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恩希尔的人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杰洛特的位置散布到整个大陆,又过了额外两天,希里才注意到告示,前来找回杰洛特。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浮夸方式,砰地一声猛然打开恩希尔住处的大门,此刻恩希尔正和杰洛特在下棋(他们的比分是12比5,这让杰洛特很沮丧)

“你——”她开口道,还没等她说出她想到的任何一条指控,“什——杰洛特?发生了什么?”

“没事。”他迅速回答,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放在椅背上确定方向。“我很好。”他在她开口前补充道。不完全正确,他的眼睛看不见,但除此之外他很健康。

“但是恩希尔,我以为他……”

“我什么也没做,除了为杰洛特提供住处。”恩希尔开口道,“希里雅,你的剑可以收起来了。在这里你不需要它。”

杰洛特的嘴**一下,露出小小的微笑。她还是那么地鲁莽。

“发生了什么?有谁跟我讲讲吗?”希里走近了点,“杰洛特,发——噢!你的眼睛!你瞎了!”

杰洛特挑了挑眉,“在告示上没有提到吗?”

“不,当然没有!”她的语气中带着谴责的意味,并指向恩希尔。

“我想他会亲自跟你阐述的。”恩希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想应该给点时间让你们俩叙叙旧。我的内饰总管会在门口等着你,希里雅。他会带你去你的住处,希望你能使用它。或者杰洛特的,如果你喜欢的话。”

杰洛特慢慢地坐回他的椅子上。

“你不打算强迫我留在这?”希里问道,她明显感到焦虑,“让我们两个都留下来?”

“不。”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恩希尔准备离开,“我没有意愿去强迫你做任何事,希里雅。你的选择权完全取决于你。”

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紧接着跟着的是内侍总管急促的脚步声,最终在门前停下。

希里没有坐在杰洛特对面的椅子上。她走上前去,给了杰洛特一个紧紧地拥抱,这让他从头到脚感到温暖起来。他同样大力地回抱住她,像她儿时那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当我看到告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希里靠在他的肩上喃喃自语。她的手捧起他的脸,手指轻抚过他的眼睛。“当然,这只是比我预想的要好一点点……艾哈特女士应该能够治好你的眼睛,但说服她需要费点功夫。也不确定她现在在哪里,但我可以去找。”

“不必,”杰洛特说,“已经知道怎么治好我的眼睛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希里问,“我?”

“不。”杰洛特温柔地把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抓紧她的手。“事实上,我宁愿你不在我身边。有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并且我准备给他。”

“我可以帮忙,”希里坚持,“你不应该尝试叫我别这么做。你知道通常这么做都不成功。”

“是的,完全不成功。”杰洛特说道,“但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找你。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除了你的陪伴。”

“你想我了,我猜。”希里又给了他一个暖和的拥抱,“我不打算很快离开,即使这个地方让我觉得那么的……不舒服。你肯定不想待在这里,对吧?因为如果你……”

“我是自愿的。”好吧,在大部分时间里是的。他不想提到最初是恩希尔把他抓到这里来的,以免惹恼希里。

“为什么你会想自愿待着这儿?这里糟透了。”

杰洛特几乎要不同意了。有了在威伦的经历之后,站在一个弱者的角度上看,他可以轻易地认为在这里的时光更愉快。

他指了指他的眼睛,“以我现在这种处境,我可没什么好挑剔的。我只能就近凑合着过日子,目前为止恩希尔还挺乐意和我合作。”

“那,现在我在这里,所以……”

“如果恩希尔的人没有找到我要寻找的人,我们就离开,好吗?我们去诺维格瑞。”

“好吧,”希里说道,明显很不情愿,“但是如果恩希尔想干什么事,我就离开。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不是他。”

“他不会强迫你干任何事。”杰洛特说,“事实上,是不能。”

“不意味着他不会尝试。”希里嘀咕道。她起身走到离杰洛特远点的地方,开始来回踱步,“你确定我什么事也不能为你做吗?我可不愿就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我已经说了你能做的事。”

“什么?”

“陪着我。”

希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厌倦陪着你,即使我们不停地见面也是如此,但这样做能让你的视力回来吗?”

“不能。”杰洛特简短地回答。他抓住椅子把手,站了起来。“可以考虑为未来练习一下,当我年老体衰的时候你可以照顾我。”

希里哼了哼,“还以为你已经够老了呢。”

“那就更应该从现在开始练习了。来吧,带这个老家伙去他的房间。”

“内侍总管呢?”

“对我们的不服从大喊大叫一场之后,肯定会没事的。”

希里窃笑起来,她帮杰洛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臂环在他的腰上,推着他往门口走,速度快到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对杰洛特年龄的关心。虽然他已经快一百岁了,他仍然健康与敏捷。他可能至少还有一个世纪的时间都不需要到别人扶着他走路的地步。维瑟米尔就是猎魔人长寿的证明,他活了三百多岁还好好的(或者可能是四百?杰洛特没有直白地问过他的年龄)。

他们无视了内侍总管,但他看起来松了口气,而不是感到难过。可能他除了在必要的时候,不再想和杰洛特打上交道。

希里对维吉玛皇宫并不熟悉,这花了他们相当多的时间才找到杰洛特的住处。希里发现他们不停地在滑稽地绕圈子之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杰洛特也跟着笑了起来。守卫们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被他们俩的喧哗声所惹恼,压低声音在议论些刻薄的话,这让希里笑得更大声起来。最后到房门口的时候,希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后面的一个小时里,他一边和希里聊天,一边在嚼石榴籽,接着希里注意到了在他床头柜上那封写给她的信。杰洛特犹豫着是否让她拿到它。他原想着希里不会这么快找到他,准备让她在远离这一切,远离恩希尔的时候才看那封信,这样她可以好好思考,远离所有的可能因素。但是,现在去阻止她也没有意义,因此他没有试图问希里她是否真的想在此时此地打开这封信。

