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精一家人
01
我有时候觉得，我之所以能跟毒舌的宋sir相亲相爱这么久，真的要感谢我的家人。
感谢他们从小让我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相爱相杀家庭环境中，锻炼了我极强的心理素质，宋sir这点小伎俩，在我这边真是毛毛雨了。
我们老家这边，大年初一的早上，要穿上新衣服全家人走街串巷地去拜年。我大一的那个新年，因为觉得自己好歹是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回家过年的人，怎么着也应该让别人看了觉得有点儿不同吧，于是那年，花了血本好好把自己全身捯饬了一番。
果然初一的早上，我惊艳全场（我自己认为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一家人走在小区里，一条小流浪狗从看见我就跟在我身后，怎么赶都赶不走，而且只围着我一个人转，对我们家其他几位成员压根儿无视。
我说：“哎，没办法，谁让我是人群里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我妈听到，面无表情地回答说：“被一条狗看上你有啥可骄傲的！”
我弟凑过来问我：“姐，一条狗追你你都乐成这样，你在外面是不是特不受人待见？”
气死我了，更气人的是我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们！
02
五一假期跟宋sir一起回我家，提前一周我就把要吃的菜列好单子微信发给我妈了。
我发现有的菜，真的是只有妈妈才能做出那个味道。
等我妈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我把头发扎好，撸起袖子，伸出爪子……我妈端走了我面前的虾，放到了宋sir的面前。
“大晚上的，你还是少吃点儿吧，脸蛋子比上次回家又圆了！年纪轻轻的，兜里没钱，脸上还一堆肉，多难为情。“
我忍辱负重假装没听见，继续夹鸡肉吃。
我妈对着宋sir说：“你们回来前我收拾她那个屋衣柜，找出一堆大学时候的衣服，我都已经忘记她90多斤的样子了……”
我不客气地反驳她：“你当时还死活不让我减肥，说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拼命让我多吃！”
我弟吃得满口肉还能插上嘴：“然而谁又能想到，现在你过了百，结果平胸和矮两样都占全了。还不如回到当初。”
……
宋sir往我碗里夹了个虾，显得很同情的样子：“没事儿，放开吃，反正你已经不用担心找对象的事了。”
我爸闻言，给他倒满酒：“说到这个那就要感谢你了小宋，来，碰个杯！”
我弟臭不要脸地也把杯子凑上去：“姐夫，喝完这碗酒，把我姐带走，小本生意，不支持退货的！”
宋sir笑到差点儿喷酒，我满头黑线，这是回娘家吗？我是不是走错门了？
03
从小我妈就跟别的家长不一样。
高中的时候，学校三令五申不准早恋，家长会上还会开动员大会，让家长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跟老师一起并肩作战，坚决要把学生早恋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结果我妈转头就“背叛”了她亲爱的“战友”。回来跟我说，如果我有心仪的男孩子谈恋爱，她坚决不反对，不阻挠，反正她绝对相信我不会因此影响学习成绩。
她说女孩子在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特别正常，这时候的爱恋也特别美好，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是青春里最难忘的一段记忆。
更重要的是，万一将来他乡街头，与初恋相遇，时光荏苒，死灰复燃，从此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这是她的原话，我当时听着这个故事情节，这个措辞结构……我决定把我的言情杂志锁起来，她知道得有点儿太多了！
可惜我没能满足她成为一个开明而伟大的妈妈的愿望，整个高中，我都在兢兢业业做我的三好学生，与恋爱无缘。
那时候我暗恋我们年级榜单前五的一位学霸男神，为了靠近他，一门心思全在学习上，想和他考出一样好的成绩。
其余时间就拿来看课外书听歌写日记，做了很多个摘抄本，也把自己那些羞涩难言的小情绪悉数写下。
后来上了大学，那股拼尽全力喜欢一个人的劲儿消失了，但爱看书写作的兴趣算是彻底培养出来了，于是我所有的时间又都送进了图书馆。
我妈隔三岔五问我的恋爱情况，又提醒我，没课的时候可以去法学院蹭蹭课或者在宿舍打打游戏，如果遇见何以琛和肖奈那样的，就嫁了吧！
我……锁了言情杂志，忘记锁小说了！
后来我问她：“不都说闺女独身在外，父母最担心的就是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白菜被猪拱了吗？你咋就不能跟别人一样，干吗这么急着吆喝猪来拱你的白菜？”
我妈：“可惜我这么吆喝，辛辛苦苦养了20年的白菜还是没猪来拱，命！苦！啊！”
我……
几天后，我弟在QQ群里发了一盘饺子照片，说是猪肉白菜馅的，妈让他拍给我看看。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最喜欢妈包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知道我吃不上，她还能记着让我看看解解馋。
