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至于什么,专家没有说。但是,没事情。冷支书说,没事情,观察半天,准备出院。”
“没事情就好,没事情就好。”郑运发听到这里,已经着急起来。
胡支书一走,他马上做出决定,和老婆一起,去看望。
他老婆正在喂猪,满身都是猪食,他说:“快换衣裳,去看月亮。”
老婆说:“不是商量好的,观察一段再说吗?”
“全公社的干部都去了,连书记也去了,我们还是亲家,不去,怕是不行。”郑运发有点急迫,一股脑儿把情况都跟老婆说了。
“即使都去了,我们也不能急。”他老婆还在搅着猪食。
“听说没事情,马上出院,再拖,恐怕冷家就有想法了。”他仍在催促着。
他老婆一听没事,直起腰,忙追问:“真的?”
“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他老婆不再犹豫,赶忙从猪圈里跳出来,双手在身上备备,到屋里换件衣服,手一掷拉,说:“走。”十分敏捷。
“你先到水池子洗洗,别忙着找衣裳。”郑运发说,“一身的猪食味儿,一到医院,人家不就闻出来了?你先忙,我去买点肉、鸡蛋、和糖果。”
“粮票本子在床头箱子里,你自己去找。”他老婆很着急。
“钥匙呢?”
“在枕头下面。”
郑运发忙着走,他老婆忽然喊:“回来,老郑,我们一起到街上去,给月亮买几件做衣服的布料子,要是说得投机,就把事情定下来,你说咋样?”
“胡扯。”郑运发十分生气。
没想到,他老婆到了医院,见到冷秋风夫妇,还是提到了孩子的事情,刚提,她就说:“感谢书记和夫人来看望孩子,孩子还小,当时说着也是戏言,还不知道孩子将来怎样,先搁搁再说吧?”
“孩子的事情好说,你看,孩子还在**,等好了,再说吧?”冷秋风却表现得十分热情。
郑运发两口子回去了,三句话没说,吵了起来。他老婆说:“月亮躺在**,胚子很像她妈。那样花心,能做儿媳妇?”
郑运发说:“月亮聪明,又能干,坯子又好,要是能娶来做儿媳妇,是郑家几代修来的福分,怎么不行?”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想与冷家结亲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贼心不死!”老婆可能是醋心大发,又翻老账,话说得很难听。
说起来,这件事情,是老郑没理。自从当上了公社副书记,跟冷秋风一起,做了几件事情,也非常得意。不想,在公社当领导时间长了,听到的风流韵事也就多起来,看到冷秋风的女人那般漂亮,心思也就乱了,炉火渐渐把持不住了,又听到有人说,书记不仅有老婆,还在城里养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心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该快乐时也得快乐。有一天,机会真的来了。到大庄子大队去检查农业生产,就碰上了一位,长得特别,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当时见到了,就打招呼,那女人说:“你认识我?”
他一听说话声音,知道认错人了,笑笑,不好意思地说:“认错了。”
没想到,那女人说:“我认识你,你就是公社大名鼎鼎的郑书记。”
他感到惊奇,看看那女人,下巴处,有一个小黑痣,虽然十分漂亮,但是跟她还是有区别的。女人只有二十几岁,活泼、水嫩。他一下子被迷住了,两条腿软了,走起路来,直划圈子。
跟他一起的,是大庄大队的支部书记,很有心计,看在眼里,回到大队,私下问:“怎么样?”
他还在沉思,抽着烟,猛听,吓了一跳,赶紧追问了一句:“什么怎么样?”
支书说:“路上碰见的姑娘呀?”
他装着冷笑,说:“你这不是扯淡吗?我在想工作,思考你们大庄大队如何能够完成公粮,如何能够把‘右倾’这股风刹下去。”
支书说:“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都做铁人王进喜呀?”
