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2)
与此同时,另一边。
根据鬼校老板提供的地址,司徒澈一路畅通无阻地把车开到了王璐的出租屋楼下。毫无悬念,王璐租住的小区就在陈大勇和张橙橙租住的小区不远处。
两个人下了车,刚要上楼,司徒澈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拿出一看,立刻接听。
是顾以薇。
司徒澈:“怎么了?”
顾以薇:“不好了!王璐刚发了两条奇怪的微博,好像是要自杀!”
挂断电话,司徒澈健步如飞地跑上五楼,敲响了王璐的家门,可里面没有半点回应。
“王璐!开门!”
“警察!开门!”
王璐租的房子是这一片最老旧的日本楼,一层有六家住户,门也都是普通的木质门。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司徒澈果断后退半步,猛地抬起长腿,一脚踹了下去。
木质门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嘭”的一声被踹开,门框重重地撞到后面的墙上,又发出另一声震耳的声响。
司徒澈无心在意那么多,第一个冲进出租屋。他直奔卧室,柏万则去了厨房。
“老大,没人!”柏万从厨房出来,刚汇报完,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阵阵私语。转头一看,是被刚才的踹门声引来的大爷大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柏万直接掏出警官证,朝围观的大爷大妈亮了一下。
“警察办案。”说完,正想向他们打听王璐的事,司徒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起来,“柏万,把这拍下来!”
“是!”
柏万收了警官证,快步进了卧室。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司徒澈,发现老大在打电话,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卧室的其他地方。
可等他看清了床对面那张被贴得满满当当的墙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整面墙上,贴的全都是陈大勇的照片!
照片大部分是单人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和其他女生的合影。只是那些合影上的女生的头全部都被抠掉了!
这……这王璐简直就是一个跟踪狂啊!
卧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被什么东西割了很多条口子的玩具熊。
在玩具熊旁边的矮柜中央还摆着一个心形的透明鱼缸,里面盛满了透明的**,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鱼缸里面泡着一张被塑封起来的合照,上面的两个人是王璐和陈大勇,但照片却是合成的,背面还有一句手写的红字——永远在一起。
柏万皱着眉,开口问道:“老大,你看这个。”
司徒澈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声答:“是防腐液。”
柏万:“防腐液?怎么照片还能当标本泡?怪瘆人的。”
柏万还没从这份震惊中缓过神,屁股上却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司徒澈:“你光用眼睛看就能把这些照片变成证据?”
柏万:“……不能!”
司徒澈:“那还愣着干什么?”
柏万:“是!老大!”
司徒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通话上:“给我定位一个手机号码,如果关机查不到,就把她信号消失时的最后位置告诉我!”
挂断后,他又打给顾以薇:“她那条微博写的什么?”
顾以薇不敢含糊,一字不落地复述。
“一条是,既然人生无法只如初见,那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另一条是,这个世界,再见。没有定位,只有一张配图,应该是在某个楼顶俯拍的。”
说完,顾以薇清楚地听到听筒中传出司徒澈飞奔下楼的脚步声。
司徒澈:“把图片发给我。”
顾以薇:“好!”
司徒澈刚上车,刚打过的另一个号码就回拨了过来,一接通,对方也没含糊,直奔主题。
“司徒队长,那个号码信号消失的位置在S大的老校区。”
司徒澈道了谢,挂断电话,点开顾以薇发给他的图片,认真看了一遍,回了条语音信息过去。
“查一下S大的地图和主任的电话,发给我。”
放下手机,柏万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司徒澈打开驾驶位的车门,说道:“你来开,去S大。”他直接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拿出储物格的纸和笔,低头算了起来。
事情紧急,柏万也不敢多问,放上警笛就将车开了出去。
很快,司徒澈将纸笔放到一旁,拨通教导主任的电话,按下免提,手机画面切回到S大的地图上。
“你好,我是市刑侦三队的队长司徒澈,现在我们怀疑有一名犯罪嫌疑人就在你们大学的某一个天台,我需要你的帮助。”
主任迟疑了两秒,听着事情挺严重,也不敢含糊,于是回答道:“好,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司徒澈:“你们老校区内四层高的教学楼或实验楼有几栋?分别在什么位置?”
