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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语相思枕画屏 分节 15

他披上外袍,起身下榻,向寝殿外行去,清晨的空气分外清凉,端的是个极好的天气。向四周望了一圈,也没寻到半点阿凉的踪影,他便在殿外随意练起了剑招,方练到一半,便见远远有人捧着个大食盘向内殿走来,慕辞目力极佳,一眼看出那便是阿凉。

食盘许是有些沉重,阿凉的脚步略带虚浮,竟是有些踉跄,慕辞刚要过去帮他一把,便见后面跟上来两个内侍,接过了食盘,嘴里又嘟囔了几句不好听的,阿凉脸上仍是那幅乖顺的模样,连连给那人行礼道着谢,一副极好欺负的样子,那人见阿凉这般,也未在多言,径直向内殿行去。

阿凉却没再跟上去,在后面慢腾腾的走着,慕辞这才发现,阿凉换了一件旧衣裳,昨日他夸好看的那件已是不见了踪影,身上这件甚至在袖口处还打了一个小补丁。

慕辞不由一怔,心中竟隐隐作痛起来,阿凉日日在他眼前,他竟从未在意过这些。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中赶了出去,暗自想道,“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回了寝殿,直到用完了早膳,也未见阿凉进来伺候,慕辞蹙着眉头,喝了一碗粥,便一甩袖子去上早朝,留下满屋子的内侍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哪处做的不好惹得慕辞生气。

转角的亭台之中,阿凉窝在个被树荫遮蔽的角落里,整张脸上毫无血色,他呆愣愣的放着空,素白的掌心上横亘着一道刺目的血痕。

方才端着食盘向寝殿走时,不知怎的忽而心肺间蔓延起剧烈的痛楚,险些拿不住食盘,亏得有人接了过去,否则他摔碎了膳食,又少不了被好一番责打。

他强忍了一会,却未有半分缓解,只得任凭那痛楚自胸膛炸开,止不住的呛咳起来,他抬手一捂,竟咳出来一口血来。

阿凉把那血污抹掉,从里衣里掏出个极剔透的玉坠,他把那玉坠攥在手心里,又慢慢凑到唇边轻擦而过,他在心中默默唤着,“阿辞。”,甫一说完,便觉一阵悔意包裹了他,当真是不长教训,还怀着这般可笑的念头,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男宠,还妄想着这遥不可及的人。

这玉坠是燕承赠予他的,初时他不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哪里配得上,这坠子慕辞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时常拿在手里把玩,他见过许多次,他知晓那是当年燕承留下的物件。

可燕承笑了笑放在他手心,对他说,“这玉坠本是一对,当年我送与阿辞哥哥一个,剩下的这个给你。”

阿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长久的禁声令他声音异常低哑,已是难以说一句完整的话。他把那坠子捧在掌心,露出个羞怯的笑来,眼眸中含着隐隐的欢喜。

他在亭子中呆了良久,再醒过神时已到了暮色时分,一日未进水米,加上又无缘无故咳了血,起身时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在地。

阿凉咬了咬牙,往内殿走去,晚些时分他还要伺候慕辞用膳,他步伐凌乱的走着,觉出自己怕是有些发热,他便念着一会服侍完了慕辞,找相熟的内侍要些药服一帖,也便好了。

他进了寝殿,只见满满一桌菜,未动一口,慕辞也未在寝殿,他一想,定是仍在处理政务,脱不开身。他泡了一壶慕辞平日里爱饮的热茶,亲自送了过去。

甫一到书房外,便见个老内侍灰溜溜的走了出来,显然是里面的人气不顺,平白招来一通责骂。阿凉叹了口气,捧着茶壶走了进去。

书房里丢了满地的奏折,慕辞负手立在窗前不知在看些什么,阿凉走近了些,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弄出了些声响,慕辞转身一见是他,本想问阿凉早上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他坐回高椅之上,摆摆手示意阿凉把茶盏端过来,阿凉点头应了,正要落在桌上忽而胸口一阵闷痛,引得手上一酸,竟是一盏茶全都扣在在书桌上,洇湿了好几份奏折。

慕辞一个巴掌便打在阿凉脸上,落下个极重的掌印,阿凉一慌,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打了一巴掌他仍是未解气,把那茶盏一摔,落在阿凉脚边时便成了一堆碎片。

慕辞一脚踹在阿凉腰身上,直把人踢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被小桌拦住,窝在地上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痛楚中稍稍缓解出来,吐出一口浊气。

“不长眼的奴才!这般没用的手还要它做什么!”慕辞沉声呵斥着。

阿凉撑起身子,复又跪在地上,一张小脸惨白极了,嘴唇都止不住的哆嗦着,想要求饶却又说不出口,只得怯怯的落着泪。

慕辞见他那哭的模样,眼角的泪痣愈加醒目起来,随着他的啜泣,细小的晃动着。他不由得生出一股深深的厌倦,开口道,“明日就回你原先住的地方去,这般手脚笨拙合该好生调教着,少在我眼前惹得我心烦!”

