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唇齿深渊，眉眼之间，年复一年
“粉丝效应并不等于票房收益，流量万能已经逐渐失灵，明星红利亦不再容易获取，相反，很多影视剧因为某些流量明星的加入，而收获了不同程度的差评。”今天“文娱子弹”的公众号推送的内容依然犀利，“再多的粉丝效应，也抵不过作品本身的高质量。”
云栀认真看完，在文末点了个赞，开始写留言：“即便‘颜值即正义’，在空洞的剧情下，某些高颜值的流量明星也只能做花瓶。”发送留言之后，她觉得还不够，看完这篇推送文章，她有很多感慨。
于是，她又打字写了一条留言，再点击“发送”：“现在很多翻拍剧无疑都是打着‘情怀’的大旗在消费经典，在观众的吐槽声中收割一波人气，然后迅速沦为快消品。”
她用的是微信小号。因为她的大号加了影视圈的很多大佬，所以她不敢用大号随意吐槽。
很快，她的小号出现了红色的图标，是留言入选通知。
“恭喜你的留言入选为精选留言！”
事实上，云栀这个小号，在“文娱子弹”的公众号里已经有一百多条精选留言了。想必“文娱子弹”的号主已经认识她的头像和ID了。
今次感慨良多，因而她又在公众号后台直接留言：“大神，我觉得目前观众对流量明星的抵触情绪已经日益高涨，流量明星自带劝退功能，在路人眼里，流量就是原罪。”
她没想到，“文娱子弹”的号主很快就在后台回复了。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流量大，新媒体容易做，一旦发声，传播力度很大。但是也会带来负面影响，粉丝控评会形成一个壁垒，让外面的人无法透过壁垒看到里面。”
云栀紧盯着屏幕，飞快地打字回复：“作为演员的评价标准和作为流量明星的评价标准是不一样的。而流量不是万能的。实力演员也有粉丝，只是他们不会做‘轮博女工’，做数据、打投、拼流量，圈地自萌罢了。”
一墙之隔，盛卓屿在笔记本电脑前敲字回复：“所以‘自来水’多，舆论发酵，宣传也乐享其成，投其所好。演员也可以变流量明星，出道很方便，至于流量明星努力转型成演员，则是难上加难，因为要改变观众的刻板印象。”
云栀勾唇笑，打字继续发留言：“大神，你何时写一篇《流量明星‘凉凉’史》？”
盛卓屿速回：“我不是大神，只是一个想凭绵薄之力改变文娱产业的普通人。”
“不，像你这样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你说的话鞭辟入里，你就是我心中的大神。”云栀发完这句话，胸口略微起伏。她终于将自己崇敬的心情说出来了。可是她等待良久，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京华夏雨，“七下八上”。
每年的七月下旬、八月上旬，是北京下雨最密集的时候，几乎把一年的雨都下了。南方的雨有着“点点不离杨柳外，声声只在芭蕉里”的意境，北方的雨却来势凶猛。
暑气氤氲，蝉鸣聒噪，骤雨来袭。
盛卓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云栀和聂驯共撑一把伞穿过庭院。
聂驯高大，云栀娇小，他将珊瑚色的雨伞全压在她这边，自己的肩头却被雨淋湿了。
云栀似有所察觉，把伞推过去一些，聂驯勾笑凑近，贴在她耳畔窃窃私语。
聂驯似是说了什么笑话，云栀喜笑颜开。俩人耳鬓厮磨的情景羡杀旁人。
盛卓屿伸手松了松领结，转移视线。
云栀和聂驯走到客厅，闻星巡和邝佳慧一同下楼来。
“雨下得这么大！”闻星巡感慨。
邝佳慧给聂驯拿干毛巾。
云栀环视四周：“盛卓屿呢？”
闻星巡指了指开放式厨房的冰箱那边：“你们一起去录口供，怎么分开回来了？”
盛卓屿关上冰箱门，拧开瓶盖，仰头饮水。
云栀冷冷地看着他，他头发濡湿，白衬衣亦被雨淋湿了一大半，胸膛结实，上身呈漂亮的V形。
无论何时，他都看起来美味可人，宛如爱尔兰咖啡上的奶油。
盛卓屿察觉到云栀的视线，熟视无睹，只是招手示意闻星巡。
闻星巡走过去听他说了一两句，又折回客厅，疑惑地传达盛卓屿的话：“组长说，我们《心跳启萌》项目组的工作人员过于饱和，需要裁减一人。”
“裁员？”聂驯沉不住气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一来就要裁员，盛卓屿，你这么拐弯抹角干什么？干脆直接说我多余，要赶我走得了！”
邝佳慧见聂驯要冲过去找盛卓屿理论，抓住他的胳膊，挺身而出：“盛组长，恕我直言，当初聂驯受伤，就是被你牵连，这段时间养伤才耽误工作，你又何须如此？”
她剑指盛卓屿，针锋相对。盛卓屿涵养极好，无意答辩。
闻星巡来圆场：“组长并未指名道姓。”
聂驯松开邝佳慧的手，上前一步，瞪着盛卓屿，眉目凌厉，毫不畏惧：“盛卓屿，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现在抢了云栀的组长之位，先要给我个下马威，可组长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闻星巡担心聂驯又动粗，慌忙拦住他：“裁员不是组长说的，是吴主管的决定。”
“吴泳仪？”聂驯扬起声，“你们去问问她，她敢不敢动我？”
屋外落雨如箭矢，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火光四溅。
盛卓屿依然缄默，只是将视线落在云栀的身上，似在探寻她的反应。
云栀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要裁就裁我。”
她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盛卓屿唇角一撇。
闻星巡先开口：“云栀，你是我们《心跳启萌》的核心主创人员，怎么能裁你？”
聂驯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为欣喜，他一把握住云栀的手，问她：“你是为了我？”
邝佳慧望向云栀的眼神复杂难测。
云栀轻轻挣脱开聂驯的手，迈步，逼视盛卓屿：“我的团队，成员一个都不能少。”
