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1)
两边的审讯差不多同一时间结束。
司徒澈刚拿着审讯记录回到办公室,顾以薇和柏万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他在,两人直接走进他办公室。
柏万:“老大,你那儿怎么样?”
顾以薇瞥了柏万一眼,反问道:“队长出马,结果还有悬念吗?”
柏万挠了挠头发,说:“倒也是。老大,结果如何?陈杰凡招了吗?人是他杀的吗?”
司徒澈没急着回答,接过路琳的审讯记录,大致看了一眼,起身,开口道:“开会。”
三个人回到会议桌前,这一回司徒澈也没卖关子,把陈杰凡的审讯记录丢给顾以薇和柏万后,再次站在白板前。
司徒澈拿起白板笔,开会前,先把昨天留给柏万的问题提了出来。
“柏万,昨天的问题想出答案了吗?”
“当然了!”柏万连忙点头,找出路琳的笔录,翻开,指着其中一段说道,“这里,路琳阐述她不在场证明的方式有些奇怪,她太在意时间了,几乎所有的描述都是先说时间,再说事情。我们在正常情况下去描述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最先说出来的都是这件事的重点,可她所说的那些事的重点应该是她去上课了才对,其次才是时间,所以她的描述太刻意了,反倒会引起怀疑。”
“没错。”司徒澈微微颔首,肯定了柏万的发现和分析。
柏万悄悄地松了口气,自己的功课果然没有白做。
司徒澈调整思绪,在白板上圈了陈杰凡的名字。
“据陈杰凡交代,案发当日,他是跟张橙橙和陈大勇同一时间出门的,因为两天前他给张橙橙发过信息,说是要在案发当天和她在商场做一些刺激的事,张橙橙同意了。
“他们一前一后到达商场,等张橙橙和陈大勇点完餐,他便用微信将张橙橙叫到咖啡厅的洗手间。离开洗手间后,又和张橙橙在咖啡厅外公然搂抱,向陈大勇挑衅。
“但没多久他就按照计划暂时离开,继续暗中观察。直到看到张橙橙和陈大勇走进鬼校,才再次将张橙橙约了出来。也就是我们看到的监控画面里的那一幕。
“和张橙橙分开后,他到书吧找到路琳,化好妆,按照之前踩过的点,从员工入口溜了进去,目的是找机会恐吓张橙橙,提醒她早日还路琳的钱。
“他在踩点的地方等了不到十分钟,就隐隐听到张橙橙和陈大勇的争吵声,等他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却看到陈大勇攻击张橙橙的一幕,吓得他转身就跑,还撞到了鬼校的一名工作人员。
“他也没和路琳打招呼,从楼梯间直接跑到一楼,离开商场就回家了,一整天都没有再出门。这就是陈杰凡交代的他在案发当日的行程。”
柏万听得一脸疑惑,问道:“老大,那要是照这么说,这个陈杰凡也不是凶手了?会不会是他撒了谎?”
司徒澈没回答,视线落在顾以薇的脸上,问:“薇薇,你觉得呢?”