主任:“我想想……一共三栋,其中两栋是二号楼和三号楼,在园区的东南方向,另外一栋是七号楼,在园区的西北角。”
司徒澈看着手机上的地图,眉心紧蹙。
这三栋楼的位置是一个大对角。一边有三分之二的可能性,另一边却只有三分之一。但王璐微博所发的照片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建筑或植物。
司徒澈:“这三栋楼分别是做什么的?”
主任:“东南方向的是两栋教学楼,而西北方向的是一栋实验楼。”
司徒澈:“麻烦你分别给正在这三栋楼上课的老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附近是否有异常情况,如果有请马上通知我,谢谢。”
主任:“好。”
挂断电话,司徒澈又打给顾以薇。
“王璐之前的微博里有没有什么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或者有没有哪条语气特别兴奋?”
顾以薇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别的忙,做完司徒澈的交代的事后,就一直在翻王璐以前发表的微博。
她知道这就是王璐希望陈大勇发现的内心世界,没准能找到可以帮助司徒澈破案的地方。听到司徒澈这么一问,她立刻说出了她的发现。
“有!一年多前王璐发了一条长微博,内容是她跟着喜欢的陈大勇搬到了老校区,有一天出门恰巧看到他,便跟了他一路,在实验楼附近假装和他‘偶遇’。
“俩人第一次有了正式交谈,也是她喜欢了陈大勇那么多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和陈大勇面对面说话。她发这条长微博的语气很兴奋,看来有意义的地方就是实验楼了!”
“知道了。”司徒澈挂断电话,指挥柏万将车朝S大的西北方向开。很快,他们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群学生,像是在围观什么。
柏万往外一看,立刻减慢车速,将车停在了人群后两米的位置。两个人打开车门下了车,一抬头——
柏万:“老大!楼顶天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王璐!可是旁边……怎么还起烟了?”
司徒澈没回答,立刻朝实验楼跑。
“警察!让一让!”
校领导也是刚到,看到警察还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警察怎么来这么快,但好在是来了,回过神后激动得都快哭了。
要是学校里出了跳楼事件,那对学校的声誉影响可就大了。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
校领导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澈冷声打断。
“通往天台的楼梯在哪个方向?”
“走廊左侧最里面!”
校领导话音刚落,司徒澈拔腿就跑了进去,柏万紧跟其后。校领导不敢耽搁,也赶紧和保安一起往天台的方向赶。
到了天台,司徒澈站定脚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天台边缘的女孩,果然是王璐。他静静地注视了王璐几秒,然后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王璐走去。
王璐坐在天台边,旁边放着一个铁质的盆,里面正在烧着什么。而她身边还有一个黑色的包,她不停地从包里拿出纸张,丢到火盆里。
隐约还能看到纸上有字,应该是日记一类的东西。
而她也不像电视里那些想要跳楼的人那么激动,直到司徒澈距离五米左右,她才面无表情地开口。
“警察同志,就到这儿吧。”
司徒澈顿住脚步,也不回答,就这么站在原地,眸光深沉地打量着王璐。
他能感觉出王璐是真的想寻死,相反,那些在天台上大吵大闹,以死来威胁他人的人,都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已。
只有真心求死的人,不会有太多的要求,情绪上也不会有什么剧烈的波动,大多数都是在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只求旁人不要打断自己的节奏就好。
现在的王璐,就是这个状态。
所以哪怕王璐没有说那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司徒澈仍然停下了脚步。
而见他没靠近也没开口,王璐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警察同志,你不用急,等我烧完了这些,我会给我自己一个了断的,就不给你们警察添麻烦了。杀人偿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也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这些烧完。家里的老人们都说,人死之后会变成鬼,所以得把东西烧了,在那边才能接到。这些东西我舍不得扔,所以还是提前烧给我自己吧。”
司徒澈瞥了一眼王璐手边的包,发现里面的纸张还有很多,心里大致有了数。
他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偏头点了支烟,拿出烟盒的时候,还用一种朋友的语气问王璐:“来一支吗?”
