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开车回家。

握着年郁的手到门口,跟随她进去。

直到关门开灯,年郁还未从惊讶总缓过来,因为在这之前,她们从没牵着手走进这里。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这里等她,或者找各种荒唐不已的理由去和她见面。

遥遥看着冰箱上那张照片,抱紧了相册和同学录。庆虞道:“去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你。”

年郁没松手,“一起去。”

庆虞点了点头,“好。”

摸了摸她的脸,像冰块一样。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一整夜,她是如何忍受的。

被牵进卧室,如客厅一样的干净简约。

年郁盯着她,“我们本来应该去看日出,但是你应该很累了,我们不去了。”她说,“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就能睡。”

庆虞把她摁在**,揉了揉她的脸,“一起睡吧,你在外面着凉的时候我都站在窗子那里没动,这样想我会好受一点,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感谢一个不眠之夜。”

往她唇边吻了一下,帮她换下潮湿的衣服。

在这个过程中,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但转瞬即逝。

给她盖好被子,换了自己的衣服,睡在另一边。

两具从里到外冰冻了的身体。

面面相对,毫无睡意。

庆虞抬手覆上她的双眼,说:“成年人没有睡前童话听,但是你例外,听完就睡好吗?”

年郁眨了眨眼,睫毛扫在手心,泛起微微痒意。

庆虞说,“那我开始讲了。”

年郁往她这边挪了挪,抬手抱住她的腰,贴在一处,喃喃道:“这样暖和一点。”

顿了顿,然后笑。庆虞变了声音,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故事是这样的,有个仙女总是不愿意睡觉,所以另一个仙女打算陪她一辈子。”

“没了?”指尖触到她后腰。

庆虞毫不慌乱:“没了。”

年郁脸颊贴在她肩处,“怎么没问我同学录和相片的事。”

庆虞揽住她的后颈,让她紧靠着自己:“年老师,如果这一切本来应该由我自己发现,那我自己去努力就好,我知道,你很辛苦。”她经常失眠,也许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她相信年郁绝不会伤害她,而那几个梦也是印证,也许从来都是她给年郁带去了痛苦。

沉默片刻,年郁说:“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对你做的事都对我做一遍?”

“想过,”庆虞摸她头发,“但不是现在。你很累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剧组。”

年郁缓缓点头,“我会教你,教你很多。”

-

做好午饭,给年郁留了张字条。两点之前到了廉租房楼下。

她戴了帽子和口罩,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路口几个小孩玩纸牌,后面是几个乘凉的大爷,说的是方言,听不懂。

嗡嗡闹闹,阳光恰好。

两点整,前租客掐着最后一秒跑到她跟前,一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看起来特别清纯。

她手里举了两杯奶茶,大喘气:“幸好学姐气质出众,不然我还得找半天,迟到就太不礼貌了。”

庆虞看她自来熟的递来一杯加满料的奶茶。

道了声谢,接过来。

小姑娘特活泼,领着她到了附近公园的凉亭,笑着说:“这里的都是大爷大妈,不追星,肯定认不出你。”

庆虞抿了抿唇,把腕表给她,直奔主题:“房东为什么突然间跟你说我的身份?既然东西在几个月前就找不见了,这么贵,为什么不报警?”

小姑娘被问懵了,奶茶里的珍珠差点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缓了半天,道:“我当时也想报警来着,但房东他知道我女朋友的事,我俩……还没公开,万一闹到学校,我爸妈肯定千里迢迢跑来打断我的腿。当时我问过房东,他说让我先找找,也可能是我自己放在什么箱子里了,我东西确实多,往女朋友哪儿搬的时候四五个箱子,光找东西都得半天。”

她打开盒子,看到精致的陶瓷腕表,当宝一样亲了好几下,继续说:

“还有我的……内衣,我想过来自己带走,但房东要了我的地址,说直接给我寄过来。”

庆虞想,原来在二手平台跟她交易的不是她本人。

搅弄着杯子里的珍珠和红豆,说:“房东的电话能找到吗?我想跟他联系一下。”

小姑娘说:“跟他的一样,不过回消息贼慢。”

昨天添加房东的微信,对方并没有通过。

小姑娘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学姐,你们是不是在这边拍戏啊?”

庆虞顿了顿。

“应该是吧,你演的是不是一个重郁症患者?我年前真的在这里见过你,当时你身边有好几个人,长得都挺漂亮的,像演员。当时你一直在抽搐,好像还幻视了,结结巴巴,不停呕吐,演技是真的好,不过我没看到机位在哪里。唉,学姐是真的优秀,《来者是客》播了以后我还在微博给您控过评呢,当时网上说你家里人对你不好,你还得了重郁症,我们学校心理学的一个学姐在精神科实习,年前她在医院见过你。

我那会儿以为你是真的得了重郁症,再加上在这里看到过你,就在各大平台给你刷评论,力证那些新闻都是真的。没想到后来《离歌》官宣主演,原来学姐演的是焦糖,那这段应该是宁翦把焦糖送到国外读书的时候吧,焦糖不愿意,也不想离开宁翦,但还是被送走了。太虐了,尤其是魏导那鬼斧神工,电影出来我真不知道敢不敢看。不过一想到你住的是我住过的地方,我就觉得好奇妙。”

听她喋喋不休许久,看一只蚂蚁爬到杯子上。

庆虞道:“是,是在拍戏。”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相册里翻出季岚的照片给她看,“当时我身边是不是这个人?”

