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拥 ◇

◎绾绾还生着病◎

话音才落, 她已萦着热烘烘花与药香攀附上来。

少女闺房琉璃瓦暖,帐拢薄香,流锦明光纱帐恍若将闺房分割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界一切的滚滚浓云与晦晦风雨都被隔绝去很远。

顾宴容感知到她因病热而滚烫的肌肤,听到她干净又沙哑地唤他殿下。

他借着昏灯审视过谢青绾颈间的掐痕, 看到她唇瓣、脖颈乃至锁骨上连片啃噬的痕迹。

顾宴容指尖触碰她泛红微肿的一双圆眼:“绾绾吓坏了罢。”

谢青绾黏在他颈窝里不肯挪动, 生着病格外没有力气, 只很轻地唔一声。

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兽一样。

熟悉的温热手掌贴上她腰肢缓缓摩挲,她听到男人语气幽微的提问:“绾绾害怕我了么。”

嗓音熟悉, 气息熟悉,连钳握着她腰肢的力度都重得熟悉至极。

谢青绾于忘掉了昨夜的力量悬殊与绝对压制, 被他拥在怀里小声又坚韧地说不怕。

窗外浩渺水汽接连起青石庭院与浓云密布的天幕, 像是张开漆黑的巨网, 吞噬银河与月光。

寝房唯留半盏灯烛, 昏光尽数被他挺拔的身躯遮蔽, 谢青绾烧得犯迷糊,仍旧心心念念:“殿下的伤怎样了, 有没有止住血?”

她温热,柔软, 气息香甜, 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微薄, 轻易便可以拢进掌心里施予或索求。

她对他满怀信任与依赖,在他密不透风的注视与保护中温养得天真可怜。

顾宴容闻嗅她的香味,很淡地说一句没事,听她赌气一般闷声闷气问道:“殿下不是说容我考虑, 要三日之后才来么。”

他神情不轻不淡地冷下去。

横亘在她腰间的手忽然收紧, 力道大得近乎要将她揉碎。

考虑甚么, 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在去留之间作出取舍么。

顾宴容俯首时指尖恍若不经意扫过她颈侧的命门,在她耳边幽微难辨地低语:“再说一遍。”

暗藏着病态。

那点悚然霎时间从耳廓直蔓延周身,谢青绾下意识绷紧腰背,听他音色凉得像雪:“绾绾,再说一遍。”

谢青绾瞧不清他的神情,却隐约察觉出他身上幽幽逸散的危险与燥郁气息。

她被他衣上寒凉的玉扣冰得打了个寒战,委屈得蹙着眉尖,要从他怀里挣脱开:“原就是殿下这样说的。”

顾宴容环抱她的手寸缕未松。

他语气微凉,不大听得出情绪来:“绾绾要考虑么。”

谢青绾动作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手按回尚有余温的衾被。

她寝衫薄柔,不过探出衾被接触了片刻清凛,便已肩臂冰凉。

顾宴容隐忍不发,将她衾被严丝合缝地拢好,才压着被边缓缓俯身。

有如藤蔓一样困锁攀绕。

甚么三日之期,说给镇国公听一听罢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她人回去,关起来,囚于他亲手打造的樊笼里。

蛊毒麻痹他的感官与记忆,把他变回幽庭里那个杀人嗜血的怪物。

恶念在他血液里烧渴叫嚣,像是毀溃长堤的翻滚暗潮一样不断冲刷他的理智。

他该环抱占据她,仍旧以她最是受用的嗓音与口吻告诉她,余毒未消,他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告诉她这三日不是弃置,是保护。

一如往前无数个日夜里一样,披上那层冷静、理性且绝对自控的完美外壳,继续理所当然地享有她全心全意的仰赖与恋眷。

镇国公疑心防备,朝野群起攻讦,他尽皆应对得滴水不漏。

然而眼下。

顾宴容俯在榻畔,长久地凝视深陷在暖热衾被中懵懂又失措的谢青绾。

她生着病,眼睛圆而漂亮,不带一丝一毫的攻击性,盛着颤颤盈盈的水光,只装得下他一抹倒影。

他没有俯身吻她亦或是嗅她颈间的香,只讳莫如深地低垂着眼。

窗外风雨晦晦,被他暗藏着浓郁妄念的嗓音衬托出十二分的空凉与死寂来。

叹息一般:“昨夜悄悄抹眼泪,今晨央着我早些醒来接绾绾回家,我都知道,绾绾。”

