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衫,梳着两个发包的小姑娘,约莫才有五六岁的样子,朝着她们这边高声说道。

因着年龄还小,虽然脸上满是气鼓鼓却不失仪态,但还有着婴儿肥的脸颊却是分外可爱。

听着小女孩的称呼,明枝已然明了了,这便是瑞王唯一的孩子,由正妃嫡出的郡主。

长相真是十足十的像了她的母亲,也不知那瑞王是怎得生出这般可爱的女娃。

而她身旁的贵妇只是淡淡地瞥了这里一眼,瞳孔一缩,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一缓地行到了她们的面前。

就在众人惊叹的眼中,款款牵着那位江南口音的夫人,半行礼道:“想必这位便是江南总督的夫人了,真是抱歉,是我管教不严,让您看了笑话。”

江南总督?堂堂二品大员的夫人竟然穿着这般朴素。

想到此处,诸位夫人的眼中满是鄙夷和轻视地看着苏侧妃,她刚才愚蠢的行为仿若跳梁小丑一般。

更有甚者,与苏侧妃一向不对付的夫人,轻声说道:“侧妃娘娘快快给人家夫人赔罪吧,看看那如玉般的手却是被这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

而苏侧妃却愣在了原地,她现在仿若炙烤在火炉上,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她的愚蠢。

她觉得自己最近是分外的不幸,先是裴渊拒绝她,而后便是在纳侧妃的婚仪上,瑞王出了岔子,今日却是得罪了堂堂的二品官员夫人。

一想到宫中那个郭贵妃,生得一副狐媚样子,竟然还敢说她是灾心,让她在冰冷的地砖了足足跪了几个时辰。

今日她却怎么也低不下头,仍是高傲地仰着头,气愤地哼了一声后,便甩袖离去了。

瑞王妃却是分外都不觉得尴尬,赶忙唤了贴身丫鬟,拿来了备用的玉露膏,仿若贴己姐妹般说道:“夫人切莫怪罪,这是我备给平阳的药膏,还未打开,您先用着,来日我定登门拜访。”

按理说已是总督的夫人,社交交流定是极好,但明枝却看着夫人的脸颊瞬间通红,小声地说道:“多谢王妃。”

瑞王妃却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这位夫人不善言谈,便寻了由头离去了。

明枝看着总督夫人对她报以温和的微笑后,眼中满是感谢。

“这个姑娘,今日多谢了。”

明枝只觉得此乃举手之劳:“夫人客气。”

倏然间,府邸的门前忽然传来三声敲鼓的声音,分在两个厅堂的男宾和女宾纷纷行至了花厅,按着各自的品级便坐入了席间。

当他们落入座中时,明枝眉飞色舞地悄声将给了裴渊听,嘴中仍是滔滔不绝。

而裴渊的眼眸却是微闪,轻刮着她的鼻尖说道:“多亏你了,要不然总督夫人可是分外尴尬。”

正巧他方才在男宾处正想着法子与那江南总督李言结交,那人油盐不进,不喜美色,甚至连家中都是分外贫寒,实乃清官。

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被瑞王和他外祖左相郭润吞了半数的林州赈灾银的事情便会传到朝堂。

届时,一个狂躁会打伤亲弟,老臣以及吞了国库银子的皇子,不知他那父皇还会不会保他。

只要他心爱的皇子倒台,之后便好办了。

他觊觎那权力之巅的位置已然许久了,只有权力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才能保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裴渊想到此处,便再次轻抚了明枝的额头,他柔声说道:“枝枝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还未等明枝回应,那震天响的鞭炮声便在府邸中响了起来,庭院中的锣鼓声仿若要直冲云霄一般。

明枝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仍在砰砰直跳,似是与近乡情更怯一般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许害怕,她害怕看到她的冰冷的木制牌位。

裴渊察觉到了明枝的身子似是缩了起来,便往她的身侧挪动一番,虚扶着她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明枝沉默地点了点头,还未等她平复下心中的情绪。

李汝便身着了一袭正红的喜服站在了垂花门前,他的面容依旧刚毅,平日中仿若鹰眼的眼中,此时却带了些许的少年郎才有的些许害羞。

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将军,便是与敌军在战场上厮杀都是毫不畏惧,勇往直前。

今日却是分外的激动,他甚至还寻了女子染黑头发的膏剂,他如今的身子已然撑不了几日了,已然卧病在床了许久,他还专门在四下无人的院落中,慢慢练习着如何行走。

明枝看着李汝将军的身形仍在微微晃动,但步伐却是分外坚定,当他行至宾客面前时,坐在他们身后追随着李汝出生入死的武将,堂堂八尺大汉甚至有人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

而其他人却是分外疑惑,怎么只有新郎官一人,不是说有娇娇娘吗?

只见李汝行至中央,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似是珍藏了许久的牌位,与其他牌位不同的是,这上面仅仅是写着李汝之妻。

众人哗然,原来今日是冥婚。

一些传承数代的簪缨世家自是不愿来参加冥婚,先是一位老先生觉得李汝此人甚至粗俗,瞥了他一眼,便堂而皇之的从正门离去了。

之后或是带着歉意,或是理直气壮,就那一瞬,厅中众人便离去了一半有余。

如此来看,身处高位的便只剩裴渊,瑞王妃以及江南总督夫妇。

那些坐在后侧的武将见状,拎着酒瓶,也不顾是非恩怨,填补起了前排席间的位置。

其中一位面嫩的小将军,喊道:“真是一群读书读多了的呆子,那么多为国捐躯将士的牌位,小爷可见多了。”

将军们纷纷应和道:“那是!我们见过的尸体比他们见过的马还多。李将军,还请速速开始吧,我们自会为您撑腰。”

守护西南这么些年,似是因着年龄大了,这般情形他自然是料到了,面容却是分外沉静。

他强忍着身子骨中钻心的痛,冲着在座诸位高声说道:“李某感谢诸位拨冗参加我的婚礼,更感谢诸位同僚的义气。”

说着说着他刚毅的脸庞上,便流下了一热泪,此时他的胸膛中涌出的感激,感恩仿若喷射而出的火焰一般。

他便继续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