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及笄之礼

外面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就在宋清宁觉得自己就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这才打扮妥当了,被丫鬟们簇拥着送出门。

她今天穿一身象牙色的长裙,外面披一件淡粉的宫纱,露出雪白的颈项和精美的锁骨,最重要的是,她衣服的裙角和袖口,绣着千百只大小形态各不相同的蝴蝶,不知是用什么丝线绣成的,明明是淡雅的颜色,在日光下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她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此时被挽成发髻,层叠繁复却又清丽可人,有着少女般的娇俏。她此刻站在台阶下,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在场来宾。

人头涌动,前来道贺的人不少,但宋清宁关心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陆禹。可她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陆禹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眼睛也不像刚才那样有神采了。

陆禹不会不来吧?

宋员外就站在宋清宁身边,压根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小心思,他今天心情好极了,“今日你的及笄之礼,我特特请来京城一位大官之女,人家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你一定要趁此机会向她好好学习学习。”

宋清宁很不满的嘟囔着,“爹,您也说了,人家的爹是京城的高官,您让我学她,是不是自己也得先混个一官半职才行啊。”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宋员外板起脸,但他今天是真正的开心,所以也并不是真的生气,拉着女儿的手走下台阶,“好了,我先带你去见见几位长辈。”

宋清宁最怕这样的应酬,陆禹不在,她就更觉得无趣了,只能强撑起笑脸,陪着各位叔伯谈笑,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夸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仆役拔高的声音,“井小姐到。”

宋员外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带着宋清宁就往门口迎去,脚步飞快,宋清宁猝不及防,差点摔了个趔趄。

来宾的注意力都因为井小姐的到来而被吸引过去,大厅和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入口处。

只见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在另一人的陪同下款款而入。

她身穿紫色的繁花宫装,面料考究,肩头绣有大片的牡丹图案,牡丹的每一片花瓣都舒展成最美丽的姿态,显得雍容华贵。

在场宾客都看得有些傻眼,竹山村只是个小小的自然村落,宋家已经算是远近有名的大户人家了,但比起这京城来的娇小姐的家世,还是天差地别的。

宋员外向紫衣姑娘深深鞠了一躬,“井姑娘能光临寒舍,实在让宋某受宠若惊啊。”

宋清宁则傻傻站在父亲身后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她发现这名女子,正是前一日她和林致远偷溜出去时,在河堤上见到的那位傲慢无礼的姑娘。而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在女子身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陆禹。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宋清宁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这位姓井的女子是京城人士,而那夜她听陆禹和程然说话,陆禹应该也来自京城,那他们两个人如果是旧相识的话倒也不奇怪。只是宋清宁看着他们二人齐齐出现,她心中略感酸溜溜的。

“爹,您是长辈,这位井小姐虽然是客人,可也没有让您给她行大礼的道理啊,”宋清宁伸手想要拉起父亲,她觉得丢脸死了,不过就是从京城来的大官之女,他们宋家又不求仕途,为什么要巴结她呢?照宋清宁的意思,根本就不该请这样的人来。

井潇潇直盯着宋清宁看,这个清秀的小女生让她觉得有些面熟,可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宋清宁怎么可能让父亲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溜出去玩的事,忙挥手,“我们怎么可能见过呢?”

井潇潇一想也是,她一直都住在京城,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太可能认识这个乡下丫头的。

宋清宁的目光飘向井潇潇身后的陆禹,他今日穿一身冰蓝色的上好丝绸,头上簪了一根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簪子,黑瞳如墨,他本就生得漂亮,这样稍微一打扮,更显得英姿勃发。

“先生,您怎么和井姑娘一起来了?”宋清宁的声音有些微弱,嘴上说着话,目光则淡淡瞥了井潇潇一眼。

井潇潇似乎从这眼神中看到了敌意,亲昵地挽住了陆禹的胳膊,“我和陆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说要来参加你的及笄礼,他就陪我一起来了。”

宋清宁脸色有些不自然,只好木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贵宾都到了,那就入席吧,”宋员外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两位里面请。”

宋清宁跟在陆禹和井潇潇身后,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她觉得自己和陆禹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他有一个如此高贵的青梅竹马,那他的家世必定也是非富即贵的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宋员外已经招呼井潇潇和陆禹入席了,宋清宁就坐在他们两人的对面,面对热烈欢快的气氛,她却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倒是宋员外红光满面的,对于井潇潇的到来十二分的兴奋,几乎就快忘记今日的及笄之礼,自己女儿才是主角,字字句句都离不开对井潇潇的夸奖,“潇潇姑娘气质高雅如兰,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宁儿,你要多向她学习,知道了吗?”

