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王亦珂得知她去洗手间时,还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后,她拍了拍姜闭月的肩膀说:“姜总,你今天立了大功。”

姜闭月也不知道自己立了什么大功,但被人夸奖,心里总还是美滋滋的。

王亦珂还要赶去参加一个行业会,开着车先走了,临走前把姜闭月交给了闻人卿。

因为酒店前面那段在修路,堵车很严重,闻人卿过来的时候,索性就提前停了车,走路来的酒店,现在又只能带着姜闭月走到停车的地方去。

没走多久,猝不及防就开始下雨,两人只得躲到街边商铺的屋檐下避雨。

春日就是多雨,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屋檐下已经站着几对在避雨的小情侣了,他们或打闹,或玩笑,透出一股旁若无人的亲密来,越发显得闻人卿和姜闭月两人安静的有些突兀。

姜闭月看着珠帘似的雨幕,突然说:“刚刚在咖啡厅,看你聊得那么投入,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你不知道吗?”

姜闭月疑惑地看着他:“知道什么?”

闻人卿看了她一眼,她穿着一条薄荷绿纱裙,清新的颜色也压不住她周身的艳光。

姜闭月等了半天,依然没等到答案,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呢!”

闻人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转身朝一旁走去。

姜闭月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把人惹恼了,人家不想送她回去了,她又急又气,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一边在心中骂他小气鬼。

片刻后,闻人卿又走了回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姜闭月愣了愣,眼睛里骤然漾出惊喜的光:“原来你拍照技术这么好啊。”

手机上是一张刚拍的照片。

姜闭月站在躲雨的人群中,微微侧着头,小巧的下巴微敛,美得超凡脱俗。

雨幕,人群,都模糊成了衬托她的背景板。

姜闭月还在翻来覆去的欣赏,啧啧感叹。

闻人卿凑过来,幽幽地问:“好看吗?”

“好看!”姜闭月很不要脸,沾沾自喜道:“盛世美颜!”

“这下知道了?”闻人卿挑眉,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在人山人海中,也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那种女孩。”

姜闭月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解释为什么会在咖啡厅看到她。

这是拐着弯的夸她漂亮呢。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像突然打开瓶盖的碳酸饮料,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气泡。

她咳了咳,岔开话题问他:“你来这里也是聊工作吗?”

“来见导演。”他侧头看过来,目光带着淡淡的戏谑:“都是托姜总的福。”

“不敢当不敢当,是你自己优秀。”她想起他刚刚握着她的手画画,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闻人卿视线移向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再等一会应该就会停,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可以给你机会来了解我。”

姜闭月也扭头看向街道,别扭地说:“我干嘛要了解你!”

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车从商铺边上驶过,姜闭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透过摇下来的窗看到后座坐着的人,她愣了几秒钟,猛地冲进雨中去追那辆车,边跑边大喊:“四哥,四哥!”

雷克萨斯没有停。

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有人在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那辆车就这样一直往前开,最后拐了个弯,驶出了这条街。

姜闭月越跑越慢,最后直挺挺的立在雨中,看着车消失的方向。

闻人卿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站到她面前,一脸沉默。

她眼睛里破碎的水光,像满地的玻璃碎片,刺的闻人卿心里很不舒服。

姜闭月抬眸呆呆地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珠,雨水从脸颊蜿蜒滑过,她的眼神茫然,看起来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可怜难过又不知所措。

闻人卿无声地叹口气。

他慢慢伸出手抚上她的头顶,揉了揉,修长的手指一路游弋,来到她脸上,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动作出奇的温柔。

姜闭月鼻子一酸,本来强忍着的泪水,在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安慰下,反而扑簌簌地全部抖落了下来。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胸口,哭的泣不成声,闻人卿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风雨渐弱,云散天开。

那对年轻的男女在雨中相拥,男女容貌都极其出众,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道路尽头的转角处,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车中的年轻男人,整个身体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久久的落在雨中哭泣的女孩脸上。

看到她奔跑着停下,看到她扑进那个男人怀里,看到两人亲密拥抱。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尊凝固了的化石。

最后,他轻轻拍了拍前座,车子再次启动,悄无声息的开走。

姜闭月终于哭够了,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鼻头通红,委屈道:“他怎么可以不理我。”

他皱着眉头问:“你喜欢他?”

姜闭月被吓到了,刚到嗓子口的一声哽咽又吞了回去,她瞬间没有悲伤的心情了,气急败坏地吼:“那是我四哥!”

“程暮朝?”闻人卿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众所周知,姜家第四个儿子程暮朝是姜氏家主姜海陆的义子,四年前,他突然对媒体宣布和姜家脱离关系,引发热议后消失匿迹,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他们确实不是亲兄妹。

可在姜闭月心里,四哥就是四哥,她喜欢他依赖他,也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她一把推开他:“变态!”

闻人卿拉住她,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姜闭月奋力想甩开他:“放开我!”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闻人卿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很轻:“秘密被揭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姜闭月一冲动,一巴掌甩了出去,闻人卿不躲不闪。

一声脆响,世界都静止了。

闻人卿瓷白的脸颊上,立马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姜闭月怂了,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乱说话。”

闻人卿脸色阴霾:“走吧,我答应了你的助理送你回去。”

一上车,姜闭月觉得车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索性闭着眼睛睡觉,可能是哭累了,她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她皱了皱眉,不舒服的扫开那只扰人的手,之后就没人再打扰她了,她睡的更加香甜。

醒来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她家楼下。

姜闭月起身,侧头看向窗外。

闻人卿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地靠在车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降临,小区里的路灯都点亮了,橘色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层暖色调,闻人卿犹如玉石般雕刻的侧脸,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冷然颓丧。

