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北侯虽然穿着喜庆,但面色却是铁青:“把小姐送上花娇。”

老定北侯则是靠着赫赫战功,在血雨腥风中被封侯爵,如今传到他的手中全靠着祖宗基业来撑着门楣,家中子弟竟是一代不如一代。

只得以这种法子来巩固定北侯府的地位。

而侯夫人却是不忍女儿嫁入皇子,侧妃说起来好听,说到底还是妾。

她满含热泪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心里的想法根本拗不过固执顽固的老爷,只得哽咽地说道:“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侯夫人甚至都说不出娘家可以给你撑腰之类的话,说完便用帕子不停地擦拭着面容上的泪水。

苏冉抬头看着定北侯府的牌匾,这从内里已然发烂的地方不值得她怀念。

冲着父母敷衍的行礼后,便大跨步走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花轿上。

-

而在大皇子的府邸中。

明枝看着大皇子身着一袭喜服,面上满是洋溢着笑容,甚至还带着些许谦卑,甚至都没有半分架子,迎着宾客。

她见周围并未有人看她,便从席间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桃酥,悄悄吃着,小声地说道:“殿下,大殿下今日怎么了?”

裴渊却是知晓他那皇兄心中的小九九,今日往来的宾客皆是朝中大臣。

自从大皇子在上朝之日突然发狂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后,朝中重臣便对陛下寄予厚望的皇子产生了怀疑。

大魏一向是立嫡立长,这中宫无子,便只得从长子先来。

裴渊轻抿着手中的茶盏,见自己的大皇兄脸上已然有了几分不自在,讥笑道:“可能今日成亲吧,他自是欢喜。”

明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司礼官高喊道:“吉时已到。”

明枝对这嫁娶之事分外感兴趣,宫中没有这般,只能在话本中了解。

纵使文字描绘地再多,都不如亲眼一见。

只见被侍女搀扶的新妇行至厅中,她身着一袭金丝银线绣成的绯红色嫁衣,头戴一顶镶满宝石的凤冠,就连眉眼前都是金丝形成的流苏。

此时看着新妇手持翡翠手柄的红色团扇,一步一缓地走来,明枝的心却是砰砰直跳。

试问这世间女子怎会不期待自己的婚仪,明枝的眼中满是羡慕之意。

虽是以娶正妻之礼纳侧妃,但终究与三书六聘娶来的正妃不同,只需给正妻行礼敬茶即可。

这是明枝第一次见到大皇子妃,只见她身子娇弱,眉目之间满是愁容,纵使用厚厚的胭脂遮盖,也难掩其疲态。

而侧妃的眉目之间也是一副冷静的样子,毕恭毕敬地给大皇子妃敬茶。

明枝却是感觉奇怪,大皇子妃不觉得难过而侧妃也不觉得此乃欢喜之事,两人冷漠的样子宛若在参加别人的婚礼一般。

思索一番,她只得把这归于贵女从小养成的教养。

“圣旨到!”

忽然属于传旨太监那尖锐的声音传到了厅中,而府邸内的侍人仿若准备好的一般,抬上了香案。

众宾客则按着位份和品级尊贵的排序行至府邸的门前,恭敬地蹲在此处,等着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裴润敦厚守礼,亲贤礼士,屈己待人,德备才全,实乃上天之德。承天顺意,今封大皇子裴润为一品瑞王,钦此。”

这样就成王爷了吗?

明枝看着大皇子接旨后,众位宾客冲他齐贺,那声音却是震天响。

她想怪不得众人都想拥有那世间尊贵的权势。

明枝无聊地看着四周,倏然间,她竟与大皇子妃四目相对,只得行礼福身祝贺。

哦不,现在是瑞王妃了。

睿王妃身形消瘦,眉眼微低,并未回应她的行礼后,便从她与裴渊的身侧缓缓离去了。

明枝心念道:“若是一阵风便会把她倒。”

接受了一圈祝福的大皇子,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竟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明枝的心脏倏然间便砰砰直跳,上次他差点把裴渊打死,上上次便是在冷宫给他下药。

她的手心都生出了冷汗,她轻扯着裴渊的衣袖,示意他离开此处,却不见他回应。

正如她预料的一般,瑞王穿过人群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明枝只得低头行礼,嗓子却仿若被糊住一般,声音细小甚至都听不清。

裴渊却笑着说道:“恭喜皇兄。”

那瑞王也一反常态,并未刁难裴渊,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轻拍着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上次哥哥身为兄长误伤了你,你切莫记在心上,本王特意备了厚礼向你赔罪。”

