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除夕

宋清河在沈洺的监督下, 又喝了几日苦了吧唧的药,才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林太医。

林太医并不老,与宋清河想象中的太医很不相同。

但也不算年轻, 猜测该是与沈允信差不多的年纪。

但这些对宋清河来说都不重要。

对宋清河来说, 重要的是林太医为自己看病,还好心送了斗篷给自己。

“林太医,那日的斗篷,多谢你了。”宋清河笑着,提起那日的斗篷,向林太医道谢。

“斗篷?”林太医微怔, 目光移到沈洺身上,见他微微抬眸, 忙点头, “啊对, 是我给的。你身子不好, 总衣着单薄跑来跑去,没得又病倒了。”

宋清河笑得眉眼弯弯,又说了两句好听的感谢林太医。

原本是不想叫宋清河知晓, 这才将事情扣到林太医头上。

可如今宋清河对着人笑,还这样感谢人家, 沈洺心中难免多出几分不舒服。

明明是他做的事, 她却在感谢别人……

沈洺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强压下心底烦躁, 最终什么都没说。

“如何?”沈洺出声打断二人的话。

“毒倒是解了,就是身子仍虚得很, 得好生养着。”林太医站起身, 走到沈洺跟前回话。

宋清河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林太医……对沈洺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分恭敬了。

按理说,沈洺只是一个被关进南宫的废太子,林太医甚至不必向他禀报这些的。

可他不仅说了,还这样的……恭敬。

十分的奇怪。

但宋清河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她潜意识里觉得,失败过后是没有翻身的可能,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沈洺还存了伺机报仇这等心思的可能。

“往后就麻烦你了。”沈洺说完,瞥了宋清河一眼,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能是麻烦,救死扶伤是我们该做的。”林太医在宋清河这个外人面前,倒是收敛许多。

沈洺也没再多话,只送林太医出去,顺道悄悄聊了两句。

宋清河不是没瞧见,但离得远也听不清。

她并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更没兴趣管沈洺究竟说些什么。

就这样送走林太医,沈洺回来看见宋清河还坐在这儿,眉头一挑。

“打算在这儿住下?”沈洺话语间带了几分揶揄。

“不……不是,奴婢这就走了。”宋清河忙站起身,就要出门。

“斗篷。”沈洺提起斗篷,递给宋清河。

“谢主子。”宋清河刚要接过,却见沈洺收回了手。

宋清河露出不解,只看着沈洺,打量他之后有个什么动作。

结果却见沈洺展开斗篷,亲自为她披上,系好带子后还替她拢了拢。

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宋清河微张嘴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愣愣看这样眼前的沈洺,良久才结巴着唤了一声,“主子?”

沈洺却不解释,只别开脸,冷冷扔下一句,“回去吧。”

既是主子赶人,宋清河也不好再留,只福了福,便徐徐退出去。

主子被关押,福泉宫因此空了许久。

但里边一应宫人都未遣散,大家都摸不准沈允信的意思。

谢玄姝也摸不清楚,明明福慧被带走,又摸清此事与她并无干系,为何还不放她回去呢?

谢玄姝想不明白,待在那黑漆漆的刑房内,一日赛一日的害怕。

就这样,约莫过了五日,沈允信才大发慈悲一般,又到刑房走了一趟。

但这一趟,只叫一名精通审讯的锦衣卫跟进去,至于旁的人,就连宁海全都只能候在外边。

可这一回依旧只是进去瞧瞧谢玄姝,并未将人放出来。

而那与沈允信一同进去的锦衣卫,没过几日,却听说跳了河。

打捞起来的时候,人都泡得不成样子。

顾西洲去的时候,看着那尸体半天没说话,最终只将这件事儿压下来,说人是自尽的。

因着这件事,锦衣卫连着几日都是气氛压抑。

本想挑个空闲时间去一趟南宫的顾西洲,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

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除夕这日。

除夕,宋清河起了个大早,拿着托林太医带来的红纸剪窗花,又一个个往窗上贴。

沈洺醒来听见动静,开门一瞧,竟见宋清河忙前忙后的。

他眉头一挑,出声道:“南宫的窗户不严实,你这会贴上去,没两日就掉光了。”

宋清河听见沈洺的声音,漂亮的丹凤眼亮了亮,忙跑过去,给他看自己剪的窗花,“主子您看!奴婢今晨剪的!”