王璐看了看司徒澈指尖正燃着的香烟,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烟盒,笑了,点头:“好。”
司徒澈把打火机装到了烟盒里,直接丢到了王璐的面前。王璐接过烟盒,轻声道了谢,动作娴熟地拿出了一支烟,送到嘴边,点燃。
淡薄的烟雾升起的那一刻,她眼眸中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似乎也更淡了。
而直到半支烟燃尽,身后的柏万和校领导急得都快跺脚了,司徒澈才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
“王璐,你是成年人了,不管是从法律还是从任何一方面,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那些大道理,相信我不说你也明白,所以今天,我就来跟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
大部分人在抽烟的时候,神经都是比不抽时要松懈一些,王璐也不例外。
她缓缓地吐了口烟,连烧纸的动作都停下了,抬头看着司徒澈。
王璐:“算是对将死之人的特殊福利吗?”
司徒澈:“算是吧,毕竟按照纪律来说,这些消息在结案前,是不可以透露给警方以外的无关人员。不过我知道你对陈大勇用情很深,所以还是决定破一次例,把他现在的情况告诉你。”
一听到陈大勇三个字,王璐拿着烟的动作顿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那里。
几秒后,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半支烟。
“我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等我从这跳下去后他会没事就够了!”王璐一步迈过护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事情都是我做的!那个贱人也是我杀的!命我来偿!”
王璐激动地抬起一条手臂,指向司徒澈身后,又指了指楼下围观的人群,低吼道:“你后面的那些,还有下面的,全部都是证人!等我死了!你们必须放了他!”
说完,她剩下的半边条腿也迈了过去,双脚站在一个只有二十厘米左右宽的平台上,只要握着护栏的手一松开,瘦弱的身子随时都能掉下去。
实验楼的楼下传来阵阵惊呼,消防车的鸣笛声也越来越近。
校领导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连忙开口劝阻。
“这位同学,你不要冲动啊!想想家里的父母,想想你的老师同学,你要是想不开跳下去,他们得多伤心啊!有什么事你下来,咱们慢慢说,有困难学校可以帮你解决啊!”
可王璐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一双因为激动充斥着血丝的眼紧紧地盯着司徒澈。
她在等眼前这位警察的肯定,只要他接下来的话肯定了她刚刚所说的那些,她就可以毅然决然的离开。
司徒澈又怎会看不出这一点。
他目前是离王璐最近的人,但哪怕是以他的身手和速度,也没办法在看到王璐有想要松手意图的时候,阻止悲剧发生。
所以他的回答,才是决定王璐生死的最后令牌。
“王小姐,很遗憾,这件事恐怕不能如你的愿了。”司徒澈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按照你的说法,是你杀了张橙橙,但如果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陈大勇就注定会是那个背负杀人罪名的人了,我要告诉你的正是这个。”
“不可能!人是我杀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警察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王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司徒澈的表情却越来越淡然:“法律是讲究实证的,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大勇,他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就凭你这毫无依据的几声歇斯底里,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王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不接受司徒澈口中所说的这些。
司徒澈见王璐的情绪差不多了,剑眉轻挑,放了大招。
司徒澈:“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以你的说法,甚至还为他杀了人,现在又要为他自杀,那他为你坐牢,你们这也算勉强扯平了吧?”
