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青春,是用来挥霍的

“妈,我回来了。”白沫刚走进房门,没有看到三太太,心里有点着急。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回家的缘故。毕竟自从嫁到安府,算起来正儿八经地回娘家的次数用两只手也是数的过来。

不过最令白沫开心的还是安易许为人的体贴和善良,尽管安易许手边的事总让白沫觉得永无止境地忙不完,但是只要白沫提出来想要回娘家,安易许总是会尽量抽空和白沫一起前往白府。加上三太太她们更是从小看着安易许长大,安易许自然也是同三太太她们格外亲切。

就连这次,安易许报社那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但还是亲自去门店里为三太太精心挑选好了礼物,并且白沫临走之前,安易许正穿戴整齐准备上班,他还口口声声嘱咐白沫千万不要忘记了向妈妈请罪。(因为他最近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去白府了,考虑到前线不断来战事,报社现在简直是乱得不像样子,报社里的人自然也是忙疯了)

“三小姐,太太在大太太那里呢,今天大太太兴致很好,约了二太太和三太太打麻将。”刚走进门的丫鬟春儿看见白沫之后,笑着解释道。

“好的,我知道了,春儿。谢谢你了,那我先去大太太那边了。”走在路上,白沫看到府里还是老样子。估计修剪花花草草的师傅应该还是没有换人,因为一路的样子和之前简直是一模一样。但是倒还是美观大方。

这就如同中国的很多园林和建筑都讲究对称一般一样,看久了自然觉得毫无新意,但是说如果标新立邦,又不见得美观典雅。

还没走进房门,白沫就听到了阵阵笑声。她也是真正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人像《红楼梦》中的凤姐般爽朗豪迈的笑意。

“我说,大姐,你这牌打地可算是向着外人了啊。”二太太的笑声立马吸引了白沫的注意力。原来这几位真正是在打麻将了。

白沫进门后,很亲切地同大家打了招呼,也正是这时候白沫才注意到了郭紫菱的母亲也在场。“郭夫人,您也在啊。好久不见了。”白沫不知道自己为何打起招呼来很是老气。

或许也是因为她记不清自己和紫菱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陌生,这种突然陌生的情绪竟然也感染到了眼前的郭夫人。“沫儿回来了,怎么也很长时间不去家里坐坐了?”

“是啊,最近总是有点忙。所以……紫菱她还好吗?”白沫支支吾吾的样子自己都想笑话自己。

“你先坐着,怎么倒是像个小孩子的样子忸怩。郭夫人也不是外人。”被大太太一提醒,白沫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止的确是不够大方。

她就近坐在了大太太和三太太的中间,因为正好大太太是三太太的上家。这样子也是极其方便的。

“紫菱还是那个样子,自从和易许……算了,不说这一段,我也能看见你们小两口现在过得很好啊,沫儿,这是你的福气。紫菱就没那个福气了。她现在已经彻底从家里搬出去了。说来也是她自己作。偏要和那个酒保在一起交往,你也知道她爸爸多么倔强,多么要脸。怎么可能会同意他们交往呢?到现在也基本是偶尔回来一趟。我的心也都是操碎了啊。”郭夫人刚才打麻将的喜悦和笑意瞬间全部消失,白沫能清晰地看到她眼角深深的皱纹,以及说起紫菱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失望。

“阿姨,您不要太过于难过,我想既然紫菱和Tommy现在还是住在外面,起码可以说明他们感情是很好的。这不就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如果您能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件事的话,我想父母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了。是吧,阿姨,我相信您是这么想的。”白沫说完了话之后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郭夫人,她虽然和紫菱已经很久没有互通音信,但是牵挂好友的一颗心仍然为此而奔波劳累。

“沫儿,你可能不知道,当父母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快乐。孩子永远是父母心上最牵挂的一块肉啊。但是现在的情形是,我和紫菱她爸爸都不认为紫菱自己选的这个人能够给她带来幸福。你能理解吗?沫儿,虽然你和易许也结婚这么久了,你也为人父母,但是你年纪尚小,我还希望你能体谅阿姨和叔叔的心思,帮忙劝劝紫菱。”原来郭夫人话里有话,但是郭夫人想必应该是不知道,当初为了紫菱和Tommy相爱的事情,白沫已经和紫菱闹了不愉快。那之后紫菱和白沫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每天煲电话粥、八卦彼此了。

“是,阿姨,您说的有道理,我们自然还是年纪太小了。这样吧,我今天去见一见紫菱,起码我现在虽然无法和您保证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劝紫菱,但是我想,至少我要知道她现在怎么想。可以吧?阿姨”白沫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去约见紫菱的打算,即使郭夫人今天不提起这件事,她也会去和紫菱见面的。

