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听传言政委有点恍惚,须冷静
午休的时候,合眼养神的刘笔心池再起涟漪。吕华林撇下身份的那个表白和一个费思量的传说,使得他一度出现了幻觉。他怀疑有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吕华林之说真的有点影子可捉;人事计划是在省府掌控之中,但也有朝令夕改的可能。不管怎么说,这次中秋节是他刘笔到一个部门担任实职以来的第一个节日,他必须把握机会。
在下午的局党委会上,谭清流介绍关于两个节日的节前动员以及廉政教育的思路,刘笔认真做着笔记,看似心无旁骛的,在一一打量了常务副局长主管经济工作的副局长史宾朗、分管监管改造的副局长路遥远、分管教改副局长谢财煌、纪委书记肖仁以及副政委吕华林,揣度他们对待他这个政委心态。胡思乱想几下,又觉得自己好幼稚:他们都是副局级干部,谁都有点背景,他们用不着刻意奉承局长、政委的,只要奉行不撕破脸皮原则,彼此相处还是安然无恙的。
谭氏提了要求,轮到政委表态了。
刘笔是开小差和工作是两不误,思路清晰,发言顺畅:“节日安保是监所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各监所一把手要坚守岗位,确保监所稳定。苏浙监狱系统开展护城河活动,我们作为兄弟单位也要为世博会顺利进行保一份平安。”
“刘政委说得好。上海世博会还在进行当中,我省监所安防措施马虎不得。”谭清流插话结束,示意刘笔继续。
“谭局再次强调了安保的重要性,我们要领会精神,将精神传达到所有部门和基层单位,坚决贯彻执行。”刘笔稍稍停顿,说道,“中秋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是延续和稳固亲情、友情的一个重要纽带,但是,我们要正确对待这个节日,自上而下的加强对各级领导干部的廉政工作指导,把好廉洁关,杜绝不正之风。关于这一点,纪委肖书记将会在专门电视电话会议上强调……”
散了会,谭清流与刘笔是最后走出会议室的。谭清流说:“刘政委,你愈加成熟了,不久的将来,你可以取代我了。”
谭氏何出此言?难道就因为我刘笔刚才一身正气的发言么?谭氏美言潜台词是什么?我即将问鼎监狱局长宝座?传言是真的?不管真假,我得淡定。刘笔心里猛然地咯噔一下,快如闪电地回味谭氏言下之意,迅速做出了判断。他停下脚步,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淡淡一笑,回头说道:“参照谭局,我还差得远呢!没人能取代得了谭局的。”
“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谭清流一脸的超然,“你,可造之材,堪当大任!”
嗯?私下里,人们都说谭清流是军阀是胸无点墨,头顶上的博士帽子是钞票烧来的,没想到说话挺有水平的,虽然这套话官腔十足。谭氏给出了夸奖,我也不能有一点媚骨,但还要表现出对谭氏的尊重。刘笔笑答:“谭局过奖了。”
“边走边说。”谭清流走向办公室方位,似乎是在自说自话,“在我走后,又有谁能取代你呢?”
没来监狱局之前,郭书记就说谭氏要交流了,但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刘笔刚迈开两步又止步,故意迷糊地问:“谭局要走么?哪里高就?”