“这只是封信,杰洛特。”她说道,但她听起来很焦虑,她不停地在摆弄那张可怜的纸,挑开信的蜡漆印。“如果我不喜欢信上说的,我就把信扔掉。如果信写的尤其无礼的话我可能甚至丢到恩希尔的房间里去。”

“你确定——”

“是的,杰洛特,我确定。”

杰洛特撅起嘴唇,“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在我面前看的。”

“我想这么做。”希里说,她撕开信封,不理会他的关心,“我可能需要你的建议,所以就……安静地在这里坐一会。”

杰洛特可以听见希里的声调里带着年轻气盛的反抗意味,所以他没有进一步问下去。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决定。杰洛特在这儿只是给予她支持。

他希望在希里看信的时候能看到她的表情,因为她发出了一系列小小的奇怪的声音,杰洛特无法精确地把它们归咎到任何一种情绪里。不过,他大概猜测到她陷进了麻烦里。任何人站在她的处境上都会如此。

“我认为,”希里在长久的沉默后说道,“我需要跟他谈谈。”她坐到杰洛特的床边,和他腿碰腿。“你觉得我应该吗?”“这不应该由我决定。”杰洛特说。

“我不是问你的意见。我只是……换作是你,你会和他谈谈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并且将来也不会处于你的位置上。”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到他的胸口上,她的头发使他的下巴发痒。“但你没有义务非要和他谈谈。你想的话,你甚至可以离开。我不会跑去别的什么地方。”

“如果我离开了他不会觉得难过吗?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我……”

“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即使恩希尔曾想过要伤害他,但现在这个男人不会蠢到因为这个去引起希里的愤怒。“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他补充道。

“我不知道我想怎么做。”希里躺到他的怀里,“你知道的,我不把他视为我的父亲。你是我唯一的父亲。我想我以后都不是以这种关系去面对他。”

杰洛特轻抚她的胳膊,让她继续说。她需要整理她的思绪,这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某个人充当背景板。

“他所要求我要做的……我不能当女皇,也不能是他的女儿。唯一能做的事是有时陪陪他,并且我甚至都不愿意去这么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想和我花时间相处。他以前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女儿来看待。”她把脸埋在杰洛特胸口,喃喃自语,“嗯,或者我可以当女皇,但我不是特别想。”

“那就不要当,”杰洛特说,他搂住希里。“你是个猎魔人。还是好得不得了的那种。不要为了恩希尔而放弃。”

“那不是为了恩希尔才要当的。”她慢慢地把胳膊抬起,把他俩分开。“我——我应该跟他谈谈。”一声叹息,接着她以更坚定的声音说道,“我会跟他谈谈,考虑一下他说的。但也仅此于此。”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杰洛特向她微笑,“或者如果你决定不回来。我也会在这里。我这阵子哪里都不会去的。”

“谢谢你,杰洛特。”

她用坚定又自信的步伐离开了,这让杰洛特的任何焦虑都随风而去。他对她很有信心。不管恩希尔抛了什么难题给她,怎么样测试她,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好。毕竟,比起面对一个被拒绝的家长,她还面对过更糟糕的;比起狂猎,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确定过了多长时间之后,希里才回来,她躺在杰洛特身边,盖着被子,什么也没说。杰洛特没有打扰她,他用手轻拍她的背,只是让她知道,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在她身边。

在清晨的早些时候,他发现希里躺的位置变得冰凉与空****。他不指望她会很快回来。女孩需要时间去思考,并远离令她焦虑与混乱的源头。

那个源头在深夜时把杰洛特叫到他的房间,尽管杰洛特不想做主观臆断,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指责的语气问他,“你跟她说了什么?”

“还是这么无礼,猎魔人。”恩希尔泰然自若地回答。

“回答问题。”

“我告诉她的不比告诉你的要多。”他听见恩希尔在摆棋盘时棋子落下的规律的声音。“还补充了点,为了更好地阐述我的意图。”

“她昨晚回去的时候看起来不高兴。”

“你还指望些什么别的吗?我相信你有理有据地猜测了她什么不开心。放心,我没有故意让她难过。”

杰洛特按平时的感觉走到他往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她离开了。”他说。

恩希尔停了下来,“她还会回来吗?”

“可能会。但是为了我,不是你。”

“我明白了。很好。”接下来长久的沉默让他明白,这不是恩希尔想听到的消息。当最后一颗棋子摆好之后恩希尔才再次开口。“到目前为止,我的人将会到达威伦。你可以预估到欧吉尔德·伊佛瑞克将在两个,或者三个星期后达到,这取决于他有多偏离原地点。”

“如果他们找不到他呢?”

“他们会的。”恩希尔说,他自信满满。

“三个星期。”杰洛特单手捂着脸,重重地靠回到椅背上。“困在这里三个星期。”

“你不享受宫廷生活?”