结果我弟说：“行了姐，别自作多情了，妈只是让我提醒你，别忘记你的找猪计划，妈说以后咱们家每次吃猪肉、猪肝、猪耳朵啥的都拍给你看看提醒你，直到你找到你的那头猪。”
这就是我的家人啊！如此善解人意、用心良苦、不厌其烦……对不起，我有点儿绝望得编不下去了！
04
结婚那天，在宋sir把我带走之前，最后的一个环节是找婚鞋。
鞋子是我弟藏的，在收到宋sir送的大红包之后，他提示道：“姐夫，我把鞋藏在这个屋里最能凸显我姐气质的一个地方。”
为了防止通风报信，他藏鞋的时候，大家都不让我偷看。
虽然我不知道鞋被他放在哪儿，但听到这句话，我本能地看向书柜。
再看宋sir，他微微用眼扫视了一遍屋子，脸上似乎出现了了然的笑意，然后稳步走向了……我放零食的筐子！
但这并不是最气人的，更气人的是，他竟然真的在里面找到了！拿着鞋走回来的时候顺便跟我弟击了个掌。
心好累，结婚第一天就想离婚算怎么回事！
05
网上之前有个段子很火，说你放假回家后，你妈对你的态度变化。
总结起来，大致分为四步：
刚开始时，嘘寒问暖；
过了两天，逐渐不耐烦；
再后来，对你各种坏习惯进行批斗；
一周后，母爱基本走到尽头。
我放假回家时，我妈算是比较完美地遵从了这个节奏。
对我的批斗，每回都从赖床开始。
后来我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我都紧闭着眼，两耳不闻‘床’外事。
那天早上，我妈走到我床边，戳我。
“给你看个东西，看完再睡。”
年轻而天真的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睁开眼的瞬间，被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的一张大脸吓得“嗷嗷”的，当场清醒了大半。
我妈简直笑出了猪叫：“丑陋使你清醒，果然是真的，哈哈哈哈。”
我无语：“你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带着被惊扰的不开心，万分不情愿地洗漱完毕，忽然就想“报复”一下她。
走到餐厅，叫了我妈一声，在她转头的瞬间，朝着她脸弹手上的水珠，并自带“biubiu”音效。
全家人正在吃饭的动作都停滞了，看向我的目光“囧囧”有神，仿佛我是个智障。
我妈满头黑线：“都一百多斤的人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妈，我姐已经不是一百多斤的人了，昨晚她上称，我偷看到她一百一了。”
人生总有些微妙的尴尬瞬间，想用沉默回答一切。
06
我弟自从谈了个女朋友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整天不知道从哪儿捯饬各种小句子，在朋友圈哀号。
有次他发了一段话，是这样的：
“跟我走吧，忐忑给你，情书给你，不眠的夜给你，四月的清晨给你，雪糕的第一口给你，海底捞的最后一颗鱼丸给你，手给你，怀抱给你，车票给你，跋涉给你，等待给你，钥匙给你，家给你，一腔孤勇和余生六十年，全都给你。”
结果看见我妈在下面神评论：“你贪心不小啊，余生六十年，那你不得快九十高龄了？还想活那么大岁数呢！”
我弟回复我妈：“……你能不能抓主要矛盾！”
我爸回复我妈：“你就问问他想把家给谁？他就一个家还要给别人，这种儿子，回来没收他钥匙！”
我弟回复我爸：……
弟弟你也有今天哦，我笑眯眯地看着，轻轻点了个赞。
07
我爸和我弟有一个很不好的臭毛病，每次吃饱饭把筷子一撂，转身就去了沙发瘫着，或看电视或睡觉。
后来，宋sir也跟他们学上了，每回在家吃完饭，仨大男人瘫沙发上，像三个等着被人伺候的大爷。
我很看不惯，有次吃过饭我也跟着他们去沙发，但我只坐了一个小角，整个人缩着，宋sir看我没地方躺，起身坐直，又把我弟拍起来，两人让出好大一块地方。
“过来这边躺着。”他招呼我。
我也不搭理他，幽幽地说：“不用，我才不跟你们一样，吃饱了没事干就躺着，那都是油腻的老男人干的事。”
我弟立马接茬：“那是，你跟我们才不一样，我们吃饱了就躺着，而你永远都吃不饱。”
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死我了！
08
去年有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压力很大，整个人陷在低谷期，效率低下，心情也跟着沮丧。
在家里不能表现出来，怕影响宋sir，只能在心里跟自己较劲，直到后来，这股坏情绪影响到我的饮食和睡眠，最严重的一次，夜里睡着觉突然崩溃大哭，把宋sir直接从梦里吓醒。
他想带我去旅行散散心，可我又实在懒得动弹，而且他工作也很忙。
不知为什么，请了假的那天，我突然特别想回老家，想躺在我的小**晒太阳，想吃爸爸做的菜，想被妈妈念念叨叨插不上嘴，虽然我心里特别清楚那时候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回家见他们。
但终究没忍住冲动回去了。
提前没有告诉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心想反正就这么突然一个人回去他们肯定也会问，到时候再说。
结果很出乎意料。
压根儿没人问我为什么回去，我爸妈对我的态度稀松平常得像高中每一天我放学回家。
我就这么大咧咧地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地住了三天，竟然也没人问我啥时候回去。
我率先憋不住了，跑去问我妈：“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啥突然跑回来？”