“刘政委来自省委机关,消息比我灵通的。”谭清流看了刘笔一眼,自顾迈步,怅惋哼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却有人在给我安排后事了。”
“没……听懂谭局说什么。”刘笔跟上谭清流,嘟囔。
“不懂么?”谭清流回首望俯视刘笔一眼,呵呵一笑,继续前行,“我也不懂。”
刘笔头上罩着一头雾水回到临时办公室。从吕华林到谭清流本人都有所耳闻,说明消息在全局里传疯了,惟独自己是最后一位知情者。杯具!虽然是传说中主角,还沾着喜,刘笔想想自己都来监狱局接近两个月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人。他有点郁闷的时候,纪委书记肖仁敲门。第一印象直率的吕华林副政委也从未踏足刘氏门槛,四十二岁的肖仁是监狱局党委成员第一人第一次走进他的方寸之地。
肖仁进屋,刘笔起身迎接,将客人迎到沙发上就坐。能接待客人的位置也只有沙发了,接待来宾的惟一椅子被他撤了。两人寒暄一阵子,然后肖仁就节前反腐倡廉教育向刘笔汇报。刘笔谦和地笑着说我们探讨一下,说汇报严重了。肖仁放弃客套直入主题,汇报思路,并将稿子递给刘笔。刘笔粗略浏览,连说“嗯”,便将稿子还回肖仁,道:“反腐教育主题活动年年搞,肖书记驾轻就熟。”
“思路一致的,教育内容是不断更新的。”肖仁暧昧地笑道。
反腐工作年年抓,年年有人落网。刘笔领会肖仁笑意,了解了监狱系统这几年腐化堕落案件,沉重地说道:“我们要从爱护干部角度出发,警示教育工作常抓不懈,发现苗头坚决扑灭,绝不能手软。对待犯错误的同志心慈,是纵容了他们,是害了他们。而我们许多同志不理解我们的纪委工作。难为肖书记了。”
“还是刘政委理解我。谢谢!”肖仁面带感激地说道。
“谭局也理解肖书记工作难处的。日后,只要有困难,你在局党委会上提出来,我和谭局会坚决支持你的。”刘笔特地将谭清流抬出来。
“谭局?啊,对,是的。”肖仁含糊其辞的回答。
肖仁的眼神在闪烁,能读出点什么呢?不是谭清流一路人?还是介意新任政委是未来新贵的?总之,刘笔就从肖仁细微反应中认为肖仁可以深度接触,或许可以结伴,说句不中听的,可以争取他加入刘氏队伍中,加上前面有所表示的副政委吕华林,七位党委成员已经有两位向刘氏示好了。他感觉良好地从工作聊到了其他方面。
肖仁突然说道:“刘政委,听说钓鱼岛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内,你对此发表了言论,而且用词及其准确,几乎是一字不差。”
“什么?”刘笔其实知道肖仁所指的。外交部发言人秦瑜很快就钓鱼岛事件发表了严重抗议,与他刘笔事先想到的措辞是惊人一致。他外表是诧异的,而内心充盈自得。
“对于钓鱼岛事件的,你的态度与外交部新闻发言人是一致的。实在是令人惊叹哪!”肖仁流是赞赏和钦佩情绪交加。
“哦,谁告诉你的?”刘笔故意问道。
“小毛。”
“小毛?正事不足,闲事有余。”
“这也是小毛由衷敬佩刘政委的才学。他说你当国家新闻发言人是绰绰有余。”肖仁也愤慨起日本人的猖狂来。
“有人说对日本有抵触情绪的是愤青,而官员总是以狭隘民族情绪有害来说服年轻人放弃对日货的抵制。所以,就对日态度,有些官员在愤青心目中形象不怎么样的,而肖书记颠覆了这类形象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与刘政委同感而已,没有那么高的形象。”肖仁谦虚一下,又说,“刘政委是一位热诚的爱国者,呵呵,所以,才有了日本车对你抗议的苗头。”
刘笔逐渐淡忘的记忆明晰起来。想起那辆老爷车,刘笔很是狼狈。狼狈的不只是被撩在马路上,还有抛锚后的失态以及被谭清流不轻不重的批评了。想着想着,丝丝阴云爬上他脸部。
肖仁察言观色看出苗条,立刻高昂起来:“因祸得福啊,如不是出故障,刘政委哪来的高配轿车呢。配置是一样的,却是崭新的,盖过了谭局了。呵呵!”
肖仁是在调剂气氛,转移刘笔不良情绪,但因此提醒了刘笔。刘笔暗想:因为几次抛锚,我还迁怒于门卫,谭清流才有临时购车打算?蔡伶龙说早有购置计划是安抚我的托辞?刘笔淡出阴云,爽朗地笑道:“公车么,都是为了工作,不是私有财产,坐什么车都是四轮的。我没要求。”
肖仁附会一下,又说道:“刘政委才貌双全,听说我们的铿锵玫瑰把你当偶像了,你又有亲和力,这些都便于你开展工作啊。”
刘笔扑哧一下,笑了,道:“肖书记,你用词很幽默。才貌双全专指女性的,你却用到我身上,我不知道是高兴呢还是悲哀呢?”
“哦,在大笔杆子面前我丢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肖仁一脸的惭愧,“用词不当,但我把事实陈述了。”
“你是搞纪委工作的,一切都以证据说话,不可捕风捉影的。”刘笔玩笑地说道,“我是新来的,人们总是对新面孔充满了好奇。那些女警的好奇并不能证明就是对我的崇拜。”
“对你刘政委,我可不敢胡说。”肖仁认真地说道,“我亲耳听顾豆豆说过的,有据可查的。”
顾豆豆四处宣扬对我的好感是什么意思呢?刘笔来不及思考,苦笑一下,颇有意味地说道:“肖书记阅人无数,分得清是真心话和场面话的。有谭局掌舵,谁能独领**?下回遇见顾豆豆,我要狠狠地批评他,不许她胡说!”
