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身陷绝地

肩上大哥的尸体渐渐变得僵硬而沉重彭无望只感到眼前金星乱冒浑身酸痛但是他仍然咬牙坚持著在浓密的丛林中亡命地奔跑。在他的身後数百名各族塞上高手驱马在枝桠横陈的丛林中渐渐追近。若不是满林横伸的浓密枝叶时不时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此时此刻彭无望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多时了。

彭无望转头看了一眼却现普阿蛮已经到了身後百丈之地。他暗吃一惊转回头去却没看到一条伸到土外挡住去路的树木老根一个跟头跌倒在地。在他肩上的大哥的尸体跌落在地在地上滚了几滚竟然凭空消失了。

「大哥!」彭无望嘶声惊叫从地上窜起来足飞奔几步却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山地斜坡之前。这片斜坡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经过大雨的浇灌显得格外青翠欲滴十分光滑。姜忘的尸体正在沿著这处草坡飞快地朝下滚去。草坡的尽头有一处简陋的木屋想来是某个猎户在丛林狩猎时暂住的猎屋。

「大哥!」彭无望惊叫一声想也不想合身朝著大哥的尸体扑去一把将其揽在怀中沿著光滑的青草朝著坡下飞快地滚落。

十数息的功夫彭无望已经沿著斜坡滚到了木屋的门前他一托大哥的尸体身子从地上一个鱼跃闪电般窜进了房中十数枝铁箭随後而至重重插在他身後的草地之上。

在斜坡的坡顶箭神兄弟缓缓收回弓箭同时遗憾地摇了摇头。二人此刻用的弓箭不及他们平常所用的趁手射程也大大不如虽然他们射出去的箭仍然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远上一倍但是已经很难伤到百丈之外动作敏捷的彭无望。

普阿蛮看了他们一眼恭敬地用手抚住胸口由衷地说∶「箭神兄弟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那一手连珠快箭动若闪电令人目不暇给阿蛮十分佩服。」

铁镰、铁岚惭愧地低下头同时道∶「一箭未能奏功枉担神箭之名。」

从後面赶来的曼陀沉声道∶「各位都是大漠上数一数二的英雄自不待言。如今当务之急是追杀彭无望。我们下去吧!」

「且慢三王子殿下此处坡陡路滑纵马而下十分危险。我建议王子殿下率领火焰精锐沿东面的山路绕到木屋以北拦截防止他往北逃逸我们屠南队则弃马从此跳下到木屋以南守候防止他转头奔回丛林。」普阿蛮沉声道。

曼陀看了一眼陡峭的草坡撇了撇嘴点头道∶「有理。」他转过头面对著黑衣火焰教众挥挥手道∶「你们随我来。」

几百名黑衣武士立刻护卫在他的身後浩浩荡荡地朝东奔去。

普阿蛮看著曼陀走远眉梢微微一挑高声喝令∶「全体弃马跟我来。」说著第一个跳下马来顺著斜坡飞快地滑了下去。

木屋之内堆满了残败的柴草屋角有一处简陋的锅灶朝东放著一条竹椅竹椅之後是一座土炕。

彭无望将大哥的尸体平平整整地放在土炕之上然後缓缓退後几步守在木屋的门口。

屋外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可见天上的乌云开始慢慢退却瓢泼的大雨开始慢慢停息几线微弱的曙光透过松动变化的黑色云层照在这片林地之上。彭无望这才现不知不觉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如今又迎来了第二日的黎明。

门外传来战马啾啾的鸣叫密集的脚步声在木屋四周此起彼伏的响起。彭无望下意识地往怀中摸索一番现浑身上下除了拳头竟再也没有任何兵刃。

他苦笑一声顺著门板缓缓坐倒在地。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只希望第一个冲进门来的不是普阿蛮或者是可战、跋山河。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凭自己的功夫赤手空拳绝对夺不下这些绝代高手的兵刃。

与此同时数百名塞上高手已经将木屋里三层外三层围困得水不通。几百名弓弩手拉紧弓弦将数百枚蓝莹莹的箭头牢牢地指向木屋的每个角落。

每一双握弓的双手都稳若磐石没有丝毫颤抖显见这些精选出来的持弓高手都是千里挑一的使箭行家。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普阿蛮等待他的一声令下。谁知道普阿蛮双目低垂彷佛入定了一般不再言语。

