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再见张涛

尖锐的破空之声从背後传来张涛在马上猛的一俯身一只狼牙箭擦著他的背後穿过带走了他一大片血肉。他紧紧握住缰绳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他**的黑马惨鸣了一声原来是臀部又中了一箭。

张涛嘴唇一颤差点流下泪来这匹黑马从出道以来便和他相依为命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情谊深厚。自从大哥张放殉职之後他更是把它当作亲兄弟一般此刻看到它接二连三地中箭受伤心中宛若刀割一般疼痛。

此时此刻的他追悔莫及悔自己不该被兵部侍郎侯君集的花言巧语和丰厚酬金迷昏了头。

这麽多年来的江湖行走凭藉自己的控马之技和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他一直履险如夷。他本以为这一次混入突厥人大营和平时的江湖历险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人多一点儿而已。

谁知道突厥人的弓箭功夫强悍到令他所遇到的所有暗器行家的绝技都变成了市井小儿的无聊伎俩。而自己的控马之术和那些一生长於马上的塞外胡儿相比也不显得如何出类拔萃那些突厥斥候凶猛的马上劈杀之技更令自己望尘莫及。

张涛此时已经清楚明白若是落到他们手中自己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恒州城能够凭藉不足万人的兵马稳守咱u孺m十数万如狼似虎的突厥大军对抗。

刺耳的弓弦声再次从背後响起张涛只感到肩头一紧一阵剧痛刹那间袭遍全身他浑身一软整个身子瘫在黑马背上。

恍恍惚惚之间他突然听到黑马一声凄惨无比的嘶鸣紧接著他感到身子下面的马身一倾将他摔下马来而那匹和他相依为命的黑马跑出三步也大横倒在地上。这时候他才看到心爱的坐骑後腿之上深深地插著一枚雕翎箭。

「小黑!」张涛悲声叫道猛的拔出身畔的长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狂吼一声∶「胡狗我跟你们拼了。」

在他眼前百馀骑突厥精锐斥候迎面冲杀上来。

正在这个危急关头一个黑衣汉子从道旁的树丛中飞跃而出在当先两骑斥候的马头处叉腿一立手中刀光一闪。那两名曾经不可一世的斥候队长立刻身异处带血的头颅高高飞上半空。众突厥斥候爆出一阵沸腾的呐喊纷纷扬起马刀朝著黑衣汉子杀来。

张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黑衣勇士腾身跃在空中伸腿横扫将另外两个突厥斥候踢翻在地身子倒纵而回在两匹战马的腰身处轻轻一点。那两匹战马惊叫著打横倒下挡在道路中央後面的骑兵收不住马匹顿时有数十骑人马撞在一起情形甚是狼狈。

这个时候黑衣汉子刀光涌动又连杀数人转头喊道∶「快走。」

张涛茫然应了一声刚刚转过身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数个突厥斥候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身形彪悍的武士爆喝一声舞动一杆长柄大斧朝著自己的面门劈来。他惶急地看了那黑衣汉子一眼看到那汉子正被数个突厥斥候高手围住了厮杀。他大叫不好手忙脚乱地将那名突厥武士迎头劈来的大斧用刀拨开此时其他几名斥候开始朝他逼近。

「刺他左肋!」正在奋战的黑衣汉子百忙中爆喝一声张涛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奋力一刀照著那使斧汉子的左肋猛刺。那武士使得是长重武器变招不灵被张涛一刀刺中要害惨嚎著丢掉大斧一把攥住张涛的长刀。

那把长刀是张涛唯一的武器失去了他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一急大叫了起来∶「他攥住了我的刀!」

那黑衣汉子此时已经将第十八个斥候的人头削飞听到他的呼喊高喝道∶「给我弃刀!」

张涛已经将他的话当成了圣旨立刻松开了双手。

「绕到背後举然後扔!」黑衣汉子手下片刻不停刀光起处又有三条斥候尸体溅血倒地。

张涛脑子里一团混沌下意识地转到那名彪形大汉的身後双臂一使劲将那大汉的庞大躯体高高举起朝著如狼似虎地向他扑来的数名斥候抛去。那些武士躲闪不及被打横飞来的庞然大物重重撞倒摔成七手八脚的一堆。