“我可能会,如果我能看见的话。”

“嗯。”恩希尔动了第一步,“F-7到F-15。需要满足一下嗅觉的需求吗?这里的庭院一年四季都很宜人。”

“除了这个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还可以享受下棋。”

杰洛特感激地点了点头。恩希尔不必接待他到这个份上,他这样做是个让人愉快的惊喜。可能过几个星期,杰洛特就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把棋局搬到庭院里去,它正如恩希尔所说的那样令人愉悦。庭院里异常温暖,四处散发着玫瑰、兰花、雏菊的香气以及一些杰洛特无法分辨出的芳香。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让阳光照耀到他身上了,他享受阳光打在他背上的感觉,汗珠从他脖颈上留下,又迅速地被从远处吹来的微风弄干。不远处的喷泉溅起零星的小水滴,让杰洛特在炎热中得到了缓解。

这让他很容易忘记他的处境,至少在庭院中的时候忘了一会儿。在这里,他总是沉浸在阳光下,在花花草草中,他几乎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只是在和恩希尔下棋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几乎。

不管如何,在天气合适的时候,他们都在庭院里度过随后的夜晚。

现在,他和恩希尔已经适应了彼此的陪伴,从最初的生硬与不自然的谈话方式变为随意地交谈。过了一会儿,杰洛特甚至期待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时光,而不是把它当做消磨时光不得已的手段。

希里仍然没有回来。等她准备好她会回来的,杰洛特打消自已的疑虑,但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当恩希尔忙着管理帝国时,杰洛特总是感到无聊。皇宫里其他的人总是忽略他,甚至连有义务陪着他的梅雷里德都鲜少和他交谈。他毫不避讳地告诉恩希尔,当对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有多么无聊,这最终让恩希尔某天在走廊上堵住他,塞给他一本大部头书和一卷长长的羊皮卷。杰洛特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当他想把这些东西提回去,干巴巴地提醒他自己是个盲人且没法读书时,他注意到羊皮卷上有一行行排列整齐的突起物。这让他停了下来。杰洛特还没来得及挑起眉毛发出疑问,恩希尔马上作出解释。

“盲文。”他说,但杰洛特对这个词一无所知。谢天谢地,恩希尔很快就展开说明。“这是一种为盲人用于阅读与书写的形式,由路易斯·布莱叶设计。他是陶森特人,你可以已经有所耳闻。这应该能让你有事可干,而不是整天不停地抱怨。”

“三次而已。”杰洛特嘟囔道,但他没有反驳。这是个友好的信号。他不想看起来忘恩负义。“这是最近新出的?”

“这里总共有12本用盲文写的书,其中我拥有两本。”

“那就行,我拿上了。”

恩希尔哼了一声确认道,“如果你有任何学习上的困难,有人将会提供帮助——”

“路易斯·布莱叶在这里?”

“不,”恩希尔说,“在陶森特,致力于安置帝国内的盲人。我们为他提供资金。”

“这对帝国有什么好处?”

杰洛特肯定恩希尔瞥了他一眼。

“我们已经早早过了要把残疾人杀死并陈尸在山坡上的年代了,杰洛特。”

“我没别的意思。”

“你当然没有。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只需要叫我的内侍总管。如果你阅读有困难,他会正确地指引你的。”

这些文学作品都是用上古语写的,杰洛特预料到他会读得很艰难。但要去找恩希尔那棘手的内侍总管?难以想象。总而言之,艰难只意味着书要花更长的时间读完,而且他不想匆忙地读完,尤其是他还要待上好几个星期。他可以花时间,享受这项活动。他在凯尔莫罕学习的时候就钟情于语言课(因此他精通好几门语言,比如人鱼语)。

他把书和羊皮卷夹在手臂下。“多谢,恩希尔。”

恩希尔猛地吸了口气,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杰洛特开始感到不理解。“我希望不要再听到任何抱怨。”恩希尔离开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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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星期末,在杰洛特读完第四本书之后,他开始意识到恩希尔待在办公桌前的时间变少了。没有很大差别,但足以引人注意。这可能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益处,除了恩希尔特意和杰洛特在一起,而杰洛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很自然地,他问起这件事。他对这些事并不有所顾忌。

恩希尔漫不经心地回答,连停顿都没有。“我每天身边都围绕着些应声虫,他们之中很多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只是为了取悦我。你则令人惊喜地离经叛道。”

“我的无礼取悦了你,嗯?”杰洛特问,“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更好地迁就你。”

“噢,没有必要。你现在就在做着。”

恩希尔的声音里没有嘲讽。他甚至可能露出了微笑,尽管杰洛特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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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经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等待,杰洛特被告知欧吉尔德·伊佛瑞克到达皇宫。希里还没有回来,但一旦他拿回他的视力——他猜应该能——有必要的话他会自己去找希里。

他很惊讶欧吉尔德不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在进入欧吉尔德的房间后,他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欧吉尔德发出的,而是好几个小孩发出的尖锐的声音。他们吵吵闹闹,直到杰洛特走进房间,欧吉尔德叫他们安静下来。他们很快照做了。

“杰洛特,”欧吉尔德急忙过去握紧他的手,“你可能觉得我不会觉得吃惊,但我不得不说,在你的要求下我最终出现在皇宫里,这有点让我感到惊讶。”

“他们没有提到我为什么要请求你过来吗?”