顾以薇听得很认真,整理了一下思绪后,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觉得陈杰凡说谎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根据监控记录来看,陈杰凡离开商场的时间是9点47分,比路琳还要早十分钟。
“路琳从发现骚乱到离开书吧用了不到一分钟,她是9点53分离开的书吧,57分离开的商场。她搭乘电梯,从书吧到商场出入口,在比较着急的状态下,花了4分钟。
“而陈杰凡是从鬼校的员工通道直接进的楼梯间,我们不知道具体时间,就暂时假设他也是用了4分钟,也就是说陈杰凡是9点43分离开的鬼校。
“当时,我和死者等一行人进入的游戏现场的时间是9点30分,我们先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看了一段大约两三分钟的视频背景介绍,然后才正式开始游戏,而我和我朋友在里面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才来到死者遇害的房间。”
刚一说到这,顾以薇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那些沉重的回忆被勾了起来。
司徒澈在白板的空白处写下顾以薇刚刚说的时间线,也给了她些许的缓和时间,盖上笔盖后,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很好,继续。”
顾以薇眨眨眼,看着白板上的时间线,迅速将思绪拉回正轨。
“游戏真正开始的时间是9点33分,我遇到死者之前耗费了10到15分钟,那我来到死者房间的时间就是9点43分到9点48分之间。
“颈动脉被割破后,一开始的出血都是喷溅式的,根据法医给的结论,死者这个尺寸的伤口,一般在一至两分钟内就会进入休克的状态。我遇到死者时她还没有完全死亡,但我没有看到血液喷溅,她抓我的力气也很小,当时的她应该是已经濒临休克了。”
顾以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几秒,继续她的分析。
“假设那时是9点43分,那么凶手应该是刚刚离开,虽然这个时间和我们推测的陈杰凡离开的时间相同,但是凶手在以这种方式杀人后,身上不可能一点血迹都没留下。”
说到这,顾以薇收了声,开始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
“对对对,老大之前也说过这个。”柏万把司徒澈之前的分析简述了一遍,和顾以薇的想法不谋而合。
顾以薇点点头。
“就算陈杰凡提前准备了某套护具,或是两套相同的衣服,在没有被我们发现的情况下在楼梯间处理掉了,那这个时间也是完全不够用的。
“他在杀完人后,需要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血脚印的情况下,处理好身上的护具或是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再离开鬼校,而这些必须都在一分钟内完成。
“还需要在短短的四分钟内,同时完成销毁证据和离开商场这两件事,你觉得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顾以薇拿起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陈杰凡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叉:“所以我觉得——凶手不是陈杰凡。”
柏万听完这头头是道的分析,兴奋了几秒又陷入苦恼,郁闷道:“路琳不是,陈杰凡也不是,那这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司徒澈和顾以薇对视一眼,轻敲白板:“断了?正相反,这里面满满的都是线索。”
柏万一脸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
司徒澈眉峰轻挑,打开笔盖,在白板上边写边说。
“既然我们已经否定了凶手是临时起意的可能,那整个案件就是凶手蓄谋已久的计划。柏万,如果你是凶手,想要在鬼校杀掉死者,首先需要确定的是什么?”
柏万:“是……我要确定死者是否会在我预计的时间内赶到我布置好的杀人现场。”
司徒澈赞同地点头。
“没错,死者不来,一切都是空谈。根据陈杰凡和路琳的交代,张橙橙之所以会在周六出现在鬼校,是因为一次看似巧合的抽奖。就在上周,她参与鬼校公众号的抽奖活动,然后中了两张门票,兑奖时间就是周六。
“可实际上,这次的抽奖活动是路琳在背后安排的,她知道张橙橙对这里感兴趣,想方设法让张橙橙注意到这次的活动,再和鬼校的管理提前商量好,让张橙橙中奖。
“鬼校的内部监控会损坏,也是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私下收了路琳的好处,帮她做的手脚。
“而为了让张橙橙可以在计划中的时间准时出现,路琳便叫来了陈杰凡。在她的计划,中,陈杰凡负责将张橙橙约到商场,保证张橙橙及时兑奖,并且及时混入鬼校去恐吓张橙橙。”
柏万又听懵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老大,不是说路琳不是凶手吗?那这些是她安排的又能说明什么?”
一旁的顾以薇轻咬下唇,想得格外认真,听到柏万的问题,突然灵光一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鬼校的人!”
“没错,凶手就隐藏在鬼校的工作人员之中。”司徒澈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柏万,分别调查一下王璐和王橙橙这两个人的资料。把王璐的询问视频交给我。”
“王璐?”柏万茫然地眨眨眼,“在鬼校的工作人员里,留下血脚印的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他们跟死者无冤无仇,也没有任何交集,根本就没有杀人动机啊。”
等柏万问完,发现司徒澈已经进入到面对白板沉思的状态,他不敢打扰,只能转头求助顾以薇。
被司徒澈肯定后的顾以薇信心大增,拍了拍柏万的肩膀。
顾以薇:“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但真相往往都是藏在故事背后。你想,如果你是路琳或陈杰凡,你会把你想要恐吓张橙橙的计划告诉给别人吗?”