她的目光和语气，俱是坚毅非凡。
满室寂静，似被这一语震慑。
可盛卓屿到底是实力派，眸光无澜，只是撇了撇嘴，语气清浅地道：“那就你出局。”
一句话，三个人都急了。
聂驯上前一步欲揪住盛卓屿的衣领，却被闻星巡全力拦下，只能怒吼：“盛卓屿，你在威胁我？你看不惯我也就罢了，云栀为《心跳启萌》做的一切你看不见？”
闻星巡虽在阻拦聂驯，但言语间在附和他：“组长，云栀是《心跳启萌》的灵魂人物呀！”
邝佳慧帮忙拽住聂驯的手臂：“盛组长，是不是一定要裁一个人？”
盛卓屿不动声色地颔首，静观云栀的举止。
云栀扯出一丝笑：“看来盛组长从未认同过我。也怪我没有处理好，总之是我无能。实力强到一定程度时，根本无须情商。”
闻星巡叹息：“没想到你即使牺牲自己，也要护住聂驯。”
聂驯一脸欣喜，凝望着云栀。
云栀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盛卓屿的身上。
邝佳慧蹙眉，问云栀：“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这样护着他？”
云栀一字一顿地说道：“自然是要护的。”
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聂驯双眸一亮，也让盛卓屿眸光一狠。
盛卓屿忍不住冷哼：“原来旧情难忘。”
云栀寸步不让：“轮不到你嘲讽。”
四目相对，短兵相接，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出。
一时间，聂驯、闻星巡、邝佳慧三个人在说什么、做什么，云栀和盛卓屿都不知晓了，全世界仿佛只有怒焰熊熊燃烧的对方。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他们都习惯并且沉浸其中。
最后，是盛卓屿先开的口：“既然如此情真意切，那你和聂驯都离开《心跳启萌》吧。”
闻星巡惊呼出声：“盛组长，《心跳启萌》不能没有云栀！”
云栀扬起手，示意闻星巡噤声。
邝佳慧刚欲扬声，此刻只能闭嘴。
云栀清了清嗓子，说道：“盛卓屿，你这般容不下我？”
盛卓屿挑眉：“我只是成全你和你的男友罢了。”
云栀蹙眉：“聂驯不是我的男友，他是我的下属、同事。”
盛卓屿歪了歪嘴角：“还是你念念不忘的前任。”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现在云栀的脑海，她眉心一颤，隐约窥见盛卓屿的心思，却又觉得不可能。而与此同时，盛卓屿意识到自己表现失常，内心骇然，不承想自己也会情绪失控。
盛卓屿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下，转移话题：“云栀，你何尝不是在逼我？你想以退为进？你明知《心跳启萌》缺你不可。”
没想到盛卓屿如此机敏，她一时无言以对。
那边厢，邝佳慧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深呼吸一下，咬了咬唇，说道：“盛组长，如果一定要裁掉一个人，那么……闻星巡出局吧。”她的手指捏住衣裳的一角，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闻星巡怔住了。
“为什么？”云栀一头雾水，转头急问。
邝佳慧垂下眼帘：“闻星巡能进《心跳启萌》，原本就是靠‘潜规则’。”
聂驯瞪圆了眼睛：“‘潜规则’？和谁？吴泳仪？”
闻星巡唇色发白。
邝佳慧为之恻然：“对不起，闻星巡。”
若非无奈，谁愿意弃车保帅？
云栀已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有资源自然要利用，有何不可？这不是裁员的理由。”她环视众人，“如果一定要裁员，大家投票决定即可，《心跳启萌》向来决策民主。”
邝佳慧恍然大悟，原来云栀一直扮演大义凛然的弱势角色，就是为了这么一出？
此刻大家都把矛头指向盛卓屿，投票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一开始不说投票，先把大家的对立情绪煽动起来，再一击必杀，姜还是老的辣，云栀果然是老狐狸。
盛卓屿骑虎难下，却也并非没有对策：“投票不如淘汰制。”
云栀蹙眉：“淘汰制？”
“《心跳启萌》的噱头和看点并不充沛，撒糖固然令人心跳加速，猜测爱情线的悬疑部分也算钩子，但我还要引入一条淘汰制，让观众更有参与感，让嘉宾增加养成元素。”盛卓屿的话让云栀醍醐灌顶。
的确，如果单纯是多角恋这样的矛盾方式，未免过于扁平，缺乏冲突，或许前一两期观众爱看新鲜，但是到后面厌烦了这种猜来猜去，关注度就会下降，不如借鉴选秀节目的模式。
“具体怎么做？”云栀就事论事，她很欣赏盛卓屿的这个创意。
盛卓屿环视众人：“在‘聆逗’、微博上发起打榜、投票活动，每期节目制作一个榜单，排名最后的一位，先不急着将其淘汰出局，给其压力，鞭策其努力。每个人只有两次排名最后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个榜单排名，在每一期结束时，都会有变化？”云栀双眸一亮。
这和选秀节目的直接淘汰出局不同，更有戏剧性。
盛卓屿颔首：“其实人生不也是如此吗？风水轮流转，此前稳居榜首的人，可能很快就会跌落神坛，而眼下最不被看好的人，也可能很快成为黑马，大红大爆。”
盛卓屿这简单的几句话，既解决了危机，又能服众。
云栀认输，自愧不如。
午餐时间，聂驯忽然说道：“我给大家包饺子吃！”
众皆狐疑，聂大少爷居然还会包饺子？
“老北京人认为，好吃不过饺子，立冬吃饺子‘安耳朵’，大年初一吃全素的，‘破五’吃肉馅儿饺子那叫一痛快！出远门讲究‘出门饺子回家面’，如今伏天，更是名正言顺地吃饺子的日子。”
冷在三九，热在三伏，眼下是八月中旬，末伏了。
聂驯走到开放式厨房，把白色围裙一系：“想吃什么馅儿的？”
姜总监一边用笔记本电脑工作一边说：“素三鲜。”
女人要时时注意卡路里。
傅医生捧着手机玩《王者荣耀》，玩成吉思汗，放雕获得敌方视野：“猪肉韭菜。”