“没有详细说明,不过我能从你的眼睛看出你为什么叫我过来。他确实有种变态的幽默感。”欧吉尔德放开他的手,“但在谈论那个前,先介绍一下。”

孩子们开始兴奋地喧闹起来,站在欧吉尔德一边,彼此窃窃私语着欧吉尔德先前告诉他们杰洛特的各种传闻,他听见他们提到“英雄”和“对抗恶魔的力量”,这让他慌乱起来。

“看起来你已经很适应为人父母了。”杰洛特评价道。

“是的,嗯……照顾他们和照顾野生动物没什么两样,说真的……”欧吉尔德清了清嗓子,显然有点不安,“这是杰西、莉莲和艾丽斯。杰西和莉莲十岁,艾丽斯最近刚满四岁,是吗?”

“啊哈!”小女孩满腔热情地回答道。

“他们是战争中的孤儿。我收养了他们。发现艾丽斯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婴儿。”

艾丽斯大力地在点头,以至于杰洛特甚至都听见了。她扎起来的小辫子在拍打着她的肩膀。

“另外两个找到了我。”

“不如说,是找到了你的橱柜。”杰西淘气地说。莉莲咯咯地笑起来。

“嗯。抓到他们在偷我的食物,所以我决定,该死的,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家,所以他们和我住在一起了……噢……现在已经有三年多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如果我们有时间的话,我很乐意告诉你。”

“爹地,”艾丽斯用力地拉扯欧吉尔德的衣服,“那里有盘水果!我可以吃点吗?”

“但你还没有介绍你自己呢,亲爱的。”

“没事的,”杰洛特说,他知道孩子们被迫听大人聊天有多么无聊,“我们以后会更熟悉的。”

“很好,”欧吉尔德拍了拍手,“拿点水果吧。你们可以在房间里逛,但只能在房间里。”

“我们可以在**完海盗游戏吗?”

“去吧。”

当他的孩子们忙得不可开交时,欧吉尔德抓住杰洛特的手肘,领着他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在任何监听范围之外。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

“皇帝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吗?还是应该撒个谎?我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尽管一路上守卫们一直在刺探我的消息。”

“他知道。”杰洛特歪了歪头,“大部分的情况。我只能告诉他这么多,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很清楚。”

“欧迪姆有没有威胁了——”

“他?不,他帮了我忙。”

“不是无条件的,我猜。”

“不完全是,”杰洛特说,“你也不需要免费帮我。”

“在你为我冒生命危险之后?”欧吉尔德嗤之以鼻,摇了摇头,“并且看起来你还在为某件事承担后果之中。我欠你太多了,杰洛特。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召唤欧迪姆。”

欧吉尔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需要理清头绪。尽管他很英勇,但杰洛特还是闻到了他皮肤表面上的汗味。“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他说道,他的声调很冷静,但不自然地平静。“不幸地是,我不保证能成功。”

“会的,”杰洛特满怀信心地说,他希望让欧吉尔德打消疑虑,“只就是他想要的。”

“他到底想从你这得到什么?”

“一个在比赛中打败我的机会。”杰洛特抱起双臂,“我会满足他。”

“如果你输了——?”

“我不想输,但如果事与愿违,不要尝试任何事。带着你的孩子走。照顾好他们。忘了这件事。”

“我知道那个生物索取灵魂时会发生什么,杰洛特。这让人难以忘怀。”欧吉尔德的声调担忧起来。“你有计划?”

“如果不是不成功的话,不会执行。”以防万一,他不打算透露那么多关于这个计划的线索。要是欧迪姆在附近,则是隔墙有耳。

“好吧。”欧吉尔德深吸一口气。“好吧,我猜你想要进行这个仪式,看起来欧迪姆不太可能会回应我。我会安排好,然后告诉你咒语。”

“蜂蜡蜡烛。粉笔。有任何我需要准备的吗?”

“没想到你对这方面还颇有研究。”

“我读了本书。”杰洛特耸耸肩。“祭品是必要的吗?”

“针对这种召唤不需要,不用。我们的目的不是与欧迪姆结契,如果我们尝试也做不到。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可以今晚就做准备。我只需要蜡烛,粉笔,和一间安静且单独的房间。”

“你经历了一段很长的旅途,”杰洛特说,“我们明晚再进行。首先,先休息。享受皇宫吧。”

“或许我应该这样做,”欧吉尔德说,只有在这时他才允许他的疲惫显露出来。“和我的孩子在有限的空间里一路走过来确实很费力。我们应该要休息一会。”他接下来对嬉戏中的孩子说,“我们休息一会,好吗?”

“不!”孩子们齐声喊道,他们正忙着游戏和吃水果。

欧吉尔德笑了起来。“他们会很快改变主意的。他们只是现在太兴奋了。”

“在你准备好之后,你应该离开,”杰洛特说,“带着你的孩子。”

“感谢你的好意,杰洛特。我可以,但我宁愿留下来,以确保召唤的进行。召唤时我不会现身——你不需要再使事情恶化了,但我会呆在这里确保它的完成,以防我需要再准备一遍。”欧吉尔德用手臂环住杰洛特的肩膀,把他领到出口。“先不说这些,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等我的孩子睡着了,我去你的房间里怎么样?我们可以叙叙旧,短暂地忘掉明天要干的事。”

“听起来不错。”杰洛特说,他敏捷地滑脱出欧吉尔德的搂抱。他能够自己从这儿回到他的住处。他们的房间离得不远。“等会儿见,欧吉尔德。”

杰洛特离开房间时,听到欧吉尔德正召集他的孩子。他又一次想起了希里,他希望他能尽快见到她。尽管在碰见刚特·欧迪姆之前是不可能的,但他猜这次长时间缺席意味着她去和某个人谈论了恩希尔的信件。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叶妮芙,如果是这么回事的话,她可能不会回来。尽管短时间当过他的宫廷女术士,叶妮芙并不喜欢恩希尔。