柏万:“当然不会了。”
顾以薇:“所以啊,我们要找的凶手既了解路琳的计划,又对鬼校内部的环境十分熟悉,才能借此机会对张橙橙下手,又能在下手后,十分冷静的……”
话说一半,顾以薇忽然收了声,想到司徒澈点出的嫌疑人,静默两秒,改了口:“或者……凶手根本就不需要冷静,她可以尽情释放她的慌乱,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顾以薇深吸一口气,“因为她就是我们认为的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一个女生在遇到这种事情会慌乱的确是正常的,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柏万:“可她跟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啊。”
顾以薇:“所以队长才让你去找资料。这样,咱们一起,你先按照你的想法去找,我想点其他办法,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柏万拍拍胸脯,转身走了。
顾以薇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现有的王璐和张橙橙的资料,琢磨了一会,正想去自己的电脑那,试着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柏万就把当初询问王璐时的录像送了过来。
顾以薇插到电脑上,点开一看,投影幕上立刻出现一张有些夸张还有些似曾相识的脸。
“怎么是她!”
她还没来得及叫司徒澈过来看,司徒澈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
他看向投影幕的那一刻,几个刚刚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薇薇,跟我走。”
“……去哪儿?”
“提审陈大勇。”
片刻后,顾以薇和司徒澈并排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坐着一脸颓然的陈大勇。
陈大勇:“警察同志,我知道的真的都告诉你了。”
司徒澈面无表情地扫过陈大勇的脸,把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摔,直奔主题。
“陈大勇,你和王璐是什么关系?”
陈大勇被问得一懵,一脸困惑地把问题又抛了回去:“王璐是谁?”
司徒澈也不接这个问题,习惯性地拿出口袋里的烟盒,但指尖刚碰到香烟,才意识到顾以薇就坐在他的身边,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副准备跟陈大勇就这么耗下去的架势。
但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从陈大勇的脸上移开,冷冽的眸光把陈大勇看的后背发毛。
“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想。”
可陈大勇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懵的,看到司徒澈这副架势后,还多了一丝担心被屈打成招的慌乱。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王璐是谁啊!不信你可以查啊!”
司徒澈不解释也不反驳,就这么盯着陈大勇。不过这也不是白看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能看出陈大勇并没有说谎。但他说不认识王璐,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一旁记录的顾以薇这才迟钝地明白了司徒澈的意思。凶手杀了张橙橙,不一定是因为张橙橙对她做了什么,还有可能是张橙橙对她在乎的人做了什么。
当初因为人手不够,是柏万询问的王璐,司徒澈和她都只是在资料上的一寸照上看到过王璐的长相,而且王璐的脸上有一片很明显的胎记,第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五官,只记住胎记。
后来当她和司徒澈在S大对面遇到那个自称王橙橙的女人时,由于那个女人带着厚厚的妆,牢牢地遮盖住胎记,她便没有认出来。
估计司徒澈也是这样。
但是在询问记录的录像中,卸下工作妆的王璐来不及遮盖胎记,再加上身材和神态的对比后,她和司徒澈才认出这里面的王璐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王橙橙”。
她清楚地记得,她和司徒澈询问王璐时,王璐下意识表现出了心里对陈大勇的亲昵和对张橙橙的厌恶,甚至还知道张橙橙欠路琳钱的事。
难道是王璐看不惯陈大勇受欺负,自作主张给他“报仇”?
可陈大勇上来就说不认识王璐,王璐真的会为一个在工作中喜欢,甚至只是暗恋的男人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吗?
并且如果陈大勇没有说谎,他真的和王璐并不熟,那王璐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过度关注?还是通过第三人?