王璐:“不——那样他会恨我一辈子的!本来我做这些只是在帮他,帮他除掉那个勾了他魂的贱女人而已!根本没想害他坐牢啊!我……”王璐突然收了声,圆瞪的双眼里写满了茫然和挣扎。
她看了看下面已经在充气的消防气垫,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夹杂着自嘲的笑。
几秒后,她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从护栏外迈了回来,走下阶梯,“噗通”一声,毫无征兆地跪在原地,再次抬头的时候,眸光中写满了卑微和哀求:“我跟你走,但是你抓了我之后就放了他,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
有惊无险的闹剧后,王璐到底是被司徒澈和柏万带回了警局。
审讯室里,司徒澈和柏万坐在桌后,按照流程从头开始审问。
王璐耷拉着脑袋坐在审讯椅上,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半点废话,但整个人也像是被抽掉灵魂一样,没有半点儿生气。
司徒澈:“下面就把你从策划到犯下罪行的整个过程完整地交代出来。”
王璐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声音略低哑地开了口。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止不住地想他,满脑子都是他。于是在冲动下,在他的学校和出租屋之间那条路来回走,想等他回来时借着酒劲儿和他表白。
“我喜欢他太久太久了,也从来没奢求能够拥有他,我也知道我根本就配不上他。只想着让他知道就好,知道有我就好,哪怕只和他做一个普通朋友。
“可是我等来等去,看到的却是他和那个贱人手挽着手出现的一幕。我知道那个贱人,他喜欢那个贱人整整两年,但那个贱人却一直都拿他当备胎!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也可以接受他不喜欢我,但是却无法接受别的女人拿他当傻子,把他耍得团团转!
“我一气之下冲了过去!抱住他和他说我对他的爱!那是我和他最亲近的一次啊!天知道我有多想和他拥抱!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个贱女人就推开了我,还打了我!骂我丑八怪!他也跟着附和……再后来……那个贱女人还打了他几下,然后他们两个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照了镜子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喝酒的时候哭得时间太长,脸上的妆花了,这块胎记也露了出来。呵呵,那一刻,我自己都只能用丑八怪来形容自己。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是因为她打我骂我,而是我暗恋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哪怕得不到都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男人,到了她那,却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欺负还瞧不起的备胎。
“她有什么啊,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有能够在各种男人之间游离的资本吗?可是除了那张脸之外,她连真心都没有!凭什么能配得上他的爱!她不配!”
王璐的情绪越说越激动,说到这,已经从低头丧气的状态,变成了双手握拳、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尤其是这最后的三个字,像是恨不得要把张橙橙碎尸万段似的!
听着这种和正常人思维完全不同的逻辑,司徒澈的脸色也没有好哪儿去。他习惯性地摸到手边的烟,偏头点了一支。
司徒澈:“所以你就开始谋划怎么杀了她?”
“对!我不能再让那个贱女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否则一定会毁了他的!”王璐的手已经攥到指节发白都浑然不知,“我之前一直都有留意那个贱女人,知道她喜欢那些带着恐怖气息的东西。于是我就在网上找到了这家开了没多久的鬼校,联系之后得知他们缺人,就过去应聘了。
“我的这张脸,卸了妆的效果就和人家上了妆差不多,再加上点可怜的身世,甚至还不介意比他们少拿两百块钱,老板就直接聘用了我。
“鬼校那种地方黑漆漆的,只要除掉监控,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准备在那里动手,只差一个能把那个贱女人引过来的机会。
“为了我的计划,我这一个月一直都在努力地做一个勤快又热心的人,和里面的每位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借机向老板提议,在网上搞一个转发抽奖的活动来提高人气,奖品就是鬼校的免费门票,好把那个贱人吸引过来。
“只是我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还没说出提议,和那个贱人有仇的路琳竟然主动找上门。她和老板在里面谈话,我躲在外面偷听,发现她计划中的一部分竟然和我的完全相同,都是想弄一次抽奖活动把那个贱人骗来。
“老板其实挺小气的,但奖品都是路琳出钱,他又能提高人气,就同意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想办法让老板把这件事交给我,并让那个贱女人中了奖。剩下的事也不用我操心,我只要按照路琳的吩咐给那个贱人发奖就是了。
“后来,他们果然按照计划出现了。我知道路琳想要教训她,就在暗中等了一会儿。老天爷再次帮了我,大勇竟然和那个贱人吵了起来。
“我看到大勇把那个贱人死死地按在那,心里别提多痛快。也许是大勇在那个贱人的求饶下心软了,也许那就是路琳的安排,反正大勇转身走了。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事,我来替他完成。
“我走到那个贱人面前,看到她一脸虚弱地躺在**,朝我伸出手,好像是想让我帮她。可当初她就是用那只手把我推倒在地,又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巴掌。你说,我怎么可能帮她呢?