他回到他的房间等待欧吉尔德的到来。房间里已经有充裕的红酒,一些是本来就放着的,一些是他叫人送过来的,因此他不必担心能否选到一瓶新鲜的。

他等待欧吉尔德的时候在读一本盲文书。他已经读过一遍,但由于他正在学习盲文,他认为略读一遍任何他感到晦涩难懂的段落会很有帮助。

某一时刻他听到欧吉尔德的脚步声,他拿出两个杯子和一瓶红酒。他让门开着。欧吉尔德在门口敲门,直到杰洛特叫他进来。

那些孩子们肯定影响了他的行为举止。

“所以,”杰洛特递给欧吉尔德一杯酒,“跟我说说你的孩子们。”

“希望你准备好听我滔滔不绝了,杰洛特。”欧吉尔德说。

这可能是个絮絮叨叨的谈话,但杰洛特不放过欧吉尔德的每个词。结果证明,曾经领导瑞达尼亚野猪军的欧吉尔德却准备好了为人父母,尽管他不得不适应一些事情,在争吵中莉莲对他吼出‘操’这个词后他决定放弃说粗口。他为了他们放弃了很多事,包括大量的睡眠时间,他每个早上带他们去老师家里上课。再过几年,杰西和莉莲就可以上牛堡学院了,欧吉尔德已经捐赠了点小钱用于学院修缮,以此与学校打好关系;在拉多维德赶走讲师之后,现在学院仍在寻找新的讲师,因此需要资金。幸运地是,当杰西和莉莲够年龄上学时,学校会变得非常完善。杰洛特很高兴听到这个。他对牛堡学院有着美好的回忆,他喜欢想象夏妮会有一天回到那里去讲课。

他们交谈甚欢,一直到接近清晨的时刻。对他们明天要做的事,这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但现在杰洛特没有其它事要做,欧吉尔德和他的孩子们也是,因此他们还可以睡好几个小时。

他在夜里辗转反侧,被第二天清晨想不起来的噩梦所困扰。

恩希尔准许他们使用皇宫最底层的一间空房间。它阴暗、寒冷,满是灰尘,但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欧吉尔德匆忙地打扫了房间的中央,凭着他的直觉在地板砖上画起了五芒星。这很艰难,不管动作有多轻柔,在他画到满意之前用掉了两节粉笔。在欧吉尔德准备这些的时候,杰洛特正坐在地板上。

“可不想你把它们碰翻了。”欧吉尔德嘟囔道,尽管着火的风险不大。

杰洛特坐在那,不安在他的皮肤下聚集着。他四肢僵硬,手紧紧地抓住膝盖。

他想起了希里,然后想起希里让他接着想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或者听到她,拥抱她。当然,这些以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如今他很肯定他会赢,这样的想法并没引起他多少焦虑,而现在他又没那么确定了。他的胜利很大程度建立在欧迪姆能遵守特定的规则,如果那家伙拒绝了,好吧,他没有准备就绪的应急方案,并且面对着无法预测的欧迪姆,他也想不出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减缓他的紧张感。焦虑不安毫无意义。如果他要赢的话他得调动他的聪明才智。

“我要跟猎魔人说句话。”

恩希尔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杰洛特抬起头,听到欧吉尔德远去的步伐声,只留下恩希尔和他独自一人。

“杰洛特。”恩希尔说,他走到五芒星旁边。

“恩希尔。”杰洛特回道,朝着恩希尔大概站立的位置做出个好奇的表情。“有什么原因让你肯屈尊纡贵来看我一眼?”

“如果你需要我的手下或者宫廷术士的任何帮助……”恩希尔开口,但杰洛特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帮不上忙。这不是能够被物理伤害的生物。”

“我明白了。”又一阵沉默,这次时间更长。杰洛特希望他能看看恩希尔脸上是什么表情。“那么,”恩希尔最终说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希望今晚能在我的住处里看见你。”

“我不能保证——”

“这不是个请求。”

杰洛特皱起眉。在内心深处,他相当肯定恩希尔只是试图想让他安心。惊奇的是,这起作用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到困惑,因此只是点点头表示感谢。

“直到今晚,猎魔人。”接着恩希尔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欧吉尔德点着了蜡烛后就离开了。剩下的夜晚他大概会待在房间里,警惕地照看他的孩子。杰洛特可以想象出在他们附近有个像欧迪姆一样的生物所引起的焦虑。

杰洛特张开双手。他已经能感受到五芒星内散发出的能量,他的指缝间发出嗡嗡声,他前臂上的汗毛竖起。

“Oudoianufeus……”他喃喃道。烛光闪烁不定,爆发出一股热浪,传送到他的皮肤和衣服上。“Soba camisaiada,”他继续说,一股神秘的力量缠绕上他的拳头。“Soba camisa aberaases!刚特·欧迪姆,镜子大师,吾于此召唤你!”

这股力量肆虐和吞噬着他。即使失明他也能感受到一阵红光包围着他的身体,顺着他的循环系统无害地快速移动,点亮了他的心脏。

火光逐渐熄灭。房间寂静下来。

“欧迪姆?”