我妈动作利落地晒着衣服，嫌弃地让我走开别挡着她，“那还用问？小宋都没跟你回来，那指定是你被人扫地出门了呗。”
我点点头，很失落，挽住我妈胳膊：“啊！妈妈，从此我就是孤身一人啦！”
我妈拍掉我的爪子说：“你赶紧闭嘴吧，你是没爸没妈吗？没事，家里还留了台缝纫机，下周开始，自力更生吧！”
我笑到岔气。
晚上去厨房倒水，在门外听见我妈讲电话，声音被刻意放低，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只听见她在这头嗯嗯啊啊的。
我小心贴着门缝，终于听清她说：“你放心吧，我们啥都没说……嗯，在家能吃能睡的……嗯，没事，小宋你在那边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嗯，好，来之前想吃啥跟妈说……”
我偷偷回到房间，其实从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已经猜到啦，宋sir早就和他们打好了招呼，而他们所有人，已经默默地在我身后把所有让我头疼的事都安排好了。
没喝到水，索性拿了手机下楼买饮料。
在路上收到我弟的视频请求，我同意，看见屏幕上骤然出现的大脸，竟然也觉得挺可爱的。
“姐，听说你被姐夫扫地出门了？”
我悲伤地“嗯”了一下，给他看了眼周围：“我此刻正流落街头。”
“怎么能这样，姐，别怕！你还有弟弟我！”
我感动地狂点头：“弟弟！姐以后就靠你养了！”
我弟的大脸突然从屏幕前消失，过了几秒才重新恢复正常。
“你哪儿去了刚才？”
“吓得从椅子上滚下去了。”
……
“不不不，姐，作为一个新时代混过帝都的独立女性，养你那太侮辱你了，你必须得擦干眼泪，奋起励志，百折不挠，最终从一个把爱当作一切的中年失婚妇女变成半路出家走上人生巅峰的创业女王啊！”
“听起来是不错，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我弟突然变得很激动：“有弟弟我，不在怕的！其实我一直想创业，真的，很多想法，可厉害了，可惜我没启动资金，但姐你有钱啊，不如我们姐弟联手……”
我静静欣赏着他唾沫横飞的样子，果断地“咔嚓”关掉了视频。
紧接着收到他的微信：“浅薄的妇女！你不跟我创业你会后悔的！”
我：“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绝对不行！所以，我还是跟你姐夫复合去吧。”
他没再回，我在路上晃晃悠悠喝完饮料，走到家才又接到他的消息：“还能算计得这么清楚看来也没啥事，行吧，那我也放心了。以后要是姐夫真把你扫地出门，没事，我养你！”
我笑出声，头一次感受到吾家有弟初长成的喜悦。确实是亲弟弟呀，可爱起来，跟姐姐一模一样！
09
宋sir是在周五的傍晚来的。
那会儿夕阳刚落下，外面的天空还残留着橘色的光晕，我躺在**看着书昏昏欲睡。感觉有人挨着我的腿坐在床边，然后把我的书轻轻抽走……接着该给我盖毯子了吧，我想。
然而并没有，我的屁股被书拍了一下，“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果然不如我小说里的老公温柔啊，于是我连眼都懒得睁，直接起身朝他怀里倒过去。
“不想回去啊，一点儿都不想回去，想永远都在家里待着。”我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扯着嗓子哀号。
他摸着我的头发，也不说话，安静了有一会儿突然说：“不然我们离开北京？找个舒服的小城市，买栋房子，有你喜欢的落地窗，一起买菜做饭，周末开车带你出去玩，假期就带你环游世界，然后你可以养只你喜欢的狗，我就负责养你。”
“切，说得好听，不在北京你工作不要啦？前途不要啦？朋友不要啦？一切都不要啦？”
“可以呀，反正他们又不能跟着我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不是你吗？再说了，你这种大沙粒子怕是不懂我们金子的世界，像我们这种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的，去哪儿都可以活得很好的，跟你们大沙粒子不一样的！”
我捶他：“你才大沙粒子，我珍珠！”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我又重新瘫进他怀里：“谢谢你们哦，这几天感觉自己好幸福啊，被这么多人爱着，爸爸，妈妈，你还有弟弟。”
“净说废话，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和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我妈正在客厅给我们大包小包地装东西，我爸对着宋sir说：“小宋啊，以后可别让你媳妇回来了，太残忍了，每次回来都能把家给我抄走一多半。”
宋sir应着，笑到抽搐。我简直懒得跟他们计较，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就是这样吧，虽然嘴上互相嫌弃，但心里永远都不离不弃。
后来我重新热情洋溢地投入工作中去了，依然会有不如意满腹牢骚的时候，但我觉得没关系了，因为它们不是生活的全部，不重要。
我和宋sir也依然待在北京过我们平平淡淡的小日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能放在心里向往，我觉得也没关系了，反正有他在身旁，有家人在心上，这已经是最好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