第三章

阿凉听慕辞这般说,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慕辞要他回原先住的地方去,可那个地方于他而言是个再可怖不过的存在。

在他未被慕辞选中留在身边之前,一直住在豢养男宠的小楼内,就在那一间间逼兀阴暗的房间中,他被抹去过往的一切,调教成如今这幅模样。

就在多年前的那天清晨,他和其余十数个男孩跪在殿内,是慕辞把他带出了那个绝望的深渊,可如今又要亲手把他送回地狱。

阿凉露出个苦涩至极的笑,他把衣袖向下褪了褪,包住了被热茶烫伤的掌心,站起身来,默默走了出去。

那小楼坐落在皇宫僻静之处,平日里外人均嫌弃男宠身份低贱,无人愿意靠近半分,阿凉沿着小路慢慢的走着,微凉的晚风吹拂起他墨色的发丝,遮住了他低垂的眼眸,看不清神情。瘦弱的腰间蔓延着火辣辣的激痛,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骨头,他走了不远,忽觉脚下一软,踉跄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终是忍耐不住,趴在地上痛哭起来,毁了大半的嗓子没能发出半点声音,空余下几声浅浅的呜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哭的不剩多少气力,强撑起酸软的身体欲起身,却脱力般的晕厥了过去。

直到拂晓时分,阿凉方清醒过来,他竟在地上蜷缩了一整夜,抬手摸了摸额头,已是有些低热。

待到他踏入小楼时,里面仍是一副他所熟悉的景象。十余个少年塌腰抬臀,身后的秘处塞着粗长的玉势,正低低呻吟着。掌管小楼事务的老内侍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阿凉…….你这是?”

阿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出话,又比划着说是回小楼里面住着,给总管大人添了麻烦。

老内侍见他那幅样子,便只他这是失了宠幸,被遣了回来,想必这些年来过的也并不舒坦,身上穿的还是件打着补丁的旧袍子,他也不欲为难阿凉,派人腾出了间空屋子,让人住了进去。

平日里只需早起帮着做些打扫的活计,其余也不需他来做,闲暇时间阿凉便窝在小屋里,从不出来走动,又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平安结,日日攥在手心里,一发呆就是好几个时辰,有人问他,阿凉比比划划的也说不清楚,便只得随他去了。

转眼间,阿凉就在小楼中住了近半年的光景,不知怎么添了咳嗽气喘的病症,脸上毫无血色,一看便是个生了病的面相。

慕辞近半年也未闲着,从小楼中要去了不少新人,时常陪在身边,可最多也呆不到一月,又全被赶走,把送人去内殿的老内侍折磨的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鎏金镂刻的烛台之上,红烛慢慢燃烧着,洒下一片嫣色的烛泪。慕辞坐在小桌前,正捏着一壶酒往喉咙里灌,澄清的酒液沿着他的唇角向下滑落着,眉眼浓艳的少年凑上前来,伸出粉红的小舌舔去了那酒液,慕辞冷冷的看向那少年,一把扯开了蔽体的薄纱,把人摁在了桌上。

那少年轻呼了一声,“啊…..皇上。”

慕辞把少年白`皙的手臂压在头顶,一挺腰插了进去,少年被他猛烈的动作弄得阵阵闷哼,终是强挤出个笑,低声呻吟起来。慕辞看着身下人的脸容,那两片淡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渐渐变成另一幅模样,低眉顺目的俊秀少年,情动之时会咬着唇边,满脸的羞怯。

他忽而开口道,“你平日都不爱出声的。”话语刚落,慕辞猛地一怔,脑海中霎时闪过无数个念头。

再低头去看,身下的人仍是那个样子,面色潮红,双腿缠上了他的腰身,端的是一副放`浪的性子。慕辞摇了摇头,把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抛在脑后。

第四章

春`宵帐暖,燃烧了一夜的红烛已仅剩下一滩烛泪,落在那方烛台之中。

慕辞从梦中醒来,昨夜伴在他身边的少年正他的身旁沉沉的睡着,一截白`皙的小臂露在明黄色的垂帘之外,看起来颇有几分诱惑人心的意味。

他不由得回想起夜里做的那个短暂的梦,梦中的自己应是两三年前的模样,阿凉靠坐在他怀里,满脸天真温和的神情,手里捏着一个精巧的玉玲珑。

那是当年自己赏赐给阿凉的物件,自那日以后一直被阿凉挂在腰间,每每走近时,便发出阵阵玉石相击的声响,动听极了。

慕辞抬手抚上额头,努力回想着那玉玲珑的去向,忽而身旁的人一动,向他怀里凑了凑,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偏头看着那少年,虽是容貌昳丽,如今再看亦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徒令他生出一股厌弃之感。

他开口道,“滚下去!”。那少年原还是一副朦胧睡颜,妄图多博得几分帝王恩宠,一听这话,心中立时有了分寸,忙拾起蔽体的纱袍,匆忙下了床榻,走了出去。

外殿伺候的内侍被慕辞唤了进来,他吩咐道,“去把阿凉找来。”

内侍忙应了声是,便去小楼中寻人。阿凉正站在小院中,洒扫院子中的地面,见外人来了,他仍以为是替慕辞挑选称心意的男宠,便低着头继续干着活。

却不料那内侍走到他身旁停了下来,说道,“皇上要你回去伺候呢。”

阿凉一怔,只觉五味瓶打翻在心口,一时间心头又苦又涩,不知是何心情。

前些天,掌管小楼的总管见他可怜,还曾劝他说,如今仍是二十左右岁的年纪,不若去求个恩典,早早出了宫,尚能讨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过几年踏实日子。

他倒不敢想什么成家的事情,自己一副残**子,早都不能人事,又哪里敢奢求那些,不过他也着实动了出宫的念头,儿时被买进宫廷之前,他也曾和常人一般,有过亲人疼爱。

他有一双生哥哥,已是多年未见,阿凉暗暗想自己如今生了病,不知哪日寿数便尽了,倘若死前能见上一面,也便无憾了。

可现今慕辞又想让他回去伺候,阿凉默默想了一会儿,心中已是有了打算,同来传话的内侍做了个揖,进他的屋子拿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