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以前
视频是用月瑶的账号传的, 短短十几分钟,就直接冲上了热搜。
#南大退学女生##南大‘鱼塘’事件#一连几个话题霸占了整个页面。当年的事情终于被暴露在了明面。
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这件事情就像一个蝴蝶震动翅膀引起的飓风, 在网上掀起了滔天大浪。
接到季晏舟电话时, 宋温听正在和月瑶吃晚饭。
他嗓音不似清早的调笑抑着很冷的温度:“视频你拍的?”
宋温听这瞬间莫名其妙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她“嗯”了声。
也不知道对面男人的态度,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什么时候的事?”
宋温听:“嗯?”
“她来找你,什么时候的事?”
宋温听垂下眼帘,左手无意识扣着桌面上的餐布, 姿态像个学生,语气怎么也硬不起来:“就...就前不久。”
“...”
那边又突然陷入沉寂,空气突然窒闷起来。
宋温听想张口解释什么,却在唇瓣刚启时, 那边突然沉声,暴戾气息染进语气传进耳膜:“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快他又突然一声自嘲:“宋老师,是条狗在你身边这么久, 也该获点信任了吧。”他声音抑着像突然回到他高中时揍人的模样,很凶很狠, “对谁都能说点心里话,对着我就哑巴了?”
宋温听喃喃张口,又有点无辜:“不是, 我没想起来。”
“哦。”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情绪,“我手上的伤还不够提醒你?”
“对不起。”
那边紧蹙着眉峰更紧了, 成天生活在一起的人, 呵, 没想起来?
隔了一会儿, 他掩下点眼底的落寞颓败, 语气回到平静:“打算做什么?”
宋温听视线落到面前那杯纯净水上,一五一十说了这件事:“我想利用姚晴引出王至垣。”
话筒里的男人像是哂笑了一声:“所以,结果?”
餐厅暖色灯光虚笼着宋温听纤细的身影,那张娇软的小脸染上点暗色,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姚晴没联系她。
只可能说明一个情况,王至垣没按照她计划的情况发展。
像是猜到,季晏舟语气更淡了:“引火上身的事,你还做?”
宋温听一抖,想到了大学那年,为了帮助同级女生,她也曾擅自做主过。
“我不想他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宋温听扣着手机,指尖泛出点白色,但她语气坚定,“还有,我想要找机会曝光以前的事。”
季晏舟黑眸微眯,语气更像坠落冰窖砸来:“不行。”
心狠狠一颤,宋温听抖着睫根,固执问道:“为什么?”
季晏舟长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闻言不由拧紧了眉峰:“这件事我们以前讨论过。”
他一句话堵回,是不想说的姿态。
眼底的光淡了下去,宋温听轻声问:“是因为许欣柠吗?”
季晏舟冷着一双眼,扯开话题:“热搜我已经压了下去,你别再惹事。”
惹事?
宋温听小脸愈发惨白,她顿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这段时间,她还以为季晏舟可能喜欢自己。但最终那点好感,在许欣柠面前不堪一击。
他还真是一点可能造成许欣柠受伤的事都坚决不冒险。
她拉开热搜栏,果然,已经清空干净。
相关热搜早就找不到了任何影子,这件事和当年一样,被故意压在了底层。
但照刚才的程度来看,强大的余热还在。
宋温听眼神一落,立马拉上月瑶回了外婆的家。
趁着网友们还有记忆在,宋温听亲自录了一个视频,再次甩了出去。
屏幕里,她依旧一派淡然,但眼神却坚定有光。
她手拿着月瑶画的这部漫画《暗裙之下》,脑海中想起了这段曾经在南大引起过轩然大波,但事情最终,却被强大势力压制下去的故事。
大一那年,宋温听作为民乐系的一员,考入这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南大音乐学院。
她气质清绝,又媚又冷,端着一张妖艳的浓颜,在美女如云的音乐学院也传出了点名气。
在迎新晚会上一首古琴曲表演,更是引得无数目光。
她不知道,在底下的那排院领导面前,也滋生上了不少黑暗。
晚会隔天,她被临时换到学院德高望重的民乐系著名教授底下,跟他学古琴。
这门专业小课,课程多,又单独一人上课。
这在其他学院来说,绝无仅有,但在学音乐学生眼里,确实也算得上正常。
从小就是独人小课,大学依旧这样的模式,也不会有人质疑。
第一天的小课安排在周二清早九点,宋温听去得早,在教授一人的琴房兼办公室外,等了十几分钟,教授才姗姗来迟。
教授全名徐孟琅,算得上国内数一数二的民乐大师,精通笛类和古琴类演奏研究。