张涛身子一轻长舒口气捡起一柄马刀大吼一声冲上前来将两名来不及起身的斥候一人一刀劈成了血葫芦。後面的斥候一声喊竟然纷纷後退。

在他身侧一名突厥斥候摇摇晃晃地朝著突厥人的队伍跑去跑到一半身子突然从中间裂开分别倒向路的两边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全场的喊杀声在此刻戛然而止所有突厥斥候目瞪口呆地看著张涛的身後。突然一名突厥斥候清脆叫出来三个字正腔圆的汉话∶「彭无望!」在场的所有士兵只得一声喊纷纷转头飞奔没人敢再回头望一眼。

本来杀声震天的战场立刻陷入了一片恬谧的宁静之中。张涛只感到浑身恍如虚脱了一般软软地坐倒在地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涛迷迷糊糊地从昏睡中醒来正好看见一张涂满了鲜血和泥土的面容。

「啊!」张涛失声叫了起来。

「张兄弟你醒啦?」那黑衣汉子微微一笑将一把草灰涂在张涛肩头的伤口之上然後用扯下的衣襟将伤口牢牢绑紧。

张涛一惊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那黑衣汉子的面容半晌才猛然道∶「我的天你是彭无望彭大侠!」

彭无望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我你怎麽才想起来。」

「我我我不是┅┅」张涛连忙辩解∶「彭大侠你满脸是血就算是我亲爹也认不出来。」

彭无望怔了怔恍然道∶「说得也是这几天只顾得赶路忘记洗脸了难怪你认不得。」

他转头寻了路边一处雨水汇聚的小溪捧起水简单地在脸上涂抹了一番洗去了满脸的尘土血迹。

「彭大侠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到渤海护镖去了吗?」张涛回过精神来立刻开始显示他的风媒本色。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为什麽到这里来?这里是修罗杀场可不是江湖风媒留恋之地。」彭无望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阴冷的笑容。

张涛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个哆嗦不由道∶「彭大侠你的笑容变了好多。」

彭无望微微一惊不禁摸了摸面颊失声道∶「怎的变了?」

张涛摇了摇头道∶「我说不清在黟山的时候你对我的笑容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可是现在你的笑容阴阴冷冷没啥生气了。」

彭无望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用力活动了一下脸部的肌肉低声道∶「不错最近我也有所觉察。这些日子血战连场我脸上多次受伤左边脸颊的肌肉已经僵直无法自由活动你说我笑容僵冷可能是这个缘故以前的样子你是见不到了。」

虽然是寥寥几句话但是却在张涛的眼前勾勒出一幅又一幅波澜壮阔慷慨激昂的激战场面他激动地说∶「彭大侠这些日子你一定在义守恒州和突厥人血战是吗?」

彭无望叹息一声∶「恒州城头的仁人义士又何止我彭无望一人。」

张涛愈的意兴湍飞急切地问道∶「彭大侠把你们这几日的抗敌事迹给我讲一讲吧!」

彭无望一摆手道∶「张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这里所洛u颡1h」

张涛连忙说∶「噢兄弟我受到兵部侍郎侯大人的委托要带一个消息到恒州交给恒州守将。」

彭无望点点头道∶「现在恒州守城主将应该是长孙越将军你进城之後先见他好了。我也要回返恒州不如一起前往。」

张涛兴奋地说∶「太好了我本来对这份任务没什麽把握但是遇到了彭大侠这一回我有十足的信心。」

彭无望吐了口气道∶「这几日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你可有乾粮?」

张涛忙道∶「有、有在小黑身上。对了小黑好吗?」

彭无望一指不远处的草地道∶「在那里它腿上的伤被我包扎过了不过看它的伤势已经不适合继续作战。」

「无妨我本来就准备到达这里就把它放回去等我。」张涛在彭无望的搀扶下站起身朝著那匹黑马走去。

黑马身上除了驼著不少可口的乾粮还有一个奇异的大口袋里面胀鼓鼓地装了不少东西。张涛将乾粮袋递给彭无望然後小心地将大口袋放在地上。

彭无望狼吞虎咽地吃著乾粮袋中的葱油大饼看著张涛一样一样地将袋子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本想在靠近恒州时才开始易容改扮成战死的突厥人然後等那些搬运尸体的胡人将我搬进大营再伺机逃逸到恒州。谁知道那麽倒霉偏偏遇上了一个斥候分队被追出了百馀里直到此地。」张涛一边说一边将两套突厥人的兵甲战袍摆在彭无望面前∶「我为了保险带了两套衣服来正好我们一人一件。」

