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谧握紧手机, 忐忑地等他回复。

明明只过去十几秒,她感觉等了一辈子。

等待过程中沈谧已经意识到这句话的唐突,但总不能口头撤回……

终于, 聊天框弹出新消息——

dsm:没有

沈谧扯过被子盖住脸, 像是怕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她尴尬的呼吸声。

dsm:怎么?

沈谧把手机收进被窝,手指戳一下关闭麦克风, 在屏幕上打字:那我们,能见一面吗?

又是长达数秒的冷场, 沈谧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dsm:怎么打字不说话了?

沈谧开启麦克风,鼓起勇气重复一遍:“我们能见一面吗?”她语气听起来很坦**。

dsm:为什么想见我

冲动期结束,沈谧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因为你没有女朋友。”

dsm:嗯?

沈谧:“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

完美化解尴尬的答案。

dsm:近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谧:“哦,好吧。”

师父显然不想见她,沈谧识趣地没再提见面的事。

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失落。

dsm:药的禁忌看完没有?

沈谧:“看了,能用。”

dsm:地址给我

“好。”沈谧把地址发给他,问:“你那边冷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虚弱。

dsm:你冷吗?

沈谧:“冷, 手冷脚也冷,但是跟你聊天就不觉得冷啦……”

……

聊着聊着,沈谧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 手机已经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昨天睡饱了, 精神也缓了过来, 沈谧把手机充上电,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电脑开始查收处理工作邮件。

手机开机以后,沈谧点开师父的头像,聊天框躺着昨晚的通话时长。

3小时29分钟。

师父后来一直没挂断。

室友说她睡觉偶尔会说梦话, 沈谧脸颊微热。

祈祷昨晚没有。

早上6点。

沈谧坐到化妆镜前, 往脸上叠护肤品, 谢容琢给她这套面霜很好用,她皮肤最近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上了一层隔离霜,描眉,涂上显气色的口红,简单的工作妆完成。

换好衣服,视线由上至下确认,裙摆没有不对称褶痕,丝袜没有勾丝,她拿起包,把卫生巾收进里层,套上大衣,穿上细高跟。

一身正装,将昨夜梦呓的脆弱女生藏得严严实实。

*

尚柏悦府顶层豪宅内。

沈谧把带来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去洗手,出来时谢容琢正好开门。

“老板,早。”

她微笑着点点头,侧身为他让行,他出,她进,停在衣帽间,开始挑外套领带。

谢容琢端着水杯坐到餐桌前,视线在她腿上停留几秒。

“不冷?”

沈谧拎着两件外套走出来,微笑道:“不冷。您想穿哪件?”

谢容琢将视线挪到她手上,目光稍作停留:“黑色。”

“好的。”

沈谧转身回衣帽间,很快出来:“搭这条领带可以吗?”

“嗯。”

谢容琢又看向她薄白的脚背:“脚不冷?”

沈谧面不改色:“不冷。”

穿奢侈品的女人有福气,冬天喜欢穿裙子,夏天喜欢穿裤子,谢容琢给她买的十八件全是裙装。好在这件“强买强卖”的羊绒大衣够保暖,他家和公司也都有暖气,不然她可能要被冻死在南方的冬天里。

沈谧把西装外套打开,递到谢容琢手边,他伸手穿上,转过身来,低下头,沈谧踮起脚尖,帮他系好领带,熟练地扣上外套纽扣,再用手掌将领带熨平整。

“上午九点您有个例会,十一点约了陈总,美纳资本的赵董上周约的您今下午三点见面。”

谢容琢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明天让司机过去接你。”

沈谧把大衣给他:“老周的工作时间是早上7点,我来得太早。”

谢容琢接过去搭在手腕:“那就晚点来。”

“可是您……”

“想多睡一会儿。”

“明白。”

老板要冬眠,沈谧求之不得。

谢容琢回着消息往外走:“下午我不在公司,你不用来。”

沈谧:“好的。”

*

中午吃饭时,张芷青满脸羡慕:“也太爽了吧你,又有半天假,小叔对你真好。不像我,提前十分钟下班都要挨领导批评。”

谢容琢确实对员工挺好。

“可是领导对另一个实习生态度就很好,恨不得手把手教。可能那个实习生有什么后台吧。”

“全公司还能有人比你后台更硬?”

