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徐福

大雾散尽,眼前却出现了另一番景象:一座帝王宫殿的内景。伊藤静和岩佐麻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所见的一切如梦如幻。岩佐麻美慌慌张张之中,摸到了苏贞安的手,紧紧地抓住握着。

伊藤静问:“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这宫殿,苏贞安一眼就看出来了,就像是自己曾经出入过的咸阳内宫。宫室宽敞,四面高墙全由青砖垒砌而成,仿佛在无言地诉说着自己的年岁。宫殿正前方悬挂这一块牌匾,上面用小篆书写着神武万寿四个金色大字;牌匾下是一张龙椅,没错,就是中国古代皇帝专座的龙椅。龙椅正对着一条走廊,走廊两侧分别是三排排座位。苏贞安上下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迷迷糊糊的仿佛回到了两千余年前的咸阳城。而这宫殿与秦始皇上朝的麒麟殿几乎毫无差别。

岩佐麻美怯生生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苏贞安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但他此时却只能表现得镇定来,说说道:“看这环境,这像是一座地下宫殿。”

闻言,麻美更加恐惧了,问道:“地下宫殿?我们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苏贞安面无表情地回答:“估计我们是被适才那阵迷雾带来于此的。”

麻美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说:“可是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会不会是已经死了?”

苏贞安说:“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们都好好的。”

麻美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贞安说:“不要紧张,有我在。”

伊藤静道:“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苏贞安突然笑了起来,说:“既然来了,怎么可以那么着急就走呢?我们不妨四处看看。”

伊藤静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四周都是封闭的,除了北面高墙的左手边那道石门;岩佐麻美紧紧拉着苏贞安的手,跟在苏贞安的身后,他们三人前前后后小心翼翼地向北面的那道侧门走去,那是一道石门,紧紧关闭着。苏贞安松开了麻美的手,让伊藤静护着,自己退后两步,用力向石门击去一掌,石门竟然纹丝不动。苏贞安又连续狂击几掌,那石门依旧没有半点破损。

伊藤静见状,口中默念咒语,试图召唤平八郎,但是试了几次却一直不见平八郎出现。

三人顿时就慌了神了,尤其是岩佐麻美。

忽然,一个沧桑的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漂漂荡荡地传来:“诸位刚来就急着要走,是不是太急了?”

三人惊惶四望,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伊藤静咆哮道:“谁?你是谁?出来!”

那个神秘的声音硬朗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个眨眼的瞬间,大厅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男人的背影。只见他身长八尺有余,瘦骨嶙峋的身上穿着玄黑袍服,头戴皇帝冕旒,一回头,长发美髯的面孔透着一股凌冽的仙风神气,却是面露出和善的微笑。他不看苏贞安等人惊讶的表情,气势磅礴地漫步走向龙椅,端坐其上。苏贞安等人立即绕道大厅中央,面对着这个端坐龙椅之上的男人,窃窃私议着。

苏贞安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么敢穿我大秦皇帝龙袍?”

那神秘人一笑,打量了自己一番,说道:“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这龙袍何故只有他嬴氏一族穿得,朕就穿不得?想那秦始皇,一心想求长生不老,结果依旧还是凡人一个;想让大秦帝国千秋万代,却不想仅仅二世就亡了。不甚可笑乎?想我徐福,东渡苍冥,称王海岛之上,千秋万岁,唯我一人而已。蒙将军,你果真不识得朕?”

苏贞安一怔,问道:“徐福?你就是当年诓骗始皇帝的方士徐福?”

徐福大笑:“然也。虽朕一直无缘与将军结一面之缘,素问将军忠义勇猛,乃大秦第一名将。不料千年之后,你我今日有缘在这里相会。真是天意难违。”

苏贞安喝道:“你一个诓骗小人,何敢僭越称帝?”

徐福笑道:“蒙将军,两千多年过去了,你还对此事耿耿于怀?昔日,将军一死,大秦即亡,今日将军还义正言辞地呵斥朕,真不愧是大秦的忠义之臣,奈何却事秦而亡?”

