彼此的辛苦是一样的,累也是相同的。

到了圣诞节,大家都松了口气,因为老外从圣诞节到元旦都放假,作坊拿不到货,老板也好,工人也好,谁都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了。

要放假八九天的时间,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特别是对于黑工来说,这鬼地方还能去哪里玩呢?大家一起动手,把作坊打扫干净,整理出一块空地,老板把平时放在房间里的电视和录像机搬出来,放在工作台上,去借来许多录像带,让大家一起看,也好打发时间。不爱看的人就打扑克,走象棋,或者凑四个角打麻将。黑工们的生活很单调,有货做的时候,干起来干得天昏地暗,没有货做的时候,从早玩到晚,也是玩得天昏地暗。同样是大冬天,平时要干活,有运动也不感觉冷,可现在休息,没有运动,一坐下来就觉得越来越冷,人人都穿得像个大熊猫一样。

乔小玉不爱打扑克,更不爱打麻将,特别喜欢看录像,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录像消磨时间。心情是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看到伤心处,忍不住的泪水会涌出眼眶;看到幽默搞笑的剧情,也会突然高兴地哈哈大笑,喜怒哀乐,全写在那长富有表情的脸上。

潘杜宝平时睡眠太少,即使睡在**,整个心就像悬在空中一样,根本睡不安稳。现在好了,有的是时间睡觉,爱睡多久就睡多久,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叫醒。醒来了,肚子饿了,自己到厨房动手热饭菜。吃饱了,到房间,看一会了书,自学一下意大利语,接着再去睡觉。不管大家怎么吵,怎么闹,照睡不误,谁也不知道他一天睡了几个小时,头三天,几乎都睡着**。

乔小玉在看录像,听到有人叫:“小玉,你老乡的电话。”她立刻去接。对方一说话,就知道是金来顺。

金来顺说:“小玉,新年好!”

乔小玉说:“你好,失踪的人,终于出现了!”

金来顺说:“真的好想你,大美人!”

乔小玉说:“美你的头!”

金来顺说:“不敢,怕被你废了武功。”

乔小玉说:“你再风流的话,总一天,上头下头都会被废掉。”

金来顺说:“这里的女人都像你一样,那我就惨了。”

乔小玉听到有音乐声和女人的说话声,问道:“你又跟谁在一起鬼混?来顺来顺的叫得那么肉麻?”

金来顺说:“我是抢手货,有人请我吃,有人请我玩,多爽!”

乔小玉说:“风流病更多,多得叫你数不过来,那才叫爽!”

金来顺说:“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现在说正经的事。放假了,几个朋友在餐馆聚一聚。刚才我在唱《真的好想你》,信不信由你。”

乔小玉说:“你的话可以信,狗都有裤子穿!没有工夫听你瞎扯,我要看录像,有屁快放。”

金来顺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听说了,意大利很快就会大赦,做做准备工作吧。”

乔小玉高兴地说了句:“我就盼着这一天!”

金来顺问:“小潘呢?”

乔小玉说:“他还在睡觉。”

金来顺说:“我也没有时间跟你瞎掰了,《多情的玫瑰》向我招手了,我得表示一下《明明白白我的心》,《忘不了》你,《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祝你今晚《好人有好梦》!”

乔小玉说:“我听出来了,你那里有人在唱卡拉ok,所以你用歌名来说。那我也祝你《驿动的心》《跟着感觉走》,《难忘今宵》《夜来香》,《十八姑娘一朵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满意了吧?”

金来顺说:“《月亮代表我的心》,《啊朋友,再见》,《吻别》!再祝你新年愉快,万事如意!”

“也祝你新年愉快,万事如意!”乔小玉放下话筒,继续看连续剧。

就在这时候,潘杜宝起床了,到卫生间洗漱好,看见厨房里老板娘正在煮午饭,就去看看录像。

乔小玉看见潘杜宝来了,她说:“上午来顺打电话来,还问起你,我说你还在睡觉。”

潘杜宝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乔小玉说:“他告诉我,听说意大利有可能要大赦,叫我们做做准备工作。”

潘杜宝说:“来顺经常出去走动,不像我们,百来天连门都没有出去,信息太闭塞了。吃了午饭后,我要去世界逛逛,买几张新年贺卡寄回家,你要不要一起去?”