“我小叔不许我声张跟他的关系,说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我就学不到东西。唉,我总算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了,职场潜规则真的好欺负人。”

大小姐下基层不到一星期就饱经风霜,一个劲倒苦水。

安静地等她倾诉完,沈谧才说:“青青,昨天谢谢你。”

“啊?我也没做什么。”张芷青说,“你今天没事了吧?”

“没事了。”沈谧问:“昨天找我什么事?”

“哦对,”张芷青拿出手机:“照顾我的阿姨回老家了,你把你的地址发给她,我让她给你寄好吃的。”她把手机递给沈谧:“她家腊翅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好啊。”

沈谧心想她应该是懒得打字,低头输入地址。

*

虽然谢容琢给她放了半天假,但沈谧下午没走,留下看完了新的项目计划书,仔细分析目标公司,把有疑问的地方逐条规整好,发到谢容琢的邮箱。

谢容琢通常会在第二天晚上或凌晨回复她。

他的回答详细易懂,总能精准指出致命问题,对方的数据做得再漂亮也能被他看出破绽,沈谧看完他的回复,常常会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跟着他学到很多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有谢容琢下的“通行令”,沈谧可以拿到公司所有的存档文件,这段时间实践过程还算顺利。

*

转眼到了年底。

公司开始放年假,沈谧窝在房间打了一天游戏。

下线后,师父微信问她过年回不回老家,沈谧说不回。

师父没再多问。

dsm:别玩太晚,早点睡

沈谧:知道啦!

dsm:乖

沈谧发过去一个“亲亲”的小兔子表情包。

dsm:嗯

???

他嗯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亲他的意思吗???

那晚连麦之后,她跟师父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两人心照不宣,似是默许了这种变化的存在。

沈谧盯着聊天界面,脸颊慢慢爬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

今年格外冷,种在阳台的小辣椒被冻死了,沈谧的辣椒炒肉泡汤。

年三十这天,沈谧本想去超市买点牛肉炖着吃,到门口才发现关门了。菜市场也空****的,只剩几个卖杂货的摊主还在慢悠悠收摊。

沈谧过去买了两卷对联纸,选了一支毛笔,一小罐墨水,又拿了几张窗花纸。小时候过年趴在桌上看爷爷写对联,是沈谧最开心的时候。

旁边的菜贩说:“靓女,买把青菜嘛。”

沈谧买了一扎,准备回去煮面吃。

她心想,要不等发工资买台小冰箱吧,就可以囤点肉在家。走出巷子,拐弯的时候又觉得没必要。距离买房首付还差很远,能省一点是一点。

反正每年都是这么过的。

沈谧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回家过年了。

她和爸爸的家地震塌了,政府的补款被二伯拿走,最后也没帮忙她家修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姑姑们也都断了联系。

她只有家乡,没有家。

回到住处,推开门,换鞋到阳台摘菜。

打开捆菜的绳子,看到中间烂了一大半的菜叶,沈谧突然绷不住,蹲在阳台上,眼泪出闸洪水般往外泄。

倒霉的人就一定要倒霉透顶吗。

凭什么。

她只是想吃点青菜,这都不可以吗。

手机响了两遍。

第三遍,沈谧回房间,深呼吸,接起,微笑道:“老板。”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谢容琢问:“你声音怎么回事?”

沈谧红着眼眶,语气如常:“可能,昨晚没睡好。”

谢容琢:“下来。”

沈谧一愣:“……您过来了?”

“你今天加班。”

谢容琢语气平淡:“十分钟够么?”

“可以的。”

挂掉电话,沈谧从衣柜拿出正装换上,涂一层唇膏,扎起马尾,拎包下楼。

谢容琢的车停靠在空****的马路边。沈谧裹紧围巾,一路小跑过去。谢容琢坐在驾驶座,车窗半降,侧头示意她上车。

沈谧拉开副驾车门,侧身坐进去,转头对上谢容琢镜片后的眼睛。

“不问我去哪儿?”