任律师正在和他妈妈发微信聊天，头也不抬地道：“猪肉大葱，我妈说少吃韭菜，伤胃。”
聂驯娴熟地擀着饺子皮儿：“没人爱吃猪肉茴香的？”
“似乎你们北京人特别爱吃茴香，没吃过的人未必吃得习惯。”任律师解释一句。
云栀知道聂驯吃饺子一定要搭配醋和蒜，醋是用来蘸的，吃饺子时吃口生蒜，他觉得舒坦。
“我去买点儿蒜和酒。”云栀不会包饺子，就去帮忙干点儿别的。
聂驯勾唇笑了，嘀咕一句：“还是我老婆对我最好。”
这句话未入云栀的耳朵，反倒让盛卓屿听了去。
聂驯并未察觉此刻盛卓屿不悦的神色，笑着问：“盛大组长，想吃什么馅儿的？”
盛卓屿起身上楼：“我从不吃饺子。”
聂驯对着他高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今儿是聂驯来《心跳启萌》拍摄地的第一天，他必须给各位嘉宾留下好印象。
他用料理机弄好了饺子馅儿，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姜总监、任律师唠嗑。
“我爷爷爱饺子爱得不得了。他六岁时进京学京剧，每天唱、念、做、打，吊嗓儿练功，后因为剧团倒闭，去了‘祥义号绸缎店’当学徒，晚睡早起，连倒马桶的活儿都干。”聂驯知道自己说这些很能刷好感度，“‘祥义号绸缎店’是慈禧太后手下的太监总管和杭州著名丝绸商贾世家冯氏家族传人冯保义共同创办的。我爷爷当学徒那阵子，里里外外的杂活儿都干，一年到头做牛做马，大年初一才有顿饺子吃。”
果然，姜总监和任律师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听说书似的认真听了起来。
“我爸说计划经济时代，物资贫乏，为了买牛羊肉馅儿，要起大早，提前到商店门外排队。那年冬天，地冻得很硬很硬，我爷爷天还没亮就去排队，脚都冻伤了。”聂驯顿了顿，把饺子整齐地在篦帘上摆好，“所以，那时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白菜馅儿饺子，我爷爷满足得都哭了。时至今日，我们家仍然每周日必吃饺子，爷爷说这习惯要延续到他去世。”
姜总监颔首：“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北京人的‘饺子情结’。”
任律师兴趣很浓：“你包饺子，是不是你爷爷亲自教你的？”
“对，小时候经常听院里的老太太们拉家常，说‘包饺子吃，省事’。直到今天我还没明白包饺子怎么就省事了，和面、洗菜、切菜、和馅儿，还得擀皮儿、包饺子、下锅煮……”聂驯继续吐槽，“虽然有家政阿姨，但是我爷爷总爱拉着家里人一起包饺子，满身、满手的面，还要剥蒜、摆醋碗，一点儿都不省事。我还有个毛病，只吃刚出锅的烫饺子，凉了就不爱吃了。”
他一口北京腔念叨着北京人的家长里短，听得大家伙儿都入迷了。
任律师不由得感喟：“真羡慕你们北京人，在皇城根儿下长大，一出生房子和户口就有了。北京的房子和户口，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未必拿得到。”
姜总监难得附和：“我一个朋友，‘北漂’二代，从小跟着爸妈在北京生活，他爸妈也不差钱，有房，就是死活弄不到户口，所以他不能在北京参加高考，高二时就被学校劝退回了原籍。”
任律师唏嘘：“为了不让下一代为了学业颠沛流离，我妈说结婚对象首选有北京户口者。”
姜总监叹息：“我在北京奋斗这么多年，房、车都不缺，唯独缺户口。不瞒你们说，我来《心跳启萌》就是为了找一个有北京户口的对象。据说整个节目组只有你有北京户口。”
聂驯手上的动作一顿：“对不起，我心里有人了。”
“谁？云栀？”姜总监到底是老江湖，眼光犀利，说道，“可她和盛卓屿是一对。”
聂驯环视四周，压低声音：“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综艺效果。”
楼梯上，邝佳慧下楼来：“饿死了，聂驯，饺子好了没有？”
电磁炉上的水开了，聂驯拿起篦帘准备下锅煮：“你吃什么馅儿的？”
邝佳慧笑道：“我和你一样，吃猪肉茴香馅儿的吧。我还没吃过茴香呢。”
等饺子端上桌了，傅医生还没抬起头来。
他窝在沙发上，紧盯着手机屏幕中的游戏角色，整日沉浸在虚拟世界里“呼风唤雨”。此刻，电影《头号玩家》中的酷炫场景变成了傅医生的日常生活写照……
“我怎么觉得傅医生不是来录节目的，而是找个地方包吃包住玩游戏的？”邝佳慧忍不住凑近聂驯，低声吐槽。
任律师笑着解释：“哪个男人不玩游戏？我读大学的时候，冬天里抱着个小毯子‘住’进了网吧，为了刷一个高级装备，几乎连着玩了三天三夜。天天打怪、刷装备、开着语音聊游戏。”
聂驯发筷子：“玩什么？《英雄联盟》？”
任律师接筷子：“那会儿玩《剑侠情缘》。”
姜总监冷哼一声：“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把游戏成瘾列为精神疾病了。”
傅医生在等复活，原本遇到坑货队友，连输了几场，心情很不好，听了姜总监这话，突然就生气了：“爱玩游戏可不等于游戏成瘾，你们太草木皆兵了！”他顿了顿，提高音调，“我玩游戏又没有影响工作和生活，何必上纲上线？”
“全球有超过二十亿人正‘无害’地享受着各种类型的游戏，具有教育、治疗和娱乐价值的游戏也有着良好的发展。游戏开发人员也针对‘游戏成瘾’问题采取了一些有效措施。”
“比如说《王者荣耀》，我持续在线时间超过三个小时，就会有提醒，超过五个小时就开始禁赛十分钟。对未成年人的限制更严。游戏本身并无‘原罪’。”傅医生据理力争。
姜总监不敢苟同：“玩游戏本身就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傅医生游戏也不玩了，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电竞选手在赛场上所体现出的拼搏精神和传统体育无异，电竞也是体育运动之一，凭什么低人一等？”
姜总监丝毫不让：“电竞是体育？电竞不但不能健身，而且会伤害人的身心健康。”
“你这是混淆概念！玩电竞不等于沉迷游戏！”傅医生越说越激动。