苏贞安被徐福的话羞得愤愤不平,但由于他说的又全

是事实,只好隐忍在心。

徐福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地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嬴政,虽然他荡六国,平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立下了千秋伟业,自以为功盖三皇五帝,自称始皇帝,但他只适合当一个野心勃勃的征服者,根本不配当一国之君。他嬴政昏聩暴戾,严法苛政,横征暴敛,害得民怨鼎沸,民不聊生,以至于天下一有反者,天下群雄相应,随后二世而亡。试问,蒙将军,这样的皇帝算是一国之君吗?所谓一国之君,当如父母而心怀天下黔首如子,轻徭薄赋,使万民安享太平繁荣。然而,嬴政却背道而驰。嬴政不配为君尚能自称皇帝,我徐福东渡扶桑,扫除凶害,建国立邦,传一脉而至万世,又如何不能自称为帝?”

岩佐麻美听了徐福的话,心里更是一惊:传说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正是秦朝方士徐福,不过这个传说在中日两国历来都颇受争议,如今看来是可以板上钉钉了。

徐福继续笑道:“嬴政在西岸称帝,朕在东岸称王,互不相属,何来僭越?嬴政一统中原,朕一统扶桑,功绩千秋,可比肩而论。纵使你我皆曾是嬴政臣子,可如今,你身在扶桑,当以见嬴政之大礼见朕!”

苏贞安怒道:“妄想!”

伊藤静怯怯地插话道:“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武天皇?”

徐福大怒,呵斥道:“非朕而谁?”吓得伊藤静连退三步。

苏贞安亦怒喝道:“如今你是人是鬼?”

徐福立即收了怒容,诡异一笑,问道:“蒙将军何不自问?你是人是鬼?”

苏贞安不语,于是徐福叹道:“当初嬴政欲求长生不老,四处派方士去各处仙山海岛求取长生不老药,当时世人都觉得可笑,唯独他笃信不疑。朕当时虽为方士,亦知世间根本没有不死之药。怎料到,两千年之后,嬴政早已枯骨冢中,而朕却得了不死之身。如今想来,更觉可笑。”

苏贞安惊呼道:“你也是成了魔?”

徐福点点头,神色黯然,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与霸气,说道:“不死不灭,换来无尽孤寂。细细想来,长生不老,哪有追求的那么美好?”

苏贞安一直都在观察着徐福的表情,猜测他其实对自己一行人并没有恶意,心里有了一丝轻松;倘若徐福对自己一行人有恶意,自然免不了一场恶仗,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还是未知数,身边的这两个小姑娘定然会有不测之险。念及此,苏贞安真是感到一丝庆幸,还有一些后悔,后悔不该带上她们两个来陪自己冒险。

苏贞安虽然没有言语,心里的想法却被徐福全然获悉,徐福笑道:“朕对你们当然没有恶意,只是千年孤寂,恰遇故人,特邀将军来与朕叙叙旧而已,别无他意。还望将军稍作逗留。你与朕同样永生不死,原本无欲无求,难道还不愿意与故人短叙?”徐福做出衣服伤感、无奈的表情,确实令人有些难以拒绝;苏贞安更怕徐福纠缠,便答应了下来。

徐福登时高兴道:“蒙将军真是仁义。”

苏贞安笑道:“不敢。”

徐福招呼道:“诸位,请坐,请坐!”

三人略感轻松地刚坐下来,徐福笑问道:“不知蒙将军,今日何故到此?”

苏贞安眼睛眨了几下,望着徐福一愣,然后对岩佐麻美说:“走走走,我们自己找路出去。”徐福一听这话也傻眼了,连忙阻拦道:“蒙将军,这是何意?方才还同意与朕叙旧,如何转眼又要走?”

苏贞安站起来说:“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又问我们何故到此,此意何为?”

徐福一听,竟哈哈大笑起来,道:“误会了,蒙将军误会朕了。朕问的是蒙将军何故来到扶桑?”

苏贞安还是有些气不过地说:“现在叫日本。”

徐福妥协道:“好好好,日本。那蒙将军为何来到日本?”

苏贞安傲慢地说:“这还差不多。来来来,都坐下来。这要是说起来,故事就有点长了,我得从秦始皇最后一次南巡说起......”