友谊至深,即使长时间不能互通音信,一次见面也是足够的,白沫一直相信这一点。

白沫没有紫菱新家的电话联系方式,但她知道紫菱新家的地址,从大太太那里出来之后,白沫就让自己的司机孙师傅帮忙去紫菱的新家送一个口信

口信中白沫提到了今天下午三点钟在“Jackie’s Pub”见面。

今天的天气分明地暖和许多,虽然仍然是深秋季节,但是白沫却觉得暖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让她觉得很是舒服。步行走在梧桐大道上,白沫想起来那个可怜的传说竟然感到心中有些感慨万千。传说曾经有一对相爱的情侣由于家里拆散而相约殉情于梧桐大道上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他们相爱的红色姻缘绳还挂在树枝上,后人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因而命名此条道路为梧桐大道。

突然一阵寒冷的秋风刮来,白沫还是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她今天穿着一件极其素雅的灰白色风衣,所以上身还是觉得有些单薄了,尽管里面穿了一件薄荷绿的毛线衣,但是因为白沫的脖子极其敏感,长这么大以来都没有穿过高领毛衣。只要一穿上高领毛衣,白沫就会感觉脖子被束缚住,有一种立马就要窒息的感觉。因而,圆领毛衣总是她的秋冬搭配,但是比起来高领毛衣,**在风口的脖子自然会格外受凉了。

今天下午只有七八节有课,而学校最近的事情不是很多,加上白沫早已经同校长说过了,自己只想要在学校做实习老师,毕竟安以沫和安白辰的年纪还太小,白沫也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以孩子们为重。校长也就同意了白沫不“坐班”的请求。

白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差十分钟三点钟,自己已经走到了和紫菱约好的碰面地点。她知道自己四点钟就要抵达学校,不过一会可以打车过去学校。这个雅致古典的建筑就是白沫很喜欢的一个酒吧,和紫菱约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避开Tommy,如果Tommy还在原先的酒吧工作的话。

说起来这附近最好的两家酒吧除了能避开Tommy的那一家之外,也就是眼前梧桐大道尽头的这一家了。白沫知道紫菱不在酒吧里面,因为整个酒吧外围没有任何的砖瓦,全部是透明的玻璃墙制作而成,只要在窗外轻轻一看就能确定你等待的人是否已经到达了。

白沫想了一下,决定不进去酒吧等紫菱了。虽然现在外面开始刮起了一阵阵的大风,但白沫还是喜欢这种受冷风吹的感觉。这也是安易许每次寒冬时刻都要陪着白沫去沙滩上吹冷风的原因,喜欢一个人,何必需要理由?看到自己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不就足够了?陪他(她)一起疯狂一起癫一起愉快一起醉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辆淡蓝色加白搭配的的士急速地在一个刹车的作用下停在了白沫的面前,紫菱戴着墨镜,披散着烫着大卷的棕褐色长发,一身深红色的毛呢衣套装,腿上秀出性感的黑色长筒裤袜,脚上踏着一双长及大腿根部的酒红色皮靴,迈着极其高贵的典雅气质从车上下来。

“沫儿,干嘛非得这个天气约出来?冷死人了。”果然,紫菱还是那副样子,一下车不必寒暄就开始碎嘴模式。

白沫浅浅地笑了笑,露出了嘴角两边的深深的梨涡,“好了,即使抱怨寒冷,也没见某人穿得多了些啊。”白沫亲切地上前拉住紫菱的手,紫菱的手终究是比白沫的热了一点。

“你到底等了多久啊?手怎么这么冷?”紫菱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边给白沫暖着手。

“有郭大小姐的暖手,我已经幸福坏了,手冷一点又怎么了?”白沫继续打趣道,她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好多了,两人手挽着手走进了酒吧。

紫菱用右手臂挂着自己的红色包包,左手牵着白沫的手,白沫能感受到紫菱也开始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愉快笑意。

紫菱挑选了一个靠着酒吧另一边位置的木头桌子,白沫紧跟着坐了下来。“waiter,来两杯whisky。”紫菱没有摘下眼睛上的墨镜已经开始点了酒水,她果然还是很爱烈性酒水,这一点也一直没有变过。

“干嘛?白小姐,这又不是一大早的,你还怕我喝醉啊?中午饭吃过了没?我保证不空腹喝酒总可以了吧。有时候发现你比我妈还喜欢管人。不过某人毕竟也当妈了,不再是少女白沫了哈哈……”白沫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紫菱就抢着话抱怨调侃了一遍。

看在紫菱心情大好的份上,白沫也就不和她计较喝酒伤身的硬道理了。毕竟自己的确是当妈的人了,这点紫菱没有说错。白沫一直以为结婚生子之后会很羡慕那些仍然只是安静享受着两个人“二人世界”的情侣,但是其实不然,甚至可以说现在自己生活的这种模式,她从心底是享受的。

“那你点一些点心吧,估计这个时间点你也早就吃了午饭的了。还是不要空腹喝酒了,虽然我不想管你,省得又被你絮叨。”白沫在服务员站在一边准备继续问是否还要点别的的时候说了这段话。