他的行程沈谧很清楚,如果没有就是他临时起意。今天是年三十,沈谧笑了下:“您家。”

谢容琢眉梢微扬,打方向盘调头。

沈谧还是第一次见他开车,路上车辆稀少,谢容琢开得很快,十五分钟到他家。

电梯直达顶层,谢容琢伸手开门,一路不作停留径直到客厅,沈谧跟在他身后,她对他家很熟,但之前都是来工作,这次感觉更像是来做客。

谢容琢站在酒柜旁,拿了酒杯,拎着醒酒器走过来:“喝吗?”

“好。”沈谧莫名进入做客状态。

谢容琢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脱掉外套丢到沙发上,站在岛台边,将袖子卷到臂弯,低头开始拆食材,他抬起头:“会做饭?”

沈谧抿了一口酒:“会。”习惯性地捡起他的外套,拿去挂好。

谢容琢拿了几颗蒜放到桌台上:“剥了。”

沈谧:“好的。”

灶台上的高汤咕噜噜冒着红酒香,谢容琢穿着衬衫西裤,动作慢条斯理,明明是在做饭,却可以优雅赏心悦目到让人以为他在制作艺术品。

但是,谢容琢不是不喜欢吃牛排吗?

不喜欢却会做,一般人不会这么委屈自己,更何况谢容琢这么挑剔的人。

他应该是喜欢吃的。

没想到张助理那样严谨的人也会弄错。

“为什么不回家过年。”谢容琢低头切牛排。

沈谧答:“没有过年的习惯。”

谢容琢:“今天心情不好?”

沈谧:“来之前不好。”

谢容琢问:“现在为什么好了。”

沈谧:“因为牛肉很好吃。”加班费很高。美食,金钱,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

谢容琢把他的那份也给了她。

沈谧本想客套一下,见他又夹了一块开始切,便拿起叉子不客气的吃起来。

吃完牛排,谢容琢从烤箱端出烤好的龙虾,把鲍鱼放去蒸。沈谧把龙虾分成两份,等他坐下,将剥好壳的那份给他。

吃完虾肉,谢容琢去端鲍鱼,沈谧收拾桌上的虾壳。餐桌上始终只有一道菜,两人安安静静的享受美食,不在乎形式。

吃完一顿大餐,沈谧心情变好了。

回想上午一个人对着把烂青菜掉眼泪,突然觉得好笑。

“笑什么。”谢容琢低眸看她。

半杯红酒,她的脸颊已经红透,眼眸含情,笑起来尤其妩媚。

她站起来,没穿外套,细高跟勾勒出成熟曲线,眼神却单纯无害,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老板,我帮您剪窗花吧。”

她说没有过年的习惯,却准备了这些东西。

如果是平时的沈谧,绝不会这样暴露自己。

看得出来,她有点醉了。

谢容琢没有拆穿她:“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沈谧半蹲在他旁边的桌台旁,歪起脑袋看向他:“您会的我就不会。”

他轻笑:“慢慢学。”

她拍拍手站起:“我去拿剪刀。”

谢容琢提醒她:“工具房在左边。”

沈谧往右边走去。

谢容琢帮她拿了剪刀,将尖头对向自己,怀疑道:“确定没醉。”

“醉了。”沈谧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这会儿顶多算微醺。

“看来没有。”谢容琢把剪刀给她,捞起笔记本坐去旁边。

偌大的客厅里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剪纸和敲动键盘的轻微声响。

沈谧把剪好的窗花放到一边,她来时看到小区里有人拿着对联在贴,猜测这里的人应该也是有贴对联的习惯。谢容琢家还没有,她想送一副给他。但不确定他喜欢什么对子。

她扭头望向谢容琢。

谢容琢坐在落地窗前,松懈地靠着沙发背椅,一手拨动触屏,一手执起水杯,姿态是少见的闲散。

他正好朝她看过来,瞥一眼她手里的毛笔。

“写你喜欢的。”

“好的。”

沈谧弯下腰,手肘压纸,提笔写字。

过了一会儿,谢容琢合上笔电,起身走过来,他低头看对联,问:“你那儿贴了吗。”

“还没。”

他点头,摊开一副新对联纸,伸手,沈谧会意,把毛笔放进他手里。

“想写什么?”

