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进击的曾翰林

最近的曾逢月有些苦恼。

他已在翰林院呆了近一个月,眼瞅着马上就要参加最终的见习考核,却还没想好该如何抓住主考官的心意顺利及格。况且主考官还在其次,重中之重是据说此次考核陛下也会亲临,考生的表现若能吸引他的眼球,获得他的赞赏,此后的仕途必然会走得更加顺畅。

他不关心仕途如何,他只是很想留在翰林院,因为这样平时就可以和张叛雨离得近一些。

可现在的他想要全力以赴,却又一筹莫展。

张叛雨知道他的烦恼。

能进翰林院见习的都是些文才技艺上的佼佼者,曾逢月虽然画技超群,但要想通过考核也绝非易事。

于是趁着陛下最近心情尚佳,他时不时就找借口去御书房当卧底,探探陛下在书画风格上的喜好如何。

他拐弯抹角地问了自家父皇很多问题,陛下误以为他是在书法绘画上开了根窍想要研学,满心乐意地同他畅谈一番。

张叛雨揣着八百个心眼,把他说的话都默默记在脑海,然后悄咪咪跑去找曾逢月。

“总而言之,陛下偏爱内涵深刻、笔触写实、能振奋人心的画作。”

张叛雨认真给自家恋人总结着,末了又总结道,“他还说他很喜欢动物,特别是狗。”

曾逢月思量一会儿,说自己心里好像有了点头绪。

他站在对方身旁,踮起脚尖悄悄给对方分享自己的想法。

对方听完,觉得很是可行。

“只是我觉得还不够,”曾逢月又道,“如果表现的形式上可以再创新些……”

他徘徊几步,看着不远处池塘里随风起舞的花草,倏然灵光一闪!

他说他要以笔代剑,以舞剑的技法展现他的画作。

张叛雨略略想象了一下对方一面“舞剑”一面作画的样子,心中很是悸动,觉得万分可行。

他不由得带上“粉丝滤镜”,鼓励对方大胆尝试,还说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他背后最坚实的拥趸。

曾逢月又苦于不知以哪套技法练习为佳,张叛雨闻言嘿嘿一笑,抓住他的手叫他不要担心。

“我以前在大润发杀鱼的时候,在隔壁的铁器铺认识过一位精通传统武学的打铁大师。”

他说那师傅姓马,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为人和蔼可亲,最讲武德,找他学艺准没有错。

他带着曾逢月去市集上找到此人。

此人听完诉求,摇头叹息道年轻人还是太过肤浅。

他对曾逢月道:“你的画笔是软的,剑太硬朗,用剑招使出来不好看。”

马大师说罢,便在年轻人面前分腿起势。

“我教你一套鞭法,你只管融进你的画技之中,等考核那天把它使出来,保管技惊四座!”

只见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在洒满夕阳的大街上耍起那套鞭法来。

他手中空空如也的并没有鞭子,但那精深的武学功底还是从他自信从容的举止中展露出来。

他时而静若处子,时而动若脱兔,如蛇、如鼠、如猴、如蝴蝶,身形变换得高深莫测,叫人完全无从捉摸。

曾逢月只觉有种无形的霸气从马大师腾挪的脚步间侧漏出来。

马大师一定是在夕阳下回忆起了自己已然逝去的青春了吧。

他默默地想着,胸中便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眼中闪烁着星星光采。

在一旁观看的张叛雨也看得热血沸腾,待马大师耍完最后一招,惊诧地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厉害鞭法,怎么以前未见你耍过?”

一阵微风吹过长街,吹起地上刚落定的尘埃,吹过马大师的饱经沧桑的脸颊。

只见他此刻有如戏台上插满旗帜的老将军一般背对着两个年轻人,淡定道:“此乃我毕生绝学之精华——闪电五连鞭是也。”

曾逢月拉拉老人家的衣袖:“大师,我想学这个。”

马大师默然无言,伸出了一只手。

曾逢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被大师一掌拍开。

大师又缓缓伸出手来,闭眼道:“鞭法秘笈十文钱一本,赠送一锦囊。”

……

曾逢月拿到《闪电五连鞭》以后,每日在府中忘却昼夜勤学苦练,连张叛雨带的“肯德记”都顾不上吃,下定决心要通过考核。

只是有一日实在练得太久,颇感疲倦,想着去卧房小憩一会儿应该无事,刚上了床榻枕上枕头,发觉枕头底下塞着个硬东西。

他揪出来发现是之前马大师送的那个锦囊。他捏了捏,觉得锦囊中好像是张纸条。

他打开锦囊,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把它拽出来看,喉咙紧张地咽了咽。

只见那纸条上写着几句直透灵魂的质问:

——你怎么睡得着的?

——你这个年龄段,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你有点出息没有?!

曾逢月瞬间清醒过来,把那纸条塞在枕头下面,像个出征的战士一样回到后院继续练起那套神秘的闪电五连鞭来。

……

见习考核的那天,翰林院热闹极了,考场周围围满了来观考的人。考场之内,皇帝陛下坐在内廷正中最远的位置,管考各科的主考官们分左右两拨依次往前坐定,神色都非常严肃。

张叛雨送曾逢月进内廷的时候,反复叮嘱他别忘带东西。

“狼毫带了吗?”

“砚台没忘吧?”

“颜料齐乎吗?”

曾逢月一一点头,觉得对方有点像他娘。然后对方果真露出了像娘亲一样欣慰的表情。

张叛雨莫名觉得自己有种送寒窗苦读十年的孩子上京赶考的既视感。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逢月别怕,你、必、过!”

曾逢月抱抱他,转过身,一脸凝重地走进自己的“战场”。

伴着日晷上阴影的流转,翰林院中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无声进行着。

文学、曲艺、棋术、占卜等组次的考生都使出浑身解数,各显其能,个中有些天赋异禀的,实力叫人叹为观止,连翰林院的老前辈们都赞不绝口。

陛下笑着评价今年的考生真是百花齐放,大修朝的文娱产业又能更上一层楼。

谈笑之间,书画组的多数考生也一一展示过了才能,压轴的便是曾逢月。

与其他人不同,他的画纸不是放在桌案上,而是用木架架起来的。

陛下心知这是曾闲的儿子,人皆言虎父无犬子,何况这孩子之前还给七公主画过一本让她爱不释手的画册,便对他很有些期待。

只见曾逢月手提狼毫,同时架开阵势,倏然点墨凌空起笔。

笔法走势结合着闪电五连鞭的鞭法,或静或动,或行或止,腾转挪移之间,那墨点如雨落下,晕在画纸之上。那笔势越走越快,不出半刻,画已初成。他换了笔墨颜料,再挥舞润色,又过片刻,最后题字画间,整幅画终是大功告成。

只见那画上画着一只头戴斗笠,手执唐刀,眼神睿智无比的柴犬。它静默地颓坐在地上,嘴角扬起迷之微笑,俨然是个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士。

画的旁边还写着一行苍劲飘逸的草书——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四座皆惊!

陛下默默起身走到画前,细细品味良久,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优雅……”他喃喃道,“实在是太优雅了……”

他问对方给这画起什么名字。

曾逢月说此画名曰《孤勇者》。

陛下又震撼良久,称赞他属实是个奇才。

其他考生见了此画,也纷纷自惭形秽,颇觉甘拜下风。

于是最终书画组的桂冠顺其自然地给了这个标新立异的曾翰林。

张叛雨觉得自己简直比曾逢月本人还要高兴。

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内涵深刻、笔触写实、正能量,还有狗,他居然都做到了……

他满心骄傲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