乔小玉说:“当然要去,天天闷在作坊里,都快闷出病来。”

吃了午饭后,潘杜宝要出外露面,可不会像平时做工一样,不修边幅,邋邋遢遢,也得打扮打扮。对着镜子把胡子刮一刮,梳理一下头发,上了摩丝,固定发型。护肤膏往脸上抹一抹,有棱有角的脸面也显得光滑了很多,穿上皮大衣,去叫乔小玉。

乔小玉也穿件皮大衣,跟他一起出门。

大家平时要干活,都很少打电话回家,现在都休息,老板来问大家:“明天谁想打黑电话?一分钟两千里拉。”

作坊的电话是可以打国际直播,有计时器,一分钟话费差不多十千里拉,很贵,黑电话便宜。

乔小玉第一个报名:“老板,我要打电话。”

家里有装电话的人都报名了,罗马时间与北京时间有时差,谁都想在最佳的时间段里打回家,这就得安排好,不至于闹意见。

老板说:“这么多人都要打回家,先说好,打第一次,每人只打半个小时,还想打的人,只能等第二次再打。为了公平一些,大家抓阄,这样好不好?”

乔小玉抢先说:“好呀,抓阄,这样公平。”

老板拿来笔和纸,写上数字,弄成小纸团,放在工作台上,叫工人自己拿。

乔小玉第一个拿,打开纸团,看到是8号,数字倒吉利,可是排到末尾了,一脸阴沉下来,也没有吭声,继续看电视。

潘杜宝等大家都拿了,还留在工作台上的那个纸团就是他的,也不打开看,放进口袋里。

第二天上午,老板把人接来,作坊里要看电视,声音太吵,把车子停在门前,那人就在车里调试电话。

这时候打电话回家是最好的时间,北京时间是下午三四点钟,有上班的人,元旦期间一般都放假。

潘杜宝拿的数字是1号,用家乡话告诉乔小玉,让她先打回家。

老板叫人去打电话:“谁拿1号?现在出去打电话。”

乔小玉立刻出去了,上了车,对那人报出家里的电话号码。

那人帮乔小玉拨通了电话,下了车,把车门一关,天气冷,进作坊了。

乔小玉拿着大哥大,就和丈夫说开了。

说着说着,时间仿佛过得很快,还没有打过瘾,那人来了,知道大家事先讲好了,只好挂断了。到了作坊,就对潘杜宝说:“我老公看中了一家店铺,准备买下来,地点就在电影院旁边的那条街道。”

潘杜宝说:“那里的地段很好,应该很贵才对。”

乔小玉说:“只要店铺的位子好,贵就贵,我也同意买下来。”

潘杜宝知道她这两年确实赚到钱,也就不说了。

乔小玉打了电话,跟丈夫聊了那么久,心情很好,看着电视连续剧,脸上都是笑容。

等前面的七个人打好电话,轮到潘杜宝,北京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知道老婆应该去睡觉了,平时不会这种时间打电话,立刻解释,现在打的是黑电话,很便宜。

乔小玉看潘杜宝打好电话回来了,她问:“你老婆搬到新住家了吗?”

潘杜宝说:“已经搬到新住家了,要不是你家人把钱送给我老婆,她还真没钱装修房子。刚才我老婆还说,要我谢谢你。”

乔小玉说:“你都说过好几次了,不要这样客气,你平时也经常帮我。我想,你家装修应该很漂亮。”

潘杜宝说:“我老婆说,照了很多相片,上个星期已经寄出来了,可我到现在也没收到。”

大家都打好了电话,老板要开车把那人送到火车站,上了车,那人说:“总共打了八个小时的电话,按事先我们说好的,你得四分之一,给你二百千里拉。”