顾以薇的太阳穴有点疼。推理这种事,要是没有证据的支持,还真是寸步难行。就算单靠着猜测走到了下一步,那下一步中一定还会有更多待解的问题等着你。
陈大勇被盯得实在难受,缩了缩脖子,只好硬着头皮提要求。
“我……我能不能要点提示?您就这么让我想,就算想到天黑我也想不出来啊。”
司徒澈没理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低头看起手里的资料。
顾以薇摸不清司徒澈这是什么套路,但也没开口,索性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闲,在社交软件上搜寻起了有可能和王璐相关的信息。
很快,审讯室的门被敲开,柏万拿着两张刚打印出来的图片快步走到了司徒澈的面前。
“老大,出来了。”
司徒澈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两张存在着很大差别的照片,狭长的眼眸中迅速地闪过了一抹了然。
司徒澈扬了扬下巴,朝着陈大勇的方向点了一下。
“拿给他看,先看左边那张。”
“是。”
柏万把照片拿到了陈大勇的面前,左边那张在上。而几乎在陈大勇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的同时,司徒澈再次开口。
“陈大勇,照片上的女人,你认识吗?”
陈大勇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有些眼熟……”
柏万转头和司徒澈交换了一个视线,将照片换成另外一张。
但这次没用司徒澈继续问,陈大勇的手“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挡板上,双目圆瞪,一脸的恍然大悟又带了几分活见鬼的感觉。
“这女的我见过!她说是我什么同学,叫王……王璐!原来她就是王璐!”
柏万的临时任务完成了,把照片放到司徒澈的桌上就去忙别的了。
而司徒澈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陈大勇的脸上,捕捉陈大勇情绪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
“说说吧,你最后一次跟王璐见面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陈大勇低声重复着司徒澈的话,拧着眉心自言自语地好几遍才终于有了答案,“最后一次是一个多月以前!是在我学校的外面,那天挺晚了,我记着她当时好像喝多了,一身的酒气,话都说不清楚。”
“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去见她?你见她的时候还有谁在场?她说的话里你又听清了多少?”
一口气提出四个问题,司徒澈的手又习惯性地去摸烟盒,但这次还没触碰到就又收了回来。
陈大勇这次没再磨蹭,回答的速度特别快。
“那天晚上不是我主动去见的她,是偶然遇到的。那天我和橙橙在外面吃了晚饭看了电影,坐车到了学校附近,往学校正门走的时候遇到了他。
“她当时已经喝得有些东倒西歪了,走路不稳。我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酒鬼,扶着橙橙的肩膀准备绕过她。可谁知道她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扑到我的身上。”
说到这,陈大勇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嫌弃和厌恶:“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她,可也不知道她的力气怎么那么大,抱得那么死,我怎么都推不开。而她一抬头,我就被她那张脸吓到了。
“我记着她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她是我十二年的同学,还说喜欢了我很多年,说橙橙不是个好女人,让我离开橙橙。
“当时愣在一旁的橙橙一听这话就生气了,一把将她从我身上拽开,打了她一巴掌,还把她推倒在了地上,嘲笑了她的长相,骂了她几句,还让她离我远一点”
“再后来,我就和橙橙离开了,没管她,也没想管。如果她只是一个喝多了的酒鬼,我没必要管。如果不是,那被一个丑八怪喜欢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不能管了。”
听完陈大勇的口供,司徒澈心中的推理又完整了一些,沉吟两秒,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从那之后,你就再也没见到过王璐?”
“对!”陈大勇连连点头,像是少点一下别人就不会信他的话一样,“别说之后了,就是在那之前,我对她的印象都没有多少。不过之前在老家上学的时候,我是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个丑八怪的,但是就是没跟她这名字对上。”
司徒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大勇一眼,一言未发地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顾以薇弄好记录,也跟着离开了。
司徒澈一开门,就看到柏万急匆匆地拿着一份资料跑了过来。
柏万:“老大,你要的资料出来了,可是这王璐和陈大勇也没有交集啊。王璐的老家在X城,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那边上学,而陈大勇的老家是H市,上学也在那,大学才考来的A市。”
顾以薇:“不在一个地方?可陈大勇自己说王璐跟他说和他是十二年的同学,怎么可能没有交集呢?认错人的可能性太小了吧。”
司徒澈拧着眉心接过资料,扫了一遍,追问道:“王璐的父母是哪里人?”
柏万:“她父亲是X城人,母亲……是H市的!”