姜总监嗤笑：“一个优秀的电竞选手在成为职业选手之前，已经在普通游戏中进行了上万场排位赛，如果他不以沉迷的状态去提高游戏水平，根本不会有在电竞领域成功的机会。”
傅医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从不玩游戏的女子反驳得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不管怎么说，存在即合理。”
聂驯刚想圆场，邝佳慧便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头，才发现邝佳慧不知何时开始偷偷录了起来。
“嘉宾之间的价值观冲突，也是很好的素材。”邝佳慧轻声解释。
聂驯夹了一个饺子塞了满嘴：“我怎么觉得《心跳启萌》这几个嘉宾，就没有一个是想来谈恋爱的。他们各有各的企图，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而那些都离纯爱相去甚远。”
他们要么只追求现实欲望，要么沉迷于虚拟世界。
爱情对他们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节目也别叫《心跳启萌》了，干脆就叫《奇葩启萌》算了。
吃完饺子，云栀拿了一盒洗干净的蓝莓，敲响了闻星巡房间的门。
当初分房间时，闻星巡主动要求住在一层入户处的保姆房，房间无窗又狭小。
闻星巡正窝在**刷微博。
“没吃饭？不饿？”云栀把蓝莓放到床头柜上。
闻星巡不语。
云栀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找话题。
“二〇一七年综艺市场规模将近三百亿，政策扶持引导、平台强输出、用户细分和技术进步都在推动综艺的发展，精准定位、内容垂直化，还有人工智能和增强现实、虚拟现实等技术，IP产业联动。”
闻星巡开口：“可这几年是政策大年，监管趋紧，各种抄袭，综艺节目又剩多少优势？”
云栀坐到他的床边：“所以才需要我们迎难而上。”
闻星巡从**坐起来，直勾勾地望着云栀：“我的事……你不介意？”
云栀垂眸，拈了一颗蓝莓入口。甜。
“我们都出生于农村，是传说中的‘凤凰男’‘凤凰女’，我们背负着改变家庭命运的责任，一生的目标就是抓住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地创造优越的物质条件，过上更好的生活。”
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为了出人头地，“凤凰男”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包括作为男人的尊严。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包括原本应该纯洁、美好的爱情。而吴泳仪，只是闻星巡为了飞得更高而暂栖的枝丫。
云栀又吃了一颗蓝莓。酸。
“我能够理解你，既然这个社会如此不公平，人一出生就有高低之分，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我们所有的，换取我们所没有的，如果有捷径，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更轻松？”云栀的一番话，让闻星巡暗自感喟。
他摆摆手，拒绝了云栀递来的蓝莓：“你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些吧？”
云栀直直地望进闻星巡的双眸：“我能理解你，但无法认可你。我其实一直知道，你是因为吴泳仪才进的晟唐，才进的《心跳启萌》。我认为，你现在已经有实力离开她了。”
闻星巡微怔。
云栀继续说：“你已经在晟唐学到了很多，也成了《心跳启萌》不可缺少的工作人员，即便你现在对吴泳仪说‘不’，她也拿你没办法。相反，你还有威胁她的筹码。”
闻星巡愕然：“原来你的城府这般深。”
云栀莞尔：“人生就像这盒蓝莓，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酸还是甜。人生云谲波诡，世事难料，顺境中当戒骄戒躁，逆境中当百折不挠。”
闻星巡蹙眉：“我们是竞争对手，能进入晟唐核心部门的只有一个人，你为何帮我？”
“当我们尚且弱小，孤狼必败，唯一的生路是抱团作战。只有在双赢的思维下，才能实现冲突各方的利益均衡。《心跳启萌》是我们五个人的心血，我们五个，缺一不可。”云栀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坚定。
闻星巡颔首：“我一直以为吴泳仪是我的贵人，或许，我真正的贵人是你。”
云栀苦笑：“其实我刚发现自己挺无能的，招募来的嘉宾，白小姐、姜总监、傅医生、任律师，还有健身教练和嘻哈女孩，竟没有一个是真正想谈恋爱的，都是各有所图。”
白小姐为了摆脱家庭暴力，姜总监为了找个有北京户口的结婚对象，傅医生为了找个地方玩游戏，任律师是听他妈妈的话来物色多金高知女的，还有只走肾不走心的健身教练……
连还没有入住的嘻哈女孩，都是为了微博涨粉、提高以后的出场费而来的。
一档恋爱类网综，竟没有一个嘉宾有恋爱欲望，大家都只爱自己，现实又冷漠。
闻星巡叹息：“不过，一档恋爱类网综能成就一对恋人就足够了，你和盛卓屿……”
云栀打断他的话：“我们只是逢场作戏。”
“你就不怕被人曝光你们只是作秀演戏，欺瞒观众？毕竟《心跳启萌》是真人秀。”
闻星巡的话让云栀烦恼地揉揉额角，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李开复说过，不要接受一份没有挑战的工作，如果没有挑战，那么这份工作只能是谋生的手段。”
危机的本质就是机遇。
云栀正准备和闻星巡一同离开别墅，突然接到了盛卓屿的电话。
“我要去一趟宜家，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云栀挂了电话。