他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中山装,看起来斯文儒雅。
鼻梁上的眼镜被他轻轻托起,他自然和宋温听打了招呼,后开门示意她进去。
屋内东西有些杂乱,房间很大,四周装着隔音装置,奶黄色的小孔布满房间,宋温听莫名觉得压抑。
但她还是认真上完了这节一个半小时的小课。
后来,他被徐孟琅推荐着参加过几场演奏会,他教学确实有一套,自身专业素养也高,宋温听自然还是对他有着该有的尊重。
直到某天一个同级女生找到她,让她帮忙去教授琴房帮她找掉落的项链。
宋温听觉得奇怪,但也去了。
然后,她便听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夜晚的教学楼很静,房间里也很暗,宋温听用钥匙开门却在想开灯的瞬间,听到一个女声。
压抑着的喘息,**的声调,还有那道熟悉的徐孟琅中年男音,交缠着直往宋温听耳里钻。
是办公室后面那个房间里传来的。
宋温听抖着身子,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她听到墙后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是俩人的交谈声,宋温听颤着指节直接退到了门外。
藏在转角处,她很快看到平日她上课的那间教室里亮起暖灯。
接着有人影从门内钻出,她裹着长衣,快速消失在门口。
其实这类事情,或许不值得多少讶异。
但宋温听开始有了个心眼,后来她发现徐孟琅的鱼塘里有很多人,甚至有许欣柠,而她也成了他正养的小鱼。
再后来,一次演出后,她被季晏舟堵在后台角落,问她要不要做她的女朋友。
隔天,俩人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他毫不避讳的告诉她,他在收集证据,希望她能帮忙。而他可以接近徐孟琅的方法便是和她成为情侣。
一举两得。
他借由她的关系接近,而宋温听借由两人情侣关系,逃脱徐孟琅的那片网。
他只喜欢干净的女孩儿。
这一年,他们过的战战兢兢,走的如履薄冰。事情最后,宋温听心越来越凉,很多人牵扯,自然也有很多女孩受伤。
而她得以季晏舟的庇护,逃脱。
一年后,徐孟琅落网,连带着帮他介绍女孩的最大“中间人”王至垣入狱。
过程漫长艰难,不是靠她,也仅仅是靠季晏舟,而是靠着季家强大的背景,以及其他女孩子的帮助。
但没人愿意把伤口撕开,正如许欣柠,她在一年后,只身前往国外留学。
季晏舟继续跟进这件事,他大四那年宋温听一次也没在学校遇到过他。
又经过一年的取证,反复判决,一审二审,拉扯近一年半。徐孟琅最终被判终身□□,而王至垣却仅仅只获得五年入狱,可笑的是,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最终得以出狱。
尘封很久的往事,宋温听没有涉及,只是在认真推荐这部漫画。
“大家好,我是月弦大大的朋友,宋温听。这部《暗裙之下》我们筹划了很久,很多人都在猜测里面的故事是否是真实的,我想说,所有的事情都源自真实事件。今天这个号发了另一个视频,里面的王至垣就是本书里的王志远。希望所有的女孩们,能保持警惕,保护好自己。”
此刻的鹤鸣娱乐大楼,灯火通明。
“季总,还需不需要压?”
宣传部杨风被季晏舟眼神一撇,瞬间头皮发麻。
“先等等。”
他蹙着眉心,一身的寒气,手臂上那道伤仿若更烫了些。
透过人影,他视线定定望着屏幕上女人白净的小脸,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直到何俊朗走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他饶有兴致看了看,啧了声,打趣道:“看不出来啊,曾经凡尘不染的‘小菩萨’竟然有这么刚的时候。”
季晏舟冷冷睨他一眼,没说话。
何俊朗挑眉:“不过,你干嘛这么大的脾气?”
在宣传部部长杨风的视线里,男人已然撩起那身西装,信步往外走了去。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他才从那股压制着的窒闷空气里缓了口气。
这边,何俊朗不怕死的跟上:“季总,也难怪这么久了宋老师都没承认你,你看看你那表情,臭的要死,哪个女人敢往你身边靠?”
季晏舟长腿半点没停,直接上了办公室。
何俊朗频频摇头,又不死心问了句:“你是怕她遭王至垣报复?”
话落,在他视线里,季晏舟脸色更沉了些。
他了然的挑眉:“不用太担心,那人渣哪里还跳得起来。”
闻言,季晏舟终于开了金口,他抬手揉揉眉心:“我还没找到他。”
所以,惹他不高兴了,他随时可能发疯。
“还有,”季晏舟,“当年我家季总答应帮我的一个要求便是,让我不能暴露许欣柠,别让她再受到二次伤害。”
他家季总,便是季显荣,他父亲。
何俊朗纳闷:“我看宋老师也没有要曝光啊,她也只是推荐这本书而已吧。”
手机适时响起,“许欣柠”三个字,在眼皮底下跳了跳。
在挂掉的最后一秒,季晏舟还是接了起来。
“宋温听是什么意思?”
她一来就是质问,季晏舟拧眉:“之前对你说的话,都忘了?”