“或许是顾豆豆发自内心的,所以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的,是你刘政委想多了。”肖仁如是说。
肖仁走后不久,顾豆豆从电话里杀出来。她问:“刘政委今晚可有空啊?”刘笔心说刚才肖仁说到你,他刚走你就冒出来了,而且很直接,不愧为一枚铿锵玫瑰,热情如火的,声音清脆得难以拒之于千里之外。他问:“有事么?”
“亲爱的政委,如果您有空的话,能否赏个脸给下属?”
“谢谢你的好意,今晚没空。”
“今晚不行,明晚?我等您。”
“再说吧。”
“那我一直等您,等到您有空为止。”
颇有一副等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架势嘛!“好的。”刘笔要挂电话。
“刘政委您得答应给我一次机会,可不可以嘛?”顾豆豆在刘笔挂电话瞬间竟然发起嗲来了,“要不,我天天骚扰您的。”
“哦。”刘笔笑了,问,“为什么要请我?”
“秘密,如果您给我机会我会告诉您的。”
刘笔很想说“你不告诉理由我就不答应”的,但想到和一位副处级女警通话就已经降低身份了,再不控制自己更有失体统了。“就这样。”他不冷不热地挂了座机。
下班前夕,邀请电话仍是陆续打进来,可没有一个电话能让刘笔满口应允的。他一概不受,一一谢绝。谢绝这么多电话,眼看着就要下班了,总不能按时回家与妻儿在家吃饭吧,刘笔回头考虑是不是接受金斯红颜的邀请,因为金斯送给妙云的那一张银行卡必须处理。
思路是被老干部处长打断的,刘笔详细地问到了慰问程序以及具体名单,说:“落实党的老干部政策不是停留在口号上的,我们要给予具体措施落实,让老干部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老干部处长置身政委办公间的时候类似蔡伶龙目光搜寻了座椅,然后干巴巴地站在桌案前,接受政委的询问和教导,不断点头是是的。
老干部处长五十五六岁左右,刘笔估计他是从某个岗位让贤调剂来的,望着鬓角斑斑白雪处长,总令他站着回答,心有不忍,便看了看手表,和蔼地说:“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望着少许佝偻的背影,但他回忆起谭清流案前也没有接待下属的椅子,心中那一点不安立刻消失:官场嘛,就这样,不以年龄比高低,按等级说话。比方说,下属就该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和接受指令,同级别以上就坐沙发以宾客相待。不服气?那你有本领爬我头上,我就站你面前接受指示。谭清流和我一样是副厅,可他是一把手,所以,他所有的待遇我是没法比的。
艾琳绵软之音如约而至,从话筒里飘逸而出在狭小办公间悠悠升腾:“刘政委,忙碌一天了,也该休息了吧。”
“呵呵,是到下班时间了。”听着仿佛来自异域异样音调,刘笔有一种享用感觉。
“晚上我们听音乐如何?”
“音乐会?谁的?”与惯常的吃饭喝茶不一样,这是很有新意的邀请。刘笔问。
“小提琴家俞丽拿的演奏会。我弄到了入场券。”
“哦……”刘笔迟疑,“金斯也去?”
“是呀。要不,我让金斯打电话给您?”
“几张入场券?”刘笔觉得在浮躁的生活里,在狡诈的官场里挣扎久了,是该让没有方向的灵魂安静片刻,便想带上沾满脑子铜臭味和官瘾的妙云一起去听音乐。
“您有几位?”
“我想带我那一口子,可以吗?”刘笔吃不准将妙云推到前面是否妥帖。
“可以啊。欢迎您带家眷,我正想认识刘太太呢?我想啊,刘太太一定丰韵无限的。”
“她只是家庭主妇而已,让你失望了。”刘笔谦虚地回道。
“我们先吃个便饭,晚上八点到体育馆听音乐。”艾琳挂了电话。
刘笔带太太也有试探艾琳之意的,既然艾琳满口应允,那金斯一定也在场的,于是,他没再和金斯电话沟通了,回头联系妙云。
谁知妙云却说:“不巧,今晚有个酒会,接待交通部督察组的,朱厅长指派我作陪。”
刘笔遗憾地说:“那我就不去金斯那里了。”
“金斯的邀请你一定要去,毕竟他是你同学嘛。”
“你是这么想的?”刘笔心说你若没收金斯得银行卡,能有这么热情?