老板接过钱,开车把那人送到火车站。

第二天上午,老板开车去上街,回来后,一看信箱里有信,拿出来,进了作坊,直接递给潘杜宝。

乔小玉见了就说:“你看,你昨天一说信,现在信就收到了。”

潘杜宝立刻拆开信来看,一叠的照片,屋子装修得像宾馆,很漂亮。能让家人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看到老婆和孩子的笑脸,虽然在这里干活很辛苦,心里总多了点慰藉。

乔小玉看潘杜宝在看相片,直接说:“把相片给我看看。”

潘杜宝把一叠相片分一半给她看。

乔小玉一边看着相片一边说:“哇,真的很漂亮,等我回家,我也要把房子装修好,这样住才舒服!”

潘杜宝收起相片,趁现在有时间,嫌车间里很吵,这时候厨房也不用煮饭,拿着笔和纸,便去厨房伏案写信。

乔小玉看完了连续剧,觉得有点冷,回房间拿了茶叶,就去厨房烧水泡茶。看潘杜宝在写信,怕影响他,她也不出声。直到水开了,他也写好了信,于是一个人泡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闲聊。她说:“我越来越觉得,你跟来顺有些地方很像。”

潘杜宝说:“说来听听,哪些很像?”

乔小玉说:“你们都爱学意大利语,不过,你不像来顺那样声张,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基本上没有看你学过意大利语。”

潘杜宝说:“那是我的条件没有来顺好,平时要干活,做手工怎么敢一边干活一边学意大利语,岂不是要被老板辞工?”

乔小玉说:“虽然我不会说几句意大利语,但我知道,你说意大利语要比来顺好很多。”

潘杜宝说:“那是我比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学习。你知道,我去年在六月份的时候被老板辞工,然后就去海滩按摩,一直到九月份才找工。今年整个夏季都在海滩按摩,天天要跟老外讲话,不学能行吗?”

乔小玉说:“来顺有去上夜校,应该比你更快学意大利语才对,可我听他说起来就是不连贯,好像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加起来一样。”

潘杜宝说:“我也是从初级意大利语开始学的,想进步也得一步一步走呀,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嘛。可你不知道,我去海滩那五个多月,每天按摩也就五六个小时,还有的那些时间,几乎都用在学习上,等于是一边学,一边用,这样也学得更快,也记得更牢。”

他们一直闲聊到老板娘来煮午饭,才离开厨房。

乔小玉接到金来顺的电话,太高兴了,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放下电话,立刻告诉潘杜宝:“刚才金来顺告诉我,大赦了,意大利真的大赦了!”

潘杜宝从来都是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这次,他一手拿剪刀,一手拿胶条,犹如电影画面定格一样停住了,愣愣地看着乔小玉。

乔小玉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金来顺!”

潘杜宝说:“我不是不信,我在想,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乔小玉大声地对大家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意大利现在开始大赦了!”大家都以为是开玩笑,谁也没有理她,继续干活,气得她说了句:“不信拉倒!”

大赦了,这消息也有人打电话告诉老板,他放下电话,对大家说:“刚才公司老板告诉我,意大利大赦了!”

老板都说了,大赦是真的,这下让所有的工人都欢欣鼓舞,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老板和老板娘立刻出门,开车走了,他们要去了解一些情况,怎么办理工人的居留。

接下去立刻有人去打电话,于是电话总有人占着,不是这里的人打出去,就是外面的人打进来,说来说去都是关于大赦的事情。

真的有大赦,谁都会兴高采烈,激动万分。等老板回来把话一说:“原来不是大赦,是小赦,不赦中国人,赦那些南斯拉夫人,因为那个国家在打仗,有很多难民逃到意大利。”

大家听了,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人人从头凉到脚。

乔小玉又去打电话给金来顺,她要问清楚他那里的情况,可那边的老板告诉她,金来顺已经辞工走了。

再接下去还是有人去打电话,也有电话打进来,不赦中国人的消息便传来传去。

乔小玉一连几天都在等金来顺的电话,电话铃时时都有响,可每次电话都不是打给她的。真的很生气,也很失望,心里狠狠地骂着:金来顺,你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