无事发生。

也许是咒语念错了。也许他应该在召唤欧迪姆的时候详细地提出他的理由。

杰洛特检查了每根仍然点亮着的蜡烛,准备再试一遍。“Oudoianu feus——”

“好了,好了,杰洛特。有点耐心。”

听到欧迪姆的声音,杰洛特同时感到了解脱与愤怒。召唤仪式起作用了。

“我观察到即使你失明了也百折不挠。”他说道,“令人赞叹。”

“对于我不屈不挠的精神的回报,不如把视力还给我怎么样?”

“是你要求我拿走的,杰洛特,我通常不会回收愿望。”

“这是个陷阱。你是知道的。”

刚特的脚步声是如此地轻柔,几乎无法察觉。他知道这个男人正像秃鹫一样虎视眈眈地围着他转。

“如果你同意再来一场比赛,我可能会改变心意。”

“我想也是。”杰洛特说,“我有条件。”

欧迪姆笑了起来。“哦?接着说。我喜欢人类变得主动。”

在说出口之前,杰洛特最后一次仔细思考了他的要求。他想确保欧迪姆没有任何空子可钻。“首先,在我们开始前,我想要重获我的视力,并一直保留。不管我赢了还是输了都不能剥夺它。”

随着响指声,杰洛特发现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瓷砖和闪烁的蜡烛,尽管是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的视网膜仍颤动着,勉强适应着光线的猛烈照射。

他颤抖地低头看向他的膝盖,他的双手,他的胸膛,对看到它们感到惊奇,最后他的目光转向欧迪姆。

那人正微笑着看着他,露出满口牙齿。他的牙龈黑漆漆的。他的皮肤灰白,满是皱纹,瘦弱不堪,他身上某些地方正散发出一缕缕的黑气,某些部分则正在分崩离析。显而易见,身处这个领域对他来说不轻松,但对欧迪姆来说,他总有办法。

“接着说。”欧迪姆说,在他说话期间,一缕黑气从他的唇齿间溢了出来,悠悠地消散在空气中。

杰洛特一直看着他,不敢将视线转去别的地方。“第二个要求,如果我赢了,离开我。”

“行吧,行吧。”欧迪姆不屑一顾地说,他明亮的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杰洛特。它们不像他自己的眼睛,欧迪姆的眼睛瞳仁开裂,眼神发光,他虹膜上闪烁飘动的光让杰洛特感到恶心与不安。事情发展得有些不对劲,它变得晦涩难懂,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还有什么事?”欧迪姆微笑地问道,“我可太期待开始了。”

“有,”杰洛特说道,从地板上起身,立身于欧迪姆面前,“我来选择游戏。”

欧迪姆皱眉,“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条件中的两个。”

“我猜,你想做选择游戏的那个人?”

“当然,杰洛特。你们人类在这些事情上可是可怖地乏味与无趣。”

“听起来你很担心我会赢了你,”杰洛特交叠起双手,“你对你的能力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信心吗?”

“不要侮辱我,杰洛特。”欧迪姆静静地说道,他劲直走进五芒星圈内杰洛特的私人空间,他的靴子擦去了欧吉尔德仔细画下的线条。他们做的东西一点也阻碍不了他。“我相信你知道,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杰洛特站着不动。他不打算让欧迪姆接着恐吓他。“那就让我决定这个游戏。”

欧迪姆眯起眼睛。他眼睛里的黄光正危险地闪烁着,直到他看到杰洛特畏缩一下,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不安——他的手迅速摸向他原本放着剑的位置,

欧迪姆的怒火才平息下来。“好吧。”欧迪姆说,“没有你能想象到的我会输的游戏,人类在这方面是有局限的。”他用手指敲了敲杰洛特的下巴,指甲刮擦过杰洛特的喉咙。他的触碰像高温的金属一样使杰洛特感到刺痛。“不过如果你输了,你就要玩我的游戏。确切地说,是多个游戏。只要我乐意,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我的奖励。”

杰洛特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嘴唇。在刚特·欧迪姆手下经受永生永世的奴役。很难想象出比这更糟糕的命运。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行吧。”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欧迪姆后退了一步,容许杰洛特拥有一点私人空间。“现在,让我听听你要玩什么游戏。”

“我们玩猜谜语。你有三次机会。”

“一个谜语。”欧迪姆的声音干巴巴的,“就一个简单的语言谜语?”

“是的。”

“噢,杰洛特。尽管我很享受猜谜语,但你尽力思考之后仍然那么乏味无趣。”欧迪姆叹气,“那么,接着吧。你的谜语是什么?”

“我轻如鸿毛,但即使是巨魔也不能留住我。”

欧迪姆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若是其他人听到,会觉得听起来是如此地高兴与友善。“杰洛特,杰洛特,杰洛特!真的一个糟糕的谜语。它并没有一个唯一的答案。我很抱歉,你需要再试一遍了。”

“我的游戏唯一的规矩就是,你只有三次猜谜语的机会。”杰洛特说,他交叠起双手。“所以猜吧,欧迪姆。”

笑声戛然而止,欧迪姆闭嘴了。“那不管我怎么回答,你都可以撒谎说我是错的。”

“这是你需要冒的风险。毕竟,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欧迪姆不仅停止了嘲笑,这会儿他正怒视着杰洛特,他黄色的眼睛仿佛要把杰洛特撕裂,他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是欺骗,杰洛特。不可接受。”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移动如此之近,以至于他们的胸膛几乎相接触。他的身体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热度。“如果你不想个合适的游戏,那就玩我的。”

“论欺骗,我远不及你。”杰洛特说,他强忍着要退缩的冲动,“是你逼迫我这么做的。”