接著他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堆奇形怪状的刀剑斧钺∶「这是我们在假扮死尸的时候必不可少的道具。彭大侠你看怎麽样?」

彭无望皱了皱眉头拎起一把奇形长剑这柄剑只有一个剑头和一个连著三寸剑身的剑柄剑头和剑柄之间装了一个红灰相间的半圆形软铁环。他将这把剑在手中摆弄了一番实在搞不懂这是干什麽的。

张涛得意地将这把长剑从彭无望手里拿过来笑著将剑上的软铁环箍在自己的腰身之上道∶「彭大侠你看我像不像被人从前到後一剑刺了个对穿啊?」

彭无望皱眉一看只见那剑柄和剑头都深深地埋入了张涛的体内从三个方向看都极像是他被一剑透身而过而那红灰相间的软铁环从远处看也完全看不出来可以说是匠心独运。

「果然了得不愧是江湖有数的风媒。」彭无望大感有趣。

「还有呢!」张涛将一柄和那把奇形长剑大同小异的奇形长刀也箍在了身上又将一把中间开了一个圆弧形缺口的大斧箍在脖颈上笑道∶「彭大侠你看我可是死得惨烈?」

「确实琳琅满目。」彭无望不由得笑了起来。

张涛更见精神从口袋中取出几个羊皮兜囊道∶「为了更加掩人耳目我还特意用这样的皮囊装了十几斤鸡血鸭血到时候只要兜头罩脸浇在身上简直就是一具恐怖绝伦的死尸。相信把我乔装改扮的尸体搬进突厥大营的胡狗一定晚晚噩梦惨不堪言哈哈哈哈。」

彭无望忍住笑点点头道∶「这血几天了?」

张涛道∶「我虽然连日奔波却也耽误了五六日才到恒州。」

彭无望笑道∶「那你看看那些鸭血鸡血还倒不倒得出来。」

张涛愣了一下随手抄起皮囊打开盖子用力往下一倒却现囊中沉甸甸的一阵响动什麽都倒不出来。

彭无望失笑道∶「你没下过厨也该吃过鸡血豆腐血水隔了这麽多天早已经成块哪里还有用处。」

「是吗?」张涛哑然失笑∶「我怎比得上彭大侠精通厨艺还好这里到处都是现成的血囊否则便要糟糕。」

说到此处二人同时笑了起来感到浑身轻松。

张涛笑了一阵突然浑身一僵道∶「但是要让彭大侠你和我一起假扮死尸岂不是坠了彭大侠的赫赫声名?」

彭无望微微一笑道∶「莫非你要看著我从十五万胡人兵马的营头杀到营尾你才心安理得?」

夜风在恒州城外呜咽地吹起漫天的乌云随著清风www.Qingfo.Cc渐渐朝远方散去一轮皎洁的明月从云层中升起将城北的突厥大营照成一片银灰色。

孤灯高悬的帅帐之中锦绣公主稳稳地坐在帅椅之上认真地倾听著普阿蛮简短扼要的陈述。

良久她微微点了点头道∶「就这样?」

普阿蛮虽然胆气粗豪无所畏惧但是听到公主那深不可测的淡淡语气心中仍然不免一阵惴惴不安。

「普阿蛮照你所说你们数百名塞上最精悍的高手再加上紫师训练多年的火焰教众竟然被一人一马玩弄於股掌之间最後连曼陀王子也给丢了?」锦绣公主沉声问道。

「正是如此。」普阿蛮挺直了胸膛坦坦荡荡地说。

锦绣公主沉吟了良久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待会儿升帐时在我桌旁伺候。」

「遵命。」普阿蛮没想到锦绣公主竟然没有责怪於他惊讶之馀躬身道。

在他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锦绣公主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阿蛮彭无望是大唐的英雄你是大漠的好汉可是这一番你却被比下去了回去好好想想。」