司徒澈合上资料,递给顾以薇:“薇薇,给陈大勇之前的学校打电话,询问是否有王璐的借读记录。有很多地方的借读记录不会带入档案,档案上只会显示学籍所在的学校。”
顾以薇:“好。”
司徒澈:“柏万,跟我把王璐带回来。”
柏万:“是!”
很快,三个人兵分两路。车上,司徒澈拿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给柏万。
“第三个号码是王璐打工的饭店老板,给他打过去,问王璐的位置。”
柏万立刻打了过去,可一通电话下来却没什么收获。
柏万 :“老大,饭店老板说王璐只是周一到周五的上午和中午在他那里做小时工,下午两点就下班了,平时晚上和周末应该都在鬼校上班。”
司徒澈立刻调头:“打给鬼校老板。”
柏万点头拨号,一番询问后,激动地说:“老大,王璐在鬼校!”
司徒澈和柏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鬼校,可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经理模样的西装男人在训斥另外两个画着工作妆的年轻男人。
“我不是叫你们看着她吗?人呢?哪去了?”
“你也没说明白啊……”
司徒澈的眉心瞬间紧拧,几步走过去,亮出证件。
“警察,麻烦你们把王璐叫出来。”
西装男的怒意瞬间化为歉意。
“警察同志您好,我是这里的老板,真抱歉,我刚才接到您的指令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就给员工发了微信,让他们看着王璐,可不曾想他们还把王璐给送走了,您说这……”
司徒澈看向年轻男人:“怎么回事?送哪去了?”
男人A:“警察同志,这事真不能怪我们啊,老板就跟我们说让我们看着璐璐,正好璐璐胃疼,我们还以为老板是让我们照看着她点呢。”
男人B:“就是,而且看着璐璐疼得都直不起腰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不管她,当然要把她送去医院了。”
司徒澈:“送医院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人A忽然一脸警惕,“你们该不是怀疑璐璐和上周六的杀人案有关吧?我告诉你们不可能!璐璐是我见过最傻也最有爱心的女孩子,她连虫子都不忍心杀害,怎么可能跑去杀人呢?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男人B也跟着硬气了起来,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就是,你们凭什么怀疑璐璐?有证据吗?我跟你们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懂法,我也有律师朋友,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自家队长的脾气柏万已经了解一二,一看这种状况,立刻站了出来,主动说出了那些不得不说的话。
“你先别激动,协助警方调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答我们的问题,至于王璐是否和这个案子有关,我们警方自会有判断。”
说完,柏万本想等这男人的回答,可余光却看到司徒澈还要开口,果断又接了一句:“你要相信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柏万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同样的话要是被司徒澈冷冰冰地说出来,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味道。
男人A和B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司徒澈剑眉轻挑,趁机直切主题,问道:“你这么肯定王璐不是凶手,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男人B:“我……我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璐璐!璐璐她……”
司徒澈:“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懂法,那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男人B:“我……”
司徒澈:“你这是在妨碍警方办案。如果王璐和这场凶杀案真的有关系,那我们警方完全可以怀疑你有包庇罪犯,为罪犯拖延逃跑时间的嫌疑。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到底把王璐送哪去了?”
两个男人到底是被司徒澈的话吓到了,换了副语气,老老实实地回答。
“璐璐刚才胃疼得厉害,我们真打算带她去医院看的。最开始她也没反对,可我们到了楼下她又说不去了。
“她说她刚才下楼的时候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这个月剩的钱要是看了病,后半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说那哪儿行啊,看病的钱我们给她拿,可她死活不同意。最后我们拗不过她,只好在附近药房给她买了两盒胃药,就把她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司徒澈静默了两秒,继续追问:“既然你这么关心王璐,当时就没有想到送她回家?”
男人A:“有啊,我当时说了要送她的。可是璐璐坚持不让我送,不想让我们跟她一起扣工资,我们就回来了。”
司徒澈:“王璐的地址你们知道吗?”
男人B:“我就知道她租的房子在S大附近,具体就不清楚了。为这个我还说过她呢,天天折腾这么远来上班,退了在附近租一个多好,可她死活不肯,非说那边住得惯。”
司徒澈静默两秒,直接命令道:“你给她打电话,就说你担心她,要给她叫外卖,问她具体地址。”
男人A连忙点头:“好,我明白。”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老板,“王璐的入职登记表在哪儿?”