曼陀纵马趋前一步来到普阿蛮面前道∶「阿蛮洛u鞲s弟们进攻?」

普阿蛮垂道∶「禀告曼陀王子彭无望此人乃是世间少见的猛士。他越是困守绝地事穷力窘他所能爆出的破坏力就越是惊人。此时此刻他困守木屋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然困兽犹斗负隅顽抗。无论派出何人前去厮杀只会徒增伤亡。」

曼陀仰天一笑道∶「这有何难如今天色放晴我们只要点一把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轰出来再加上乱箭齐看他往哪里逃?」

普阿蛮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沉声道∶「这┅┅三王子殿下不是要生擒彭无望吗?」

此时的曼陀正在洛u灾v能比普阿蛮先想出如此巧妙的计策而暗自得意听到这句话只感到一阵烦躁断然道∶「不必这麽麻烦了杀了他再将他剁碎了喂狗也是一样。」

「谨遵三王子号令。」普阿蛮洪声道。

彭无望在门口观望了很久现围困在屋外的胡族武士不但没有急於起攻势反而开始分批撤走只留下了数百名黑衣武士手持强弓硬弩严阵以待。

他想不出他们想要干什麽便不去理会走回土炕之侧跪在大哥的尸体面前低声道∶「大哥三弟我到了这步田地再也不能继续护住你的遗体。我就在这木屋里挖地三尺将你落葬於此。若是天可怜见我能够生还恒州他日定当重回此地将你移葬入我彭门的风水地穴之中让你享有永世安乐。」

言罢他跪在地上朝著土炕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後五指曲张朝著地面挖去。木屋中的土地经过雨水浸润十分松软加上彭无望手重力猛气力悠长只片刻工夫便掘出了偌大一个土坑。他来到大哥的尸体旁边跪下身将其打横抱起缓缓放入新掘好的坑中伸手轻轻捧起坑旁的泥土准备为他盖在身上。

就在此时一片喧哗声从屋外响起无数脚步声飞快地朝著木屋靠近。

彭无望心中一惊连忙冲到房门前透过木头的缝隙朝外观看却现无数肩扛柴草的突厥高手从四面八方急奔而至来到木屋前一丈之地抖手一甩将大捆大捆的柴草丢到了木屋四周然後异常小心地互相掩护著交替後退。

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彭无望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些年来的搏命厮杀除了给他挣来些许声名之外也让他在敌手们的眼中化为了人人惊惧的凶神。

「呵!」普阿蛮的一声凶猛吼叫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抬眼观看现屋外所有的弓弩手同时换上了裹著油布的火箭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微弱的晨曦中格外怵目惊心。

「他们要将我烧出屋门!」彭无望脑中电光一闪连忙退到土坑之侧手忙脚乱地捧起大把泥土朝著大哥的尸体上盖去想要在火起之前将大哥安葬。

就在此时霹雳崩雷般的弓弦声齐刷刷地响起数百枚火箭四面八方射中木屋的四壁其中数十枝箭势如破竹地穿过墙壁朝著彭无望射来。熊熊烈火在火箭的点引下将木屋团团围住狰狞涌动的烈焰舔著四周的木墙烧进屋来呛人的浓烟在空中弥漫。

彭无望猛的挥动随手抄起的竹椅将朝他射来的数十枝箭一一挡开仍然有几枚铁箭来得太快躲闪不及射中了他的肩肘臀臂等肉厚之处。幸好这些箭枝被木墙所阻度势头有所减弱否则必然透体而过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

彭无望咬紧牙关忍住剧痛探头望向屋外现普阿蛮指挥著一批弓箭手将箭头指定了木屋的顶棚另一批弓箭手则再次换上火箭准备继续朝著木屋攒射。

彭无望当机立断纵身一跃跳入自己刚才挖好的土坑躺在大哥尸体的身侧。他刚刚躺好铁箭入木所出的夺夺响声爆豆般响起来可以想像就在这一刹那有将近百馀枚利箭射中了刚才他用来遮挡箭雨的竹椅。只听得一声竹木爆裂的脆响四分五裂的竹椅残屑四外飞溅落了彭无望一脸。

