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本斜靠在裴渊肩旁处的明枝却是缓缓坐起,眉眼之中满是困惑地问道:“殿下?陛下不是已然给你封王了吗?”

被质问的裴渊甚至都没有迟疑,仿若轻抚着狸奴般,抚摸着明枝发丝:“不,是你记错了。我们的亲事还没举办,我也并未册封为王爷。”

明枝却是愣住了:“不对,我还记得你在成亲那日穿着缠枝纹的喜服,就连我头上的发冠都是累丝镶嵌珍珠玛瑙的风头钗。”

风头钗?好像裴渊拿着这个扎到了她的心脏。

明枝想要再细细思索一番,太阳穴处仿若被针扎的刺痛,她双手捂着头,不停的甩着,随后她感觉痛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裴渊伸出双臂揽着情绪已然濒临崩溃的她,轻吻着她脸颊,哄道:“莫要再想了,我的枝枝,待到我们成亲那日,你想要的我定会给你的。”

在裴渊温热的怀抱中,明枝在半梦半醒间觉得他的身边便是那人世间风景最美好的样子。

就像她七岁的时候,随着母亲进宫,见到那个被人欺辱瘦弱的小皇子。

幸好这么多年他都在她的身边。

但明枝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她给自己编织的梦境,她仍是被屠尽家门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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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舒见派去唤裴渊的侍卫久久都未回来,便前往了明枝所在的院落。

刚踏进垂花门,他见裴渊眼神中满是温情,就连那关闭房门时都是分外轻柔。

随后当他转身时,眼里便满是暴戾和冷漠。

“殿下,因着大殿下在纳侧妃那天打伤了老臣罗汉,今日他的儿子御史大夫罗云率领整个御史台的大臣齐上奏折,弹劾大殿下,就连您都被牵连进去了。”

裴渊讥讽地说道:“按理说那罗汉罗云两父子可是一根死骨头,怎么今日还把我牵扯进去了。”

“奴才不知。”

听到文舒的回话后,他揶揄道:“你不知?想必是你不敢说吧,上面那位总想置我于死地。走,启程回宫。”

文舒想着苏达莱刚才的吩咐,问道:“那明小主呢?”

裴渊仿若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淡淡地说道:“一并带走,我愿意宠她,但却不可以挡住我的路。”

他仿若又想起什么,吩咐道:“弄辆舒适的马车。”

当听到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宫的消息,苏达莱却是愤愤地冲进了裴渊的书房。

推门便骂道:“你这小子能不能积点德,你们中原人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裴渊却是正坐在书桌前,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气得他径直地扔下一瓶丹药后,说道:“这个玩意儿可以缓解些头痛的副作用,吃多了就会有依赖。”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裴渊却是看着桌面上的小瓷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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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明枝坐在车轿上时却是分外的兴奋,就连眉眼都在上扬,一会儿左摸摸,一会儿右看看。

嘴角的梨涡也浅浅的显露了出来。

听着侍女说她已然在这个庄子待了许久,如今便能回家见爹娘,纵使千金也难买她的好心情。

她转头一看,只见裴渊的神色却是不甚欢喜,面容之间满是淡漠,就连嘴角都在微微向下。

“殿下,可是不开心?”

裴渊在这庄子上便是最大的主子,没有皇帝和他那愚蠢的大哥,就连那夕阳都比宫中绚丽了许多。

此等小事他本不愿多说,但今日他却想试探一番。

“自是因为我那大哥,宫中情势你又不是不知。”

明枝听到此话后,眼角满是心疼,坐在裴渊的身侧,柔声说道:“殿下,有枝枝陪着你。”

裴渊眉眼低垂,便再次问了那句话:“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不会。”

明枝说完后,裴渊手掌紧握仿若马上就要出鞘的宝剑一般。

而她却是没有察觉到此等情形,她斜靠在裴渊的肩颈处,脸颊逐渐变得绯红,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和崽崽们自然是会陪你一辈子,啊不,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裴渊紧握的手掌缓缓地放了下来,眉眼满是柔情,手掌轻抚着她的秀发。

若不是明枝回应地快,他怕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倏然间,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车轿动了起来。

裴渊的这处京郊别庄位于落云山脚下,山路坎坷,就连这马车都是在不停的颠簸。

若是不常坐轿之人,都会觉得有些许天旋地转,更不必说是明枝才被西南巫医治好。

按着苏达莱的原话便是:“她的脑袋里仿若是豆腐一般。只要有些许晃**便会头痛,不养两旬根本缓不过来。”