闻星巡用半干的麂皮擦拭了一下车后镜，副驾驶座上的云栀系好了安全带。
此时，后座的门被拉开，不速之客上车。
云栀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不悦地蹙眉。
闻星巡诧异：“盛组长？你要跟我们去宜家？”
盛卓屿屈着手指系上安全带，面无表情地说道：“开车。”
宜家在北京有四元桥和西红门两家店，还有一个五棵松订货中心，离燕郊最近的是阜通东大街那个，但也有将近二十公里。闻星巡设置导航，预计需要一个半小时。
三条线路，东四环太堵，东五环高速收费处太多，东六环是最优选择。
过潞城中心公园，在通燕高速从常屯桥上东六环时，云栀终于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既然都跟来了，为何不说？”
盛卓屿一直在欣赏窗外的风景，运潮减河波光粼粼，是温榆河分入潮白河的一条人工排水河道，承担着区域内的防洪排水任务。通州区水务局正组织工程车清淤整治河道。
阳光下晒得黝黑的农民工头顶上的安全帽，红的、黄的，夺人眼球。
大批水禽在河面栖息，风景亮丽。
一辆有着QZ字头的白色车牌的车从旁边驶过。闻星巡双眸一亮：“那是什么车牌？”
云栀抬眉瞥了一眼：“一三式车牌，在〇四式车牌的基础上以大单位的拼音字头代替了原来的汉字，四总部撤销后各单位直属军委，战区属于新成立机构，自然用新字头，用‘Q’表示战区。”
“第二位字母则表示战区属性。北京是中部战区所在地，自然是‘QZ’，那么东部就是‘QD’，西部是‘QX’……战支部队使用‘Y’字头牌照，陆军用‘L’、火箭军用‘E’、海军用‘H’、空军用‘K’。”
云栀顿了顿又说：“我还是喜欢九七式车牌，天干地支，传统底蕴浓厚。”
闻星巡笑着说道：“不如叫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云栀也笑。
“不过云栀，你懂得真多。说明你平时对生活观察得细致入微。”闻星巡真心称赞。
云栀耸肩：“我们文娱人要扎根生活，博采众长，否则怎么记录时代、表达时代？”
闻星巡颔首：“受教受教。我以前就是太爱钻研理工科和大数据算法了。其实，文娱行业必须接地气。记得高中时学历史，毛主席指导文艺工作，就说要深入人民、深入生活。”
“源自人民、为了人民、属于人民，是社会主义文艺最根本的立场和最鲜明的特征，也是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的关键所在。”
“那时的赵树理、柳青都是大师。演员即使饰演的只是一个台词不多的角色，也会深入环境和群众一起生活几个月。可惜后来市场经济大潮，开始抄袭、模仿、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作品才是人民需要的作品。”
闻星巡顿悟：“难怪你平时总是突然掏出手机，用文字或者语音记录下灵感。”
“因为我认为，沉下心来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人民群众的生动活泼的生活形态、思想感情，是每一个文娱人的工作、责任和使命。”云栀解释。
正如马克思所说，一切精神文化产品只是而且应该是人民日常思想和感情的表达。
闻星巡不吝赞美：“云栀，我终于知道邝佳慧为什么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格局大。”
“谬赞了。”云栀谦虚地说道。
见闻星巡又要堆砌溢美之词，盛卓屿终于对这阿谀奉承听不下去了，淡淡地开口：“我的微博上收到了一条私信。”
云栀嗤笑：“又是粉丝、迷妹表白、示爱要给你生孩子的私信？”
对她的冷嘲热讽，盛卓屿不予置评：“是关于任律师的。”
云栀微怔。
“发到你邮箱里了。”盛卓屿眯眼望向窗外飞逝的景物。
云栀扶额：“你就不能加我的微信？”
盛卓屿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没那个必要。”
他加了《心跳启萌》项目组所有成员的微信，唯独不加云栀。
云栀打开手机邮箱，文档里是密密麻麻的字。
“我是任律师的前女友，我给你发这条私信，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正开车的闻星巡担忧任律师杀人越货是通缉犯之类的，问云栀怎么回事。
云栀的眉心拧在了一起，她说：“‘妈宝男’。”
不嫁“妈宝男”，不娶“扶弟魔”。任律师的前女友分析说，“妈宝男”是典型的丧偶式家庭的产物，父亲在家庭里可有可无，游离于家庭生活之外，母亲与儿子的关系必然更亲密。
“我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他妈妈每次到了晚上九点必定准时打电话催他回家，如果他不回家，就一直给他打电话，直到他回家为止。”
刚开始，前女友觉得这个男人很孝顺，将来一定很顾家，加上他们正热恋，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每次到了晚上九点，她还会提醒男朋友回家。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以后，有一天他早早地回了家，我跟他视频，结果看到有个女的躺在他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妈妈。而他解释天气太冷，他妈妈要和他一起睡……”
他都二十八岁了，居然还和他妈妈睡在一起。
闻星巡知道“妈宝男”这个社会热点，他感叹：“这些嘉宾真不让人省心。”
“这个前女友真是义愤填膺。”云栀惊愕。
前女友还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
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和后来的《德州电锯杀人狂》有一个共同的原型，这个原型就是个“妈宝男”，强势的单亲母亲从小不让他随便出去，不让他交朋友，以便她全面控制他。