“我立刻拿出手机照亮我的脸,等她看清后,我收起手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刀片,直接划开了她的脖子!
“看到她的愤怒和绝望,想到她以后再也不能纠缠大勇,我高兴,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我想留在这看着她咽气,却没想到前面的房间传出有人靠近的声音。
“我必须确定贱人死了才能走,就只好爬到了上铺,装道具。等到那两个女人离开后,我确认那贱人已经彻底断气,才离开现场,回到我的岗位。
“等到这组最后那两人也从我的面前路过,我又折了回去。毕竟这是我每天都要做无数次的事,一组的游戏结束后,我就要回到起始的位置等待下一组,于是我就装作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贱女人的尸体,尖叫着跑了出去。
“再后来的事,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罪我也认,你们可以把大勇放了吧?”
司徒澈按灭了指尖的香烟,冷冽的眸光落在王璐的脸上,表情有些难以捉摸,开口道:“等到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承担了该承担的后果后,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说完,他又看向身边的柏万:“剩下的交给你了。”
“是!”
司徒澈刚走到审讯室门口,门都拉开了,却又一把关上,转身,直视王璐。
“防腐液泡合照,谁教你的?”
王璐面露诧异,愣了几秒才开口回答:“网上学的。”
司徒澈:“什么网?”
王璐:“记不住了。”
司徒澈:“防腐液哪儿买的?”
“垃圾箱旁边捡的。”王璐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要觉得这个也犯法,那就一起算到里面吧,反正我杀人的罪都担了,也不差这一点。”
司徒澈盯着王璐看了半分钟,没再追问,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但他刚出去,一脸沉重的顾以薇也从隔壁的观察室走了出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往办公室走。
案子虽然破了,可两个人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从道德的层面上来看,张橙橙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很大问题。可就算做得再过分,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罪不至死。
而王璐的偏执却让她误以为这是张橙橙罪有应得,为此,两个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其实王璐不是一个本性很坏的人。她一心爱慕着陈大勇,觉得陈大勇受到蛊惑,本着解救的心,才在性格缺陷的影响下做出了这一系列的错事。
也许在很多事情上,并没有那么多绝对的非黑即白。
可在法律面前,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犯了罪,都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法律责任。
回到办公室,顾以薇看着办公桌上那些还没收拾的资料和记录,低头收拾了起来。
但等她看到网页上那张S大的地图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犹豫了一会,到底是敲开了司徒澈的办公室。
“队长,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司徒澈放下手中的文件,用眼神点了一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坐下说。”
顾以薇也没客气,刚坐下就直奔主题。
“今天你和柏万去抓王璐的时候,是怎么通过一张照片和一份地图就知道王璐在哪栋楼的?虽然可以通过王璐的微博分析出她在实验楼,但S大一共有三栋实验楼呢。”
司徒澈从一旁抽出一张纸和一支笔,一同递到顾以薇面前。
顾以薇瞬间有种老师要给开小灶划重点的感觉,立刻拿起笔,摆好随时记录的姿势。
司徒澈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开口的声音还真沾染了几分讲课的味道。
“那张照片的角度是王璐平举着手机拍下的,目测到地面的距离大约在15到16米左右。而一般大学宿舍楼的举架在2米8左右,教学楼则在3米3到3米6之间。
“但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宿舍楼的天台都不会给学生预留可以上去的楼梯,所以就排除了宿舍楼。”
“王璐的身高是1米65,按照正常比例来看,头到肩膀的距离大概是25厘米到30厘米之间,那她所在位置的高度就要再减掉1.4米到1.35米。”
“剩下的还用我说吗?”
顾以薇终于明白司徒澈要给她笔和纸的意思了。她一边嘀咕,一边认真地在纸上算了起来。
“王璐的所在高度,去掉1.4米,那么天台的高度就在13.6米到14.6米之间,再分别除以教学楼的层高,得到的答案都是约等于四。”
“怪不得你这么快就知道王璐在四层高的天台上。”顾以薇恍然大悟,“可是你又是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拍照时和地面的距离的呢?”