此时马儿的嘶鸣声,车轮滚压到石子咯噔的声音,以及落云山上鸟儿的鸣叫声,仿若噪音一般传到了明枝的脑中,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

若是在寻常的官道上暂且忍耐,但此时这山路却是分外坎坷,她的身子也在随着车轿不停地晃来晃去。

明枝察觉到自己的头愈发的痛了,感觉额头上的筋都在一跳一跳。

忽然经过了一阵巨大的颠簸,她再也忍受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恶心,使得她在车轿上不由得干呕了出来。

泪花在眼中不停的流转,她迷离的眼中看着裴渊虽然面露关心,却丝毫不抱抱她。

她揪着马车上的垫子,哭着说道:“我,我不要你了。阿娘带枝枝回家。”

想起自己的阿娘,明枝的胸口便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但心中却是疑惑,怎会如此?明明阿娘就在英国公府等她回家。

此时明枝扶着车架泪眼婆娑地瞪着他,就连今日轻挽着的发髻以及上面的珠钗都散落在车内,鬓边的发丝混合着泪水沾在她的脸颊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裴渊缓缓地把她捧在怀中,小声说道:“可好些了?”

在明枝的心中,她娇生惯养长大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委屈,她倔强地别开头不愿看着裴渊。

两人就这般僵持在车轿中。

随着在路上颠簸的时间逐渐变长,明枝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仿若马上就要去奈何桥上一般。

她痛哭着瘫倒在裴渊的身上,就连那嘴唇也微微发白,她气若游丝地低吼道:“裴渊!把我送到英国公府,我不要你了。”

她的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今日会变成这般

在电光火石之间,裴渊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就连那眉眼中满是愤怒。

声音却是分外温和地说道:“枝枝。你若再说一遍。”

明枝却是从未见过这般样子的裴渊,在她的印象中裴渊自幼便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就连她撒骄打滚,他都会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帮她收拾烂摊子。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莫不是不想与她成亲,亦或是有了新欢?明明他早就把聘礼搬到了英国公府。

她眉眼之中满是委屈,丹唇微启,狠狠地咬上了裴渊的虎口,呜咽地说道:“你说过要娶我,你还说过一生一世唯有我一人,我怎么一觉醒来这世间便变了。”

不是世间变了,而是明枝变了。

自幼失去父母的她,性子坚韧,但又被宫中规矩所束缚,恪守本分,端庄守礼。

如今明枝因为被苏达莱强行唤醒,成为了自己编织梦境的对象,那个从未遭遇被屠家族的嫡小姐,她的性子便娇软了许多,甚至都敢直呼裴渊的姓名。

裴渊却是强硬地掰开她的嘴,把手中的两枚丹药喂了进去,随后便放开了她。

明枝噙着泪花刚想吐出,但这个丹药却是入口即化,她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人,窝在马车的角落,一个人呜咽地哭诉道:“我想回家。”

但这药却是有奇效,还未等明枝继续哭,她的头痛便缓解了许多,甚至连嗓子中想吐的感觉也都消失了。

裴渊的眉目便又恢复了往日的芝兰玉树,他轻刮着她的鼻头,说道:“还要骂我吗?那苏老先生说让你在最头痛时吃才管用。枝枝竟然把我骂成这般。”

但苏达莱的嘱咐却是:“在上车前便吃一颗,提前预防,吃多了会有依赖。”

裴渊硬生生让明枝挨了许久的头痛。

明枝却带着眼角破碎地泪花,想起刚才自己不雅的行为,竟然一直在骂裴渊。

她的心底却是染上了一丝愧疚,裴渊一向对自己很好,怎会故意害她,想到这里,明枝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

裴渊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病态的偏执,随后在明枝看向他时,化为了眼底的那一抹温柔。

明枝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仿若家中狸奴般,把头放在裴渊的膝上。

她想自己定是着了魔,怎么会讨厌裴渊还说出那种话,当真是不应该。

日后定要对他更好些。

因着哭泣时的疲惫以及额头还在隐隐作痛,明枝在裴渊的怀中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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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红墙黄瓦却是分外眼熟,她为何是在宫中而非英国公府。

看着日头还是晌午,怎么裴渊已然不见了?

对了,她的爹娘呢?

作者有话说:

(我第一次写这么复杂,不知道你们看懂女主的状态了没有)

作者警告男主:喂,你越耍手段,追妻的时候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