“您喜欢的。”

谢容琢写对联,沈谧去贴窗花。

沈谧的字算是很好看了,但看到谢容琢的字,她还是被惊艳到:“您练过?”

“我母亲热爱书法,我的字是她教的。”

谢容琢的母亲生前是一位书法家,他很少看到毛笔字写得好的女孩,沈谧算是一个。

“难怪您的字那么漂亮。”在这之前,沈谧一直以为谢容琢是单独练过签名,只有名字写得好看。

两人站在桌台边等墨干。

谢容琢看向新贴的窗花:“喜欢红色?”

“绿色。”沈谧笑道:“但很多人会调侃绿色,喜欢它的人慢慢的就不敢喜欢了。”她小时候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被同学嘲笑了很久。

谢容琢没笑她:“为什么喜欢绿。”

沈谧说:“小时候我家房子后面有一大片竹林,每到下雨天竹叶像是被清洗过一样,很漂亮。”后来那片竹林没了,家也没了。

墨干了,沈谧把谢容琢写的对联小心翼翼卷起,装进包里,拿她写那副去贴。

谢容琢站在她身后,把双面胶递给她。

“左边高了点。”

沈谧站在凳子上,举着双手摁住对联,回头问:“这样呢?”

谢容琢仰着头:“再低点。”

她稍微调整高度:“这样呢?”

“好了。”

贴好对联,沈谧单腿下地,凳子突然晃了下,她下意识“啊”了一声,谢容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单臂将她圈住提起,放回到地上。

脚踏实地之后,沈谧还有点发懵。

怀疑她这九十多斤的体重是不是注了水,怎么到了谢容琢手里,就跟拎小鸡一样。

谢容琢神色平静,沈谧连尴尬的情绪都来不及释放,他已经提着凳子转身走了。

“……”

*

下午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收拾完客厅,又到了饭点。

沈谧没想到,今年会是跟谢容琢一块儿吃年夜饭。

年夜饭是谢容琢提前预定好的,非常丰盛,沈谧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发朋友圈,注意到谢容琢的手入了镜,于是放弃。

吃完饭,沈谧帮忙收拾好碗筷,坐到谢容琢旁边等候指令。

春晚已经开始,正在播放一段合唱,谢容琢问:“不问为什么叫你来。”

沈谧扭头看向他:“您不想一个人过节。”

“明天过来吃饭。”

谢容琢看着电视,镜片缀着幽蓝细碎的光影:“跟今天一样,加班费三倍。”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沈谧欣然接受:“好的。”

谢容琢将视线挪到她脸上。

“今晚别回了。”

镜片反光,沈谧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知道谢容琢不会是那个意思。

其实回不回都一样,加班还能获得一笔可观的加班费,但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

她露出职业微笑:“对不起老板,我今晚有事。”

“嗯。”

谢容琢没有强求。

*

回到住处,沈谧把谢容琢送的对联贴上。竟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张芷青发来视频,沈谧接通,看到穿一身红斗篷的大小姐,她笑:“你好,福娃。”

张芷青被她这声称呼逗笑,小声埋怨:“我爷爷说女孩子过年就是要穿红衣服,我都二十多岁人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儿。都怪我小叔,他不回来过年,我爷爷净逮着我叨叨。”

连谢容琢这种家财万贯的大老板都不能回家陪亲人过年。

沈谧突然不觉得自己惨了。

点开微信,师父的头像被淹没在一堆未读的群发拜年消息里。

沈谧找到他,给他设成置顶。

看到他早上发过来的消息,沈谧没由来一阵心虚。

为了挣加班费,她居然晾了他一整天……

他会不会生气啊?

如果是她,一整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肯定会胡思乱想。

她在聊天框里解释为什么没回他消息。

写写改改,最后全删了。

怎么解释都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实在。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点。

沈谧先去洗澡,然后坐下来准备送师父的新年礼物。

*

新年钟声敲响的同一秒,谢容琢收到一条消息。

沈谧:新年快乐!

沈谧:看!我给你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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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琢看着手机,面无表情轻笑一声。

她说的有事。

原来是回家陪别人跨年。

作者有话说:

《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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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祝小可爱们新的一年漂漂亮亮,身体健康,财富自由,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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