司徒澈抬起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大脑,薄唇轻启,“经验。”
顾以薇:“……打扰了。”
司徒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顾以薇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一下:“有。”
司徒澈:“哪里?”
顾以薇:“人心。”
司徒澈剑眉轻挑,用眼神示意顾以薇继续说下去。
“王璐为陈大勇做的这些,四舍五入也可以算甘愿为陈大勇去死了。你说就算是暗恋,连死的决心都能下,为什么不能将这份勇气用到其他方面,完善自己的不足,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呢?难道对她来说,勇敢追求比放弃生命更困难吗?
“而且她在我们找上她的时候,为什么要称自己是‘王橙橙’呢?她明明那么厌恶张橙橙,为什么还要用自己最讨厌人的名字呢?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是陈大勇喜欢的吗?”
司徒澈静默几秒,注视着顾以薇的眼神越发的难以捉摸。
“我不是王璐,没办法替她解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一部分人的心中,死亡是一种逃避,逃避现实,逃避未来所需要面对的一切。而面对和承担,远比逃避需要更多的勇气。
“至于名字,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说的努力,她不是没有过,这名字就是证据之一。她一定尝试过将自己变成喜欢之人喜欢的样子,但很可惜,最后应该是失败了。”
顾以薇轻叹了一口气,她耸了耸肩膀,勉强地扯着嘴角站了起来,开口道:“好啦,我没有问题了,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但还没走出办公室,司徒澈的声音却意外地在身后响起。
“薇薇。”
顾以薇顿住脚步,疑惑地转身,却在迎上那双墨黑色的双眸时,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眼眸中,在那些难懂的眸光中无法脱身。
“怎么了”三个字停在嘴边,又迟迟没有说出口。
司徒澈打开一旁的抽屉,拿了什么,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顾以薇的面前,塞到她手里。
熟悉的触感。
硬硬的糖球被包在包装纸中,插着一根白色的塑料棒。
又是棒棒糖。
“每一个人因为成长环境和经历包括遗传因素的不同,都会构成不同的内心世界。我们没有参与他们的人生,无法改变他人所想,甚至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但我们可以在他们误入歧途前及时阻止,如果来不及,那就在他们误入歧途后,将他们拉出泥潭,给他们指引正确的道路。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人认识到错误并且想要改变,毕竟没有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至于这些装睡的,自然会有人在漫长的时间里教他们如何起床,如何做人。”
字里行间里虽然都是道理,但顾以薇却听出了另一股味道——安慰。
司徒澈在安慰她。
难道她刚刚有些失落的情绪被他捕捉到了?直男开起窍来速度这么惊人的吗?还是说他只当她是妹妹,所以才会给她棒棒糖和安慰?
顾以薇的思绪有点乱,但为了不被司徒澈发现什么异常,还是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回到办公位,她将紧握着棒棒糖的手放到桌面,掌心向上,一点点摊开,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根橘子味儿的棒棒糖。
顾以薇的脑子更乱了。司徒澈这个人,要么就是几年都没有联系,一出现就狂给她塞棒棒糖。
他要是再这样,她可是会误会的!误会他也喜欢自己!
哪怕心里一直在吐槽,顾以薇还是将这根棒棒糖收到了包里。她还是舍不得吃。合上包的那一刻,她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的位置是背对司徒澈的了。
这样,不管自己的脸有多红,表情有多不对劲,都不会被他发现。
算了,不想了,继续收拾!
顾以薇刚下定决心要把这些心思抛到脑后,肩膀却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吓了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惊魂未定地转头,发现是司徒澈。
“怎么了?”
司徒澈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她,温热的掌心下意识地落到她的头顶,可说的话却略微毒舌。
“做什么亏心事了?”
顾以薇还没来得及在被摸头的粉红泡泡里沉沦,立马就翻了个白眼。
“你猜我做没做亏心事?”