裴渊浅浅行礼道谢后,瑞王便离开了此处。

明枝长舒一口气后便放心了,但因着太过于紧张腿脚酸软,竟然在起身时跌到了裴渊的怀中。

裴渊搀着她的胳膊说道:“竟是这般没出息。”

“妾这是害怕!不是没出息。”

就在众人再次返回花厅的时候,裴渊一把揪住了明枝,小声警告道:“腿脚不便,切莫走太快。”

明枝应道:“殿下,那侧妃娘娘今日是不是很是欢喜,毕竟今日是人生中的大日子。”

欢喜?像他们这种被裹挟与权势之中的人,成亲也只是一场利益的交换。

裴渊不愿告诉明枝真相,便哄道:“那时自然,若是女子能嫁有情郎,那便是最欣喜的日子了。”

听着裴渊的描述,明枝眼中的羡慕之意便愈发的浓厚,一双杏眼也睁得圆溜溜地看着周围的布置。

“啊,王爷不要!”

忽然一声急促的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一名身着宝蓝色碎花衣衫的侍女,衣衫破裂,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瑞王。

京中的贵女见状,赶忙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又存了几分探听之意。

这众人都在席间,怎么就一瞬此人便撕扯开了侍女的衣衫,欲行不轨之事。

而瑞王却是脑中忽然产生了邪念,竟然实施了出来,他的眉眼之间也满是困惑。

忽然一位身居高位,头发花白的老臣,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满目怒容,宛如枯树皮的手指,愤怒地指着瑞王。

怒斥道:“王爷前些日子打伤三殿下,今日还要当众行不轨之事,礼义廉耻呢!”

这位老臣是当今圣上的太傅,而诸位皇子也曾在幼时听过他的课,众人不敢议论此事,但自是不惧怕瑞王。

明枝却是担心这位老人家的身子,生怕他一激动便晕了过去。

裴渊眼中却是有着一丝困惑,但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看着面前的闹剧。

此时被斥责的瑞王心底却是点燃了一股无名之火,却是越燃越旺,听着侧妃还在他的身侧哽咽地哭泣声,愈发烦闷。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掌,抬手便打向了那位老臣。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厅中久久都不能散去,众人的眼中满是震惊。

而那位老臣因着撑着拐杖并未被瑞王打倒在地,胸脯却是在不停的上下起伏。

倏然间,老臣从口中喷射出一股鲜血后,便直挺挺地晕倒在了鲜红的地毯上。

而那位老臣的儿子御史大夫罗云,见自己的父亲倒地不起,满眼都是发红的血丝,横抱起老臣,愤恨地说道:“就算是大行皇帝再次也要对我父亲且留三分薄面,殿下未免太张狂了些。”

话毕,便抱起老臣领着家眷离去了。

裴渊看着仍然跪在地上哭泣,身子却止不住发抖的侧妃苏冉,心中却是有了一丝猜测。

瑞王已然被线人下足了药物,只需他使用些引子,便会如同瑞王打他那日发狂。

按理说怎么都应该在明日发作,今日竟然出现了此等事情,虽然天助他也,但此时终究是存了些疑惑。

这个苏冉有些猫腻。

而一些带着女眷的宾客见状便寻了理由赶忙离去,他们家都是好姑娘。

万一那瑞王再次发狂玷污了姑娘们清白的身子可不好。

坐在马车上,明枝却长叹一声说道:“殿下,妾第一次见婚礼便成了这般样子,真是遗憾。幸好今日咱们还算是平安。”

裴渊应道:“他今日纳妃,自是不会在意你的,平白无故担心这般久。”

明枝眼睛却是睁得巨大,并不同意地应着他的话:“不是不是,妾是在担忧殿下,每次与那大皇子相遇,殿下总是会受伤。快两个月之前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日后定要离他远些。”

裴渊的心头却是一暖,这么些年他身边的人总是推着他往前走,却从未有人关心他累不累。

今日明枝的话,却是一股暖流流进了他的心间。

他轻抚着她额间的碎发,问道:“若是他当了皇帝,那我们岂不是更糟糕。”

听到此话的明枝却是眉头紧锁,思索一番后,孩子般说道:“那我们就搬去封地,天高皇帝远,总不会天天盯着咱们。”

“是啊。”

因着从城中行至京郊的路途太过长远,明枝还不到别院,便在马车上沉沉睡去。

裴渊轻抚着她若鹅蛋,细腻滑嫩的脸庞,便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