老板一拍额头,说道:“我这就给您拿去。”
老板刚走,男人A就一脸茫然地举着手机,说:“警察同志,她……关机了。”
与此同时,顾以薇正在忙着电话核实的事。
挂断打给学校的电话后,顾以薇正想向司徒澈汇报,余光扫过王璐的工作经历时,一个新的猜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暂时放下电话,立刻打开地图,把王璐资料里记录的工作地址逐个搜索一遍,在纸上排列了一下时间。
果然是这样。
但稳妥起见,她还是先给S大打了一个电话求证,然后才拨通司徒澈的电话。
电话几乎刚响起就被接通,司徒澈还没说话,顾以薇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队长!我有新发现。王璐的人生轨迹和陈大勇的重叠度高得惊人!”
“从小学到高中的那十二年,的确如你猜想的那样,王璐因为户口和房子等种种问题,一直都是借读,和陈大勇始终保持着同校同级却不同班的校友关系。
“高中毕业后,陈大勇考上了A市的S大,但王璐却没再继续接受教育,而是踏入了社会。可有趣的是她所工作过的地方,全部都在S大附近。”
“如果说前面都是巧合的话,那从这里开始,就没办法再用巧合来解释了。S大分新校区和老校区,经过核实,大一的学生是在开发区的新校区,从大二开始都会搬到市区内的老校区。
“而从陈大勇大二开始,王璐的工作地点就从新校区附近转移到了老校区的附近。很显然,她毕业后一直都在追随陈大勇的脚步。
“但这份追随在一个月前被打破,王璐在一个月前突然选择到离老校区并不算近的鬼校来工作,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一定是发生了某件对她有影响甚至是刺激的事,才会导致她改变了之前的生活轨迹。”
说着,顾以薇下意识地琢磨起可能造成这份改变的原因。但短暂的沉默后,她还没想出什么,思绪就被司徒澈肯定的回答打断:“是死者对她的殴打和辱骂。”
司徒澈这么一点,顾以薇立刻明白了。
“是陈大勇说的那天晚上!那天的辱骂加深了王璐对死者的憎恨,王璐的心态发生改变,所以才会诱发后续的事情。
“我看之前的资料,就觉得王璐的性格有些偏执。因为她在每份工作的时间都不长,有过登记的最长都没超过三个月。而时间要是串联起来,中间还会有几个月的空白期,每年都有。
“可能是她上班的地方都是类似小吃铺、商店的地方,本身规模不大,如果不是赶上片区派出所的定期轮检,也不准备长期雇佣的员工,估计老板是不会主动到派出所去做人员登记的。
“所以我怀疑,在这段空白期,她很有可能多次更换过工作,而这也说明了她自身有着让大部分人无法接受的性格特性。
“如果只换一两次工作,可能是工作上的问题,但她这几年频繁更换了这么多次,极大可能跟她本身脱离不了干系。
“不过这种特性应该不是很明显,至少不会一眼就能看出来,否则她不可能能让这么多老板录用她。只是在后面的接触中逐渐暴露了出来,以至出现各种矛盾,从而导致她的辞退。
“她一外地姑娘,独身一人,父母也是普通人,不工作肯定没办法生活,所以才不得不频繁地更换工作。”
顾以薇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和猜测都说了出来,但还缺少一个结论,结果她话音刚落,司徒澈就心有灵犀地补上了:“偏执,刚好符合以上的推测。”
司徒澈:“薇薇,分析得不错,我现在在去王璐出租屋的路上,你整理一下这些资料,再去催问一下法医那边的凶器调查结果。”
司徒澈的肯定对于顾以薇来说是一份莫大的鼓励,以至于她回答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了几个分贝。
“明白!”
挂断电话,顾以薇干劲满满地准备整理资料,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
“请进。”
话音落,法医傅南拿着一份报告推门而入,看到顾以薇后,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意外。
“以薇?”傅南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看来传言是真的,你真的从档案科调到这来了。”
顾以薇报以微笑,不答反问:“你不觉得这里更适合我吗?”
