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责相如

长门别赋

两天之后,月儿终于联系上了陈琳,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慕容娇想要的答案,忙一字不漏的回来告诉了慕容娇。

“你确定?”慕容娇放下了手中的桃木梳,看向月儿。

月儿点头道:“陈琳亲口跟月儿说的,长公主说她与此事毫不相干,而且还保证绝不是陈家之人所为。”

闻言,慕容娇沉思不语。照这样看来,这件事只怕真的不是馆陶长公主做的,那么,又会是谁呢?只是,有一点却是不言而喻的,不管那主使之人是谁,有一个人,却是撞在了慕容娇的气头上了。

“月儿,你可知道那司马相如什么时候会进宫?”慕容娇突然问道。

“司马大人?”月儿细细的想着,突然灵光一闪,笑道,“月儿听人说司马大人今天会进宫朝见陛下。”

“今天么?”慕容娇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完美的弧度,既然是他自己撞上来的,那就怪不得她了。“月儿,去找一件你的衣服来给我换上。”

“娘娘这是要?”

“自然是去见一见这位文坛奇葩司马大人了!”既然她现在已经是陈阿娇了,她就不允许有人随意的那她去做筏子。

“可是,娘娘您忘啦,陛下说了不准您出长门宫的。”陛下的旨意,她如何敢违抗。

但是她的话却并没有让慕容娇放弃自己的想法:“只要我们偷偷的出去,又有谁知道呢。”诺大的皇宫,她才不行自己会那么衰呢,一出去就会碰见刘彻。

“可是,可是……”

“好月儿,你就别再可是了,先过来帮我换衣服吧。”慕容娇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嚷着让月儿帮她换了衣服,再梳了一个宫女的发髻。一阵的涂涂抹抹之后,待看到铜镜中那个平凡无奇的模样,慕容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娘娘您真的要去啊,要不您再考虑一下吧?”月儿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可是抗旨的重罪啊!

“不用考虑了,”慕容娇摇摇头,“月儿,你先去打听一下,看那司马相如如今在哪儿,还有刘彻的行踪也顺道打听一下。”虽然相信自己还不至于那么衰,但小心些却总是没错的。她可不想见到那个刘彻呢。

“是,月儿这就去,但是娘娘一定要小心些啊,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娘娘的身份。”

“放心啦,我自有主张。”慕容娇拍拍胸口朝月儿满口保着,月儿这才犹犹豫豫的出了房间,去为她打探消息去了。

元光五年的秋天,爽朗的天气让整个御花园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汉武帝巍峨雄伟的宫殿中,见不到一丝秋天的萧索意味。入目所及的,都是姹紫嫣红的娇艳。这也难怪人们会说皇宫无季节了。因为不论是在何时,皇宫中总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春夏之景。

御花园的望月亭中,两个男子正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的棋局,身旁伺候的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高度的缄默。在看那下棋的两个男子,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个是冷峻英伟的男子,眉如墨画,鬂若刀裁。一身黑锦金织冠服,腰间束以青玉带,并已一块乳白的麒麟玉佩压袍,仿佛是集天地之贵气于一身,不怒而自威。坐在他对手的那位男子,却是一袭白衫,身形伟岸,是风度翩翩的儒士风采。两个人皆是凝神屏息,专注于手下的棋局。

这时,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婢手托清茶,袅袅娜娜的朝望月亭中走来。守在亭外的宫人只匆匆瞥了一眼,见那宫女**的,连参拜大礼都不行,还以为是哪位得宠的娘娘身边的女官呢,自然也就没有开口阻拦了。

只见那宫婢手托银质托盘走到下棋的男子身边,将两杯清茶轻轻的放在了那两个男子的左手边。那白衣男子见状,抬头看了那宫婢一眼,微微一笑,温润如水,让人如沐春风。只那黑锦冠服的男子却是目不斜视,只看着眼前的棋局。

那鹅黄宫装的婢女放下茶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亭外,对着那些守在外面的太监侍卫轻声耳语道:“陛下有令,让你们退出望月亭,只在外围守着便是,若是没有宣召谁都不得入内!”

“这……”那为首的太监微微蹙眉,他没听见陛下说话啊,但是,眼前的女子又说得言之凿凿的。难道是陛下方才在她耳边讲的?

“你想抗旨不成!”慕容娇轻声呵斥道,不让亭中人听见。

“这……是。”那太监复又侧首看了亭中人一眼,见其并无甚不悦之处,这才对身边众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一齐退了出去。

那宫女见状,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来,这才放任自己大肆的打量起眼前的两个男子来。黑衣的高贵桀骜,白衣的风流潇洒,果然都是人中英杰。

“一个个的都长得蛮帅的嘛。”那宫女心中感叹道,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不妨突然被一声揶揄的笑声惊醒:“看够了?”