司徒澈绷直的唇角稍稍上扬,没陪她贫嘴:“我给你哥打过电话了,他待会儿就来接你。”
“喔……好。”顾以薇的视线下意识飘向窗外,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很晚了,“那你呢?”
“我还有工作,你先下班吧。”
“那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顾以薇迫不及待地追问。
司徒澈放在她头顶的手轻拍了两下,忽然笑了。
“今天做得不错,回去早点休息。”
“……”所以她是被婉拒了……
“晚安。”
“晚安……”
直到目送司徒澈回到办公室,顾以薇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的细节,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自己的头顶。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司徒澈的温度。
他刚才又拍她的头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待会儿要是让她哥看出端倪,又要说她了。
顾以薇拍拍自己的脸颊,开启自欺欺人模式。刚把东西收拾好,办公室门口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她哥。
“哥。”
顾以毅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司徒澈的办公室外,在玻璃上敲了两下。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顾以毅才转身走到顾以薇身边。
顾以毅:“这都几点了才下班。”
顾以薇:“不是正好有案子吗?再说了,你自己都天天加班呢,还说我。”
顾以毅:“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跟你哥我怎么比?档案科多好啊,准点上班准点下班,现在这都成什么了?”
顾以薇:“那多没挑战啊,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顾以毅:“行,你这丫头就嘴硬吧,回头别再吵着让我给你买那个什么雅什么黛的眼霜了。”
顾以薇:“……哼,我自己买行了吧!”
顾以毅:“行了,别磨叽了,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顾以薇:“……”到底是谁一进来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
顾以薇拿包起身,正想去和司徒澈说一声,却被顾以毅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向外走。
顾以薇无语地看着她哥的背影,要不要这么幼稚?
上了顾以毅的车,顾以薇立刻拿出手机给司徒澈点了份外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从中午开始,司徒澈就只吃了她喂给他的那几口紫菜包饭,然后忙到了现在,他肯定早就饿过头了。
顾以毅余光看到了顾以薇手机上的外卖界面,几次开口,想说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到底是咽了回去,专心开车。
两个人刚到家门口,还没进去,顾以薇却发现门前的地上挡着一个乳白色的塑料瓶。她疑惑地捡起瓶子,还没来得及查看,瓶子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抢走了。
顾以毅看了眼瓶身的商标,拧开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是防腐液。”
顾以薇:“防腐液怎么会放在这个位置?”
顾以毅摇摇头,将盖子拧上。
“不知道,也许是放错门牌号了吧。”说完,他将瓶子放到角落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回到家,顾妈妈忙前忙后地给两个孩子热饭。可顾以薇饭都吃完了,澡也洗完了,还是没等到司徒澈的回复。
她捧着手机倒在**,看着软件里那份早就已经被送达完成的外卖订单,满心纠结。
他没有回应是什么意思呢?她要不要主动问问他?算了吧,好像她在邀功一样。
顾以薇还是把手机丢到一旁,起身去忙活她的更新去了。
写完更新,她又忍不住和她的读者小天使们唠叨了几句,还顺势发起了一个小互动。
——我最近又遇到当初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人,不,不是当初,是一直很喜欢,只可惜一直都是暗恋。他比当年更帅更暖也更吸引人了,我总觉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沦陷,真是焦虑并快乐着。
反正是网上,都是虚拟身份,隔着屏幕,隔着电波,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所以顾以薇才敢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小心思。
很快,顾以薇收到了第一条回复。回复她的是一位老读者,也是常年稳坐粉丝榜第一名的金大腿!
这位读者几乎是从她写书开始就一直追,但并不常留言,更多的是默不作声的投票和打赏。只有在她在互动里说出一些比较丧气的话时,她才会站出来安慰她几句。简直就是大天使一样的存在啊,还是镶金边的。
她只想问,可不可以再来几个?
顾以薇聚精会神地看着回复,眼底迅速地闪过一抹意外。
——很巧,我的经历和你有些相似。当初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没有接受一份很单纯真挚的感情。如今得到了第二次机会,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不让遗憾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