闻人卿直起身,转过头来,一下撞上姜闭月的视线,两人隔着车窗对视。

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一点都没消掉,清晰可见。

我手劲有这么大吗?姜闭月恍恍惚惚地想。

她拉开车门,脚刚踩在地上,就膝盖一软,往地上摔去。

闻人卿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触手的温度火热滚烫,她在发烧。

他果断打横抱起她:“你发烧了,去医院。”

姜闭月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很沉很重,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浑身都痛。她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拒绝:“回家,我家有退烧药。”

最终闻人卿还是把她抱回了公寓。

姜闭月强撑着洗了澡出来,闻人卿已经把退烧药和温水都准备好,摆在茶几上。

他把水杯递给她,说:“把药吃了。”

姜闭月皱着眉头,一粒一粒的把药丸吞下去,苦到舌头发麻,硬生生逼出了几分泪意,她吐了吐舌头:“好苦。”

她的嘴唇因为高温更加红润,覆着薄薄的一层水色,水光潋滟。

闻人卿眼神幽暗地看着她,端起茶杯要走。

姜闭月突然拉住他,小手轻轻碰了碰他带着巴掌印的脸颊,小声道歉:“对不起。”

闻人卿没说话,房间里一阵沉默。

半晌,他揉了揉她湿答答地头发,问:“吹风机在哪?”

“洗手间。”

闻人卿拿出一个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修长的手指轻轻插入她的发间,撩起她半湿的长发,温热的风吹拂过来,让人昏昏欲睡。

这种宛如情侣的亲密感,让姜闭月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吹吧。”

闻人卿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脸颊被高热烧得嫣红,眼睛里热气迷蒙,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格外黑亮。

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淡淡地说:“现在再来不好意思,是不是晚了?”

姜闭月放弃挣扎。

她病了,她现在是病人,厚颜无耻一点也没关系吧。

闻人卿也是第一次给人吹头发。

女孩子一头长发乌黑顺滑,像云一样柔软,摸上去有丝绸冰冰凉的触感,很舒服。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房间里默默流淌着一种时光静谧,岁月安好的感觉

可这种美好维持不到两分钟就破灭了。

闻人卿因为业务不熟练,吹起头发来磕磕绊绊笨手笨脚,手指总是不太灵活,总是会扯到她的头发,扯得姜闭月频频皱眉。

闻人卿察觉到了,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等头发吹干,闻人卿自己倒是出了一身细汗,简直比拍戏还累。

姜闭月躺到了**,看着闻人卿帮她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再把床头灯调暗。

他漂亮的手指盖在她睁的又大又圆的眼睛上,声音低道:“睡吧。”

姜闭月脑子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她很想问一句,那你呢,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昏沉着睡了过去。

迷蒙中,她感觉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开了,有人轻轻退出卧室,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客厅又传来一声关门的轻响,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姜闭月翻了个身,心里突然变得空空****。

退烧药药效渐渐发作,她不再抵抗,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姜闭月睡的不太安稳。

她不停的在做梦,梦境支离破碎。

她梦到了母亲,那是一个非常明艳的女人,穿着素色的旗袍,娉娉婷婷的站在窗边,看向庭院里的几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

她的眼神不停地变幻。

一会冷漠如刀,带着怨恨,一会悲哀绝望,不住流泪。

梦的画面突然又变成了四哥。

他前一秒还在对着她笑,下一秒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纷乱的梦境,让她压抑和心痛。

她想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她使劲挣扎,却抗拒不了黑暗力量的拉扯,始终睁不开眼睛。

一双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熟悉的声音穿透黑暗抵达她的心里:“别怕别怕,我在,我陪着你。”

那声音好温暖。

像冬日里的阳光驱散着黑暗,把一切魑魅魍魉消灭殆尽。

姜闭月慢慢平静下来,再也没做梦。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姜闭月缓缓睁开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烧已经退了,就是手脚还有些软绵绵的,浑身无力。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视线慢慢扫了卧室一圈,没人,整个房子里也静悄悄的。她下了床,屐着拖鞋出了卧室,客厅衣帽间厨房都找了一遍,确实没人。

姜闭月怀疑自己昨夜应该是烧糊涂了,所以才产生有人守护了她一夜的错觉。

客厅门忽然从外被拉开。

闻人卿右手提着东西,出现在门后。姜闭月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换了,上身穿着黑色的卫衣,下身一条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干净。

闻人卿关上门,走到她面前,抬起手非常自然贴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又收了回去。他淡淡地说:“总算退烧了。烧了一晚上,半夜差点抱着你去医院。”

姜闭月看着他把手里的袋子搁在餐桌上,再打开一一摆了出来,看起来像是粥。

姜闭月踟蹰再踟蹰,犹豫再犹豫,还是小声问了出来:“你,你昨晚不是走了吗?”她停顿了一下,嘟囔道:“我都听到你关上客厅门的声音了。”

他挑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玩味。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她这话说的像在撒娇,又像是在埋怨。姜闭月生无可恋,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直接病死算了。

闻人卿懒散地倚在餐桌边,就这么随意站着,也好看极了。

“你这里没有我能穿的衣服,我去买换洗的衣服了。”他随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一份无法言说的亲昵,又不越界的分寸感:“你高烧不退,我怕你烧成傻子。”

姜闭月被揶揄了也不生气,垂下头藏住脸上的笑意。

她抬头看他,眼中溢出光亮:“你下楼买粥了?”

“嗯,你刚退烧,吃清淡点。”闻人卿看了她一眼,想起拉开冰箱门看到的零食和啤酒,微讽道:“本来想自己做,可你家的冰箱什么都没有。”

“你还会做饭?”姜闭月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她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也不是姜闭月想怀疑,而是闻人卿这气质这长相,真的没办法跟洗手作羹汤挂上钩。

闻人卿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去刷牙。”她慌不择路冲进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