待下班铃声响了许久,原本就很安静的楼道现已寂静,刘笔走出蜗居的时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本想直接下楼的,想起在装修的办公间,便好奇地走去,走入敞开的门洞,发现墙壁打了一个门洞,由原来只有一间的办公室变成了两间。他心说,这是按照谭清流的标准改建了,谭氏待我不薄。仰头张望了顶部,扫视了芜杂的地面,带着一丝满意离去。
侧身迈进司机小林为之洞开的车门,安然地接受小林给予关门服务,在缓缓移动的车里舒适地闭上想象绵绵之音的艾琳。目前来说,艾琳是一个待解的谜。当小三的有几类人。贪图财富和虚荣的是目前大多数小三的共性,还有一类是只为情感侧身于有家室男人。金斯官职不高,可也是掌握一些权利资源,而艾琳有些感性,似乎不是冲着金斯得金钱和权利而来的。是钦慕金斯的人品?也不像,因为,金斯早已不是纯粹的文人和君子了。刘笔找不着答案,睁眼,发现车行路线是回家的方向,意识到自己自上车伊始一言未发,小林误认为归航,便说体育馆。小林及时改变方向。刘笔心说小说《方向》里司机小宫在监狱长面前表现的灵巧默契深得我赞许,眼前的小林也不错。他信然问:“读过小说吗?”
“天天看小说。”小林沉稳地驾车,目不斜视地回答,“刘政委,我识字不多,但我还是喜欢看小说打发时光的。三天一部。”
“读过《方向》吗?”刘笔问。
“《方向》?嗯,没读过。”小林回道,“刘政委您认为那是一部很不错的小说?有空我找一本来读一读。”
刘笔为自己的试探后悔了。小说《方向》确实引人入胜,精彩之处就在于外表平静无奇的司机复杂的内心世界,那一分揣摩那一分大胆让每一个拥有专职司机的官员心惊肉跳。必须打消小林寻找《方向》之念头。他说:“那是一部情色作品,是糟粕,不能读的。”
“哦——”小林的应声很有回味性。
刘笔听出了半信半疑。这个社会很奇怪。大凡被官方封杀的作品,人们潜在的阅读欲望就会被激发,连那些不喜欢读书的人都会参加到阅读大军当中去,封杀效果适得其反。所以,这个社会也很无奈。他暗地讥笑自己刚才是画蛇添足了。他想着与艾琳通话了两次,金斯还未露面,便联系金斯。金斯电话里很是匆忙,说是马上到,请刘笔稍等。刘笔心说我还没到呢,问:“你在忙什么呢?”
“接受领导教育。老同学,没办法,我可比不了你。回头再叙。”金斯又挂了电话。
说是体育馆,其实到了离体育馆尚有一段路程的紫轩酒店,刘笔依旧是一言不语地撇下司机小林独自提溜着包皮包进入酒店,未进包厢便闻女人馨香,神情大振,精神抖擞而又绅士地冲着探出一张脸的艾琳微笑:“你好,久等了。”
“刘先生,您客气了,请进!”艾琳将门打开迎接刘笔。
包厢的布置有些别致,不像是酒店,倒像是一个很有情调的温馨咖啡座:空间精巧而不局促,灯光幽暗而不浑浊。刘笔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束鲜艳的玫瑰,以为是酒店装饰的塑料花,待走近,缕缕暗香扑鼻,才发现是鲜花,便笑道:“酒店管理方挺有情致的。”
“您说是鲜花吗?”艾琳今日是星星点缀的头花扎着长发,一身素绢裙衣,黑丝裹腿,脚踏黑色高跟皮鞋。
“是。”刘笔不仅是指鲜花,对环境挺欣赏的。
“这是我买的,送给刘先生,喜欢吗?”艾琳浅笑说道。
“送给我?”刘笔有些讶异。两个人都还在站着,艾琳没有邀请入座,他不便落座,尴尬地回避艾琳眼神,似乎是寻找座位。
“不喜欢?那我扔了耶。”艾琳刚才春意无限的,陡地阴沉,伸手要摘花。
刘笔收纳了艾琳的不悦,便出手阻拦,笑道:“花有意,人岂非无情?留着吧。”
艾琳转阴为晴,重上欢颜,喜道:“谢谢刘先生。坐下说话。”
刘笔本想坐在桌旁的,却被艾琳引导到沙发上。艾琳看了看刘笔放在沙发案几上的七匹狼手包,转身从另一沙发上拿出一盒扎了花结的礼品盒,递给刘笔。刘笔隔空望着礼品盒,问:“艾……你这是……”他不知道如何称呼艾琳,小姐?现在“小姐”一词早就背离了本意,不便称呼的;女士?谁知道艾琳结婚没?万一没结婚不招人骂嘛。
“送给您的,手包。”艾琳将盒子搁到刘笔面前,说道:“您现在的包不适合,换上阿玛尼的。”
“哦,无功不受禄。谢谢了!”刘笔将包递回到艾琳眼前。
“朋友嘛,有什么呀?”艾琳再将包送回到刘笔身边。
“谁送的?”刘笔低眼帘瞄了一眼礼品盒,没再碰它,问道。
“您希望谁送给您?”艾琳闪着水灵眼睛,抿嘴而笑道,“金斯还是我?”