宋员外又说了一遍,宋清宁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她端起酒杯小声说道,“每个人都不同,爹,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别人呢?这样的话,我就不是宋清宁了,要那么多井潇潇又有什么乐趣?”

宋员外见女儿竟然公然顶撞自己,气得直吹胡子,“温婉高贵,乃是女子之德,你这丫头成天就知道和爹顶嘴,没有一点姑娘家应该有的样子。”

陆禹一直默默喝茶,此时见宋清宁撅起嘴,忙打圆场道,“其实清宁说的有道理,就算是花园里的花朵也是风姿模样各不相同,人的品性也会不同,做人最开心的就是做自己,我觉得清宁这样的性子很好,活泼又有朝气,而且她饱读诗书,文采不输男子,连我这个做先生的也与有荣焉。”

见陆禹终于开口帮自己说话,宋清宁也得意了起来,“您瞧瞧,就连先生都这么说了。”

“先生那是疼你,这些年,你可没少给他惹麻烦,”宋员外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是他的独生爱女,就算有再多缺点也是心头肉,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要是能再安静斯文一点就更好了。

这下轮到井潇潇不乐意了,明明之前大家的焦点都在她身上,可因为陆禹的一句夸奖,却统统转移了注意力,而陆禹从来不轻易夸奖别人的,这让她心中更不舒服。“就算各有不同,我也要做最特别的一个,众人仰慕,高高在上,就像清冷的月亮,悬挂夜空之上,神秘而柔情似水。”井潇潇看着宋清宁,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宋清宁却轻松的耸了耸肩,“同样在夜空之中,我倒更希望自己是一朵灿烂的烟火,虽然短暂,却能留下无与伦比的美丽,有时候未必天长地久才是永恒。”

“烟火有什么美的,如何能敌得过皎皎明月?”井潇潇很不服气的说道。

“这世间把自己比喻成月亮的女子太多了,哪有那么多月亮啊,烟火却可以有很多,每一朵都有自己不同的美,”宋清宁也不甘示弱。

陆禹见两人就这样争吵起来,忙站出来,“你们两个人不要争了,今天既然是清宁的及笄仪式,不如请你们二位为大家表演节目助兴吧。”

井潇潇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冲大家微微一福,“那我就来弹琴一曲助酒兴吧。”

听说井潇潇要弹琴,宋员外简直大喜过望,忙让下人抬来了古琴,端端正正的放在大厅正中央的红色绣花地毯上,“潇潇姑娘,请。”

能够让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在自己家宴上抚琴助兴,实在是宋员外莫大的荣耀啊。

“琴声太单调了,不如我用箫声来与你合一曲如何?”宋清宁让丫鬟拿来了洞箫,执在手中。

“宁儿,不要胡闹,”宋员外怎能让自己女儿抢了井潇潇的风采,不由低叱道,“等潇潇姑娘弹奏结束了,你再表演不迟。”

“那怎么能一样,箫声和琴音可是绝配,”宋清宁瞪大眼睛,“我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练琴吹箫,很无趣的,今日好不容易盼来知音,自然要琴箫合鸣才好。”

“无妨,”井潇潇莲步轻移,来到琴架前,骄傲的一笑,“只要你能跟上我的琴音就行。”

见她如此傲慢,宋清宁倒是虚心一笑,朗声道,“清宁不才,只略通音律,还请潇潇姑娘多多指教。”

陆禹看了井潇潇一眼,似乎想提醒她什么,但井潇潇根本没看他的眼色,只调了下琴音,说道,“《梅花三弄》可以吗?”

宋清宁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