“你许了个愿,而我完全满足了你。你不够谨慎,这可不是我的错。”

“别废话,欧迪姆。”杰洛特抓住他面前的兜帽帽檐,刚特没有尝试阻止他。他动起手来,把欧迪姆揪出他的私人空间。“你耍了我,我也原样奉还给你。你输了,又一次。”

这次刚特没有反驳。取而代之,他抬起手,趁杰洛特还没松开手时伸手摸向他的头发。

“噢,但我还没有玩完你的游戏。”欧迪姆冷冷地说,“三次机会,不是吗?我们可以先来一个幕间表演,然后你再重新考虑考虑你的谜语。”

欧迪姆的指甲扎破了杰洛特的头皮,一股血流从他的头顶上蜿蜒而下。男人离杰洛特如此之近,正低声呢喃着一种没有听说过的语言,对方散发出既可怖又冷酷的愤怒。杰洛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他的脑袋爆发出一阵疼痛。伤痛,他通常习以为常,但这次——超出了他所经历过的以往所有,强烈的疼痛扭曲了他的下巴,他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在城堡的大厅里久久回**。

他嘶吼着,嘶吼着,再接着嘶吼着,除了头脑中超乎寻常的痛苦他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事物。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感受与思考,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疼痛充斥着他的所有。他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欧迪姆让它停下来。

一阵疼痛在他背上蔓延。他花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被甩到了墙上。他的脑袋还痛着,但遥遥传来的钝痛取代了灼烧般的疼痛,在混乱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希里的出现,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他想呼喊她的名字,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叫喊声。他的嘴里有血,难道是咬到了舌头?

他看到希里一把抓起了欧迪姆,然后他们两个迅速消失在一片绿光之中。

筋疲力尽袭击了杰洛特。他闭上眼睛,坠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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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慢地醒来,头脑发胀,在床单上摇晃着脑袋,手指**。他花了好一阵子才费力地睁开眼睛,紧接着意识到昨晚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下一秒他想起希里——希里和欧迪姆在一块——他从**弹起来,速度快到他将要跌倒在地,好在一双强壮有力的双手稳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放回到床褥上。

“放松,杰洛特。”欧吉尔德低声安抚道,接着杰洛特意识到欧吉尔德压低声音是为了希里,她在他身旁沉沉入睡。他翻过身,把希里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

“发生了什么?”他问,他的声音嘶哑不堪。他吞咽的时候疼痛不已,舌头沉重又肿胀。他依稀记得他把舌头给咬破了。

“据你的女儿所说,她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及时赶到,把欧迪姆带去了其它地方。”欧吉尔德挥舞着一只手说道。可见,他对希里的能力一无所知。“这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太古怪了,不过显然欧迪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最重要的。”

杰洛特点了点头,抹了把眼睛,驱赶走萦绕的睡意。“我昏过去有多久了?”

“两天。”欧吉尔德说,“有女术士来查看过。你有很严重的头部创伤,考虑到是在对付过欧迪姆之后,也不足为奇了。”

“肯定是这么回事。”杰洛特说,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脑袋残余的刺痛正是证明。“那个女术士不会刚好有一头黑发和紫罗兰色的眼睛吧?”

“是的,黑头发,但我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她用绷带蒙住了。”

啊,菲丽芭。她不是杰洛特寻求治疗的最佳人选,但也还过得去。他感到虚弱、疲惫,他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绝对不是我原先想的那个人。”他嘀咕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自已有一个疑问。”欧吉尔德说。

杰洛特看着欧吉尔德,眼皮在打架。对于一个睡了几天的人来说,他并不十分精神抖擞。“什么事?”

“你和皇帝,”欧吉尔德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之间没什么事吧?”

“我们之间?”

“你是……”欧吉尔德打了个手势,但杰洛特完全没有领悟到。“一个他的男妓,大概?当然我没有任何偏见。事实上我只是感到有点印象深刻。”

这个猜测让杰洛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他向欧吉尔德投去困惑不已的目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人们会好奇为什么皇帝亲自把你从房间里带出来,还担心了你整整三个小时。”欧吉尔德俯身坐在杰洛特床边,和他平齐,“我猜我的假设是错误的。”

“这可能只是做给给希里看的,”他试图弄明白恩希尔的行为。三个小时……即使是为了向希里证明他的可信之处,这也太多了。“完全是为了她,”他补充道,语气不再那么肯定,“我们甚至不是朋友。”

“可能你需要再和皇帝复述一遍,”欧吉尔德轻轻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他没有像你一样意识到这回事。”

杰洛特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倒回到枕头上。“稍后再说。我需要上厕所,洗澡,以及吃饭,就按这个顺序。”

“要搭把手吗?我可以带你去。”

“我宁愿尿在**也不会让你带我去厕所的。”

欧吉尔德大笑起来。“好吧,但尽量不要尿到**。你会吵醒你的女儿的,我不认为她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宽容。”

“已经想象出你的三个孩子给你闹出过的乱子了。”

“很不幸。”欧吉尔德说,他没有帮助杰洛特从**起来,不过他在杰洛特试图站稳脚跟时伸了把手。一站起来,杰洛特摇摇晃晃地扶住了身旁的床头柜。

“你走去那里没有问题吗?”欧吉尔德不确定地问道。

“没事。”他做了一个射击的手势。“去吧。我很肯定你不在的时候你的孩子们都在给你捣乱了。”