苏贞安坐下来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生前死后的事详细地向徐福讲述了,还将江口苍也的事也作了大致的讲述。等徐福听完这些话后,岩佐麻美偷偷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徐福笑道:“蒙将军如今

非人非鬼,却要管那阴阳两界之事,可有狗捉耗子之嫌。”

苏贞安道:“此事因我而起,亦当因我而终。”

徐福赞叹道:“将军果然仁义。”

苏贞安摇摇头说:“仁义二字不敢当,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徐福说:“不妨告诉将军,昔日朝野上下,朕是谁也不服,唯独佩服将军与公子扶苏。将军忠义,公子仁义。倘使没有赵高与李斯的狼狈为奸,使公子扶苏继位为帝,将军为大将军,大秦岂会二世而亡?”

苏贞安不愿再提及痛心疾首的往事,道:“俱往矣。”然后起身向徐福行礼道:“言尽于此吧,我等就先告辞了。”

徐福茫然问道:“将军这就要走了?”

苏贞安笑道:“来日方长。待他日灭了江口苍也,还人间一片太平,届时再来长作陪,久相叙。”

徐福面露微笑道:“此话当真?”

苏贞安诚恳地说:“绝无戏言。先生,告辞。”

说完,苏贞安带着伊藤静、岩佐麻美走出了座位,徐福赶紧叫住了苏贞安:“将军,且慢。”苏贞安等人又停住了脚步,徐福从龙椅上起身,徐徐走向苏贞安,从腰间取出一块青玉令牌和一柄宝剑,双手呈至苏贞安面前,颇为留恋不舍道:“这令牌是我随身之物,今日赠予将军,以示思念;这柄宝剑,名唤承影剑,乃是剑中君子,为铸造大师秦仕炎所铸,曾为商天子配剑。承影剑以补天峰之水、日月精华为辅,最后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融入蛟龙、大雁之精魄,淬炼而成,上古名剑之翘首。所谓宝剑赠英雄,现特将此宝剑赠予将军,以助将军斩杀妖鬼。”

苏贞安接过宝剑,按住剑柄,轻轻一拔,随着剑柄与剑鞘的距离拉开,众人却没有看到有剑刃。伊藤静和岩佐麻美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苏贞安面露微笑道:“果然是承影剑。”

伊藤静茫然问道:“怎么没有剑刃呢?”

苏贞安望着承影剑笑道:“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所谓承影剑,乃是有影无形之剑。你们看向北看,是不是有影影绰绰的剑刃影子?”伊藤、岩佐望向北面的墙上,果然有剑刃的影子在晃动。此时,苏贞安突然将剑一挥,剑刃影子瞬间将一张石桌子劈成了两半,伊藤、岩佐惊讶不已。苏贞安继续说道:“上古名剑有三,含光、承影、宵练,在春秋时期之后,便俱在人间消匿不见。却不想今日再次重现,真是大快人心。先生,这剑你是怎么得到的?”

徐福笑道:“这承影剑乃是乱世之剑,不到乱世它不会出现。在春秋时期,它为卫国人孔周所有,后来竟莫名奇妙消失了,几百年过后,我却在山林寻找草药时偶然发现了它,便知天下将乱。我得到了它,才有了后来帮嬴政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后来我东渡到了扶桑,就是靠着这柄承影剑斩妖除魔,杀伐征战,历时十数年方才建国立邦。若是没有这柄承影剑,朕昔日不过一山大王而已,何至于今?”

苏贞安叹道:“既是乱世之剑,想是日本将无事不久矣。”

徐福道:“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愿将军祥参。”

苏贞安道:“国安而闷,闷而燥,燥而乱,乱而平,平而再安,天道循环。谢先生指教。”

徐福微微一笑,忽然将衣袖一挥,道:“诸位,有缘再聚!去吧。”

顷刻间,宫内骤然起风,大雾迷茫,徐福随之不见。没过一会儿,大雾散去,眼前又是秋田城遗迹。

岩佐麻美看着眼前这一切,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说道:“真是好像做梦一般。”

一对情侣跑到伊藤静面前请求道:“这位小姐,你能帮我和我男朋友拍张照吗?”伊藤静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情侣,居然扭头就走了。这对情侣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幕恰好被苏贞安看到了,忙过来解释道:“两位不好意思,她今天心情有点不好,我来帮你们拍吧。”

情侣立马就笑道:“谢谢你,先生。”

麻美跟在伊藤静身后,问道:“伊藤妹妹,你怎么了?”

伊藤静撅着嘴巴说:“好像就她有男朋友一样,炫耀什么?”

麻美一听,偷偷在背后笑了:“你不是说你喜欢看别人秀恩爱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