他喃喃骂了一句用手抹去脸上的竹屑抬头观看现四周熊熊的烈焰已经到达了木屋的顶棚再过得片刻整座木屋就要坍塌下来。木屋外的塞外武士们狂热地呐喊著嬉笑著彷佛在嘲笑困死房中不得而出的自己。

浓烟熏得他涕泪直流不断咳嗽四周火焰的高温令他的毛俱都卷曲变形。他咬牙看了看被火焰环绕的屋顶突然冷笑一声将大哥的尸体抱起来沉声道∶「大哥那些胡人以为凭一座木屋就可以困住我们兄弟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中原豪杰到底有几分本领。」

第七蓬火箭划出优美平弧射在早已陷在滔天火焰之中的木屋之上。木屋的东墙先承受不住火焰的烧灼出一阵隆隆的轰鸣颓然倒下。紧接著和东墙连接的北墙也支撑不住在火焰中缓缓倾倒被大火烧穿的顶棚毕毕剥剥地爆响著带著大团大团的火焰朝地下坠去。整个木屋此刻完全被滔天的烈火淹没了。

曼陀、普阿蛮、箭神兄弟、可战和跋山河面色凝重地观看著木屋渐渐在火焰中化洛uテu没有人说一句话。

良久曼陀咳嗽了一声道∶「那麽就这样把他烧死了?」

在他身侧的罗朴罕沉声道∶「如此大火便是浑身是铁也要烧熔。那个彭无望这次死定了。」

曼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豫之色∶「哼想不到他是个孬种竟然不敢从屋子里跑出来。就这麽被烧死真是便宜了他。」

达虎低声道∶「可能是他觉得就算跑出来也难逃一死所以不肯出来。」

普阿蛮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哼彭无望绝不会闭目等死他是那种临死之前仍要咬人的猛兽。他一定找到了逃生的通道难道┅┅」他脑中灵光一闪断然喝道∶「所有人搜索方圆百丈之地木屋之中一定有逃生的密道。」

他的话声刚落在远处的旷野中突然响起了众人再也熟悉不过的清啸刚才在火焰教众的箭雨中逃得一条性命的金色神马赫然出现在木屋南侧那片陡峭光滑的草坡之上。

只见它稀溜溜打了一个响鼻儿轻轻松松地一个飞跃彷佛一条金色的苍龙从数十丈高的坡上飘飞了下来行得二十馀丈四腿缓缓落在草坡上。

草坡奇滑无比金马的四条腿刚一沾地便行云流水地又滑出去丈紧接著它泰然自若地再次起跃恍如探爪云龙从半坡处高高飞起朝著普阿蛮扑去。

它的姿势勇猛而美观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高贵优雅的从容意态令人看得目眩神迷。在场的每一个塞外武士都对著这匹神马起呆来即使冷酷深沉的普阿蛮也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这时普阿蛮身畔十馀丈远处的土地突然出「波」的一声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彷佛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猛然伸出地面。这只手掌皮破肉烂伤痕最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花花的指骨任何人乍见之下都有见鬼之感。

普阿蛮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崩紧了因为他现东突厥三王子曼陀的坐骑离这只手掌不到十丈之远。

金色神马刮动风声冲到了他的面前前蹄一扬照著他的胸口踢去。

十几丈外的那只鬼爪般的手掌在地面上猛的一按一蓬松软的泥土宛若涌泉浪花般向上翻起彭无望肩扛著姜忘的尸体一身是土地从地底冲了出来他那血红如鬼的双眼已经死死地盯住了十丈之远的曼陀。原来这个倔强的青州少年竟然活生生用一只左手挖出了长达十数丈的一条地道从木屋内脱困而出。

普阿蛮一个快若脱兔的侧身疾旋和那奔雷一般扑过来的金马擦身而过那一双前蹄擦过他的胸膛令他隐隐作痛。但是此时他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他看到彭无望已经朝著曼陀扑了过去。

「保护三王子!」普阿蛮断然高声喝道黑色双燕闪电般脱手而出没有袭向彭无望反而削向曼陀**受了惊吓正在原地打转的坐骑。

那双燕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曲线轻轻巧巧地在曼陀马臀处划出两道伤痕。曼陀那匹战马也是东突厥一等一的良驹此时受了伤立时以为是朝它扑来的彭无望所为稀溜溜惊叫一声四蹄撑地一瞬间掠出八丈之远再接著一蹿身子已经在二十丈之外。