开口的是那一袭黑锦金织冠服的男子,只见他眼中带着三分猜疑,七分调笑,看着那鹅黄宫装的婢女。

那女子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候失神了,心下暗自懊恼着,面上却不输那黑衣男子半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惧的答道:“我是看够了,只不知道你看够了没有。你若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呢。”

“你好大的胆子!”那黑衣男子剑眉斜飞,“你是哪个宫里的?”他怎么从不知道这宫里竟然有这么大胆的女子!

那宫女闻言,心中一声冷哼,他以为他是谁啊,竟然对她这样颐指气使的。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此行的目的。她可不是来看美男的,更不是来跟他吵架的。于是,那女子轻咳一声,看向亭中的两个男子,说道:“我是谁与你何干,你们两个,究竟谁才是司马相如?”

却原来,眼前这个鹅黄宫装的婢女,不是旁人,就是穿了月儿的衣服的慕容娇。胭脂水粉,再加上慕容娇高超的化妆技术,所以旁人都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竟然是废后陈阿娇!

这一点暂且不提,且说那亭中的二人,却是被慕容娇的话给怔住了,尤其是那黑衣男子,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有多久了,再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尊卑不分,如此的大呼小叫。这个女子,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来了。

而一旁的白衣男子,则是好奇的看向慕容娇:“你找司马相如有何事?”

慕容娇乜了那白衣男子一眼,撇撇嘴道:“如此说来你就是司马相如咯?”若不是,为何只他一人开口应声,为何那黑衣男子会有那种表情。

“如何见得?”那白衣男子也不否认,只是好奇她如何会识得自己的。因为他,却是旧时她口中的那个司马相如。她今天是奉命进宫朝见天子的,却不防遇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女子,未免让他侧目不已。

“司马大人莫不是觉得除了你自己,旁人都是蠢材不成!”慕容娇见他默认了,当下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

“姑娘此言差矣,长卿(司马相如,字长卿。)并未做此想。”司马相如忙摆手否认道,一边还不忘偷偷的觑了一眼身旁男子的神色,见并无异常,这才放下了心来。

“哼,你是怎么想的与我无关,我找你只为了有一件事要问你。”慕容娇并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她只要问清楚了自己要问的事就好。

“姑娘请问,长卿一定尽力为姑娘释疑。”司马相如好脾气的说道,似乎并不在乎慕容娇对他的不假辞色。

慕容娇冷声问道:“我问你,长门赋可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的拙作。”司马相如谦虚的应道,他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一个羡慕他的文采的宫女罢了。虽然,她的神色并不像。但是,她的话却明显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司马相如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慕容娇的下一句话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既然知道是拙作就该一把火烧了,免得见笑于人前,为何司马大人却满长安的传扬开来了呢?”慕容娇“虚心”的请教道。

“你,你……”说是拙作只不过是他的谦虚之词,司马相如哪里料到慕容娇竟会钻这个漏洞来堵他的话,一时竟是语结了。

还是一旁的黑衣男子看不过去了,这才开口帮他说了一句:“长门赋幽咽细腻,曲风开放,实乃是一篇旷世之作,怎会是拙作。”

“是不是拙作我不知道,我只想问司马大人一句,你可认识陈阿娇?”慕容娇自然知道长门赋的成就,她不过是看不过去才会借词调侃那司马相如的。

“陈皇后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宫女可以随意宣之于口的!”黑衣男子皱眉喝道。

慕容娇偏头看向他:“她已经不是皇后了。”

“即便如此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婢,竟然直呼她的名讳,你可知这是死罪。”汉宫的规矩一向是等级森严,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怎会如此大胆。

但是,慕容娇却被他的再三斥责弄烦了,要是在平时的话,她说不定还会感谢一下他对陈阿娇的关照,但是现在:“我又没问你,你插什么话啊!”说完,她再次转向司马相如,“司马大人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究竟是否认识陈阿娇?”

“陈娘娘名冠天下,又有谁人不识。”司马相如答道。

“我是问你,你可有见过陈阿娇?”

“不曾。”司马相如摇摇头,他倒是想要见一见那位尊贵非凡的女子来着,但是她早已被废,并幽居长门宫,又岂是一般人可以见到的。

“既如此,我请问司马大人,你的长门赋,是为何人所写,又是何人托你写的?”慕容娇上前一步,逼问道。这才是她今天不顾一切离开长门宫的原因。

司马相如在慕容娇的咄咄逼问下,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答道:“自然是为陈娘娘所作,亦是陈娘娘所托。”

“哦,果真是这样吗?那她是何时所托,又是用何物为赠托你写下这篇长门赋的?”慕容娇自然是将司马相如那一瞬的闪躲看在了眼里,这就让她更加坚信这件事里面肯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