“行,那我知道了。就来一份意式醇香奶酪和一份你们店的拿手糕点吧。两份餐具,谢谢。”紫菱对着服务员点了餐之后,服务员微笑着说了声“好的,请稍等,女士”就离开了。

“好了,你把墨镜摘了吧,这都进店多久了,你看看,就你一个人戴墨镜。又不是明星

。”白沫早就想和紫菱说这件事了,刚才从紫菱下车她就觉得戴墨镜的紫菱自己很不习惯。毕竟自己印象中,紫菱只有一起去沙滩的时候才会戴墨镜。

紫菱像是没有听到白沫说话一般,只是眼睛盯着眼前服务员免费送来的常温青桔水。然后岔开了话题“对了,今天找我干嘛?这个点我还在家睡觉呢。”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紫菱,把墨镜摘了吧。今天你很反常啊。”白沫只好把话挑明,因为紫菱从一开始就给白沫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干嘛非要让我摘掉墨镜啊?白沫,我看是你今天很是反常了啊。在这么下去,不等酒水和点心到来,你可就把我气走了。你就一个人吃两份了。”紫菱仍然毫不放松地在转移话题,这更加证明了白沫心中的猜想。

白沫突然从椅子上快速站立了起来,一把从紫菱鼻梁上扯下了紫菱的墨镜。只见紫菱惶恐万分地瞪大了肿胀的眼睛看着白沫。她的右眼完全发紫发青地肿大了很多,她害怕地哆嗦着嘴唇,不敢正视着白沫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紫菱。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快让我看看。”白沫温柔地用手抬起了紫菱的脸颊,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受到伤害的紫菱,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到了脸颊上。

“没关系的,沫儿,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没多少大碍,你知道我这个人的,爱面子,又喜欢外表看上去美丽的自己。所以就干脆戴了墨镜了,也算是怪你,偏偏要挑这个日子来约我见面。我能怎么办?又不忍心拒绝你,毕竟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挺想你的。沫儿”紫菱轻轻地示意白沫坐下,白沫坐到了座位上,心中还是很不舍得眼前的紫菱。

白沫紧紧地握住紫菱的双手,服务员正好过来送酒水和点心。两人暂时松开了手,白沫看到紫菱又戴上了墨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对着右手托举着托盘的服务员说了一句“谢谢了,东西放桌子上就好了。”

服务员走了之后,白沫拿起桌子上的一杯whisky猛地灌了下去,她只觉得喉咙处很剧烈地被刺伤了一般疼痛,辛辣的味道让她刚才就滑落的眼泪又一次跌落下来。“紫菱,我不是故意要去探听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是关心你的就可以了。如果你不说,我不会逼着你说。好吗?所以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白沫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稍微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辛辣的**在喉咙处的剧烈撕扯让白沫的眼睛开始红肿,紫菱抿了抿嘴唇,然后用力地咬着下嘴唇。白沫听到了紫菱灌下whisky的声音,是的,紫菱的杯子中一滴不剩,很是干净。这倒是像极了紫菱的作风。

“沫儿,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说什么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你无非是想问我这伤口是否真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造成的,对吧?你想再听一遍我的说法?”紫菱的嘴角现出了很浅的笑意,白沫觉得她好勉强自己才能露出这样的苦涩。

“不,我的问题是,你眼睛上的伤口是不是他造成的?怎么?你嫌弃我的问题太过直白了?我说过了,你如果不愿意回答,我可以理解的,紫菱。我是真心的。”白沫轻轻地握住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美艳可怜的女人白皙的手。

似乎时间和她们开了一个玩笑,白沫感觉时间突然静止了一般。在等待了很久之后,白沫听到了紫菱声音犹豫却响亮地说了一句极其简短的回答。“是,那又如何?”

“你说应该怎么办?他为什么打你?紫菱,你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户家小姐,如今为了你所谓的爱情,难道就要抛弃你的家人不管不顾?家里人的意见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吗?他对你好不好,你自己能否回答我?如果不好,何必还要在一起?……”白沫的话很多,思绪很乱,她也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东西。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脑子中早已经乱成了糨糊。

记忆这东西很神奇,前一秒你才说出去的话,后一秒你就不记得了。

记忆这东西很神奇,前一秒你刚说出去的话,后一秒就很后悔,想要收回。

“白沫,本来打算多待一会的,以为即使全部的人都以为我很愚蠢,找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傻子。你也是始终理解我的,能够站在我这边的。我不愿意用我短暂的一生青春换来和你们大多数一样的碌碌无为,你明白吗?白沫,我只想挥霍青春,用我自己喜欢的方式,和我自己有的热度和激情。你明白吗?即使他打了我,我也爱他,我就是这么下贱,这么卑微,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现在我不舒服,先走了。”紫菱气愤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座位在地板上滑下了长长而刺耳的声音,吸引了酒吧中的其他客人聚集过来的目光和小声的讨论声。

白沫看着紫菱离开的身影,再也忍不住,浑身毫无力气地跌倒在桌子上,放肆地抽泣着。即使再多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又如何?即使刚才她们上演了一场滑稽的闹剧又如何?紫菱刚才的一席话在白沫的心中敲了无数次的警钟,青春到底是用来挥霍的还是用来挽留的呢?她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