傅南耸耸眉,没再说什么,直接将报告交到顾以薇手上。
“你们那个案子的凶器我已经确定了,是老式剃须刀的刀片。而死者的伤口看似被割得十分工整,一气呵成,但伤口的开口侧却留下了一点试探的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反复练习过类似的切割动作和过程,但在人体上却是第一次,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想要试探一下下手的力道。
“而那种刀片大多都是双面的,以凶手所用的力道来看,十有八九在凶手手上也会留下被刀片割破的伤口。”
顾以薇接过报告,礼貌道谢。
“辛苦啦,谢了。”
见顾以薇明显还有事要忙,傅南想说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只留下一句“需要帮忙随时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顾以薇再次将电话打到司徒澈那儿,把傅南的话重复了一遍,汇报完凶器后,接着整理资料。
看着王璐的信息,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这个王璐无疑就是个一直暗恋陈大勇的姑娘。就算前面上学的那些年都只是巧合,那高中毕业后这几百公里的追随,就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而这么执着的情况,基本上除了血海深仇,那就只有喜欢了。
但如果是血海深仇的话,这么多年里肯定早找到报复的机会了,陈大勇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王璐的父母虽然离异,但资料上的家庭背景也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所以血海深仇应该可以排除。
这样就只剩下喜欢。
可一喜欢就是这么多年还依旧处于现在的状态,就只能说明王璐的本身是极度自卑的,在性格上也十分固执,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达到了偏执的程度,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常年如影子般追随的情况。
而在这种状态下保持久了,心理上一定是常年处于压抑状态,那她注定需要一个地方倾诉。
长期的工作更换,再加上极度自卑的性格和潜在的其他问题,使得她在A市这段时间里结交到一个能够交心的好朋友的机率并不大。
所以她一定有一个可以让她完全放心的自我倾诉的地方,也许是微博,也许是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又或者是某个可以上锁的空间日志等等。
可她没有王璐的手机,也看不到王璐的微信和朋友圈。
不行,就算这么分析,和大海捞针没有区别。
顾以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努力将自己代入到王璐的角色中。
王璐是暗恋者,她自己也是。
只不过王璐保持暗恋的主要原因是自卑,而她是年龄和横跨太平洋的距离。
但要是单单从暗恋一个人,想要找地方倾诉自己心情的方面来说,她还是能体会到王璐的心情的。
要是让她在各种各样可以倾诉的途径里做选择,她一定会选择一个既可以安心倾诉,同时又有能会被别人,准确地说是被所暗恋的人看到的地方。
因为除了某种特定的人格障碍外,绝大部分的暗恋者还是都会希望自己的暗恋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而那些被记录下来的不敢说出口的思念,如果有一天可以被暗恋的人发现,并且为之感动,那就是完美结局的众多开端之一了。
微信朋友圈必须要加好友,QQ的空间会有访问记录,现在看的人也不算多了,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微博。用户广,就算不关注,只要搜索也可以看到一切,还不会留下任何麻烦的痕迹。
顾以薇想着就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虽然她现在没有特殊的工具,没办法用特殊渠道查王璐的微博,但正常的办法她也是会的。
顾以薇直接将王璐的手机号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中,接着点开微博的添加好友,果然在系统推荐的通讯录联系人里面看到了和她存的名字匹配的陌生微博。
顾以薇唇角微扬,勾起一抹略带得意的笑,手指同时点开王璐的微博。纤细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了几下,看到的果然都是诉说着心事的内容!
看来老天爷待她不薄,今儿还真让她在这什么都欠缺的条件下碰到了“死耗子”!
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人关注的微博,就是王璐平时倾诉心事的地方!而且从字里行间也不难看出王璐的性格的确有点偏执。
只是最后更新的一条微博居然是一个多月以前的深夜,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串感叹号——你不配!
王璐之前的微博更新频率虽然不算固定,但最长的间隔不会超过三天,可从那条深夜微博到现在,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更新了。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王璐就已经萌生了杀掉张橙橙的想法?
既然想杀掉,又为什么会在被询问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王橙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