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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年的事。我哥给家里汇了二百块钱，说他不回来过年了。我想我哥不回家过年，可能是想加班挣钱呢，也可能是不想见未婚妻爱月。我因为知道远志回来了，尽可能躲在家里不出门。妹妹秀芬因为要考大学，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给我哥收拾准备结婚的那孔窑洞看书。父母又为我的婚姻着急起来，说西林年后就要结婚呢。我问和谁结婚，母亲说和桃花结婚。

我有点好奇，不知道西林心里是咋样转过这个弯的。当天晚上，西林却来找我。由于家里只有三孔窑洞，为了不打扰妹妹看书，我叫西林到院门外边去说话。本来，我想去麦场边石碾子那里，又担心碰见远志，就叫西林坐到黑乎乎的沟岸上，我问西林：“你要结婚了？”

西林唉了两声说：“是呀，我都想不到自己突然要结婚。”

我说：“你自己的事咋能想不到？”

西林说：“一开始，我就不情愿和桃花结婚，可事情变得就像演戏一样，我自己都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接着，西林说了他和桃花的故事。

原来，西林从县城回去后第三天，正在吃早饭，桃花突然走进西林家的院门，西林看见走进院子的桃花，自己先吃了一惊，随之给他妈说，桃花来了。三妈听后啊了一声，放下碗就往院子里跑，看着站在院子的桃花惊喜地说，快到窑里坐。三妈把桃花引进窑里，又高兴地对西林说，你和桃花说话，我给桃花做饭去。

三妈走了，西林面对站在面前的桃花，心情突然奇怪地发生着改变。之前，他第一次见桃花，因为在桃花的村子，心里老想着她是一个寡妇。但这一次，面对站在自己家里的桃花，却好像把桃花结过婚这件事给忘了，一味地沉浸在一种惊喜中。桃花看着西林轻声一笑说：“想不到吧，我能找到你家来？”

西林实话实说：“真的想不到。”

桃花说：“昨晚睡觉的时候，我也没这想法，天快亮的时候，醒来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就突然有了这想法。”

西林笑道：“我以为是你妈叫你来的。”

桃花说：“我大我妈还不知道。”

西林问：“那你回去给你妈咋说？”

桃花说：“我给我妈不说。”

厨房那边，飘来浓浓的油饼鸡蛋的香味。从叮叮当当的声音里，能听出三妈喜悦的心情。

西林又问桃花：“听我叔说有人给你另介绍对象？”

桃花毕竟是有过一次婚姻的人，她直言道：“我看不上那人，他比不上你。”

西林一笑说：“咋比不上我？”

桃花说：“你人好，又是念书人。”

西林笑言：“只见了一次面，咋就知道我是一个好人？”

桃花说：“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老诚人。”

西林忍不住笑着说：“我就是一个落榜生。”

桃花轻声叹息一下说：“落榜生也是念书人，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矮了人三分，对今后没有太多的要求，如果你不嫌弃我。”桃花说着脸和脖子红起来。

在这一刻，西林面对一个长相还算姣好，想跟自己一起过日子的女人，很难做到无动于衷。他看着脸色嫣红的桃花，几分动情地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桃花有点情不自禁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迈不过这道坎，假如我不主动来找你，你是不会再找我的。”

正说着话，三妈端饭走进了窑里，木盘子里又是油饼，又是鸡蛋和炒洋芋丝。桃花看着盘子，感动地喊了一声姨，拿起油饼给里边加了鸡蛋往三妈手里递。三妈说：“我吃了，你快吃，时间大了，不要嫌生，就像在你家里一样。”

西林能看出来，母亲对桃花很满意，她当了西林和桃花的面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桃花是个好娃，是个过日子的人。”

三妈这样一说，桃花也被感动了，红了眼圈说：“谢谢姨这样夸我。”

下午，西林去送桃花，桃花说：“我能感觉出来，你对我的态度和上一次不一样。”

西林笑道：“上一次在你家，这一次在我家嘛。”

桃花说：“来的时候，我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西林真诚地说：“你和我一样，都是生活里的小人，都是面对生活中的遭遇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算是惺惺相惜。”

桃花红了眼圈望着冬天的田野说：“我们在路边坐一时吧。”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地坎枯黄的荒草上，望着深冬焦黄的大地。桃花又说：“你明天到我家来吧，我也给你炒鸡蛋烙油饼。”

西林笑道：“你妈问我我咋说？”

桃花红了眼圈却笑着说：“你就说吃我炒的鸡蛋来了。”

第二天，西林果然早早地去了桃花家。这一天，再等他们分手时，桃花说：“离过年没有几天，等过完这个年，你也就长大一岁了。”

西林说：“你有啥条件？”

桃花眼里含着泪说：“我没有啥条件，等过完这个年，我再一心一意跟你走。”

西林说：“总得有个简单的仪式吧？”

桃花突然泪流满面地说：“不要啥结婚仪式了，你借上一辆自行车，把我从娘家接回去过日子就行了。”

西林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说：“谢谢你，我们至少到县城去照一张相吧。”

桃花说：“就是，照一张相，给我们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