母亲去世后他舍不得埋葬，还不停地盗墓偷尸体，甚至杀活人剥皮做衣服。警察搜查他家的时候，除了他母亲的卧室比较干净之外，其余地方如同垃圾堆，尸体的碎屑臭不可闻。
云栀捂住嘴，感觉一阵恶心。
这位前女友对任律师是有多大的怨念，居然打这个比方？
“不瞒你说，我把**给了他，原本我是想和他结婚的，结果他说他妈妈不喜欢我，要和我分手。这和‘骗炮’有什么区别？而他妈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车没房没北京户口！”
说白了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故事，女方怨恨，不甘心，觉得被欺骗被侮辱被抛弃。
“所以，遇见‘妈宝男’一定要趁早分，结了婚就毁了，他会把你当成第二个妈，而他妈妈会把你当成母子之间的‘小三’。万恶的‘妈宝男’，干脆跟他妈过一辈子算了。”
云栀抬头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她什么意思？”
窗外是一栋栋别墅和蜿蜒的中坝河。
一辆大卡车装着满满当当的“黄肉京欣”西瓜驶在侧前方，翠绿的外皮，条纹清晰。阳光下的西瓜车充满了夏日风物诗的气韵。
可此刻云栀的心情没那么好。
盛卓屿撇了撇嘴，说道：“她希望我们把任律师赶出《心跳启萌》。”
“否则？”云栀觉得这位前女友不会那么温柔。
“否则她就找微博大V曝光《心跳启萌》男嘉宾的丑闻劣行。”
闻星巡瞪眼：“这是在威胁我们？”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前任猛于虎，诚哉斯言。
云栀咬住下唇。
闻星巡急了：“怎么办？节目尚未录制，怎么能冒口碑崩塌的风险？”
盛卓屿忽然问云栀：“你怎么看‘妈宝男’？”
“我？”云栀抬眸，在车内的后视镜里对上盛卓屿灼灼的目光，并未细思，“婚姻面对的不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家庭。嫁人，一定要看他的原生家庭。”
“简·奥斯汀说：‘婚姻只考虑家境是荒谬的，不考虑家境是愚蠢的。’”
“可天下很多妈妈都不明白这一点，反而对儿子有强烈的占有欲。嫁给‘妈宝男’已经很惨了，再加上一个把儿子当作情感唯一寄托的戏精婆婆，以后的日子够受的。”
闻星巡把车速控制在一百码：“真没想到任律师是‘妈宝男’，他也没总是把他妈妈挂在嘴边呀。”
“那只是表面现象，‘妈宝男’的主要特征是，他骨子里觉得老婆是外人，妈妈才是自己人。他总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老婆会对他不利，而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就是他最爱的妈妈。”
云栀的话让闻星巡感喟：“这比愚孝更可怕。”
“现代人普遍缺乏安全感，不相信爱情，觉得血浓于水的亲情才最可靠。”云栀叹息。
云栀揉了揉太阳穴：“等我回去和他前女友沟通一下。”
昨晚熬夜写演示文档，此刻她倦极了，无暇思索任律师这颗定时炸弹，一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车内安静了片刻，闻星巡终究内心忐忑，轻声询问：“盛组长，你有何良策？”
盛卓屿眸光如水，淌过云栀的睡颜，他不欲吵她休憩，压低嗓音说道：“开你的车。”
宜家的地下停车场满了，闻星巡只能把车停在附近家乐福的停车场，再绕过一个新能源充电站、一家迪卡侬专卖店去宜家西门。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他们竟然遇见了三个拦路求扫二维码的人。
“您好，我是微商，这是我开的微店，扫描二维码可以领取优惠券和现金红包。”
说话者与其说是做微商的，不如说是做直播的。她的睫毛膏浓如泼墨，浑身上下香气熏人。
天热，她的妆都花了。
云栀心疼，掏出手机，打开移动网络加了对方的微信，对方连声道谢。
云栀他们没走几步，一个素颜、尖腮的女生手握一大把卡通扇子小跑着过来，笑着对云栀说道：“扫描二维码可以免费得扇子哦，这么热的天，拿来扇扇风吧。”
云栀再度点开微信中的“扫一扫”。
樱桃小丸子头像形状的扇子，被云栀递到了闻星巡手里。
云栀他们刚过拐角，第三个拦路求扫二维码者登场，这一位像是刚大学毕业，戴着黑框眼镜，背着书包，头发脏得出油。
“创业辛苦，互联网创业公司收集种子用户，扫描二维码支持大学生创业。”
这些台词，他似乎都背得麻木了。
云栀心知过不了多久，她这会儿关注的公众号或者加的好友，会全部被删掉。
但至少此刻，烈日炎炎之下，她的同情心尚在。
云栀一路上不停地扫扫扫，盛卓屿始终冷眼旁观。
闻星巡有感而发：“以前都是发传单，现在电子化了，直接扫描二维码。”
云栀收了手机：“还是扫描二维码更环保。因为我自己发过传单，感同身受，所以我基本上不会拒绝路边发的传单，但是拿在手里实在没用，所以最后都是扔了了事。”
闻星巡颔首：“我也是，没走几步就扔了。”
云栀轻拍他的肩膀，提醒：“还是走远一点儿再扔比较好，不要当着发传单的人的面扔。”
闻星巡受教：“也是，我也发过传单，心疼纸张，别人丢了，我捡起来再发。”
“不过你至少会接传单。”云栀冷冷地睨着盛卓屿的背影，“某些人恐怕熟视无睹。”
闻星巡笑：“依我看，根本没人敢向盛组长发传单。”
的确，这一路上，求扫二维码的人拦住云栀，拦住闻星巡，唯独不敢拦盛卓屿。
此等颜值，然追求者寡，无非是因为他如皎皎云中月、皑皑山上雪，高岭之花不可攀。
盛卓屿此刻正凝望着不远处一对拥吻的情侣。
那对情侣看着像是大学生，在宜家前面的小公园的长椅上，宛如交颈鸳鸯，甜蜜袭人。
他们吻得动情，并未察觉到路人的视线。
恋爱中的人呀，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隔了这么远，盛卓屿仍能感受那份粉红色的心跳。
盛卓屿望着拥吻的情侣，云栀望着他，她满眼都是他，并未察觉到那对情侣。
很快，盛卓屿似察觉到了云栀的视线，他止步，回头。
两人视线交汇。
云栀做贼心虚，赧颜垂头。