他神情掩在明明灭灭的昏晦光影中瞧不分明。

谢青绾被困裹在衾被中不得动弹,轻抽着气眨了眨眼睛。

她隐约有所感知。

昨夜他像是一尊玄石雕刻的漆黑神像一样,缄默肃穆的平躺在那里,谢青绾贴上去时,却无端生出一种被自上而下深深注视的错觉来。

她在这注视的包围下像是终于有了依仗,靠着他肩角沉沉睡过去。

原来他都知道。

谢青绾又觉出委屈来,眼眶热得渐红起来。

情绪波动太大不利安养,她便自幼被教着劝着,鲜少会掉眼泪。

连祖父强势将她带离他身边,都温静柔顺得没有掉一滴眼泪,却不知因何在他面前总也止不住。

她试图挣开紧裹的衾被窝回他怀里去,还未来得及动作,忽然听他语气幽微地开口唤她:“绾绾。”

他纵容恶念,放任残余的蛊毒在他血脉中灼烧沸腾,操纵他伸出由漆黑恶.欲凝实的手。

音色暗哑,呼吸渐沉:“绾绾不是总问,为何迟迟没有圆礼么。”

他缓缓低首,不像征询,像是哄骗一样咬字缱.绻:“今夜便同绾绾成礼,好不好。”

谢青绾呆了呆,勉强听懂了他所谓的成礼,究竟意指甚么。

她病得没有力气,浑身都陷在衾被里,被他一手撑在榻畔幽幽凝视。

成礼。

她耳尖渐红起来。

顾宴容紧守在她榻畔,一手按她肩角迫使她陷在如云一样的软褥间不得反抗。

他又问一遍:“好么,绾绾。”

俯身时终于有一星几不可察的昏光流泻入合拢的帐幔。

谢青绾看清了他浓墨一样的眉眼,沉黑中不杂星火烟尘。

目光始终如一。

她喜欢被他这样毫无保留与分神的注视。

谢青绾轻咬着下唇丰莹的一点肉,目光闪闪地点头:“好。”

她被从衾被间挖出来揉进怀里,锁住腰肢与后首,气息熟悉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将她掩埋覆没。

顾宴容坐到了榻边,轻易将人禁锢入怀恣意闻嗅与品尝。

她唇瓣莹润,似乎因着高烧不退的缘故蒸得愈加云软。

谢青绾乖顺地由他拥着按着深扣在怀里,因着他持续凶悍的吻被迫仰头,唇瓣微张,眼尾逐渐泛起泪花。

她不会换气,顾宴容便贴着她唇角错开半寸,待她才将呼吸平复一分便复又吻上来。

寝衫揉乱,微凉的手掌贴上她腰侧肌肤,冰得谢青绾霎时间难以抑制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高烧不退,浑身因灼沸而温度偏高,对冰冷便格外敏感。

顾宴容明显感知到她的寒战,旋即被她张开双臂攀附上肩背。

谢青绾挂在他颈窝里,在承吻的间隙小声断续道:“冷……”

发着颤,却没有半分退缩。

落下来的吻徒然温和,他安抚一般轻轻贴触她的唇瓣,复又将衾被替她裹好,安抚她发颤的肩角:“好了,绾绾。”

谢青绾正无措地阖着眸子,闻言一怔,茫然张开眼睛。

原来只吻一吻,没有其他,便算礼成了么。

顾宴容呼吸声略有些沉,隔着衾被环抱她:“绾绾还生着病。”

他掌心轻抚她发顶:“吓到绾绾了,抱歉。”

谢青绾仍有些呆,眼中雾汽迷蒙,懵懵懂懂地唤他:“殿下。”

顾宴容低低嗯了一声:“绾绾烧还未退,困么。”

谢青绾却摇了摇头,被裹在衾被里不能攥他的衣袖,便只拿水莹莹的眼睛望他:“想看着殿下。”

她生病总是格外离不开人。

顾宴容便跪坐在她榻边的蒲团上,五官笼在矮几上那半盏残烛的昏光里,真切又分明。

谢青绾仍旧蹙眉,恳切望着他。

分明在王府中,在临山殿里,都是他拢着抱着一同安寝的。

顾宴容似乎轻叹了声,指腹拨过她长而浓卷的睫羽:“绾绾。”

他被这样湿漉又可怜的目光勾着缠着,和衣上了榻,与她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