许欣柠一愣,不相信他在这个时候了,都还在纠结称呼的问题。
她瞬间哭了起来:“晏舟哥,我害怕,你一定要帮我。”
被她哭声惹的眉间褶皱更深了,季晏舟还是想到当年那晚,许欣柠刚上完课,让他在学院门口等他,而他嫌麻烦,拒绝了。
就在那天,她被王至垣诱骗到了校内酒店。
最终,季晏舟还是“嗯”了声,但也告诫:“你别反应太大,没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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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瑶把宋温听送到御府公馆楼下,她疑惑出声:“听宝,你怎么想的?真给我书打广告?”
她小脸一皱,有些码不准宋温听最后一个视频的含义。
宋温听视线落到高耸入云的大门,轻声道:“打广告是顺带,主要是想借着姚晴隐晦提起以前。也想给她们带去点勇气。”
如果不能,那能保持警惕,也是对的。
而王至垣,有了这俩个视频,应该会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就着点夜色,月瑶看到她神色的黯淡,点头的当口还是安慰了一句:“你也别乱想,季宴舟可能只是当许欣柠是妹妹,作为亲人遇到这样的事,维护一下也能理解。”
理解吗?
宋温听又一下陷入纠结自卑里。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小心眼了,只要是关于许欣柠的事情上,她就会更加介意。
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张姨说炖了燕窝,问她要不要。
“谢谢张姨,不用了。”宋温听手搭上扶梯,突然一顿,然后回身,询问,“可以帮我铺床吗?”
张姨一惊:“啊。”了声,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哦,好的季太太。”
客房就在主卧对面,宋温听洗漱完,躺到**,眼睁睁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睡裙松散的挂在身上,勾勒着姣好的身材。
一室的安静,季宴舟还没有回来。
宋温听突然想到季宴舟今天电话里的质问。
她做错了吗?
从外婆去世,她便不习惯和人说心里话,性子越来越闷。
这件事他们是亲历者,跟他商量是最佳选择,可是为什么自己要背着他呢?
害怕在看得见光的这场婚姻里,再遇到以前的事情。害怕王至垣的出现打破现在看起来的美好。也害怕季宴舟重新想到许欣柠受过的伤,而对她心生怜爱。
就连昨晚的季宴舟的受伤,她都只敢打探几句。
可是,明明和他一起面对才是正解,她又有什么能力解决呢?
以为靠姚晴,就能让王至垣永远消失在眼前吗?
以为,让自己暴露,就能让他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从而避免他把矛头对准季宴舟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当初面对这样的事,如果没季宴舟,她根本没能力与之抗衡。
以为现在,她就有了底气?
其实不过是自私的自己,想尽力粉饰太平而胆小不敢面对罢了。
她独自缩在床的一角,是防御和孤僻的心理姿态。但模模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厚重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像踩到她的心上。
最终脚步声停到了房门前,但没有听到下一步的声响。
宋温听屏息等待片刻,终于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音。
微阖的双眸随着他的步子一声声颤动,最终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她身体愈发僵硬起来,呼吸都快停了。
很快她听到一句熟悉的轻嗤,带着男人清冷的嗓音:“还真的欠收拾。”
他好像在嘲笑她不打招呼就搬到客房来睡的事情。
宋温听咬着唇瓣想装睡,但似乎早就被男人识破。
“谈谈?”
他说。
“……”
隔了一会儿,宋温听指节才扒拉开被子,探出头来。
露出的那张小脸被闷出点嫣红,眼尾被水光漫出绯色,她抬眼看他:“谈什么?”
男人附身拉过一把椅子,高大的身形顺势压迫而下,他就坐在她床边,眼眸很深:“王至垣这件事,你别再管,交给我行不行?”
宋温听视线里,只看到男人凛冽的下颌线,她敛起衣领坐起身子和他四目相对,她撑着勇气望进那双眼底,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摇了摇头。
他眉峰一敛,压迫感随之而来,最终语气冷冰冰地:“那你想干什么?”
宋温听:“想帮忙。”
季宴舟附身凑过来,温热的气息跟着落下:“以前胆子大到独自去偷盘差点被发现。怎么就学不乖呢?”
宋温听想起那次她擅自行动,利用徐孟琅那把钥匙独自进入他琴房拿U盘,结果就在出门时,差点与正回来的徐孟琅碰个正着,还是季宴舟从转角另一边拉住她。
沉默几秒。
宋温听抬眼,干净地眼眸固执的盯着他,粉嫩的唇瓣轻启:“那你还会受伤吗?”
她视线跟着落到那截手臂上。
季宴舟眉头一松,愣了几秒。
宋温听:“他像个疯子。”
像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暴露情绪的语气,季宴舟眉尖微挑,压着嗓音问:“他像个疯子,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嗯?”宋温听往后躲了躲近在咫尺的气息,脑海中突然冒出他自评自说的那句,话是下意识的,“又凶又暴力的狗?”
“?”
短暂怔愣片刻,男人身形往后一靠,脱下外套只剩里面的纯黑衬衣,没有系领带,露出白皙的锁骨,线条弧度勾人又好看,整个人在光线下,更显浪**不羁。
他薄唇微撩起点弧度,真的气笑了:“行。”
顿了一秒,他继续:“所以,放心,又凶又暴力的恶狗揍一个疯子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