盛卓屿转身翕唇，带着笑意。
宜家最近大减价。云栀用了很久的代诺拉大瓷杯居然只要六块九。她双眼放光，立刻挑了一款浅粉色的和一款浅蓝色的，塞到闻星巡提着的深蓝色宜家购物袋里。
不承想，盛卓屿居然有兴致来嘲讽她：“法格里克大杯两块九。”
云栀气结：“我不是贪便宜。我知道便宜没好货。这款代诺拉我经常用。”
盛卓屿双手插兜：“给我挑个水杯。”
云栀微怔。
闻星巡也诧异：“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女朋友做比较好。”
盛卓屿挑眉：“她就是我女朋友。”
云栀轻咳两声：“那只是节目需要。”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盛卓屿如鹤立鸡群。
“挑。”他吐出一个字。
云栀撇嘴，视线在货架上睃巡：“那就艾根多姆。”
闻星巡好奇：“为什么？”
“它采用搪瓷钢制成，经久耐用。”
闻星巡一头雾水：“耐用？”
云栀微笑：“某人躁郁症发作时，摔坏杯子多浪费？”
闻星巡呆了呆。
盛卓屿撇了撇嘴。
工作日的宜家，人并不少，除了年轻情侣，更多的是一家老小出行，黄发垂髫、朱颜暮齿，婴儿车亦不少，果然是老少皆宜的逛街场所，虽然嘈杂，但胜在环境温馨。
虽然云栀他们在餐具区，但光影依然柔和，自带减噪效果。
云栀把艾根多姆杯放入购物袋：“盛组长，我很记仇。”
盛卓屿旁边是一整柜子的多夫塔，这是一种香味混合植物，香型是红色花园浆果，成熟红莓的香甜气息中带着一丝花香，素雅却存在感极强，沁人心脾之余，令人印象深刻。
闻星巡察觉到气氛微妙，有些不对劲，他想有所行动，却发现为时已晚。
云栀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可盛卓屿已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云栀垂坠的黛发在背脊一晃，便被盛卓屿的大掌自后拢住，她原本往后靠的力道，悉数被他打压反弹，整个人重重地砸向他结实的胸膛，几无反抗余地，她的嘴唇被轻易攫取。
所幸周围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选购商品，仅有几人留意到被盛卓屿强吻的云栀。
不少单身男女在内心吐槽：“我就是逛个宜家，也能被塞满嘴‘狗粮’？”
天理何在？
大庭广众之中，云栀的心脏剧烈地冲撞着胸膛，脸颊火烧火燎的。
盛卓屿的唇齿烧杀抢掠，灵舌霸气地撬开云栀的唇，肆意探入，搅弄风云。
云栀双腿发软。
闻星巡在思考自己是否该去劝阻。
围观者中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照。毕竟，盛卓屿颜值在线，此刻又在撒糖。
云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盛卓屿却点到为止，以轻啃柔咬为结尾，四片唇分开，拉丝晶莹。
这是一个带着野莓和花香的吻。
云栀的双唇被**得发麻，绯红绮丽，战栗不休。
怒气冲撞向脑门儿，她抬眉瞪去，怒视盛卓屿。
盛卓屿竟饶有兴致地微伸舌尖，舔弄他被她濡湿的唇，那唇色越发撩人了。
云栀的心欲爆炸，她却被迫转移视线，举白旗投降。
盛卓屿戏谑的话语钻入她的耳膜：“巧了，我也很记仇。”
避开人群复杂目光的唯一办法，就是转移阵地，到不知晓状况的人群中去。
云栀和盛卓屿同时快速移动到家具展区。
这里有不少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在拍照发朋友圈。
云栀走到一间米白色的餐厅里坐下，餐桌上方垂着一盏极具设计感的吊灯，她翻开标签，上面写着镀镍和竹，每个手工灯罩均独一无二，除了餐桌照明，还可为墙壁打造装饰性光影。
不远处是一个对开门冰箱，售价四千九百九十九元，触摸控制面板，自带快速冷却功能和快速冰冻开关，还可以自动除霜。为打破尴尬氛围，云栀说：“功能再多，还是没有物联网。”
闻星巡点头：“这款冰箱还不够智能化，毕竟宜家不是高科技公司，而是设计公司。”
“高科技和设计完美融合的，全球只有苹果。”云栀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国家也有后起之秀，小米、华为、VIVO，其中VIVO还赞助了俄罗斯世界杯。”
盛卓屿心情不错，不再惜字如金：“所以十九大才提倡增强文化自信，瑞典的宜家，到处是中国元素，竹质手工灯罩，中国少数民族编织工艺，等等，宜家也在吸纳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文化的精髓。”
云栀挑了一个一百四十九元的不锈钢餐具滤干架之后，说道：“走，去宜家餐厅吃饭。”
宜家餐厅向来人气很高，一到饭点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偌大的餐厅座无虚席。
宜家的现磨咖啡除节假日和活动日之外，都是会员免费，云栀以前在深圳创业时，因为公司离北环大道的宜家卖场不远，所以她午饭时间经常去宜家喝免费咖啡，偶尔吃个肉桂面包。
宜家这样做看似亏了，其实是在积攒人气。人气提升，口碑建立，迅速将宜家打造成了品牌。
“我们《心跳启萌》也该学学宜家，多给大家发免费福利视频，积攒人气。可以用一个个适合二次创作和传播、有意思又抓人的短视频来圈粉。”云栀走下扶梯时说。
闻星巡颔首：“那待会儿吃饭时，我给你们录个视频，多多益善，凡事靠积累。”
云栀扶额，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又要演戏。
鲜榨果汁的档口，穿着灰色工作服、戴着透明塑料口罩的小姐姐把一大盆杧果和黄桃放进榨汁机，标签上写着四种口味：杧果黄桃、草莓香蕉、桑葚蓝莓、奇异果。
云栀探身询问：“我想要奇异果果汁。”
小姐姐感到抱歉：“奇异果的保质期太短了，下午才有。”
盛卓屿的视线扫过菜单：“给她一份桑葚蓝莓。”
“为什么？”云栀转头看他。