这样缓得一缓达虎、罗朴罕、铁镰、铁岚、可战、跋山河以及屠南队所有精锐四下赶来挡在了彭无望的面前。火焰精锐的箭阵团团围在他的身後无数枝利箭瞄准了他的全身要害。

彭无望双目如火急切间大喝一声响如雷霆身子前倾宛若飞虎般朝前飞跃而出肩扛著大哥的尸体想要跨过面前众高手组成的人墙朝著曼陀追去。

「呵!」可战、跋山河、铁镰和铁岚同时从马上直起身高高窜起意图将彭无望在空中截下。达虎与罗朴罕猛催坐骑想要上前趁彭无望人在空中将他横刀砍翻在地。

炸雷般的清嘶声再次在耳边响起达虎和罗朴罕的战马咆哮一声竟然一齐做起了老虎跳。二人哪里还顾得上杀敌连忙手忙脚乱地控制缰绳。

就在这时彭无望已经半空中一脚踏在达虎的头颅之上。这一脚重若千钧铁锤达虎只来得及「波」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歪歪斜斜地摔下马来一命归阴。

凭这一脚借力彭无望的身子又高飞了尺馀。但是他连续奔波了整日刚才又屏住呼吸挖掘出十几丈的地道体力透支得太多在踏死达虎之後已经後继无力纵跃的距离大大减少还没有越过人墙就已经朝下落去。

看出彭无望的不济可战等高手眼中纷纷露出喜色刀枪齐举横在空中只等将坠下来的彭无望在半空拆成八块。

「呸!」彭无望默默吐出一口血水紧紧揽住扛在肩头的大哥尸体不甘心地闭上眼睛等待著最後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道黄光惊鸿一闪彭无望忽然感到**一紧身子彷佛腾云驾雾一般高高扬起。

恒州轻柔的晨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令他精神一爽。他惊愕地睁开眼睛却现自己曾经在恒州草原打过交道的那匹绝世天马此时此刻正驼著他横空飞舞。他低下头正好看见身下可战、跋山河、铁镰兄弟和屠南队高手们抬头仰望的面容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毫无动作地眼睁睁看著自己一人一马宛若跃龙门一般从他们的头顶高高地横飙而过。

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感动彷佛正沉浸在童年最迷人的美梦之中。

「快放箭!」普阿蛮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从背後响起一阵弓弦拨动的声音满场响起。如蝗的飞箭满空射来紧紧地追在彭无望的背後。

金马得意洋洋的马嘶声在彭无望的耳边轻轻响起。只见它四蹄力身子弓起浑身的肌肉小山般隆起身上的金色皮毛在透过浓密乌云照来的阳光中翻动著起伏变化的金色光华。

彭无望紧紧揽住它的脖颈只感到眼眶一阵潮热哑著嗓子低声道∶「好兄弟快跑。」

这匹通灵的金马彷佛听懂了他的话语低啸一声头颈高扬身子箭一般穿云破雾地窜出数十丈略一撑地闪得几闪便奔出百丈之地。那身後横飞而至的箭矢追得百馀丈便无力地落在地上有些即使打到了彭无望的背上也势穷力窘便是他的衣衫也穿不透。

「著!」身後远远地传来箭神兄弟异口同声的怒喝两道乌光一瞬间穿过百馀丈的距离照著彭无望的背心射来。

感到背後风声有异彭无望猛的一俯身一枝箭擦著他的脸颊射向前方带走他脸上的一丝血肉飞出十馀丈才滑落地上。另一枝箭「夺」的一声扎在他身体右侧臀腿交接处的肉厚之处。

彭无望百忙中瞥了一眼钉在身上的这枚冷箭哧地冷哂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他那血红色的双眼已经紧紧盯住了远处纵骑飞奔的曼陀。

「快上马!」此时此刻的普阿蛮已经目眦尽裂急切地大声呼喝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大事不好纷纷默不作声地跳上坐骑打马扬鞭。那些刚刚见过金马的战马们此刻非常不配合自己主人的动作在原地倔强地打著毫无意义的圈子不想奔跑在骑士们再三催促鞭打之下才勉强开始放足移动。

当这群胡族高手的坐骑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却现彭无望和曼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恒州雾霭沉沉的大地之中。

「嘿!」普阿蛮奋力将马鞭掷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