小姑娘凑过来一瞧,立刻点头不止:“对对对,她当时哭的可惨了,边哭边骂,不过我没听清,没几分钟就有车来接你们了。”

看着照片里的季岚,想象她在她身边哭的样子,想不起来。

“当时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跟她比较像的女人?”

“好像吧,穿着白衣服,瘦瘦高高,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小姑娘回忆了半天,“我当时站的远,等跑过去时你们已经走了,不过从车上下来抱你的人有点眼熟。《离歌》原著里这一段这么短吗?那么快就拍完了,到现在我都没想通摄像机在哪里,我女朋友说这种场景一般会让摄像大哥在大楼高层的窗户上蹲着拍,由远及近,拍出来效果才好。”

听完,庆虞拿纸巾擦掉杯子上渗出来的水珠,碾死那只蚂蚁。

“等电影出来就知道了。”

匆匆告了别,走出很长一段路后还看到小姑娘在巷口站着挥手,笑容感染了白云,于是白云开始翩翩起舞。

沿着街道往前走,路过一家卖言情小说的书店,门口坐着一个大爷在教小孙子拉二胡。

二泉映月。

她驻足片刻,当音乐情景剧来听。

来往的行人多了,她直接进书店,随便挑了本小言情,坐在门口,听大爷奏到曲子**处,翻了一页书。

店面很小,寥寥几个来客。这附近一大片全是熟人,街连着街,谁家房梁上有几个鸟窝都一清二楚。小言情的读者都不敢进来,怕被家长逮住,所以书店凿了个后门,小女生都在后门带着钱来,说出自己想要的书名,老板把书封换成‘英才教程’,让她带走,特意说明,英才教程的书封过两天还回来。

看了一场地下交易,她又把书放回原处,刚想走,却在第三层冷门读物里看到了《离歌》。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但还是忍不住去取。

踮脚时与另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相碰。

对方很有礼貌地将手收回去。

庆虞把书拿下来,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女人,一头金发,戴着口罩,穿着长裙。很眼熟。

她后知后觉,在符黎机场,她是见过她的。

女人说:“我还以为这里只有小朋友。”

庆虞敛了眼皮,“你要买吗。”

“你不买的话我买。”女人如是说:“我还没看完,不想看网上的电子版,所以才来买实体。”

书封上一对惊悚的血色瞳仁,对于小孩来讲,跟一本鬼故事大全没什么分别。她又问:“你看完了吗?我想知道,宁翦把焦糖送到国外去以后,焦糖有没有怪过她,回来之后会不会虐?这对我这样比较挑剔的读者而言很重要,如果焦糖虐宁翦的话,我没办法接受。”

庆虞思考一阵,怎么说才不算剧透呢。

“不会。”

将书翻了面,让她看背面的语录选摘,指着最后一行:

——对她而言,宁翦是……荣光,宁翦在的地方是被神赐福的谷仓。她永远不会责备或反抗宁翦对她的任何安排,在焦糖看来,离开她,到她的故乡去完成学业,等同于去探望曾陪伴过她十几年的月亮。宁翦只是爱她,所以想把月亮送给她。

那女人目中怅然,道:“这才是我所知道的焦糖,即使没有暴力作为保护色,仍然可以心怀慈悲的面对他人。”

庆虞把书递过去,说:“那你买吧。”

把书拿过去,老板讶然半日,问:“要不要未拆封的?”

他问话时眼里带着探究和一点疑惧。

“不用。”

那老板行云流水的打印账单,并赠了一张本书店出品的书签,雕的镂空图案,手指长,薄薄一片。

-

去敲年郁的门。

几乎是刚敲响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年郁头发乱糟糟的,浑身折腾出疲倦,眼下还是一团乌青。哑着声:“回来了?”

庆虞点了点头,进去抱了她一下。

想到刚才在书店里的一番对话,如果她是焦糖,她怎么可能去怪宁翦呢,而她现在是庆虞,又怎么能去怨年郁呢。

也许曾经她的疾病变成了狂风,将无辜的人带入这个畸形的世界,而她尚未道歉,也不敢轻易承认……假如年郁没有遇到她,必定有顺遂的一生。

轻声问:“吃过饭了吗?”

年郁摇头:“在等你。”

伸手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

庆虞换了衣服,去洗澡。浴室热气氤氲,试着回忆那小姑娘所说的场景,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对那个场景陌生极了,她想象不到自己抽搐、幻视,呕吐是什么样子,潜意识也不想记起那样的自己。

倘若她一直记不起来,那别人口中的她就会永永远远留在过去,成为过去。

她怯了。

怕自己都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收束一下线索昂,大概前面这部分就清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ps:金发女身份特殊,不是情敌,后面会写滴