“很好,我回头会回来看你的,确保你没摔着。”

“我不会。”

“我们走着瞧。”欧吉尔德说道,他看着杰洛特和他擦肩而过,离开了房间。

在前往盥洗室的途中,杰洛特的腿一路上都在打颤,他试图小便的时候没有双腿发软,简直像个奇迹。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独自一人完成了洗澡这件事,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尽管他疲惫不堪,但仍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沉入水底。在第二次以智取胜最强大的生物之一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淹死将会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恩希尔走进浴室,这会儿杰洛特在擦干身体。内侍总管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打衣服。内侍总管协助他更衣时,杰洛特拒绝了,他独自把衣服穿了起来,尽管有些困难。杰洛特一再强调他可以自己穿衣服,恩希尔就打了个手势让内侍总管出去了。

“你看起来不错,猎魔人。”

“我在适应。”杰洛特说,他正在把领子调整到让他舒服的位置。

“很好。”恩希尔把手背到身后,“我已经为你的同伴和他的孩子准备好了马车。等他们准备好了,他们会安然无恙地返回到奥森弗特。”

“感谢你。”杰洛特说,他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脸上撩起来,拧了拧。水溅落在地板上。

“我猜,你离开的时候应该不需要马车。”

“不错。”他松开了他的头发,望着恩希尔,“希里在我的房间里睡着了。我猜你们已经寻找机会聊过了。”

“是的,我们聊过了。”

“关于?”

“你。”恩希尔走近了一些,越过他的鹰钩鼻居高临下地看着杰洛特,“她同意分享她的一小部分时间。我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在你的问题上我提供了帮助,因此取得了她的信任。”

杰洛特皱眉,“你接下来要去见她?”

“是的,只是短期的,已经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

苦涩涌上杰洛特的心头,这很荒谬,因为他已经知道对于恩希尔来说他只是一个手段,否则他也不会自欺欺人。但即使杰洛特用理智努力抑制,他仍感到痛苦。

“当她发现了她很可能会抛下你。”他无法克制声音中的尖锐。

恩希尔眯起眼睛,比起怒视,更像是审视着杰洛特。“所以到底她应该发现什么?”

“你利用我来接近他。”他简短地回答,对自己没有用冒犯的口吻而感到懊悔。他转过身去,躲开了恩希尔全神贯注的眼神,“我一直知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但该死的,你差点就让我改变这个想法了。”

恩希尔淡定地注视着他,“你是个傻瓜,猎魔人。”

“说点我不知道的。”杰洛特说。

他走到皇帝身边。恩希尔把手伸出来放在他肩上,阻止他的离开。如果不是因为疲惫,他会狠狠地推开恩希尔,但事实上,他只是勉强推了一下就使不上力了。

“如果你担心我会告诉希里……”他开口说,接着恩希尔选择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策略让他闭嘴:他伸出手揽住杰洛特的脖子,将他拉进一个吻中。这是一个纯洁的吻,恩希尔的嘴唇短暂地碰了碰他的,但这依旧是个吻,恩希尔在抽身前还在他嘴角旁又吻了一遍。

他的嘴唇柔软而温暖。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把这些词和这个男人联想到一起去。

“正如我所说,猎魔人。”恩希尔喃喃道,手指轻抚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你是个傻瓜。”

杰洛特处于茫然和麻木之中。比起恩希尔亲吻了他的这个事实,更为震惊的是他完全不在意。考虑到他们的过去,尤其是恩希尔和希里的往事,他应该

在意的……但他没有。在他们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后,恩希尔是有多么努力地寻求改变,他很难再保持着怨恨的心情。

“我猜是吧。”他哽咽着,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把恩希尔拉入到另一个更深的吻中。没过多久恩希尔的嘴唇就轻咬他的脖子,沿着他苍白的喉咙一路向下,亲吻着,吸吮着。

恩希尔的胳膊绕过他的后背,他的手明目张胆地滑进杰洛特的裤腰带下,沿着他臀部可观的曲线滑动,和杰洛特的皮肤相比,他手上的戒指更为温暖。他的另一只手大胆地扯松了杰洛特的衬衣,他的拇指伸到了柔软的**上。

“我猜,你回应了我的邀请?”恩希尔声音低沉地说道。

“回应了一个吻还不够明显吗?”他喘了口气,“我需要先给你来个口活吗?”

“我是不会反对的。”

谁会知道皇帝也有幽默感。

“以后再说吧。”他喃喃说道。如果他要尝试停下来的话,他接下来就要做一件平平无奇的事。他需要吃些什么东西,而不是阴茎。“我需要吃些东西。”他气喘吁吁地补充道,对恩希尔在他裤子里的干扰感到晕头转向。如此接近地靠近他的私处让他感到十分急躁。

恩希尔在他脖子上又落了几个吻,然后放开了他。“我会叫厨房准备一下。在这期间,你或许可以待在我的住处。”

杰洛特点头。尽管他完全有独立行走的能力了,恩希尔还是帮助他走出房间,宛如一根拐杖。“这可以让我们多些交谈。”恩希尔说,他的手挪到杰洛特的肩膀上,把他转向走廊。“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杰洛特怀疑,即使在确认了他们各自的目的和意图,把一切都开诚布公之后,他们仍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举步维艰,或者是好几个月。和恩希尔的任何一种关系都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尤其是希里只是暂时性地把恩希尔考虑进她的生活里。不过,杰洛特一向都不选容易的选项。

不管接下来是什么,他都会坚持到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