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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机电研究所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是油城市副市长沈秋亮、黄河石油机械设备公司董事长吴安然、黄河石油机械设备公司副总经理马波涛。

说是不速之客,也不准确,事先马波涛给杨伟明教授打了一个电话。只不过,他并不是在临出发之前打的电话。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到了广州了。

本来,马波涛是想先给杨教授打电话,征得杨教授同意之后,再到广州来的。可是,沈秋亮副市长却不同意,他说:“这一回我就是要当一个不速之客。如果事先打电话,杨教授必然会问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又不能对杨教授撒谎,只能实话实说,说了实话,杨教授和谷雨商量以后,万一拒绝了,我们怎么办?”说到这儿,他看着马波涛,又说,“你是杨教授的学生,就这么突然造访,杨教授可能会怪罪你。这样吧,等我们到了广州,下了飞机,你再给杨教授打电话。”

马波涛为难地说:“沈市长,即便是这样,恐怕杨教授仍然会不高兴的。”

沈秋亮说:“这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把责任揽过来的。再说,这么做也是为了谷雨好啊!”

马波涛也就只好同意了。

杨伟明接了电话,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是他并没有不高兴。他一听说副市长沈秋亮和吴安然、马波涛一起来的,他猜想肯定会跟谷雨的事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他并不想费心思去琢磨。他一向是把心思用在做学问、搞研究上,从来不为了人际关系和社会上的一些琐碎事情浪费时间和精力。在电话里,他并没有问马波涛是什么事,只是说他在研究所等着。其实,按照沈秋亮和吴安然的猜测,这个时候马波涛一打电话,杨伟明教授肯定会问什么事情。那么马波涛告诉他就是了。可是,杨伟明教授并没有问,说完了他在研究所等着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沈秋亮看了看吴安然,说:“杨教授是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啊!人家才没有心思跟我们兜圈子呢。”

吴安然说:“如果人人都把心思用在做事情上,而不是用在琢磨人上,那该多好啊!”

沈秋亮说:“吴总说得是,但是,多年来形成的陋习是很难一下子改变的。”

马波涛叫了出租车,三个人上了车。出租车快到研究所的时候,马波涛给杨教授打了电话。

等沈秋亮等人来到研究所的时候,杨伟明教授和谷雨已经在研究所门口等着他们了。大家见面,互相握手打招呼,沈秋亮说:“杨教授,我和吴总搞了一个突然袭击,波涛想提前给您打电话,我没让。您可千万别怪罪他啊!”

杨伟明呵呵一笑,说:“沈市长,玩笑了。我怎么能怪罪他呢。里边请!”

大家来到研究所的会客室,谷雨给大家泡好了茶。

寒暄过后,沈秋亮开门见山地说:“杨教授、谷雨,今天我和吴总、波涛一起过来,是想要请谷雨出山的。”

杨伟明和谷雨听了沈秋亮这句话,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有说话,等着沈秋亮说下去。沈秋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吴安然。

吴安然说:“还是我来说一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去年,黄河口机电制造公司遇到麻烦的时候,谷雨曾经找过我,我和波涛曾经想着帮助谷雨度过这个难关,可惜的是没有成功。当时我们都没有告诉沈市长,等谷雨来广州后,沈市长才知道这件事,他怪我没有早告诉他。可是,杨教授,咱们说句心里话,即便当时告诉了沈市长,沈市长也没办法。他总不能用行政命令去干预吧。事实证明,那个麻烦是别有用心的人早就谋划好了的,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拿不出大笔的资金来,谁也无能为力。”

杨伟明说:“吴总,这些事我和谷雨都很清楚。沈市长和您对谷雨已经帮助不少了。”杨伟明说这句话,只是表示对说话者的礼貌,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再说了,而是等着吴安然说下去。

吴安然说:“现在,锦城集团面临着重大危机,赵总没办法,想要把机电公司转让给我。他的副总张建新已经和我谈过了。我答应考虑一下。我觉得如果我不把机电公司接下来,机电公司的前途实在是难以预料。”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接下来,机电公司仍然是前途未卜。我想过,只有谷雨把这个担子担起来,并得到研究所的大力支持,机电公司才会有一个好的前途。因此,我想请谷雨出任总经理,机电公司的事情完全委托给谷雨。我向沈市长做了汇报,沈市长也很同意。他这才陪着我来广州,找你们商量一下。”

沈秋亮说:“吴总和我商量过,谷雨如果答应担任总经理,吴总才敢出资把机电公司接下来。如果谷雨不回去,吴总是不敢贸然接手的。”说到这儿,他两眼直视着谷雨,说:“谷雨,不仅机电公司需要你,油城也需要你。”

谷雨见沈秋亮直接点将了,可这件事他事先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一时难以回答。他想了想,说:“沈市长,这件事太突然了,您容我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您可以吗?”