“无缘无故的,我都不能接受。”刘笔躲闪了艾琳眼光,端正了坐姿,问,“金斯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吧。”艾琳说道,“听得出刘先生为称谓犯难。我不姓艾,你就叫我艾琳,我听得很自然和很亲切。”
刘笔笑了笑,不置可否。艾琳给刘笔倒了水说先喝点茶。刘笔把玩玻璃杯,端详了杯中绿芽,说道:“艾琳你喜欢秦观的词?”
“秦观,一个大男人,仕途挫折唉声叹气的专写胭脂情感,不像是大男人,我并不喜欢,但我挺喜欢他描写的意境。”艾琳娓娓诉道,“我喜欢宋词,其中最喜欢的还是易安居士的诗词。‘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写出秋闺的寂寞和闺人的惆怅;‘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婉约又不失去大气。‘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雄浑奔放,女中豪杰。秦观悲戚小女人式的情怀怎能与李清照的豪迈可比?”
艾琳叙述的时候,刘笔安心听了,频频点头,同时搜出零碎记忆,拼凑完整,待艾琳感慨尽了,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当年李清照丈夫赵明诚不甘落后,终究没能超越她。”
“刘先生还能记得这些?不简单呀!”艾琳惊奇地说道。
“这是夸我呢?”刘笔怀疑地笑问。
“如果是中学生,乃至大学生,吟诵名诗名词不足道哉。问题是刘先生经营仕途多年,还能在纷繁的世俗记忆中留存他们,实在是值得称道的。”艾琳表情虔诚地说道。
“惭愧,惭愧了喽!”看似谦虚,可这是发自刘笔内心的。现在官员有几人读书的?充其量读书带有趋利性,文学书籍官员鲜有问津。他偶尔读一点书,那也是小说小品文什么的,他对诗词早已遗忘,也失去了兴趣。但艾琳的诗词吟诵以及评议唤醒了他那沉睡的文学细胞。“‘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唉——从政以来,我荒废了哦。”
“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中玉’,但我以为男人务实得好。如果刘先生饱读诗书十几载,研读文字至今,还能有您的今日?”艾琳笑道,“胸有点墨指点江山的男人才是俊杰。满腹经纶不堪大用的只是迂腐的无用书生而已。”
“你这是在安慰我。”刘笔以为凭现在自身的文学知识储量已无法与整日钻研的爱好者深入交流下去,他失去底气地笑了笑,中止与艾琳的探讨,看了看手表,念道,“嗯,金斯还不到?”
“是呀,要不您亲自问一下金斯此刻在何处?”艾琳立刻接茬。
刘笔原本希望艾琳催促金斯的,在艾琳的眼神下询问金斯。金斯抱歉地说他仍在局长办公室无法脱身。刘笔收了电话遗憾地望着艾琳。艾琳没有一点惊讶,说如果刘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用餐吧。刘笔便猜疑这是金斯故意耍的伎俩,是想让艾琳单独做说客,而艾琳所谓的音乐会是一个局。猜疑归猜疑,但刘笔还是泰然地接受艾琳用膳邀请。听着艾琳亲自挑选的《春江花月夜》曲子,在迷人的灯影里,刘笔与艾琳近距离地饮着红酒,吃着秋季时令菜。从听着曲目到谈论眼前的法国红酒再到陆续呈送的菜肴,艾琳的话题始终没有与金斯前程沾边,这让刘笔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