盛卓屿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你昨晚不是熬夜写演示文档吗？用眼过度，多吃蓝莓。”
“摸头杀”？闻星巡庆幸自己已经开始录视频了。盛卓屿真是猝不及防地撒糖。
档口的小姐姐开玩笑地道：“你男朋友真关心你，单身狗瑟瑟发抖。”
宜家餐厅从购物到用餐都是自助模式，自取餐盘，经过不同的美食区域，选择想吃的再买单。云栀挑了西冷牛排，盘子里还有土豆泥、西蓝花和胡萝卜，配的是黑椒汁。
“你不吃牛排？”她挑眉问盛卓屿。
盛卓屿的餐盘上空空如也：“我不吃全熟的牛排。”
闻星巡挑了一份肉酱意面、一份烟熏三文鱼配土豆沙拉：“你不吃主食？”
盛卓屿瞥了一眼宫保鸡丁饭，似乎毫无胃口，最后只拿了一个咖啡杯。
“你就喝咖啡？”云栀和闻星巡异口同声地问道。
结果连宜家的现磨咖啡，盛大少爷还不满意：“比星巴克的还差。”
云栀彻底无语。
“你比我想象中还挑食，难道你以前餐餐波士顿龙虾？”云栀好歹憋出了一句话。
盛卓屿把咖啡杯推到一边：“我喜欢中国的传统美食。我妈妈是上海人，我最喜欢她做的本帮菜，小时候每天早上一碗阳春面，中午狮子头，晚上蟹粉小笼包、腌笃鲜……”
云栀切开牛排：“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妈妈。”
“她在我七岁那年罹患乳腺癌去世，家族遗传，我外婆也是因为乳腺癌去世的。”盛卓屿垂眸说道。
闻星巡叹息：“如果是家族遗传，那就是基因缺陷。这在择偶市场很受排挤，因为关系到下一代的健康。我前女友跟我交往时，查了我祖上三代，说三代之内都不能有癌症患者。”
牛排上有厚厚的黑椒汁，刚才切了牛排的刀子上全是汁液，沾染上云栀的手肘。
盛卓屿起身，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细心地给云栀擦拭。
云栀也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黑椒汁，然后把纸巾放到手边。
“你真的不饿？来，吃一口牛排，不会死的。”
云栀叉了一小块牛排送到盛卓屿嘴边。
盛卓屿犹疑了几秒钟，眉心不动声色地蹙起，却还是张嘴接住了那块牛排。
云栀望着他的唇部动作，怦然心动。
可他的表情很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难以下咽”。
囫囵吞下后，他直接抓起云栀擦过嘴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唇畔。
云栀手上的动作一顿。
在旁边手持录像机的闻星巡脑袋里闪过一条弹幕：“间接接吻。”
在宜家餐厅吃完饭后，云栀、盛卓屿和闻星巡接着逛了逛办公区，宜家创造出了一个“家庭工作室”的概念：谁说我们不能兼顾工作和享乐？
它可能是工作，但无须感觉像工作。只需一张舒适的椅子、将所有物品收纳整齐的家庭办公家具以及适合工作的照明，就可更轻松地处理完必须做的事，拥有更多时间做想做的事。
云栀有感而发：“现代大都会，人人都是‘斜杠青年’，工作不是工作，而是事业。”
闻星巡抚摸着旁边的哈德夫耶尔转椅，据说它是优雅气质和人体工学的结合：“现在，我们如果不是自己的兴趣所在，如果不是有使命感，谁会去朝九晚五地做牛做马？”
云栀想买一些电线装置和配件，俯下身，挑了一个电线管理盒、一个横向电线槽、两个电线遮条和六件电线套，转身瞥了盛卓屿一眼，问他：“电线遮条好，还是电线套好？”
她手里拿着两款商品，歪着头。盛卓屿立于她身后，手臂轻轻揽着她的腰。
“电线遮条只有七十五厘米，电线套有一百零一厘米，而且电线套更精致一些。”
两人肩并肩、耳鬓厮磨地选购商品的样子，羡杀旁人。
这个动作他们保持了一会儿，闻星巡一说“好了”，盛卓屿的手臂便立刻垂了下来，松开云栀。云栀也向旁边挪动一步，和盛卓屿保持着距离：“电线套明明很占地方，当然是遮条好。”
盛卓屿勾唇：“你都有想法了，还问我？”
云栀没好气地道：“我只是自言自语，谁要你自作多情？”
闻星巡摇头：“你俩不累？拍视频时你侬我侬，不拍了就抬杠，不怕精神分裂？”
在回燕郊的路上，云栀和盛卓屿依然吵闹不休。
路程很长，闻星巡打开智能车载音乐播放器，连上手机里的移动数据。
云栀先开口：“《经典咏流传》里面的歌很经典。谭维维的《墨梅》，陈力、余少群的《枉凝眉》，不过我现在想听赵照的《声律启蒙》。”
“《声律启蒙》？你会背？”盛卓屿的声音自后传来。
云栀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不会。你会？”
盛卓屿撇了撇嘴：“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闻星巡惊诧：“看不出来，盛组长居然熟谙古典文学、诗词歌赋。”
盛卓屿不屑地说道：“都不会背，听什么听？”
云栀气结：“盛卓屿，你有必要说话这么冲？脾气这么差？你就这么讨厌我？”
连闻星巡都看不下去了：“盛组长，你是不是太针对云栀了？”
盛卓屿挑眉，冷冷地问道：“有何问题？”
闻星巡调好了赵照的《声律启蒙》：“颜巷陋，阮途穷，白叟对黄童；沿对革，异对同，冀北对山东。两鬓霜，一客行，新绿衬酒红；七颗星，一袍风，佛陀对苍生……”
“怎么说呢？”闻星巡歪了歪脑袋，“我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喜欢同桌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我对其余的人都很温柔，唯独对她很凶，总是捉弄她，扯她的小辫子，把她气哭。”
盛卓屿眉心拧起。
赵照醇厚、有磁性的歌声继续响起：“我对你，嘴对心，九夏对三冬。”
闻星巡笑着继续说道：“那时郁闷得很，喜欢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就想尽办法气她、欺负她，以此吸引她的注意。毕竟年纪小，不懂什么套路。盛组长，或许你在感情方面心智还幼稚得很。”
盛卓屿终于按捺不住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