这句话彷佛一记辣的皮鞭重重抽在普阿蛮的脸上他浑身一阵激烈的颤抖愤愤不平的怨气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冷哼一声瞄了一眼门对面巍然屹立的恒州城目光中闪烁出一丝绝然之色。

罗朴罕在普阿蛮之後进入了帅帐向接替曼陀指挥部队的主帅锦绣公主详细汇报了突厥大营被袭的具体情况。

「我军死四千一百馀人伤五千人损折极重而那两千馀河北骑兵也全部战死。」罗朴罕沉声作著最後的统计。

「噢?全部战死无人逃逸?」锦绣公主轻声问道。

「正是所有战士俱都血战到死无人後退。」罗朴罕回想起当日河北白衣猛士纵横厮杀的雄姿心中仍然不免一凉。

「你先退下传令下去立刻升帐议事。」锦绣公主果断地说。

当罗朴罕离开帅帐的时候四面营帐之外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锦绣公主抓紧这一刻难得的独处时机将面上的青巾轻轻摘下缓缓靠在帅椅的靠背之上幽幽地想著∶「无望果然已经遵照约定来到此地那麽我们之间终要有一个完结。」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的脸上一片轻松安详之色她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著军中将领们的到来。

「各位将军从今日起我锦绣代替曼陀王子统领三军请各位与我同心协力共破敌军。」当所有人都聚齐之後锦绣公主肃然道。

回鹘王子菩萨先咧开嘴笑了起来答道∶「公主统帅全军我等俱无异议请奶快快下令我已经等不及要冲上恒州城头了。」

契丹领阿保甲问道∶「不知曼陀王子现在何处?」

锦绣公主沉吟片刻道∶「曼陀王子昨日失散於敌阵我们仍在四处搜索。」

阿保甲和身旁的铁弗由偷偷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泛起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时候室韦族领博古台洪声道∶「公主请下令吧!我们定当冲上恒州城头替曼陀王子出口恶气。」

他的脸上木无表情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那便是暗指曼陀和他的突厥部队徒有其名还得靠他们室韦好汉才能为他们挽回面子。

此话一出菩萨、阿保甲和铁弗由无不暗乐纷纷上前道∶「请公主下令!」

这些异族领的举动令帐中的罗朴罕、箭神兄弟和战氏兄弟等突厥将领极其不满纷纷向他们怒目而视。

锦绣公主心中有些动怒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现在不能惹恼这些同舟共济的各族领否则南征大军命运堪虞。

她微微一笑道∶「各位无需性急。恒州兵马精擅偷营截寨骑兵突击。我们明日开始环城建筑高台箭楼挖掘战壕铺设陷马坑、拒马鹿角将他们困死城中然後再从容攻城大胜可期。」

回鹘王子菩萨连忙说∶「公主说的有理我绝对赞同。」

阿保甲挑起眉梢瞥了他一眼转头道∶「公主那恒州小小咱u嚏a用得著像进攻长安城一般大动干戈吗?我明日便率军攻城不出三日必可将它击破那些挖沟建楼之事大可省去。」

铁弗由也道∶「没错若契丹部队人手不够加上我人马应足够了。」

博古台笑了一声道∶「别忘了我们室韦好汉。」

锦绣公主猛的一拍帅案沉声道∶「各位先记住这里是联军帅帐一入帅帐均须听从号令不得自作主张否则如何沙场取胜。我乃是联军主帅一切须按我的指令行事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这几句话语气森寒严厉气势慑人一下子将那些开始不服管教的外族领震慑住了。这些桀骜不驯的汉子纷纷不由自主地挺身站好谨遵号令不再出声。

锦绣公主语气一转微笑道∶「各位想要破敌制胜之心我锦绣岂会不知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挖壕建寨一事必不可少而且不需三日便可完成。到时候我必让契丹、、室韦三族好汉打上头阵。」

阿保甲、铁弗由和博古台连忙一起躬身道∶「谨遵公主号令。」

就在这时一名巡营千夫长跌跌撞撞地跑进帅帐滚倒在地语带哭音地高声道∶「公主曼陀王子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