他又嘿嘿笑笑,没有吱声,到了吃饭时,支书喊了个人进来,一看,不是路上遇见的女人还能是谁?支书介绍说:“这位是我的表妹,叫董婉妮。”
“是哪几个字呀?名字怪好听的。”他一见,亲切许多。
女人微笑,一笑那小黑字就露着,柳腰一摆,到了他面前,说:“是吗?郑书记,我的名字是这几个字。”说着,拿起筷子,把他的大手扳着,写了起来。他只觉得痒痒的,浑身酥麻,已经不能自已了。
董婉妮顺势坐在他面前,说:“郑书记,我的名字再好,也没有你的名字好呀?不管你当什么,总是‘正’书记,就是副书记也是正的。”说得他心花怒放。
这一夜,他真是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董婉妮疯了,不停地在他身上下工夫,他激动地叫道:“宝贝,宝贝,我不想活了。”
两人来往一两年,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被老婆发现了。老婆开始,觉得老郑没有从前那么有劲,上床就睡,有时还嫌弃,说什么,身上全是猪食味儿,最后,不说了,也不关心了。老婆感到奇怪,就偷偷溜到公社,偷听到有人开玩笑,说在大庄大队有“一枝花”。那是郑运发的,现在已经是大队干部了。老婆就到了大庄大队。这天,老郑也在那,逮个正着。为了偃旗息鼓,老郑不再去了,并写了保证书,每天必须向老婆报告行踪。
这个把柄,让老郑一辈子也没有翻过身。原来呢?老婆总是怕老郑,现在反过来了,老郑怕起老婆。真是应了那句古语: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不过,老郑说,那是无欲则刚,否则,人求人矮半截儿。
郑运发说到月亮的事情,两个人正在屋里理论,郑成龙从外面跑了过来,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除……除……月亮,再找别人,谁找谁要。”
没办法,两口子算是统一了思想,决定跟冷家结亲,并商量,不能夜长梦多,抓紧采取措施。
媒人是谁呢?他老婆找到公社妇联主席,叫吴明丽。这个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能歌善舞,十分会来事,在公社是出了名的。还有一层关系,她是书记的人。当初,在大队,当民办教师,组织文艺宣传队,到公社汇演,她是组织者,圆圆大山民歌唱得好,一曲《我的圆圆大山啊》,唱响了。当场,书记与她合影。没过几天,超美公社文化站需要人,书记说:“叫吴明丽来。”也就定了板子。
她到超美公社,书记支持,又能干,在领导圈里左右逢源,于是,又从文化站调到超美公社办公室,任了办公室主任,同时任公社妇联主席。在大队里,只要是吴明丽说的事情,只要是吴明丽答应的,都能办到。这次,郑运发与老婆商量了半天,决定找她,请她当媒人。
吴明丽知道,一定是个硬骨头。但是,郑书记平时待自己不薄,面子难却,怎么办呢?干吧,如果冷秋风不买这个账该怎么办?转念一想,也不至于。他是公社副书记,儿子个头有,长相呢?胖了点,有点结巴子。结巴子咋了?也许能治好。学习不好。但是,老子有本事,还能找不到工作?现在粮食、供销,不都是好部门吗?公社管着,随便安一个单位,不就好了。说不定给儿媳妇也能找到工作。再说,一个是支书,一个是公社副书记,上下级,官大一级压死人,还不一敲一个准?
她又想,要是说好了,也光彩,能提高威信,得到实惠,说不定下半年就能进公社领导班子。昨天才从书记家出来,书记说,就怕他不同意,要自己想想办法,这不,送上门来了?
郑运发又请来了一位亲戚,帮忙担着两大箩筐东西,跟着吴明丽,沿着大路,来到了跃进大队。冷秋风已经闻到了一点味道,但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赶忙接着,问:“是什么风把吴主席吹来了?”
“是东风呀,今天就是到你冷俯贺喜来了。”吴明丽笑着说。
冷秋风装着惊讶,“哦”了一声,说:“请”,又招呼夏冷子,说,“快,回去跟你婶子报喜,快叫她准备炮,接着。”
夏冷子飞也似的去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会儿又飞也似的转回来了,对冷秋风说:“婶子说了,不准进屋。”
冷秋风十分尴尬,对着吴明丽说:“要不,先到大队坐吧?”
吴明丽听着一愣,但还是随着他到了大队。
到大队,坐下,冷秋风说:“真对不起,孩子还小,在上学,冰娇怕影响孩子学业。”
“冷支书,你们就不对了,自古有把媒人挡在外面的吗?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这是娃娃亲,我只是搭个桥,牵个线,成不成酒三瓶吗?我不说到你家做客,就是到你家看看,你还能把我往外推?”走在路上,吴明丽就想,不能这样,还是得把话说狠点,否则,回去怎么说呢?还不把脸丢尽了?
“吴主席这样说,我没有什么说的了,”冷秋风一听,心想,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把她得罪了,就想拐个弯子说,“小夏,你还去一趟,就说吴主席到家做客,怎么能给人家挡在外面呢?”
夏冷子又跑了一趟,回来说:“婶子说了,吴主席是贵客,理应请,但是,吴主席又是说媒的。不论哪家,小女暂时还小,不准提亲。”
吴主席知道是拐弯子的话儿,忙说:“好,好,好,到你家看看总可以吧?”
她也是好客之人,话儿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忙着宰鸡。月亮放学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跑了,跟妈撂下一句话:“谁要是帮说媒,谁说谁自己要,我就是死也不嫁人。”
月亮发狠,谁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