沈洺接过看了看,夸赞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只淡淡点头。

好在宋清河早知沈洺脾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蹦蹦跳跳地去贴窗花。

可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惊道:“哎呀!奴婢还要伺候主子的!”

沈洺唇角似有似无勾了勾,目光停留在那张红得似火的窗花上,心中竟久违地尝到几分暖意。

可他不愿显露情绪,察觉之后只倔强地别过头,愣了神色,说:“不必你伺候,忙自个的去。”

宋清河有些犹豫,更有些不好意思。

沈洺见状,眉头一皱,凌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吓得她立马转头就跑。

贴窗花,也好。

多少给这死气沉沉的南宫,添了几分年味,有人气,那很好。

不过……

仔细一想,这死气沉沉的南宫,在宋清河来之后,似乎就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沈洺摩挲着袖间衣料,目光跟随宋清河,看了良久,才转身去洗漱收拾。

福宁宫,刑房内。

谢玄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没有意义。

她只坐在木板**,等着,静静地等着,等待那个离开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门咔的一声在眼前打开。

谢玄姝想站起身,却因坐得久了,竟腿软得整个人又一次摔了回去。

姿势难看,几乎是匍匐在地。

而眼前出现的人,却不是沈允信,而是沈允信身旁的宁海全。

“娘娘,皇上命奴婢请您回福泉宫,收拾收拾好参加夜里的除夕宴。”宁海全的目光微移,停留在狼狈的谢玄姝身上,轻笑一声。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玄姝咬着牙,心里恨透了沈允信,却因顶着贵妃身份,仍是得扭一扭身子,变为跪拜的姿势,行礼谢恩。

此时狼狈,可到了夜里的除夕宴,谢玄姝仍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只是不知为何,在顾西洲看来,谢玄姝经刑房这些时日的蹉跎,竟是变了。

可哪里变了,顾西洲却说不上来。

清宁殿里热热闹闹办着除夕宴,南宫里却是依旧冷情。

没有丰盛的年夜饭,只有比平日还不如的冷饭残羹。

宋清河气得直跺脚,跟守门那高矮太监吵了一架,没能改变任何结果。

最后只能灰溜溜提着食盒进屋去,一见沈洺,便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他……他们不给,奴婢说不过,也出不去。若……若是奴婢出得去,定给主子寻些好的来。”宋清河越想越难过,想自己只在家里吃过这种苦,入了宫之后可从未有过。

更何况,如今是不仅她吃不上热乎的年夜饭,连沈洺也吃不上。

主子奴婢一同受罪,又没什么缘由,便是明白宫里惯是捧高踩低,宋清河仍有些心头发堵。

“吃不上就吃不上,你且等着。”沈洺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心头一跳,别开眼去,压了压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

“哦,听主子的。”宋清河情绪仍是低落,但对沈洺那一点信赖,仍是让她听话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宋清河一惊,以为是那高矮守门太监来找麻烦,嗖的一下站起身。

她凶狠地回头瞪去,却发现来的是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明显也愣住了,没想到宋清河竟会在这里。

宋清河这下反应过来,想这人该是偷溜进来的,瞪大眼就要叫出声。

可没等她真发出声来,便被人从身后扣住手腕,轻轻一带,她的后背便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而她的嘴也在瞬息之间被人捂住,宽大的手掌遮了半张脸,那掌心还贴着湿软的嘴唇,叫这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旖旎气氛。

宋清河脸烫得惊人,哪里还记得屋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满心都只记住沈洺正做什么。

“冷静了?”沈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许是因凑近了些,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打在宋清河耳畔。

“唔唔唔。”宋清河想说话,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吐出几个气音来。

“那是我的人,来给咱们送热乎的年夜饭。”沈洺松开手,对宋清河说。

宋清河迟钝地点着头,却不看盛十六,只盯着沈洺看。

沈洺知她在想方才那事,只淡淡解释:“不拉住你,等你将那俩守门太监引进来?”

好像……

也很有道理。

宋清河接受了这个说法。

盛十六见二人气氛缓和,也松了口气,提着食盒走上前,将饭菜一一摆上来。

宋清河这会儿才记得去看盛十六,打量他许久,才皱着眉问:“平日就是你悄悄给主子送饭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