沈秋亮说:“谷雨,你不必急着回答,明天答复也可以。”说到这儿,他停住话头,略一顿,又说,“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和吴总的诚心的。”说完这句话,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吴安然说:“杨教授,谷雨,我今天当着沈市长的面,表个态,我出资把机电公司接下来,但是,机电公司完全是独立经营,谷雨只要担任总经理,机电公司的所有事情完全由谷雨做主。如果时机成熟,可以改为股份制,到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股东,谷雨完全可以全面接手机电公司。”

杨伟明说:“我完全相信沈市长和吴总的诚意,这样吧,咱们先不着急让谷雨表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说到这儿,他对谷雨说,“我和波涛陪着沈市长和吴总喝会儿茶,你先独自考虑一下,这件事完全由你个人做主。”

其实,谷雨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答应下来。若在以前,他肯定会立刻给沈市长和吴总答复。可是,经历过那一次挫折以后,遇事他会认真地、反复地考虑,然后再做出决定。听了杨教授的话,他没有说什么,站起来,冲沈市长和吴安然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退了出去。

谷雨走后,杨伟明和沈秋亮、吴安然、马波涛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沈秋亮和吴安然都是只字不提机电公司的事,好像他们今天来就是找杨教授叙旧的。杨伟明呢?更是神情悠闲地与沈秋亮和吴安然闲聊着,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马波涛毕竟年轻,他一边给他们三个人斟茶,一边心神不定想着谷雨会不会答应呢?他一边想着,一边给杨教授斟茶,结果由于他走神了,茶水溢出来了,他还不知道。杨教授笑着提醒他:“波涛,水都溢出来了。”马波涛一下子羞得红了脸。他慌慌忙忙地拿来抹布,把茶几上的茶水擦干净。

杨伟明给一家酒楼打了电话,订下了一个雅间。沈秋亮和吴安然也都没有客气。等杨伟明打完电话,大家继续喝茶聊天,并且还聊得很起劲儿。只有马波涛依然心神不定,他生怕谷雨不答应。他觉得这对谷雨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想去找谷雨说一说,他对杨伟明说:“老师,我去和谷雨说说话。”

杨伟明却笑了,说:“你就别去打扰他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给我们三个人服务。”

马波涛看杨伟明那淡定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似的。他也就安下心来,陪着他们喝茶聊天。

一个小时后,谷雨进来了。还没等他说话,沈秋亮和吴安然都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从谷雨脸上的表情就看出结果了。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谷雨答应了。

杨伟明看了看手表,说:“天不早了,咱们去酒店吃饭吧。一些具体事情咱们可以边吃饭边商量。”

来到酒店,杨伟明问大家喝什么酒,吴安然说:“我和沈市长、杨教授都喜欢喝白酒,要不这样吧,咱们三个人喝白酒,波涛和谷雨,你们呢?”

马波涛看了谷雨一眼,说:“那我们俩就陪着你们喝白酒吧。”

大家一边慢慢地喝着酒,一边商量一些具体事项。等一切都商量好后,最后说到了机电公司重新开业的事情。吴安然说:“公司仍然还用原来的‘黄河口机电制造有限公司’的名字,然后找一个好日子,我们搞一个隆重的开业典礼。谷雨,你觉得怎么样啊?”

谷雨说:“吴总,公司的名称可以仍用原来的。但是,开业典礼就没必要搞了,到时候咱们公司内部开一个会就行了。”

谷雨这么说,大家都是一愣,马波涛忍不住问:“为什么?”

谷雨说:“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搞一个开业典礼,势必弄得赵锦城赵总的面子不好看。所以我想还是不搞了吧。”

听谷雨这么说,杨伟明、沈秋亮和吴安然都很高兴,沈秋亮说:“谷雨能有这样容人的胸怀,做事业一定会成功的!”

马波涛也是在心中暗叹自己不如谷雨,他没想到谷雨经过那一次大挫折以后,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进步。看来自己这个小师弟前途真的不可限量了。

第二天,沈秋亮、吴安然乘飞机回了油城。三天后,谷雨和马波涛一起回到了黄河口。

黄河口机电制造公司重新开业了,谷雨担任总经理,方兴国担任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

就在公司重新开业的当天晚上,谷雨、方兴国、小雪、林明建、钱春燕在一起喝酒。酒至半酣,钱春燕忽然很神秘地说要为大家朗诵一首诗。除了小雪之外,大家都感到很奇怪。小雪阻拦说:“燕子,你就别朗诵了。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高高兴兴喝他个一醉方休,明天开始咱们就要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听小雪这么说,大家心里就明白了,钱春燕要朗诵的那首诗肯定是小雪写的。谷雨和方兴国都支持钱春燕朗诵。林明建却没有说话。

钱春燕站起来,拿着一只空啤酒瓶当话筒,朗诵起来:

温暖的春天

我们一起走过

迎面而来的不是

热烈的夏季

也不是硕果累累的秋季

刺骨的寒风

从一些人的心里刮起

又一头扎进一些人的内心

无论天南地北

无论春夏秋冬

你要相信

始终有一个人

在黄河口

等你

钱春燕朗诵完了,谷雨的眼窝湿润了,林明建的眼窝也湿润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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